正文 【楔子 循环的梦】 滴答。滴答。 是水珠滴落的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咔嚓。咔嚓。 是秒针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是秒针跳动的声音。 赖鸣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阴冷的四周昭示着不妙的气息,他只得靠声音判断周围的环境。 一片漆黑,是那种最彻底的黑,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听觉便敏锐了起来,可是在这一片漆黑中只有这两种声音也让他无法分辨。 他试着动弹身子,手臂抬起,用力过猛“咚”得一下撞到了身体上方的障碍物上,赖鸣梓疼的吸气,但这让他的真实感更加强烈,不像是在梦中。 这是什么地方? 赖鸣梓开始细细回想,可是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闭上眼睛希望能再睡过去看看这是不是一个梦,他试图逃避现在的处境,可是极度的黑暗让他的最后一点倦意都消失殆尽。背后似是有什么东西推动着他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可是身体上方的那个东西太过沉重,他试图努力推了推,未果。 小心地挪动着身体,赖鸣梓靠触感感受着周围的环境。是一个长方体的容器,手感粗糙,轻轻敲打能发出低沉厚重的“咚咚”响声,应该是个木质的东西。 赖鸣梓吓了一跳,起了一身冷汗。 木质的长方体?这好像是……棺材?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赖鸣梓的心脏迫不及防漏跳一拍,他伸手摸向脖子的动脉处,那里正跳动的厉害,生机勃勃昭示着自己生命力的存在。 可是…… 外腔传来钉子松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赖鸣梓再用力一推,上方的盖子已能微微挪动丝毫,有外界刺骨的风透过缝隙滑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冷哆嗦,却是喜出望外的,看来刚才的推动将固定这盖子的钉子震了下来,赖鸣梓憋足一口气推着盖子,终是将盖子推开了一个足矣让一个人钻出去的空间。 外面显然要比这长方体空腔要冷得多,虽然仍是漆黑不见五指,但没了之前的压抑之感。赖鸣梓摸索着坐在这东西边沿稍作歇息,他仍然觉得这一切有些虚幻,不像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 翻身跳出这空腔,地上的水洼被赖鸣梓踩下发出“啪啪”响声,在这个空间里的声音显得格外大,还传来了细微的回响。 赖鸣梓伸手摸摸上下衣服口袋,霎时一喜,偷偷装进口袋的打火机还在身上。 点亮打火机,长时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猛地受不了这明亮的光线,刺得他迅速闭上眼,片刻后才能眯着眼睛细细查看这周围的环境。 刚才所呆的地方果然是一个木棺,很大,看样子还是很华丽的给大户人家制备的棺材。赖鸣梓冷不防地又打了个哆嗦,再华丽再大户人家他现在也不想进去,他可还是正值年少青春准备高考恋爱没谈过几个无限憧憬大学美好生活的高三狗,让他这么早死,他不甘心。 所以一定不能呆在这个鬼地方! 而这个房间……赖鸣梓拿着打火机看了一圈,是个管道样子的地方,左右间距很窄,五个自己这样体型的人并排站着就能将这一排填满,一个大棺材就这么放在中间瞬间就显得这空间无比拥挤。管道看样子很长,附近除了打火机微弱的光外看不到任何亮光。 地上积水很多,发出阵阵臭味,边缘地方还不住往下滴着污水,赖鸣梓捏着鼻子往前走去,企图找到一个出去的路。 没走两步赖鸣梓便踩到了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他低了头去看,竟是一块老旧的怀表,被污水淹没了半个竟还能“咔嚓咔嚓”地工作着。 看看是什么时间也好,赖鸣梓想着,捡起了怀表。盖子上生了锈,按下按钮已经不能再弹开,赖鸣梓只好暂时灭了打火机用手将盖子掰开。 六点十八分。 怀表的秒针还在不断跳动着,时针却定定地落在了Ⅶ这个数字上。虽然不知道是白天的七点还是傍晚的七点,不过现在正值初秋,就算阴天下雨天色阴暗也不会黑到哪里去,可是这个地方……赖鸣梓灭了打火机,四周仍然漆黑一片,看不到丝毫亮光。 如果这块怀表的时间是对的话,那自己所在的地方只能是一个封闭的极其严实的地方。管道,污水,很容易就能让赖鸣梓联想到一个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到的地方。 下水道。 或者是横过来的无底洞? 赖鸣梓打消了后者这种想法,他宁愿目前是在一个下水道里,再脏也无所谓,至少会有尽头。 继续向前走着,不时有丝丝冷风自耳边吹过,如果是平时赖鸣梓一定会怕得要命,不过现下他不知哪来的胆子,竟能冷静下来判断目前的处境。 风越来越大,说明空气流通,与出口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还没有看到属于外界的亮光,可作为一个理科生的赖鸣梓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有条件的话他会有兴趣拿出纸笔算一下距出口的距离,高考将理科狗逼得无时无刻不在与数字打交道。可是既然条件不允许赖鸣梓只好默默在心中打下草稿。 还有……不到一百米! 赖鸣梓兴奋了,甚至开始小跑起来,溅得地上的污水弄了一裤腿他也不去理睬。 出口,出口就在前面了! 打火机的微弱火光随着奔跑摇摇晃晃,呼的一下,灭了。 是一个Zippo油要用尽的打火机。 但即便没了照明工具赖鸣梓也没感受到丝毫的泄气,因为出口就要到了,出口就在不远处啊…… 八十米。 六十米。 四十米。 二十米…… 近了,近了。 赖鸣梓跑步的速度的越来越快,这下水道修得很直,除了浅浅的积水外没有什么其他的障碍物,赖鸣梓这一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可是…… 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耳边的风也越来越小,直到他完全停住脚步,什么风什么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出口?出口在哪? 周围出奇的安静,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咔嚓咔嚓的秒针跳动声,什么声音都不见了。安静,安静地让赖鸣梓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听不到自己呼吸。 像个死人一样。 “阿赖!”有人用胳膊肘戳着赖鸣梓,企图将他叫醒,却不敢用太大的声音,只好可劲的磕着睡得正香甜的同桌。 赖鸣梓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哈喇子都没擦去睡眼惺忪的看着同桌,和站在他身旁的班主任。 “有些同学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明知道现在是高三,正是准备高考的最后时期上我的课时候还在睡觉,上了大学之后随便你睡,睡两天也没关系……”班主任背着手走向讲台,嘴中仍然念叨着那堆说烂了的话,走到讲台桌边后自以为很帅气的一转身,抽出一根粉笔掰了个粉笔头,不偏不倚地正砸在赖鸣梓的脑门上,“既然不愿听课就出去,我也不愿看到不听我课的人。” 全班大气不敢出一声,偷偷玩手机的学生趁老师不注意把压在书底下的手机迅速地收回到书包里,然后一脸好孩子样,带着丝丝同情看着收拾书本往教室外走的赖鸣梓。转回头面朝老师,“认真听讲”四个字似就写在了脸上给班主任看。 赖鸣梓揉着眼睛走出教室,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楼道里。 还好是个梦。赖鸣梓打了个哈欠,还好那是个梦。 他不敢想象他能在那种封闭的环境里呆多久,他也不知道这种无穷无尽的管道是不是会把他逼到崩溃,但好在那只是个梦。 滴答。滴答。 不知哪里传来了水珠滴落的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水珠滴落的声音。 赖鸣梓心下一颤,保持着揉眼睛的这个动作就往声源看去。走廊角落的位置渗下了雨迹,将一片白墙染上了深色,大理石地板砖上已经积了一层水渍,天花板上的雨滴还在滴,滴到地板上,水渍的范围就增大一些。 可是外面……没下雨啊。赖鸣梓看向窗外,虽是阴天但不是闷热,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这雨滴…… 咔嚓。咔嚓。 秒针跳动的声音刺激着赖鸣梓的神经,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教室中传来的班主任的讲课声也不见了,整个世界仍然能发出声响的只是这水滴声和秒针跳动声而已。他开始紧张,汗毛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一块躺在床边的老式怀表却映入了视线。 赖鸣梓不敢过去,他大叫着跑回教室,看到的只是一个个似乎被时间凝固住的眼神空洞的学生……班主任正低下头去捡掉在地上的课本,手指尖才刚刚与书角碰上便没了下文,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这个看起来就累的要命的弯腰动作;同桌在掏着耳朵,旁边的一只飞虫飞到电扇旁便停在半空中。 你们……你们不要吓我! 赖鸣梓终于受不了这个诡异的场景,发疯似的跑到走廊打开那个仍在咔嚓咔嚓跳动着的怀表。 三点二十一分。 赖鸣梓的脑子彻底乱了,他又奔跑起来,向着那个熟悉的,每天都在放学后盼望着的楼梯口处跑去。 他就这样跑着,直到气喘吁吁,直到筋疲力尽。 尽头在哪?不见尽头。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昭示着这将是个美好的晴天。 赖鸣梓猛地睁开双眼,自己卧室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卫生间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下了一滴水珠。 他翻了个身,那块作为生日礼物收到的怀表掉到了地上。 正文 【第一章 相同又不同的梦】 “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最近来我这儿咨询这个问题的学生也不在少数,毕竟现在的升学压力比我们那时候大多了。” “嗯,您说得对。” “总的来说,高三压力大,出现这种状况是很正常的,平时多注意锻炼,别整天在家里呆着,这样更容易出问题。”黄医生用中指戳了戳他的眼镜框,而后两手交叉放在桌上,一脸凝重的说出了这结束语。 我点了点头:“嗯,您说得对。” 谈话进行了两个小时,“您说得对”这四个字被我说了不下三十遍。 根本是无用的交谈。 在这期间我甚至还希望他能相信我说的一点点话,不过看来毫无半点希望。说真的,与其听他在这里说说说,还不如我自己去地摊上买本《周公解梦》能更让我爽快些。 但父母还是坚持让我来看看这个心理医生,不然他们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让我安心。当然,他们的安心只是一种把我所说的话憋回去的理由。 我早该知道这心理医生就算看了也没什么用,因为这医生和爸妈推测的原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为高三,因为压力大,所以才会做那些奇怪的梦。可是有没有压力我自己是知道的,作为一个班里的中等生,既不担心前面的名次被刷下来也不担心因为名次太靠后落入班主任的黑名单,每天该睡睡该吃吃哪来的什么压力。 不过这梦,说来也是蹊跷。 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我几乎每天都做着同样的梦,虽然有时晚上睡得死没梦可做,可只要一有梦就一定会是这个同样的循环着的,出不去的梦。 梦中是冰冷的棺材,是无尽的下水道,是跑不完的走廊。 每天醒来我都会惊起一身冷汗。 本来想着只是碰巧,毕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梦做的相同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连着这么久都是这一个梦,是个人都会觉出不对劲来。 但其实最近已有所改善,至少不再是这一个梦循环了,有时会梦到一些别的,可无非还是各种血淋淋的场面,噩梦不断。 对爸妈说起这些梦,他们说是高三压力大。终于一个月后仍是做着这个梦,爸妈开始觉得是我在逗他们讲故事,于是带我来看了心理医生。 那就让医生来看看你做这些梦到底是因为什么吧。 大概是被我每天的叨逼叨整烦了,他们找了个下午让我给老师请了假带我来看了心理医生。 估计这孩子是上课时间太久憋着了想出来透透气吧。我听到我爸这么跟我妈说着。 医生说,是因为我高三压力大。 What the fuck!我心中早已将这三个单词念了无数遍,可看着这医生身后墙上贴着的各项奖状,我想了想,就当给他个面子,这话就不说出去了。 两个小时的交谈,谈得都是废话。 出了心理咨询室,爸妈连忙走上前问我的状况。我低着头,沉吟片刻,虽然不太想说出这句话:“嗯……只是高三压力大,我会试着自我调整的,你们不用太担心。” 他们的脸上明显有了“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怎么说呢,虽然做孩子的已经习惯了父母的这种“先见之明”,可总有种输了的感觉……明明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啊。 或许是生活的压力让他们不愿相信或者说懒得去计较这些听起来很玄乎的东西了吧。或许我以后也会变成这种人,或许我现在就可以变成这种人。 “昕昕呢?”我四处看了看,没见着赖鸣昕的身影。这丫头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分明是来凑热闹的人,但是爸妈也通融了她让她跟着一起来。不过按照她的性格理应我一出来就上来嘲讽我,现在没见着她,我还觉得怪别扭。 赖鸣昕是我的孪生妹妹,是个理综差得要命,英语语文成绩却能超出我半条街的偏文科生。可就是因为她着好胜的性子,说什么我选了理科她也不能比我差去学看起来很简单的文科,于是和我一起报了理,目前的成绩却是与我不相上下。 “啊,昕昕说她渴了去买水喝,你去找找她吧,既然你没事我们就去看个电影,正好缓解一下你们两个的压力。”老爸抖了抖手里的四张电影票,说道。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总是让我有种梦里的感觉,两边的颜色都是单调的白色,相同的就诊室,相同的门窗,不过还好有偶尔经过的医生护士让我打消了那种再也走不出去的错误感觉。 转过拐角还要走上一会儿才能到楼梯口,这医院的结构是个正方形,电梯口和楼梯口各在正方形的两个边的正中间,因为只是二楼,乘电梯下去还不如走楼梯来得快,我果断选择了楼梯口这一边。 “赖鸣梓,这边。”赖鸣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暗搓搓的在角落里猫着,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好事需要让我帮她出谋划策了。 “怎么了?”我接过她手中的半瓶脉动喝了一口,“爸妈说可以走了,晚上有场电影咱们去看看。” “哥……”赖鸣昕声音一反常态的小,她这么个踌躇的状态也只有在初一时候把家里窗户打碎时候让我顶罪时候出现过,对我的称呼也从全名变成了“哥”,真是稀奇。 “我家大小姐这是又怎么的了?” “哥,你说你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是吧?”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中的踌躇不安不见了,好像是下定决心要跟我说个很重要的事情。 “是啊,怎么了。” “我也是,一直在做着同样的梦,一个月了,我也是。” “啥?”我愣了愣,好像没大明白她在说什么。 “六点十八分,三点二十一分,我的梦里也出现了这两个时间,也听到了水声……啊不,不能说是水声,因为那液体,是红色的。”赖鸣昕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一下,好像是怕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们似的。 她这话让我的心脏迫不及防漏跳一拍,再加上这张望的动作,我总觉得哪个角落有个视线,一直在盯着我,就像在那下水道里,在学校走廊里,有个视线注视着我,控制着我,掌控着我所有的动向,让我无处可逃,只能按所有规定好的路线行事。 “赖……赖鸣昕,你……你把你的梦,再给我叙述一遍。” 赖鸣昕估计对这梦的记忆不太深刻,说的话断断续续让我捋顺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大概。 她的梦与我的梦开端不同,或者是反过来的。赖鸣昕清醒在一片白色的地方,除了白就再没有其他,白得让人发抖。后来她才意识到她所处之地是雪山一脚,天气冷得让她发抖,在寻找出路的时候看到了一块怀表,上面的时刻和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刻相同,六点十八分。 继续寻找出路的时候脚下雪陷,她掉进了一个黑洞里,而后从那个梦中惊醒,醒在了学校的走廊里。 她看着我在走廊里发了疯似的跑着,然后看着我不自然地摔倒在地,手中的怀表滑了出去,她打开怀表,上面的时刻是三点二十一分。 怀表上突然出现了红色的液体。滴答,又一滴红色液体落下,她抬头,走廊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已被红色的液体占领了,整个天花板的每处地方都在往下滴着红色的液体,或者说,是血。 那液体有种她熟悉的,浓重的铁锈味。 我听她讲着她的梦,却突然笑了出来。 “赖鸣昕,”我打断了她,“今天你这嘲讽倒是换了个样子,刚刚还真把我吓到了。” “咿——”我看她撇撇嘴,方才脸上恐惧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竟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不好玩。” “呵呵哒。” 与其说是我发现了赖鸣昕是故意演戏骗我的,不如说我突然而来的理智阻止了我的胡思乱想。大人们因为社会的压力已经不会再去纠结那些听起来很离奇的事情,那我又未尝不可呢? 也许这是一种对于现实的逃避,不过我宁可逃避。而且这种逃避给我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去他妈的噩梦,只是因为压力大带来的恐慌,不必计较的。 再说了,就算赖鸣昕说得一切都是真的,就算这是个巧合,那该是多小的几率才让我们两个做了这样相似的梦? 赖鸣昕看起来也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这是让我感觉很欣慰的。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我希望不要让她牵扯进来。 “得了,我看你是一天不吓我不开心。”我顿了顿,“反正这只是个梦而已,你再怎么吓我我也不会怕啊。”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心里还是挺虚的,不过既然说了不去在意这个问题,我也就不会再去想了。 我拉着赖鸣昕的手臂正准备下楼,刚才为我做心理咨询的那位黄医生的声音却自我身后传来:“赖鸣梓同学,我刚才又想了想……你的梦,可能是另有蹊跷啊。” 正文 【第二章 车祸】 为我做心理咨询的医生的声音却自我身后传来:“赖鸣梓同学,我刚才又想了想……你的梦,可能是另有蹊跷啊。” 我回过头,那医生站在我身后,连口罩都没摘下来。 “嗯?”我挑挑眉,“不是您说的么,我的循环梦只是因为高三压力大。” 我略带玩味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刚才我想了想,如果单纯是因为压力大,这样循环的梦也不是没有,可是通过我们的谈话,我得知你的梦中还出现了时间……” “喂?妈,嗯……我找到赖鸣昕了……我们这就下去。”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医生的叙述,不过我也对他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了。 与其说没有兴趣,不如说我不愿相信。我宁愿这些梦只是一些梦,不管是否与现实有关系,不管能否让我做一番让别人刮目相看的事情,我还是比较喜欢过我现在的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没错,我就是退缩了,我不敢面对这让人胆战心惊的诡异的梦。 “医生,我想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吧,这超时的谈话我可没有钱支付。你也知道,我只是个高三学生……” “不用加时费,我只想说清楚,毕竟帮助病人恢复精神健康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 “对不起,我不想听了。”甩下一句话,我拉起赖鸣昕就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帅爆了。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医生刚才为什么不能说清楚现在又上来解释呢。这医生真是有些好笑了。 滚他妈的噩梦,老子不接受也不想听,别再来烦我。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一味的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医生的声音并未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变得越来越小,他没有追上来,只是放大了声音,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我的耳朵里清清楚楚的印过了。 我和赖鸣昕已经走到了楼梯转弯处,转弯前我有意去往了那医生一眼,不过这次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口型依旧明显。 他好像是在说:“你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是么?也许吧。我想,但绝不是现在。 “赖鸣昕,你别听内医生瞎说。”我说。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我的意思,反正整个人依旧不在状态,“嗯嗯”两声敷衍了事。 也许赖鸣昕也和爸妈一样根本没有去考虑过这个事情,但这正如我所期望的。这种让人纠结的事情还是冲我一个人来吧。这么想着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伟大的。 爸妈已经在门口等了我们好一会儿,我和赖鸣昕一出去就听到了老爸的鸣笛声,显然他们已经不耐烦了。 因为是初秋,虽然现在才下午五点但天已经有些暗了,路灯不开会黑,开了也没什么用只让眼睛有些酸痛的马路上挤满了各类汽车。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到处都堵车堵的一长溜,半个小时过去了车轱辘动了十米都不到,只能干着急。 我转头看向赖鸣昕,她正目不转睛地打着手机游戏。游戏的背景音乐诡异幽暗,屏幕上也是昏暗一片,应该是个逃生类的恐怖游戏。赖鸣昕最喜欢这类游戏,手机上电脑上也是下载了满满的这种东西,偶尔会上某个视频网站做做解说,因为是女主播,解说的又是这种偏男性化的游戏,所以在宅男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不过最近因为高三学业较重,直播也是越来越少,粉丝也是只减不增了。 她总是说这种游戏是什么开发智力,培养胆量用的,但每次都被吓得尖叫的时候……嗯,这种时候我还真没见到过。 汽车仍在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转眼六点过去了堵塞现象只是有增无减,坐在副驾驶座的老妈已经睡着了,老爸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赖鸣昕也扔下了手机靠在车窗睡着了。 其实我仍然放不下这个梦。我看看后视镜里的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我是真的不愿接受现实才刻意逃避这个梦,才拒绝了医生最后的话,可是说真的,我心中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底。 毕竟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做到完全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也是无能为力,完全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去解决去探索这些诡异的事情。 我是个喜欢幻想的人,所以从小还是比较相信鬼神一说的,不是迷信的那种相信,应该说是一种心理暗示。 比如经常看的恐怖小说电影,会有洗澡时候在镜子里看到鬼影,独自经过小巷不要回头因为背后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你之类的情节,我有时候也会怕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不过只要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之后就会轻松很多。 听起来是挺可笑的,不过我现在依然相信,只要没做过恶事,那些鬼神就会对你敬而远之。 当然也有传说中只为害人而生的恶鬼,梦魇便常常伴于其中,可抛开不想,心中也会心安许多。 所以这梦也是,我可以将它认为是一种人体大脑内的精神复制,因为记住了第一次所梦下的东西,后来就循环播放,总会到循环的尽头的。 或者说,等到我将这个梦,这件事彻底忘掉之后,就再也不会想起,故而不会再做类似于这样的梦了。 汽车骤然加速,我的思绪也随之被打断了。道路突然顺畅了起来,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老爸那张瞬间精神起来的脸,他一踩油门,车终于告别了之前蜗牛一样的速度,向前冲去。 接下来便是一路畅通,道路越来越宽敞,来来往往的车辆越来越少,天也越来越暗,便把路灯的光芒彻底发挥了出来,向前看去一片橙光,在道路的尽头汇成了一个点。 去电影院的路上。 嗯? 这是去电影院的路上?电影院在市二环,虽说人相对市中心少了一点,可怎么会这么少? 道路两旁的街景都是我熟到不能再熟的了,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七年,就算把我随便扔在这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我还是闭着眼都能摸回去。可是这荒凉的感觉我是从不曾有过的,虽然这只是一个三线城市的小地方,可也从未遇到过如此荒凉之景。 店面上的霓虹灯仍在不知疲倦的闪着,楼房里也亮着灯,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是太安静了,太安静了,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声嘈杂声,安静到整个街道上只能听到我们这辆车的鸣笛声…… 不对,既然只有我们一家车在这马路上,前方也不是拐弯的路段,那为什么要鸣笛?! “哔哔——嘭!”巨大刺耳的鸣笛刹车声与碰撞声瞬间交杂在一起,睡着了的老妈和赖鸣昕都吓了一跳,突然惊醒,睁着朦胧的双眼看向惊魂未定的老爸,转而看向被路灯照亮的但依然黑暗的车窗外。 “我……我好像撞到人了……?”老爸的声音已经完全梗在了嗓子这里,有点闷,说不出话的感觉。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瞪大了双眼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车内霎时一片沉寂,所有人都陷在深深的惊恐中无法接受现实。 “快快快!下去看看!”我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马上打开车门准备下去,却听到了老妈突然爆发出的大哭声。她最受不了惊吓,现在发生了车祸她一定是吓坏了。 “赖鸣昕你安慰一下妈顺便打个急救,我和爸爸下车去看看!”说罢我就和老爸下了车去,准备查看那人情况。 老爸估计也是吓坏了,嘴里一直在嘟囔着什么,大意就是他不知道怎么的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人,刹车踩不及才撞了上去,希望伤者无大碍一类…… 车在高速行驶的时候惯性太大,就算踩了刹车也来不及收回那巨大的冲力,看样子伤者已经被撞出了十几米远。 我和老爸连忙跑过去,却双双愣住了。 人呢? 地上没有想象中的血迹,只有一个袖珍粉色女包躺在干净的柏油马路上,旁边还有个白色的手机。 东西都在,人却不见了。 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中,一个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了的人,消失了。 “爸,你确定你真的撞到了一个人?” “当然!”老爸非常肯定的点点头,却也是满脸疑惑,“可是人呢?” 被车撞了之后便消失不见,这也是够蹊跷的。就算他是个善良到不行的圣母,不想让我们曾担责任,但撞成这样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我们的视线也是一般人类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老爸根本没有撞到人,是他有些疲惫眼花所以看错了。 马路似乎又没了之前的那种安静,我开始听到其他车辆的鸣笛声,然后看着几辆车从我们身旁呼啸而去。 我弯下腰去捡起那个躺在一边的手机,没有摔坏,不过手机屏幕上了锁,因此我打开屏幕只能看到那上面清清楚楚跳动着的时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18:18。 正文 【第三章 赖鸣昕】 “操!” 我忍不住爆了粗口,老爸以为我这边发现了什么,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已经不想把梦里出现的事情再告诉他一次了,趁他不注意把手机揣到了兜里,忙转移了话题,“既然没撞到人说明是虚惊一场,我们赶紧回家吧。” 老爸看了看我,没说话,点点头和我一起回到了车上。 我总觉得他刚才在怀疑我什么。当然也可能只是我做贼心虚罢了。 老妈被吓得不轻,虽已止住了哭泣但还是紧紧地抱着赖鸣昕怕得哆嗦。赖鸣昕却像个妈妈似的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妈,没事儿了,刚才估计是出现幻觉了,爸爸没有撞到人。” “嗯?”赖鸣昕愣了,“你是说……我们一家人一起出现幻觉?” “现在只能这么解释了……”我笑笑,“可能只是个塑料袋啥的,你们一紧张也就看错了。” “好了好了,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就不要再在这里纠结了,估计你们也没心情看电影了,早些回家休息吧。”最后还是老爸出来打了圆场,他重新发动了汽车,然后戳了戳我那还在赖鸣昕怀里抽噎的老妈,“行了你,窝在孩子怀里哭丢不丢人啊。” “反正……反正是自家孩子,丢什么人啊。”老妈也终于破涕为笑。 我不知道他们此时是不是已经以为这事情便是到此为止了,可是这几天在我身边来一直出现的诡异事情让我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我把手揣进兜里,那个手机的存在分明告诉着我刚才那些事情根本不像是幻觉。 如果这部手机是真的,如果它确实是刚才我们所撞倒的那个“人”掉下来的,那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难道说,是见鬼了? 曾经听人说过,幻觉和梦境其实是相通的,梦境可以由外部的物理刺激制造,所谓“甚饱则梦与,甚饥则梦取”,或“甚饱则梦行,甚饥则梦卧”;也有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幻觉的形成也差不多,在照明不良、视觉减弱、身体疲乏、精神紧张和恐惧的情况下以及期待心理的支配下,或多或少总是会有幻觉产生的。 所以我们一家人在这个地方出现了共同的幻觉,也许是这两天小区旁的建筑工地施工导致的睡眠不足,再加上这条道路的灯光反射,是真的把风吹过过的塑料袋什么的当成了人也说不定,至于这手机和这包……也许是早就在那里放着的了? 我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关于那诡异的时间,我不想再去考虑。有时候逃避也是一种解脱的方法,我怕我再这样战战兢兢下去迟早会精神衰弱。 既然说了不提这事就不会再提了,我再一次这样告诉自己,逃避到最后一刻,这是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的最好的方法。 回到了家草草吃了些饭大家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我揉揉有些发痛的眉头,连日的噩梦加上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让我的精神疲惫不已。我从不觉得我自己是个聪明的人,所以这些费脑筋的事情我不想浪费脑细胞去思考,与其累死累活地去调查真相不如顺其自然,等着真相自己找上门来。 如果真的有什么诡异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了我的身边,no zuo no die的意思我还是很懂的,不主动的去作死调查什么所谓的事情的真相,也许悲剧就会来得再晚一些,或者再也不来。 毕竟这种事情……来了我也无能为力啊,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苦逼的高三学生,虽然也曾幻想过什么拯救异世界之类的异想天开的事情,但我当然清楚,那些不过是异想天开而已,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认命,这个世界已经教会了我什么叫做认命。 当然,或许这个世界上能让我稍作挣扎的事情就是亲人了吧。如果像今晚发生的事情再多几次,我不可能再坐视不理,就算我注定无能为力,但我也会试着挣扎。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竟然想了这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点蠢,跟小时候的中二感觉一模一样,一边幻想着自己多么强大,如何酷炫的用怎样巧妙的办法将对手打到,实际上还是个什么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我打断了自己拉扯太远差点回不来的思绪,深呼吸整理了一下心情,准备看看书就睡觉,明天还有一场考试,一定要养好精神才行。 墙上钟表的时针分针不偏不倚正好重叠在“10”这个数字上,十点五十了,再看四十分钟书就睡觉吧。 咚咚咚。 嗯?我抬了头看看被敲响的门,略有疑惑:“进……” 入眼的是抱着大熊的赖鸣昕,于是我更加诧异了:“你进我房间竟然敲门了!” “哥,”赖鸣昕竟没如我所想的那样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而是罕见的低眉顺眼,还叫了声“哥”,“我还是有点害怕,咱们还是把这事儿告诉爸妈吧。” “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告诉他们干嘛。” “你觉得今天晚上的那起车祸是幻觉么?”赖鸣昕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因为想起了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因为赖鸣昕的眼神。 有些陌生的,中二一点的说法就是带着杀气的眼神。 “昕昕?”我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她一声,“你是赖鸣昕么?” 回答我的是一只铺头盖脸巨大无比的毛绒玩具熊,赖鸣昕一气之下把这玩意整个扔到了我脸上:“不是我还能是谁啊!卧槽你是不是傻了!” 好的是赖鸣昕没错,我终于放下心来。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嘛……”我放下了根本看不进去的书,踹了踹脚下的那些衣服给赖鸣昕腾出了一个能坐下的地方,问道,“你不会还在想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情吧,没事儿的都说了是幻觉啦。” 我心虚的说着连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的话,也不知道赖鸣昕是怎么想的,我只想安慰一下她,也顺便安慰一下自己。 “安心啦妹子,”我拍拍床让赖鸣昕坐到了我身边,把熊塞回了她的怀里,“你要是害怕……那今晚跟着哥哥睡怎么样~” “滚滚滚!”赖鸣昕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跳脚,果然那样一脸怯懦状态的赖鸣昕是非常少见的,“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去搭理这件事了,没准儿真是幻觉呢,赶紧睡觉吧你,明儿还要考试呢。”赖鸣昕起身要走。 “好嘞,赶紧回去睡觉吧。” 她有些迟疑的在我房间门口站了两秒钟,好像还想跟我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来,打开门走了。 看着房间门关闭无误,我才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房间门口的放置架前查看。 赖鸣昕把那部手机拿走了,在刚进房间的时候,她把大熊挡到了手的前方,然后把手机偷偷拿走了。 她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其实在我抬头看表也就是她进来的一瞬间我正好注意到她的手。她也许以为我在她来之前是低着头的吧。 赖鸣昕……拿那部手机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她为什么不能直接开口找我要?而且……老爸停车的位置距我捡到手机的位置至少有三十米远,我又是背对着赖鸣昕将手机捡起来的,那时候的赖鸣昕应该在安慰妈妈,她是怎么注意到我捡这手机的? 事情……好像有点奇怪了。 不过在纠结这件事之前我也必须要睡觉了,指针已经过了十一点二十,洗漱完毕也就差不多十点半,明天还要上学,睡太晚的话又要起不来了。 我的卧室没有独立卫生间,要想去洗漱要通过赖鸣昕的房间。爸妈已经睡下,客厅的灯也早就关住了,打开卧室门外面可以说是一片漆黑。除了赖鸣昕房间内透过门缝露出的灯光。 其实我原来是挺怕黑的,听我妈说是我小时候有一次在公园走丢了,到了晚上也没能被他们找到,然后自己在公园的假山后面睡了一宿,得亏是夏天才没冻着我,不过被找到之后就开始说胡话,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是孩子太小吓着了,打个镇定剂过两天就没事了。可自那之后我便落下了病根,之后再不怎么敢独自一人呆在黑暗的环境里。 可是客厅大灯的开关比卫生间还要远一点,走到开关的时间早拿起牙杯开始刷牙了,我便也懒得再开灯靠着对这家的熟悉摸黑走到卫生间门口,顺着墙摸着开关的所在,入手却是一片黏黏糊糊不明所以的东西…… 我连忙打开灯,光亮突然炸开让我习惯了黑夜的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眯着眼睛看向刚才奇怪手感的地方,竟发现了一片血一样的粘稠的液体溅了一墙! 不止是开关处,好像整个卫生间都染上了这种可怕的液体。 我眼神一瞥,正好望到了卫生间的镜子…… 赖鸣昕站在我背后,正通过镜子看着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我,然后,她笑了笑,眼睛里面渗出血来。 正文 【第四章 奇怪的响声】 刺耳的闹钟声传来,终结了一场荒诞至极的梦。 是凌晨五点五十的闹钟,该起床去上学了。 背后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我愣了愣,然后抬起一点身子把压在身下的课本抽了出来。昨晚实在是太累了,但是紧张的神经不仅没让我失眠反而让我睡了个挺舒服的觉。 说起来……昨晚的梦没有再重复之前那个下水道了,这是让我很开心的,不过却出现了另一个让我恐惧又哭笑不得的梦。不过还好那是梦,梦里梦到的什么都不可怕,只要一醒过来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了,而现实永远也不会像梦一样那样让人容易放下。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一觉醒来发现我还是个小学生该多好,那样就可以再晚一点面对高考的压力,再晚一点经历社会的摧残。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近来天气降温,风也大了起来,昨晚睡觉忘记关窗户了,这时候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房间,这酸爽让我提不起一点从床上爬起来的精神。 不过该起床还是要挣扎着起来的。头还是有点疼,一晚的恶梦实在是给我的休息带来了影响,估计又得在课堂上睡觉了……我抓抓头发,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外面的天空还黑着,爸妈也还没起床,客厅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赖鸣昕应该也是在卧室里挣扎着起床,她卧室的灯亮着,透过门缝将外面的地板照亮了小小的一片。 我没开灯,靠对家里的熟悉走到卫生间,顺着墙摸索照明开关,灯打开的一瞬间有些刺眼,因为习惯了黑暗一时间接收不了这么强的灯光,我眯住了眼睛,眼神正好落在了卫生间的镜子里。 披头散发的赖鸣昕正一声不吭的看着我。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真是太强了,被赖鸣昕摧残了这么多年依旧完好无损也是一种幸运。 “啊……”我吓了一跳,险些叫出来。 “卧槽你小点声,爸妈还睡觉呢……”赖鸣昕压低了嗓音说道,“大早上的你喊什么喊,见鬼了你!” “我见你了。”这话真没瞎说,姑奶奶我就是见了你才不小心叫出声的好吧……大早上不开灯顶个这发型要吓唬谁啊这是。 “起床后难道不应该就是这种迷之凌乱的发型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什么。”她拿起洗漱台上的牙刷站在我旁边开始刷牙,一边口齿不清的嘟囔,“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晚上又做噩梦了?” 可不是又做噩梦了?但梦到其他的还好,偏偏好死不死梦到你变成鬼的样子,大早上又给我来了这么一出,精神怎么可能好。 我点点头,一脸沉痛:“虽然能让我如此憔悴的事情莫过于此,可当务之急是……昕昕,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先,我快要憋死了。” 赖鸣昕撇撇嘴,一脸嫌弃的叼着牙刷出去了。 洗漱完回到卧室,我有意确定了一下那被我捡回来的手机的位置。我把手机放到了一本英语书上,上边压在书皮的字母H上,下边压在字母Y上,现在仍未发生任何位置的偏移,所以昨晚当发生的一切,确确实实只是个梦而已了。 我把手机塞到了书包里,然后叫上赖鸣昕一起出了家门上学去。 一天着实平淡无奇,考了半节课睡了半节课,上了高三以来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日子过习惯了也就不会太在意这些考试了。老师无奈,学生跟着叹气,可是又有什么用,题海战术本来就是各个学校的拿手好戏,也是因为这些题海才出现了那些或真或假的状元、天才来。反正书费学费都已经掏了这么多,发下来的卷子不写白不写,铺天盖地的教材书不看白不看。 昏昏沉沉得又混过去一天,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晚上九点半准时下晚自习,我和赖鸣昕一贯约好在学校停车处见面。这姑娘估摸着又被老师罚了,我这都等了她足足有二十分钟她还不见踪影。 学校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各个教室的灯也陆陆续续被关掉,能给夜色照明的只剩下了穿过雾霾照下来的暗淡月光,和学校本就无甚作用,开了还不如不开亮的几盏小路灯。 赖鸣昕还是没有出来。 我耐不住性子了,这都等了她四十多分钟,还不赶紧出来,这姑娘是要在教室里过夜了么?! 我蹬上车子原路返回来到了她们教室楼下,里面果然还亮着灯。我把车子停到一边,准备上楼找她。 赖鸣昕的教室在三楼,楼道的声控灯被断了闸已经不亮了……可是我怕黑,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决定上楼去找她,可是蹬了几节楼梯之后我就后悔了。 ……他妈的,怎么这么黑啊!!! 打心底冒出来的恐惧感让我有点想哭,我怕黑这事儿其实除了家人,同学朋友什么的都不知道,毕竟作为一个大男生,怕黑太丢人了。 我翻了翻包,企图能找到一个可供照明的东西。有一点亮光也能给我壮壮胆,能看清眼前东西的感觉让我很踏实。 那个被我捡回来的手机还有仅剩的7%的电量,这已经够让我欣喜若狂的了。这一天来也没人给这手机打电话,我还想着要是有失主认领带着手机还能方便还给他。 这下也算是派上用场了,微微亮着的手机屏幕让我安心不少。 学校是不让带手机的,所以我的手机一般都放在家里,可是今天临走之前我把那部捡来的手机塞进包里了,现在正好可以拿来做照明之用。 三楼也就她们一个教室还亮着灯,或者说整个学校也就她们一个教室还亮着灯了。 可是当我走进教室,我却没能看到想象中赖鸣昕正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补作业的场景。只有她座位上的书包和一桌子乱七八糟铺开的书本。 赖鸣昕呢?走了? 这不应该啊……她要是先回家一定会找人跟我事先说一声的,而且这灯还亮着,难道是哪个学生最后一个回家忘记关灯了? 算了,既然没在这里估计就是先回家了,她一个女孩子是不会闹出夜不归宿的事情的。 我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动物们面临灾难到来时会作出的各种奇怪的举动一样,我倚在了身后的课桌上,来缓解一下心中这种空洞洞的奇怪感觉。 “哗啦!” 缓了好一会儿,正准备关灯走人,教室另一侧的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我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可是外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刚才的哗啦声我听得真切,好像是玻璃打碎的声音。外面无风,被风吹碎玻璃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只能是人为破坏或者是什么动物将它撞碎了。但是谁这么晚闲的没事儿打碎玻璃玩儿啊? 不过此事与我无关,我也就懒得再去想它的前因后果,现在这么黑我还是先回家比较好。 !!!!! 灯……突然灭掉了! 整个教室瞬间被黑暗覆盖,底沉沉的感觉从我头顶往下压,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突如其来的黑暗将我对于黑暗的恐惧扩张到了最大值,我想这可能是我十七年来除了小时候走失在公园那次最恐惧黑暗的一个经历。 我被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两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这么晚的校园已经是很让人恐惧的了……现在这是,突然断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吓到了没~” 灯光又亮了起来,赖鸣昕站在开关旁边笑的发颤,我感觉她的眼泪都要彪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胆子好小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的表情快尿了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 我黑了脸,赖鸣昕这次是真惹到我了,明明知道我是最怕黑的。 “好玩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你想让爸妈担心死么?” 她也是看出了我的不悦,马上敛了笑,但眼角还带着笑出的泪花:“好啦知道啦你别生气,我不也是闹着玩呢么,走走走赶紧回家。”说着跑回了座位收拾书包。 我心中的气还是满满的,心跳加速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就跟跑完一千米最后冲刺的时候眼前一黑的感觉一样,头皮发麻,有点晕。 回到家后爸妈果然已经等了好久差点就要跟我们的班主任打电话了,赖鸣昕向他们解释了一番才把他们哄去睡下。 已经十一点了。 我把那手机掏出来放到了原位,这手机一直没怎么被使用过,电量还剩下30%,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它,那是一种感觉,可是能恐惧也可能是期待,我不敢探索这手机背后的来历,但也同样期待着关于它的事情。所以我不去主动调查,我只想等着事情的真相主动找上门来。 这听起来很可笑,不过我目前能接受的事情只有这样了。毕竟我还只是个高三学生,我什么也做不了。 顺其自然吧。 一晚又是多梦之夜,对于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噩梦总比美梦多,睡眠质量每每被影响的不成样子我也是有苦说不出,每天都顶着两只熊猫眼上学,上课打瞌睡啥的也是家常便饭,成绩下降这不用说,看来老师已经放弃我了,至少之前还会叫我去办公室谈个话,给家长打个电话啥的,现在…… 也许真的该解决一下关于这梦的问题了…… “阿赖!你知道么,昨晚学校里有人跳楼了!高三十六班的!” 正文 【第五章 跳楼】 “阿赖!你知道么,昨晚学校里有人跳楼了!高三十六班的!” 这是我今天来到学校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有人跳楼了? 不知为何我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我打了个哆嗦,看着同桌那张八卦脸:“十六班?就是咱们正对楼上的旁边的班级?” 我和赖鸣昕是临班,她楼上的班级也就是十六班。 我一点都不想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我不想知道也许我是目睹了整个自杀过程的人。 我昨晚去了赖鸣昕的班级找她。 赖鸣昕没有在教室里。 我因为身体不适等了她一会儿。 然后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看向船外,而那声巨响…… 恰恰是来自十六班! 我脑子有点发懵,这种突如其来的与性命相关的事件让我措手不及。 所以说我这算是目睹了一场跳楼事件?就算外面一片漆黑,可是我看向窗户的那一瞬那个人正好从上面跳下来,而我们两个曾四目相对过也说不准…… 一想到我曾和一个将死之人四目相对我就浑身泛起凉意。 我昨晚和赖鸣昕呆在学校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装傻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听说那妹子学习还挺好的,可能是因为压力大就跳楼了,不知道为啥还选了那么一个夜深人静学生老师都走光了的时候,要不是昨晚学校保安巡逻时发现了尸体早早报警处理了,说不定我们现在还能看到尸体呢……啊,她还留下了封遗书来着!” “遗书?”我问道,“什么遗书?” “反正就是交代一下她为啥跳楼为啥死,希望来世能报答她父母养育之恩啥的巴拉巴拉一大堆,这孩子也是傻,哪有什么来世报答,你父母今生就悲痛欲绝了吧……” “啧啧啧。”我也跟着唏嘘。 “啊对了,她还写下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时间……” “时间?!”我心中咯噔一下,“那时间是什么?” “三点二十一分。”同桌说。 桌腿一阵刺耳的磨划声,我一个激动腿上用力,将桌子往前蹬了几分,原本乱哄哄的教室被我这声音吓了一跳,霎时安静下来。我有些尴尬的向他们笑笑以示歉意,教室这才恢复了刚才的嘈杂。 “卧槽你至于这么大反应么!”同桌捂着耳朵吵吵,“快上课了赶紧复习一下单词吧,英语老师上节课好像说要听写来着。” 我点了点头,拿出了英语书,心中的大石却始终放不下。 三点二十一分,是梦中出现过的时间。 之前的手机上显示着的18:18,也就是六点十八分,也恰恰是门中出现过的,一直在我脑中萦绕不去的两个时间。 而这两个诡异时间出现的场景,都发生了与命案相关的事情。 也是这两个时间,让我的噩梦不断。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已经逃避不开了,就算我曾多么天真的想着让所谓事情的真相自己找上门,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不能让我坐以待毙下去了。 这些事情,太诡异了。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这些“亲眼见到”的事实,可是我已经开始害怕了,我开始恐惧身边所发生的一切,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但是如果这些事情发生了,后果也同样是难以预料的。 我需要帮助,我想仔细考虑一下这些事情,就算闹到最后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想,是不存在的我虚拟的恐惧,但我还是要去尝试着寻找,只求一份心安理得,不再如此惶恐,战战兢兢。 这一刻我觉得我特别伟大,不是装逼,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别人做不了的事,而我有胆量去做了。 但是,该从哪里入手呢? “赖鸣梓同学……你的梦……另有蹊跷。” 之前的那个心理医生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回响不断,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找到关于这方面事情的线索……或者说,他先后两次的不同结论,正是可以引导我放弃等待,主动勘察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 可是我已经拒绝过听他说完最后的话了,这样再去找他会不会有点太丢人…… 不管怎么说,试一试总是好的,试着再去找到那个心理医生,可能面子上是挂不住,但总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打定主意后我便准备就去找班主任已头疼为由开个请假条,下节课就撤。 教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与上课时间严重不符的嘈杂声,而后楼下救护车的警示铃长鸣,好像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赖鸣梓!”老师正在前面讲着课,后面的学生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教室外面突破嘈杂爆出了一声叫喊,而被喊到的那个名字,恰恰是我的。 “诶?”我愣了愣,看向窗外。 “赖鸣昕出事了!”是隔壁和赖鸣昕同班的妹子萧缘,我记得她,她总是和赖鸣昕一起去厕所来着…… 不过……她说什么?! 我打了个激灵,推开桌子就跟着萧缘往外跑去。 赖鸣昕?赖鸣昕不是应该好好的在教室上课么!她怎么会出事的?! 难道刚才的嘈杂声是和赖鸣昕有关系的? “萧……萧缘,怎么回事?你把……呼……你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说一遍!” 赖鸣昕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我和萧缘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门口拦到一辆出租车,这才有机会说上话。 “鸣昕说她之前做过一个梦……”萧缘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道,“她说她昨晚梦到了有人跳楼,而那个人,正是十六班的李梦梦……” 梦?怎么又是关于梦的?难道赖鸣昕也做过好多奇怪的梦只是她没有说出来过? 我脑子里瞬间冒出来这么一溜字,而后定了定神,示意萧缘继续说。 “她说她觉得事情太奇怪,不去调查一下觉得不甘心,于是就想去李梦梦跳下来之后的地方看看,她一开始是叫着我一起去的,可是我看快上课了怕老师批评就没敢跟她一起去,结果,结果……”萧缘的声音中已有了哭腔,她吸了吸气,接着说道,“我的座位正好在窗户边上,就偷偷往下看了看,鸣昕正蹲在那里看着什么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拿起花盆砸到了她的头上……” 说完萧缘就泣不成声了,她一抽一抽地哭着,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鸣昕她留了好多血……留了好多血啊……” “那你看到那个人是谁了么?”我问道。 “没……没有,他戴着帽子,而且那个地方是没有设置监控的,我当时又吓了一跳,所以什么都没看清。” “那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呢?比如赖鸣昕下楼之前有没有跟谁见过面,这之前有没有跟谁起过什么冲突?” “我……我不知道……鸣昕的人缘一直都挺好的,我不知道她和谁起过什么冲突,如果说有的话可能就是前几天关于学生会的事儿了吧。”萧缘擦擦眼泪,“但我觉得这不至于,现在应该没有人心眼这么小,学生会竞选不上就去伤害她,况且学生会的职位现在也只是待定啊。” “嗯,你先别急,这件事情还是要交给警察处理,我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赖鸣昕的伤势吧。”我安抚了她,自己也需要镇静一下了。 赖鸣昕还在救护中,不过听医生说她的伤势不重,可能是因为肇事者没下那么重的手,况且花盆的低端也不算厚,砸下去也不至于危及生命,只是暂时性昏迷,至于会不会激发脑震荡,还得等结果出来再说。 爸妈接到老师电话后也急急忙忙赶到了,我连忙过去一阵安抚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现在正和送赖鸣昕来的那位老师说着话,询问着当时的情况。 警察也来了,但这终究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案子,他们也没太仔细的查,只把萧缘叫去问了些话便就走了。说实话这样的关于高中生头部撞伤的案子有太多,斗殴亦或意外造成的受伤数不胜数,他们宁可相信赖鸣昕的伤是女孩子之间闹别扭弄伤的,也不愿听萧缘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赖鸣昕是真的被人恶意砸伤的事实。 这世间太乱,太麻烦,所有人都想着偷偷懒图个清闲,找个自在。 因为赖鸣昕只是小伤,他们就可以不去追查此案,什么凶手一定是贵校的学生,让他自己出来认认错道个歉就好完全是放屁。 我只能这样听着他们对此事的推脱,却无能为力。 可是又能怎样呢,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低着头,任由他们的议论钻进我的耳朵。 特别不开心,连自己的妹妹都没能保护好,太失败了太失败了,现在总是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我用力的揉了揉头发,试图将这种火气压下去一点,可是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那种想狠狠地打爆伤害赖鸣昕的人的欲望越强烈。 我想一拳捶到墙上去,可是却被谁握住了。 “你是赖鸣昕同学的哥哥对么?我觉得这个案件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矛盾所导致的。” 正文 【第六章 逗比警察】 “你是赖鸣昕同学的哥哥对么?我觉得这个案件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矛盾所导致的。”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警服,他的肩上仅有一枚四角星花。 他放开我的手,笑了笑。 只是个最低级的一级警员啊……我看了看他,露出一副疑问的表情。 “我听萧缘说,令妹之前梦到过有一个女生跳楼,于是后来这个事情就真实的发生了。”他顿了顿,笑了,“这很有趣。” “嗯,很有趣,”我点点头,“所以呢?” “难道你不想调查一下这个事情么?” “不想。”我否决了他,“我高三了,没那么多时间去操这些闲事儿的心,等一会儿确定我妹妹没事之后我还要赶回学校上学呢。” 我撒了谎,没告诉他我正准备着手调查这件事,虽然多一个人同行也许会方便许多,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警察,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至少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一个陌生人。 “诶你别多心,”他说,“其实……我也做过类似的梦。” “嗯?”我有些好奇了。 “其实每个人都做过类似于这样预知未来的梦。”他坐到了我身边,点燃了一根烟,又好像突然想起这里是医院,连忙掐灭了,“这种梦可长可短,甚至有些根本就算不上是在做梦,也只有当现实中那个事情真实发生了,你才能意识过来,自己仿佛曾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有的时候是一瞬间,有时也会长一点,在那个事情发生的同时突然感觉到的。但那种东西像梦也不是梦,而你妹妹经历的事情,可能就是这种能力的一种加强版。”他的眼睛亮了,是谈到喜欢的东西时应有的眼神。 “其实所有人,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如果一个人觉得他们没有做梦或者一个夜晚中只做了一个梦,这是因为他们关于那些梦的记忆已经消失了。” “呃……警察同志我问你哦,你平常是不是挺喜欢看科幻小说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 “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怪不得脑洞这么大。”我嘲讽地笑笑,“难道是最近的治安太好了,你们警察都闲的没事儿干开始挖脑洞了?干脆去兼职科幻小说作家得了……” “诶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他炸毛了,“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潜意识欲望的满足,人在清醒的状态中可以有效地压抑潜意识,使那些违背道德习俗的欲望不能为所欲为……” “不是……停停停停停,你先别说了,这么抽象的概念,谁能听得懂啊!” “算了算了,那就先不说这个。”他正正嗓音,“我觉得你妹妹是被人恶意伤害的。” “这不废话么。”我笑笑,“可是你们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反正没发生命案的都是小事儿。” “我管。”他说。 “诶,据我所知,这么小的案子就算调查出来了你也没什么好处吧,还是省省心吧。” “好处什么的我又不在意,好玩就行了呗。”估计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得体,他清清嗓子,“咳,反正我插手这件事对你也没坏处啊,我看你刚才生气的要捶墙说明你还是挺护你妹妹的嘛,怎么样,要不要配合我调查一下?” “你该上学还是上学,主要行动调查在我这里,你只要及时配合我就行了。”末了他又补上一句。 我突然有点烦他了。一来我是个特别认生的人,我们素不相识他这样特别自来熟的搭话让我很不舒服;二来他好像总是想以调查赖鸣昕的事情来引导我往他安排好了的一个方向考虑,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这是一种潜意识中对于陌生人的警惕性,就像小时候怪蜀黍给你一颗糖说跟叔叔走吧叔叔给你买糖吃你会摇摇头说不要的感觉很相似,当然我的感觉要比那种警惕性强得多,至少我能从他的言谈举止上看出些破绽,或者说,看出些我所需要的的东西。 在这么多警察面前穿着警服应该不会是个假货,一级警员,喜欢科幻……难道真的是单纯觉得在赖鸣昕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好玩他才来说要帮忙调查这件事的? 我不是不相信没有警察会这么好心去纠结我妹妹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只是好奇,如果真的是警察,他又何必来用这种借口引开话题?直接掏出警证说我是警察我要调查这件事我需要你的配合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口舌从做梦讲到人体常识,还处处诱导我让我跟他配合调查这些事…… 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一种理由了。 他调查的这件事不能让警局知道,但是他还必须要刨根问底地把这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至于原因我们尚且不得而知,也许多接触几天之后自然就会清楚明了,这警察看起来也是憨厚,瘦高的个子,看起来不像是个很油滑的人,要不然就是他隐藏的太深,我看不出他是个很油滑的人。 “赖鸣梓。”我笑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黎成周。”他也笑了,握了握我的手,“我也是刚毕业分到这里工作的,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周哥就行了。” “诶,周哥!”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爸妈和随行的老师同学都围过去查看,直到听到医生的一句“没什么大问题,住院半月就能休息得差不多”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赖鸣昕还没醒,大量的麻醉剂估计要让她在沉睡中度过一天半天的了,安顿好这里的一切,爸妈就催着我回学校上课。 我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走了,然后跟医院门口的黎成周会了面。 “你那里现在有什么线索么?”黎成周问我,“我听你同学说你也是经常做梦来着。” “有的,”我点点头,“在一个心理医生那里。” 回到学校请了假,已经下午两点了,我收拾好书包离了学校,刚出校门就看到黎成周一身便装在学校门口等着我。 中午我们两个彼此了解了对方些许事情,他是个官二代,也算不愁吃穿,警校毕了业也就先在警察局混了个小警员当着,以后的事情就看他爹则么给他找机会顺势提拔了。 我们准备先去一趟医院找那心理医生,然后再去医院看望已然转醒的赖鸣昕。 天气还不错,风虽然很大但阳光还是很足的,黎成周的车窗上贴了黑色的单向透视膜,吸热功能很好,所以尽管车外的温度已近零度,车内还是连空调都不用开。 那所医院离学校不算远,可是一路上的堵车却浪费了不少时间。也是本市著名的以心理医学方面的成就在全国都享有一定知名度的医院了,为看病远道而来的车辆塞满了医院的整个停车场。 我们为找车位又花了不少时间,本来骑自行车从学校到医院的十分钟换了汽车愣是拉长到了一个小时。 挂号排队,点名找当时为我治疗的医生却遭到了婉拒,说什么病人多也是要看医生的时间安排,如此折腾了一番未果,最后不得已让黎成周掏出了警证,我们这才能再见到那医生第二面。 那医生还是老样子,戴着一副眼镜,本应该是把病人往积极方向引导的人本身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习惯性地戳戳眼镜框,然后说出了聊天中的第一句话。 “三点二十一了。” “呵呵呵呵呵……”我干笑着看着那医生,看着他戳了戳眼镜,笑了。 “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个时间很敏感来着。” 他说的没错,我是对这个时间很敏感,可是是在“无意中”的前提下。在未知事情的前提下出现这个时间我着实惶恐,可是他已经听完我原原本本叙述过整个事情了,所以他说出这个时间也是不足为奇。 况且我今天还是比较有底气的,今天我至少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个警察陪着我,虽然是个看起来挺不靠谱的家伙。 但是既然是有求而来就总该有个客气的样子,这个不用我说警察同志自己就已明了,走过去跟那医生握了握手:“你好,我叫黎成周。” 黄医生点了点头,示意他坐回去,然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四点半的时候有个病人已经预约了,你们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和黎成周都已了然,打算赶紧问上几个关键问题之后就赶紧走人。 “黄医生,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您别在意哈。”我先打了个哈哈开了口,“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那天最后跟我说的‘另有蹊跷’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这死老头,傲娇个什么劲。 我撇撇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一般来说,梦是脑在作资讯处理与巩固长期记忆时所释出的一些神经脉冲,就像打扫时扬起的灰尘或正被处理中的资讯流,被意识脑解读成光怪陆离的视、听觉所造成的。” 正文 【第七章 二次催眠】 我和黎成周无奈的看着对方,他知道我想吐槽什么,不过能遇着个像他一样这么能扯有的没的的人他估计也是挺开心的。 但还是正事儿要紧,黎成周清清嗓子,身体前倾胳膊肘放到大腿上两手交叉看着黄医生摆出了一副准备审问犯人的模样。 可没等他开口,黄医生就又说出了第二句话。 “我知道这些理论可能对你们来说晦涩难懂,”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但是基础理论嘛,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听一听。” 他起身去了墙角的书架旁拿了一本书,随意翻了翻后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条。 纸质有些泛黄,看样子有一段年头了。 “你们应该知道现在还有一个被称作催眠师的职业吧?” 他把纸条递给黎成周,黎成周看了看又给了我,摇了摇头。 上面是一串类似于手机号码的东西,但又不应该是手机号码,手机号码是11个数字组成的,这东西有13个数字。 1677259281347 我抬起头看看黄医生,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前,在我抬起头的瞬间他也正好看向我。 “催眠师嘛,也就是用催眠术治好病人的失眠呀,精神烦躁什么的心理疾病,当然他并没有小说里电影里写的那么玄乎,催眠师的学习要求很低,不需要具备深厚的心理知识和医学知识,所以我认识的从事这方面的人也很多。” “像我们心理医生也多多少少要学习一些催眠术的。” “但是真正的催眠术,”黄医生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眯起眼睛像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催眠是建立在催眠师和被催眠者之间的彼此信任关系之上的,催眠不是催眠师单方面的操控,而是需要被催眠者的意愿和配合。” “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被催眠,那必须要有你的主观配合才行。” “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小朋友,我看你是个挺聪明的人,我的意思你不会听不懂吧?” 我看了看黎成周,他也正咬着指甲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把我全部的梦全部的经历跟他讲一遍,所以他露出这种不解的表情也是正常。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这种想法是否正确,可是既然这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法再装傻装没往那方面想。 我笑了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到:“您不会是觉得我被人催眠了吧。” “正是如此。”黄医生说。 “但正如您说的,催眠需要主动被动两方面相配合完成,可是我还真不记得我被谁催眠过。” “这很简单,”黄医生又露出了一副老狐狸的样子,“我们可以将发生在你身上的这种现象称作二次催眠。” “二次催眠?”这次是黎成周开了口。 “是我刚刚取好的名字,”黄医生答,“如果说你的梦真的是由催眠导致的,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催眠过,那么有可能是之前的某些情况让你被引导了精神,后来再次被催眠过做了这些梦。” “呃……” “我这么说可能是有些绕口了,你可以认为是连环催眠之类的东西。” “那这个是什么啊?”我朝他举了举手中的纸条,问道。 “那是我认识的一个在催眠术上钻研颇深的前辈给我的,他的地址在纸条的背面,你们还是自求多福让他没有换住所。我想你要是想知道关于更多这方面的东西可以直接去找他,毕竟我在这方面还是才疏学浅,不敢轻易下结论。” 你结论都下了这么多了还说不敢下结论这是唬谁呢!我翻了个白眼儿,还是把这张纸片好好收在了钱包里。 “你去了之后给他看这张纸条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也不要多少,也千万不要问他关于这方面的任何问题。” 我点点头,眼神一撇正看到黎成周的若有所思状。虽然我们认识到目前为止还不到七个小时,可是我已经完全给他扣上了一个“话唠”的标签。 他特别能说,不管说什么都能跟我扯上一路。可是从开始见到黄医生之后他的话就出奇的少。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周哥?” 他咬着嘴唇看向我,疑问的表情。 “想什么呢?” “黄医生,我知道阿赖之前应该和你只有过一次交集吧?”黎成周终于开口说话了,“就是他多梦过来找你看病,那是第一次。” “没错。”黄医生肯定。 “那是什么理由让你这么帮他呢?” 他这么一说我也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刚刚是纯属求真相心切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也确实,我和这医生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第二次见面,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帮我呢? “这你们就没必要管了,我想帮就帮,不想帮你们也没办法。”黄医生突然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你们放心,我也没理由去害你们呀,这不是还有警察同志么,直接大手一挥手铐一锁我不就直接进去了么!” 我们当然知道他的“进去”是什么意思,也完全不清楚他有什么动机,不过我讲究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作战方案,跟着直觉跟着有人引导的方向走的生存率总会大一点。 像电影中什么比较逞英雄自谋生路偏偏反着规定道路走的人不都往往是一条领便当命。 我不是喜欢逞英雄的人,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过着自己的生活,虽然平淡了些但是总不会有太多波折。平常生活如此,在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我仍保持着这种习惯。 “行了,时间快到了,你们可以走了。”黄医生下了逐客令,“以后没事儿别来找我,有事儿也别经常来,我很忙的。” 既然人家都说了这种话我们也没有能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了,收拾了东西便出了门。 黎成周一直保持着若有所思状,开车时候也不专心,一个急刹车差点儿没撞到墙上。 他这反应吓了我一跳,估计他自己也被吓着了,捶捶自己的脑袋想要清醒一下。 我坐在副驾驶上恨不得把方向盘抢过来我来开,虽然作为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我连驾照都没有,但是他这种心不在焉的状况我怕他下一次就一头扎进河里了。 “周哥,你这半天了想什么呢!好好开车成不?”我凑到他脸前叫唤。 “啧,你别吵吵,让我想想。”黎成周一巴掌扇开我的脸,把车停在了路边,又开始啃大拇指指甲,“在哪见过他呢……” “哥,别啃了,你指甲都秃了。” 黎成周开启了聋哑模式,我说的话他开始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只顾着啃啃啃,啃完大拇指啃食指,终于在快啃完右手所有指甲的时候复活了。 “我想起来了!” 我都快睡着了,正迷迷糊糊做起了臆想的梦,他这一喊一下就把我叫醒了。 “快,看看那医生给你的纸条后面的地址,我们去找他!”他发动了汽车,猛地一踩油门,“睡眼惺忪”之类的惺忪在我的脸上瞬间不复存在。 “啊……”我看他这么着急,以为是他想到了什么线索,也连忙翻出纸条看了看。 也是个很老旧的街巷了,松花巷,这个名字我好像只有在爸妈口中提起过一两次。 黎成周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总会有人知道的。我们先到了附近的位置,然后专找看上去50岁以上的人询问,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问到了地方。 但是果然不出所料,太老的巷子,已经随着新旧城交替被拆迁掉了。 不过所幸还有这一个唯一保留着“松花”二字的小包子铺在松花巷旧址的门口戳着。 这家松花包子铺确实小的可怜,平常应该只是卖卖早点的地方,桌椅都摆到了门外,因为快晚上了所以生意很冷清,只有一只大猫在外面的凳子上趴着睡觉。 “有人吗?”我走过去往里面喊了一声,“买包子呢!” 屋子里挺黑的,估计是店面小又没客人为了省电才没有开灯。不一会儿便有个老太太从里面走出来,我这才发现这家店其实别有洞天,虽然一眼看上去挺小的,其实还有一扇通往后院的门,应该是在前面摆摊后面住人的构造。 老太太看起来六十来岁,挺精神的,可头发已经全白了。她拉开屋里的灯,说道:“哎呀不好意思,今天的包子都卖完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她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着一点点家乡音,“思”有点发“西”的音,“吧”也有种在说“啵”的感觉。 卖完了?可是这里看起来实在是不像客人很多的样子啊。 我冲着老人家笑笑:“奶奶,其实我们是想来打听一个人的。” “打听人?”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抬抬手示意我们两个也坐,“什么人呀?” 老奶奶看起来是很喜欢跟人说话的样子,一直微微笑着,估计是长时间没人跟她在一起聊天很无聊吧。 “他是个催眠师,以前就住在这松花巷里,但是因为拆迁我们找不到他了,挺有名儿的一个人,您知道么?”我轻声细语的跟老人家对话,又怕她耳朵背听不着稍稍提高了音量。 “我呀,我在这里都呆了八十多年了,像你们这样来找人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卧槽……八十多年?!我暗暗一惊,没想到这老太太竟已这么大岁数了。 “您的意思是说,除了我们,之前还有人来找过他?”黎成周稳准狠找到了这话里的重点,果然是像个当警察的人。 正文 【第八章 阴间的食物】 “您的意思是说,除了我们,之前还有人来找过他?” “前些年找他的人确实挺多的,都说他是周公在世,不用吃药单靠聊天,解梦入梦灵如神仙,”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多年的失眠症也是他给治好的呢。” “这么厉害啊!”我附和了一句,说道,“那他现在人在哪呢?” 老太太摆摆手:“自从这巷子拆了之后就再没见到过他的面了,有人说是被儿女接到大城市住了,我也不清楚。之后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少,现在估计也没人能想起他这个人了。” “这样啊……”我叹了口气,看来这趟路是白跑了,人家都不知道去哪了,这还怎么找?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老太太突然又加上一句,“其实这人挺邪乎的。” “嗯?”黎成周问道,“怎么个邪乎?” “不知道,就觉得他和正常人不一样。”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愣了愣,既然觉得邪乎就一定有哪些地方哪些举动很奇怪以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但是到了这老太太嘴里又变成了“不知道”,那就只有这个人散发出的某些感觉让人感到了不适,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结论? 我不善于揣测他人的心理,这老太太活了这么久人情世故早已看得比我透彻得多,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已经六点多了,天虽没黑透但太阳已经早早得落下,天边的红色痕迹煞是好看。爸妈估计已经从班主任那里知道了我请假的事情,赖鸣昕差不多也该醒了。 我冲黎成周眨眨眼,示意他该走了,便转过身对老太太说道:“奶奶,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至于那位催眠师,我们改天再来找找。” 老太太笑得开心,孤独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个能陪她唠唠嗑的人她也实在是高兴:“哟都这么晚了,饿不饿呀,要不要吃个包子再走?” “包子?您不是已经卖完了么……”黎成周往她身后瞧了瞧,“奶奶,您不是一个人住吧?” “不是一个人,还有好多人陪着我呢!”奶奶又笑了笑,“来来,跟我去后面拿几个包子!” 我和黎成周对视一眼,不好绝了老奶奶的意,便一同跟过去了。 如果不是之前发生了那几个离奇的事情让我对于突来的惊吓有了一点点抵抗力,我现在一定会叫出来。 灵位!打开门之后入眼的是满满当当,摆了一个院子的死人的灵位! 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扯了一下黎成周的衣角,他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天色越来越暗,我突然觉得这个院子异常阴森,说不出来的窒息感。那老太太仍然泰然自若的在各个灵位前的贡品里选择,然后选了两个拿起了里面的包子,递给我和黎成周。 “还热乎着呢,吃了就不饿了!” 她笑着,两手都抓着包子,递到了我和黎成周的面前。 “奶奶……这是给死人用的祭品吧?”还是黎成周先淡定下来,问道。 “没事儿,他们吃不完!” “喵——”墙头上忽然飞出来一只白花花的东西,猛地扑到了那老太太身上,她迫不及防,手一滑将包子全都扔到了地上。 是刚刚那只在外面趴着睡觉的大猫。它“喵喵”的叫着开始吃起了掉在地上的包子,几天没吃过东西的样子,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把那两只包子吃了个精光。 老太太不仅没生气,反而开始蹲在地上抚摸着那只大猫的背,嘴里还不住念叨:“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都有份……” 那猫仍然在投入地吃着,完全不去理会身边所有的事情。 但是它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它也是有眼神的! 卧槽?!建国之后的动物可不能成精啊!!! 我不知道用什么句子才能描写我当时的心情,只觉得瘆人,太瘆了。 黎成周突然拉起我就往外跑,我一个趔趄差点趴到地上,他不管不顾仍然拽着我胳膊闷头往前跑,任由老太太的喊声在身后响起。 上了车我们俩才呼了一口气,可是黎成周还是觉得不放心,一踩油门把车开出去老远才放心地停了下来休息。 挺丢人的,这样跑出来,还是从一个老太太家里这么落魄的跑出来,说出去确实挺丢人的。 “怎么回事?”我转过头问驾驶座上正趴方向盘上喘着粗气黎成周,“你觉得怎么回事?” 他喘着气说不出来话,摇摇头,然后抽出一张纸巾擦汗,喝了口水:“我要是说我小时候见过这种场景你信么?” “信,”我重重的点点头,“你接着说。” 他重新发动了汽车向医院的方向开去:“我小时候跟着我爸回老家给我奶奶送葬的时候就见过这事儿。” “那时候我才六七岁吧,还不懂什么伤心难过痛不痛的,我回老家的次数不多,所以跟我奶奶也没见过几次面没什么感情。 “我爸他们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呆不住,就自己跑出去玩了。 “老家的村子挺封建的,那时候我爸还没现在这么牛逼,自然也没能力把爷爷奶奶接出来住。我自己溜达着跑到了一片棉花地里,棉花长得特别高,我还特熊的钻进去跟自己躲猫猫。 “出来之后我就找不到北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么蠢这么路痴的人也能当警察。 “收收收收!收住了!听我讲!”黎成周很是严肃,接着说道,“我小时候胆子挺大的,而且因为大人没在身边,所以连哭都没哭,自己接着在棉花地周围瞎转悠。”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一只猫,蹲在我前面不到十米的位置,看看我,然后扭头跑了。不一会儿又扭过头来看看我,好像是看看我有没有跟上。 “你知道有本书叫爱丽丝梦游仙境么,里面有只兔子,就带着爱丽丝去到了一个童话世界。我当时虽小但是我看书多呀,我这孩子又熊,看到这么有灵气的猫我就想了,估计也能把我带去一个奇幻的世界啥的,我还能顺便拯救个人类成为个什么大英雄。 “然后我就跟着猫走了,走到了一个挺大的院子里。这个村子挺小的,这么大的院子也是挺少见。那猫刚把我领进院子就‘嗖’得跳上了墙头看不见了。”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奶奶,她给了我一颗糖,让我吃掉它。 “因为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说不让我吃陌生人的东西,我就没吃……塞到兜里了……” “然后呢然后呢!”我来了兴趣。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人就在医院了,我妈在一边哭得眼睛都肿了。他们说我掉到了棉花地里浇水用的深井里,还好我体型比较小,挂在了水桶上,水桶下沉的时候被地里的农民看到了把我救了上来,可是因为喝了点水又磕了头,在床上躺了一天多才醒过来。” “所以你经历的那些事……” “可能是个梦,但是也有长辈说我那是灵魂出窍,那只猫带着我去了阴曹地府的门口,但是因为我没吃阴界的食物所以就没死成,保住了一命。” “雾草……”我暗暗心惊,“那你的意思是,刚才我们见到的……可能是……”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玛格姬这事儿都来的也太快点了吧!!!你他妈倒是给我个接受的时间啊!我刚刚能理解前一个事儿好不容易才淡定下来你又给我安排了一个个更怪异的事,这要是拍成电视剧观众都得跟着累死吧我说!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劳逸结合循序渐进啊!老天爷你是不是傻??? 我已经无力吐槽了……倚到靠背上闭住了眼。好累啊,我是一点都不愿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我们刚刚的经历应该没我小时候那么邪乎,我只是在想,那个老太太为什么要摆这么多灵位,为什么又要把那些贡品给了那只猫吃呢?” “不知道……”我揉揉眉心,随口答道。 “你说那只猫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 “我怎么觉得……她卖的包子,原本就不是给人吃的呢。” “不知……诶?”我坐直了身子,“不给人吃,难道就是专门喂猫的?那这老太太也是够闲啊,每天蒸出这么多包子不卖钱偏偏给猫吃。” “也许真是这么闲呢。”黎成周笑笑,“反正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你明天先去上学,我抽个空再过来这边看看。” “你不怕啊……”我想了想又说,“算了不管你了,爱咋滴咋滴,我真的好想去学校啊,学校真是太美好了!” 估计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这么期盼上学。可不是吗,呆在学校里多好,不用受那么多惊吓也不用费那么多脑细胞,上课睡觉的时候也很少做梦不用天天那么心惊胆战的,我觉得我现在被那些梦折腾的都气虚该喝点儿肾宝了。 正文 【第九章 手机哪捡的?!】 黎成周把我送到医院之后就走了,毕竟接下来是家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只是跟我交代了几句让我随时待命,最好带上手机能保持联络,我摆摆手让他放心让他走了。 赖鸣昕总算是醒了,妈妈一直趴在床边上看着她,我进去的时候我爸正帮她揉着已经酸痛了的颈椎,可是大家一直都沉默着,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果然老师已经把我请假的事情跟爸妈说了,我爸冷着脸,看看我又转过头去,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淡淡的说道:“今天下午老师都讲了点什么啊。” “我没去学校。”我直接承认,“我给老师请假了。” 我知道爸妈最讨厌的一是逃课,二就是撒谎,既然我已经触碰到第一点了第二点我还是能避开就避开吧。 其实觉得父母也有点没事儿找事儿了,既然讨厌撒谎那为什么还要反着说话,直接问你下午干什么去了不就行了,孩子要是顺坡下那不就是撒谎更惹得讨厌,还不是自找罪受了么…… 我低了头承认错误:“下午初中同学找我有点事,我去了一下,下次不会再逃课了。” “你妹妹都躺在床上了你还有心情出去浪,你这哥哥怎么当的?”我爸怒了。 “行了行了你们,这是医院你们吵吵什么呀,爸妈你们先出去,我跟我哥说个事儿。”赖鸣昕皱了眉,因为是病号所以爸妈也就顺着她来,瞪了我一眼出门买饭去了。 “啧啧啧,当病号爽不爽,爸妈都听你的话了诶~”我嘲讽她。 “行了别笑话我了,真的我要跟你说个正经的事情。” “怎么了?”我听她语气挺严肃的,就没再嬉皮笑脸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她床前。 “其实我前天晚上就想告诉你来着,可是我去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就没说成。” 前天晚上?就是我们出现幻觉以为发生了车祸的那天晚上么?那天晚上……我梦到了赖鸣昕去找我,然后那走了我捡来的手机,再然后……我看到了眼睛里流出血来的赖鸣昕! 我晃晃脑袋,企图把这个画面抛之脑后,可是画面感太强,我总觉得我面前的赖鸣昕也会像梦里一样眼睛里流血看着我笑。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画面实在太具冲击力了。 赖鸣昕继续说:“萧缘应该跟你说了吧,我之前做过一个梦,就是李梦梦跳楼的时候。” “但其实我梦里面李梦梦没有死,她的衣服被楼前的树杈挂了一下缓冲了一下她的重力,所以跳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跳楼,就算没死,还是被吓醒了。” “嗯,可是现实中,李梦梦死了,是么?” “对,”赖鸣昕说道,“我觉得事情开始不对劲,一是因为我梦里梦到了这个事情,二是,我也被砸伤了。” “我是被故意砸伤的,昏迷之前我看到了那个在身后砸我的那个人,她戴着墨镜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个子挺高,一般来说看不出男女。可是我能确定她是个妹子。” “诶?”我说,“怎么确定的……” “直觉啊~” ……又是直觉,你们的直觉到底是有多准啊喂! “我想让警察帮着调查这件事,不过看样子是不可能了。我已经听说啦,警方已经把李萌萌的死定为自杀,我的伤也是由于同学斗殴……唉……” 赖鸣昕叹了口气,也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会不好受。 可是现在我有办法帮她啊! “你别难过,”我转身给她倒了杯水,“哥帮你!” “怎么帮?你还能怎么帮我哦!”赖鸣昕做出了个“→_→”这样的表情。 “我也觉得这事情挺不对劲的,今天下午就是去调查了这件事。”我笑笑,“而且有一个警察同志表示他愿意帮我,他也很好奇我们最近经历的事情。” “真的么!” “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快高考了,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让我们去操这些闲心的。” “我明白。”赖鸣昕点点头。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们今天下午遇到的事情都从头到尾给赖鸣昕说了一遍,她听完很是兴奋,表示一定要掺和一脚。这姑娘和普通的妹子就这一点不同,胆子大,爱冒险,大大咧咧的怪不得到现在都没人追。总而言之就是一女汉子,我不在的时候扛水桶换灯泡也是样样精通。 所以说嘛,哪个男生愿意带着妹子去看恐怖片,然后自己被吓die,一头扑进了看得津津有味,对着满地的碎尸还能淡定的大口大口的吃着爆米花的妹子的怀抱里啊? 事情说完后不一会儿爸妈就回来了,老爸还是对我逃课的事情表示很愤怒,不过因为病号妹妹的一再劝阻,他的火始终没有燃烧的太旺,只是仍然不搭理我,我拍了好几次马屁都不顶用。 赖鸣昕的伤势不重,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要定期回来检查。我妈说怕赖鸣昕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害怕要留下来陪她,我爹瞅瞅我说他要陪我妈,让我自己回家睡觉去。 欲哭无泪……要是可以我也想留在医院,妈妈我也害怕呀QAQ。 但是想归想,我还是拿上钥匙打个车回家了。 这几天的折腾确实让我身心俱疲,对什么东西都疑神疑鬼起来,不过还好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松了一口气,打开了卧室的灯。 那手机还在那里静静地躺着,虽然一天没有用但还是残血了,手机左上角的红色信号灯一闪一闪的。我找到充电器给它充上电,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本来还想着洗漱一下,结果屁股一挨到床就再懒得起床,一不小心就睡到了第二天闹钟吵吵的时候。 中午吃饭的时候萧缘过来找了我问赖鸣昕的情况,听到她没事这姑娘才放心的走了。 黎成周一天都没有联系我,我不知道他是今天局里有事情没空搭理我还是今天就没接着去调查那件事,我还为了方便偷偷带上了手机,看来也是白拿了。 晚上回家之后打开门还是黑洞洞一片,看来赖鸣昕出院这几天我都将是一个人在家住了。 可是我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容易就能引起人的注意力。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他妈不是又要给我来个什么惊吓吧,还是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来了小偷?这还没来得及逃走? 我屏了呼吸听着,那声音挺有节奏感,滴答,滴答,咔嚓,咔嚓,要不就是两个声音交混在一起,有节奏的响着。 声音的来源是我的卧室! 我突然察觉到这一点,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的往我那屋的方向迈着步子,心里不停的念着之前那一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话,其实心脏正“砰砰砰”跳得厉害。 如果是小偷怎么办?我在几秒钟之内将这种想法打消了,小偷小偷,自然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希望和人当面冲突,我刚才回家开你们的动静这么大,他要是小偷早听见跳窗走了。 三,二,一。 我在心中默数三个数,然后猛地打开了门。 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只已经充满电却还插着充电器的手机响着有节奏的铃声。 难道是失主打电话过来了?我呼了一口气走过去拔了电源接起电话,虚惊一场。 “喂……” “你好。” 雾草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我拿开电话看了看打来的手机号,诶这手机号也挺熟悉的! “你是……?”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卧槽?!”电话那边突然爆出了一句脏话,“你是赖鸣梓吧!” “卧槽周哥怎么是你?”我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了然,怪不得这么熟悉,我昨天刚见过啊,“你怎么知道这电话号码的?” “你怎么拿着这个手机?” 我和黎成周差不多同时发问,双方都纳闷极了。 “啧,这事儿跟你妹妹有点关系,我调查了一天,好不容易查出来个沾点边儿的就是这个号码,可没想到这号码的主人是你?你还有俩手机怎么的?这可不沾边儿吗这都亲生兄妹了卧槽!”我感觉黎成周在那边都要哭了。 “这……这手机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拿着它干嘛啊?不是你的你拿着它这叫妨碍公安!赶赶赶赶赶紧的,把手机换给人家!”他估计是认为我和这部手机的主人认识,正拿着人家的手机接电话呢。 “这手机是我捡的……”我哼哼。 “捡的?哪捡的?你小子运气不错啊连手机都能捡!我再见到你是不是该蹭蹭你让你分我点儿仙气儿啊!” 估计这时候黎成周也想骂人了,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天,好并不容易调查着了个沾边的手机号,结果接电话的人却毫无用处,要是我我也得气死。 “这都好几天前的事儿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我装委屈。 “得了,你在家呢是吧,我现在就去找你,你当着面跟我把这手机的事情跟我叙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