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章 回国   接到电话时,安然正坐在布满阳光的草地上安静地翻看着书页,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干净如始的页脚,厚厚的米色粗棒针织围巾的一头懒懒地耷拉在胸前,在她侧身后,一座充斥着英伦古典式建筑风格的图书馆稳稳地矗立着,低调无声地彰显着独属于文艺复兴时西欧文化底蕴。          电话是她在法律上应该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打过来,通话内容只有四句话,目的简单明确,安然伸手抚了抚有些被阳光晒得微微犯晕的太阳穴,轻轻合上了手中厚厚的书籍,起身拍了两下粘在衣服上的碎草屑,缓步走开。           你母亲的病情有点严重,她最近很想你,希望能见你一面,电话那头低沉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忽然顿了顿,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越快回来越好。           仰头看了看蔚蓝而又干净的天空,安然漂亮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嘲笑着什么又像是在自嘲,六年了,如果不是他们今天打电话过来,她还真的快要忘记,在地球的另一端,还有一个被别人称之为“家”的地方,她还以为,她顾安然早已被她所谓的家人遗忘在了异国他乡。            出了充满艺术气息的校门,正好赶上迎面停下的公交车,把书抱在胸前,安然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夕阳唯美亲和,淡淡的苦涩却在她心头徘徊萦绕,挥之不去。            安然在一家外表看起来淡雅安静的花店门口下了车,这里并不要到的终点,可是她却被门口摆放的一束开的正旺盛的雏菊给吸引住了。            还清晰地记得,十五岁生日那年,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大束漂亮而又开的旺盛的雏菊花,安然乌黑晶莹的双眸蓦然染上一层朦胧的忧伤,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也该回去看一下父亲了……直到身后的有人喊了她好几声,安然这才抬起头来,花店老板是一位年轻漂亮的英国姑娘,年纪大概与她相仿,正微笑着用纯正的英文询问安然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安然的嘴角也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一束白色的香水百合,一束满天星加粉玫瑰,麻烦老板了!”纯正的口语竟与花店老板相差无几。           回到咖啡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悄然加深了几分,伦敦的街道无形中总能透露出古朴与绅士的气息,带着文学与艺术感,更显得孤独而又亲切,这是安然最喜欢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   终究是严冬,寒风刺骨,路灯散发的光芒因更古不变的颜色而稍显冷清,唯有转角的这一处散发着温暖灯光的咖啡店。            “Saya,你回来啦!”刚推门走进去,站在吧台旁边的爱丽丝便开心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接过安然怀中的鲜花,“真是太好了,定期给咖啡厅送花的那个小伙子这两天有事,再不把店里的这些花换掉它们就要枯萎了,那样的话看上去就不美观了……”安然一边微笑着听爱丽丝的唠叨,一边进了服装间褪去身上的大衣和厚厚的围巾,换上工作服。           爱丽丝是这个小小咖啡店的经理,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个爱自己而又事业有成的丈夫,一个聪明可爱的五岁儿子,为人善良热心,这么多年来就像是姐姐一般,对安然关爱有加。            安然一脸浅笑温雅,从爱丽丝手中接过花束,认真而又仔细地摆进吧台上的水晶玻璃花瓶里,不过,以前曾在无意中听爱丽丝说过,她并不是真正的老板,她只是负责这里的经营管理,真正的大老板另有其人,据说,还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中国人。            可能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太过寒冷的原因,今晚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安然也落得个清闲,坐在吧台前随意地翻看着放在一旁的有关潮流与时尚的服装杂志,浏览着最近最新版的服装设计款式。            “Saya,今年的圣诞节有安排吗?要不然跟我一起回家过吧!”爱丽丝突然走到她面前热情地邀请道,“圣诞节?”安然单手撑着精致美丽的下巴,眉头微微一簇,“好快,还有一个多月,又要到圣诞节了……”淡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颇为耐人寻味的感慨。           “是啊!”爱丽丝也表情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突然又双眸闪光,“不过,听说圣诞节我们大老板会给店里的每个员工都发一份大大的礼物哦!”           “可是……爱丽丝,到时候我可能会向你请假……回一趟中国……”安然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回中国?圣诞吗?”爱丽丝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一脸波澜不惊的Saya,她跟Saya认识快三年了,却从没有听她提起过中国的家人,也从没见她回去过,今天还是第一次。           “可能……就是最近这两天吧!”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六年了,这次回去不知道又会遇到多少意想不到的麻烦,“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回国的具体时间安排, 她不认为会有人愿意花费自己宝贵来机场接她,更何况,她也不需要。          将行李在提前预定的酒店里安置好,本打算洗过澡先好好休息一下,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安然清秀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犹豫了好一大会儿终究还是接通,“喂,请问哪位?”           “请问是Saya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            “Saya小姐,您好,我是品尚杂志社的总经理江涛,我们昨天从英国本部接到通知,说您今天回国,不知道您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对品尚服装拍摄做一下指导?”虽然对方作为国内知名时尚界杂志社的总经理,对安然的态度却是十足的谦恭有礼,诚意满满。           她略略沉吟了一下,神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她不过是来之前才和英国的公司请过假,今天回来的消息便传到了国内,照这样的形式看,工作量加大,回英国的日程可能又会延误两天了。          “明天上午吧!”          “额……Saya小姐,您这是同意了吗?”对方在得到回答后,语气里是满满的惊喜。          “嗯……我今天刚回国,要先处理些私事,明天上午才能腾出时间来。”           “好好好,太好了!谢谢您!那您先忙,我明天上午再给您打电话!”            “嗯。”             挂了电话,安然的目光有些茫然,视线转向放在行李箱上的一大束雏菊花,朵朵都开的灿烂肆虐,在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那是她漂洋过海,特意从英国带回来的,安然缓步走到行李箱前方,将鲜花捧在怀里,眸底微微的湿润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得到,工作,去付家,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事情……她还没做。           C城这些年来的变化有些大,街道,楼房,住宅在这六年间几乎全都焕然一新,与安然记忆里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坐在出租车里,听着司机师傅热情的乡音乡调,看着窗外熟悉的笑靥容貌,蓦然之间竟有一种恍如隔年的感觉。           可能是许久没有人来过的缘故,墓碑上方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安然缓缓蹲下身子,精致清秀的眉眼间尽是浓的化不开的忧郁与伤神,将怀中的雏菊放在冰凉的墓碑前,掏出纸巾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口中喃喃低语着,“爸爸,我是安安,我回来看你了,你想我了吗……”          照片上的男子笑容慈祥温暖,看的她鼻头发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勇气翻看相册,更没有勇气回忆童年往事,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今物是人非而又残酷的现实。            直到夕阳缓缓落下,她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可是……            安然站在原地,神情微微懊恼而又无奈地环顾着四周,下车之后就让出租车师傅先回去了,现在……她看着前方漫漫长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求救吧……          拿出手机,将唯一能想到的号码拨了出去。           “安然?”坐在客厅里叶欣拿着话筒突然跳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惊叫道,“真的是安安吗?”她既惊喜又不敢确定地问了一句。          “对,欣儿,是我。”安然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了按眉心,无奈地微微一笑。          “安安……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死丫头!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接你!”           “今天早上刚到的,至于我现在的坐标……欣儿,我好像是迷路了……”       叶欣看到她的时候,飞奔下车子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力气大到安然几乎站不稳,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粗神经性格,安然无奈地笑了笑,“长高了好多!”叶欣伸手兴奋地比划了一下,竟然只到她眉毛上方一点,“记得你以前可比我还矮半头呢!”   “近朱者赤,跟着西方人吃了几年牛肉,不自觉就长高了。”与六年不见的好闺密重逢,安然心情也很好,刚刚的阴霾与难过一扫而空,“欣儿,请我吃饭吧,好饿,快要一天没进食了。”   “好啊,现在住哪里?不然晚上到我家里来吧!”叶欣一边开车一边笑着寻问道。   “今天估计不行,还是改天吧!”安然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矿泉水,“我现在住酒店,明天上午到市区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住你家会不太方便。”   “好,那我先把你送回酒店,过两天再电话联系。”叶欣虽然粗神经,却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安然也没有多余的解释,无论相隔多长时间,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总是那么的默契和谐,默默在背后保护着彼此脆弱敏感的小领地。 正文 第02章 不期而遇   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回国的具体时间安排,她不认为会有人愿意花费自己宝贵来机场接她,更何况,她也不需要。   将行李在提前预定的酒店里安置好,本打算洗过澡先好好休息一下,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安然清秀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接通,“喂,请问哪位?”   “请问是Anna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   “Anna小姐,您好,我是品尚杂志社的总经理江涛,我们昨天从英国本接到通知,说您今天回国,不知道您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对品尚服装拍摄做一下指导?”虽然对方作为国内知名时尚界杂志社的总经理,对安然的态度却是十足的谦恭有礼,诚意满满。   她略略沉吟了一下,神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她不过是来之前才和英国的公司请过假,今天回来的消息便传到了国内,照这样的形式看,工作量加大,回英国的日程可能又会延误两天了。   “明天上午吧!”   “额……Anna小姐,您这是同意了吗?”对方在得到回答后,语气里是满满的惊喜。   “嗯……我今天刚回国,要先处理些私事,明天上午才能腾出时间来。”   “好好好,太好了!谢谢您!那您先忙,我明天上午再给您打电话!”   “嗯。”   挂了电话,安然的目光有些茫然,视线转向放在行李箱上的一大束雏菊花,朵朵都开的灿烂肆虐,在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那是她漂洋过海,特意从英国带回来的,安然缓步走到行李箱前方,将鲜花捧在怀里,眸底微微的湿润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得到,工作,去付家,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事情……她还没做。   C城这些年来的变化有些大,街道,楼房,住宅在这六年间几乎全都焕然一新,与安然记忆里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坐在出租车里,听着司机师傅热情的乡音乡调,看着窗外熟悉的笑靥容貌,蓦然之间竟有一种恍如隔年的感觉。   可能是许久没有人来过的缘故,墓碑上方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安然缓缓蹲下身子,精致清秀的眉眼间尽是浓的化不开的忧郁与伤神,将怀中的雏菊放在冰凉的墓碑前,掏出纸巾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口中喃喃低语着,“爸爸,我是安安,我回来看你了,你想我了吗……”   照片上的男子笑容慈祥温暖,看的她鼻头发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勇气翻看相册,更没有勇气回忆童年往事,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今物是人非而又残酷的现实。   直到夕阳缓缓落下,她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可是……   一个小时后……   安然站在原地,神情微微懊恼而又无奈地环顾着四周陌生而又荒凉的环境,下车之后就让出租车师傅先回去了,现在……虽然她不是路痴,但看这情形,她好像是迷路了……   拿出手机,将唯一能想到的号码拨了出去。   “安然?!顾安然?!!”坐在客厅里叶欣拿着话筒突然跳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惊叫道,“你真的是顾安然吗?”她接着又不敢确定地问了一句。   “对,欣儿,是我。”安然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了按眉心,无奈地微微一笑。   “安然……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死丫头!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接你!”   “今天早上刚到的,至于我现在的坐标……欣儿,我好像是迷路了……”   叶欣看到她的时候,飞奔下车子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力气大到安然几乎站不稳,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粗神经性格,安然无奈地笑了笑,“长高了好多!”叶欣伸手兴奋地比划了一下,竟然只到她眉毛上方一点,“记得你以前可比我还矮半头呢!”   “近朱者赤,跟着西方人吃了几年牛肉,不自觉就长高了。”与六年不见的好闺密重逢,安然心情也很好,刚刚的阴霾与难过一扫而空,“欣儿,请我吃饭吧,好饿,快要一天没进食了。”   “好啊,现在住哪里?不然晚上到我家里来吧!”叶欣一边开车一边笑着寻问道。   “今天估计不行,还是改天吧!”安然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矿泉水,“我现在住酒店,明天上午到市区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住你家会不太方便。”   “好,那我先把你送回酒店,过两天再电话联系。”叶欣虽然粗神经,却没有再问追问其他问题,安然也没有多余的解释,无论相隔多长时间,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总是那么的默契和谐,默默无声地保护着彼此脆弱敏感的小领地。 正文 第03章 婚纱店   晚上十一点,正当安然收拾好一切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欣儿?”           “安然,你还没睡吧!”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激动。          “什么事这么开心?”安然漂亮的嘴脸轻扬,她和叶欣是自幼儿园起就就喜欢黏在一起的好姐妹,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直到那年她出国,在英国的六年里,两个人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整天待在一起,偶尔也会互发一下电子邮件汇报一下最近的生活近况,感情依然特别好。         也许有句话说的对,时间会帮你淘下最好的,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爱情……安然漆黑清明的双眸蓦然黯淡,她忽然用力摇了摇头,摆脱这种情绪。          “周末有空吗?我跟青宁一起去试婚纱,你也一起吧,正好还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一起吃顿饭!”叶欣快要结婚的事情在半年前发给她的邮件里也有提起过,却没想到自己这次会回来的这么巧。          听了她的提议后,安然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           “哎呀,安然,你来吧!你也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有选择困难症,青宁那个人,我穿什么他就我只会说,‘好看!’’漂亮!’半天挑不出所以然来,我真的快要疯了!”           看来小两口关系挺好的,安然微微一笑,“好。”          周末天气难得的阳光明媚,一家装潢高档的贵族婚纱摄影店里,安然静静地坐在落地灯前的米白色欧式沙发上,温暖的阳光穿过厚厚的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安然纤细的手指摩梭着咖啡杯壁,微微闭上双眼。            “安然,青宁,你们看看这件怎么样?”叶欣终于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了,一袭白色抹胸长裙,前短后长的设计,精致的花边衬出白皙修长的双腿,玲珑的曲线被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来,美丽动人,流光溢彩的黑眸绚丽夺目,看的安然不禁微微一愣,那是将为人妻的期盼与幸福,随即了然一笑,已经结痂的心口早已感觉不到了任何疼痛。           “欣儿,我真的感觉你穿哪件都特别好看!”青宁拿着叶欣刚刚换下来的婚纱,腼腆羞涩地走到叶欣面前,满脸真诚地说道。           “真是对你无语死了!没有一点审美观!不问你了,我去问安然!”叶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嗔怪地瞥了一眼何青宁。           “就拿这两件吧!”安然微笑着抿了一口咖啡,“也别怪他,在新郎眼里,新娘自然是这世上最漂亮的人。”           “真的吗?安然,你也觉得这两件婚纱最漂亮吗?”叶欣自然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揶揄,有些娇羞地跑到试衣镜前又打量了几下。           安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别看性格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不经夸。           “付先生,宋小姐,这边有请~”有上楼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安然将视线投向窗外,虽说现在是寒冬,过两天还有可能会下雪,但结婚的人依旧很多,看来爱情的力量真的很伟大啊,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意。           “青宁?”突然一道磁性悦耳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熟悉温和,令安然原本慵懒放松的身体蓦然一僵,嘴角泛起浓浓的苦笑,她怎么忘了,这里是C城,不是英国,她随时都能碰到一些不想见又不能见的人,身不由己。           “易阳,你和……宋小姐也是来试婚纱的?”何青宁在说到“宋一茜”这三个字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看似一脸平静地喝着咖啡的安然。           “喂,付易阳,你不会真的要和宋一茜结婚吧?”显然,站在试衣镜前叶欣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她双手抱胸地走过来,满脸不爽地看着付易阳问道,顺便满脸不屑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宋一茜。          “你和何青宁都可以结婚,为什么我和易阳不能?”宋一茜小鸟依人地挽着付易阳的手臂同样以刻薄的语气回击。           “我和青宁因为感情好才结婚,你们两个则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关系和宋小姐你的一厢情愿吧!”叶欣也同样傲慢的直揭她伤疤。           宋一茜刚想反驳,忽然抬眸扫到坐在前方沙发里的侧脸有些熟悉。           听到愈发靠近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安然忽然感觉有些头疼,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多余的精力去和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唇枪舌战。            “还真是你!”高跟鞋的主人走到面前,“顾安然!”语气中竟有几分旁人无法察觉的咬牙切齿。            站在原地的付易阳不由得浑身一震,视线紧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那抹纤细瘦弱的背影,胸口传来阵阵绞痛,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在英国这几年……过的好吗?           安然缓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真是可惜了……味道还不错,还剩下大半杯没喝完,随后站起身子,视线越过笔直站在自己面前的宋子茜,对着服务的导购小姐微微一笑道,“麻烦,新娘身上的和新郎手上拿的婚纱都要了。”随后转身,下楼,神色漠然无谓,似乎付易阳和宋一茜不存在一般,不曾多看半眼。           付易阳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淡然地擦肩而过,不由得狠狠地握紧了放在西装裤袋里的拳头,胸口处清晰地传来熟悉而又钝钝的疼痛感,每一声都叫嚣着对她的思念,安然,整整六年了。            何青宁和换回衣服的叶欣坐上车的时候,安然正单手撑着下巴,透过茶色的车窗观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精致的侧脸美的像静止的雕塑一般。            “对不起,安然……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也会来这里……”刚坐入车内,叶欣便面色愧疚的低头请罪。            “有点饿了,中午我们吃什么?”安然轻笑,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着扯开话题。           “吃……你最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青宁买单,C城大大小小的饭店随便挑!”她一脸豪爽地挥了挥手,坐在驾驶座上的青宁看了,不禁无奈而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C城这几年变化太大,我不太熟悉,还是你介绍吧!”           “前两年新开了一家餐馆,他们家的菜特别地道,我和青宁经常去,我们今天就去哪里吧!”一提到吃,叶欣立马神采飞扬起来,刚才的不安与愧疚也随即抛之脑后。 正文 第04章 会面 再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凌晨,吃饭的时候叶欣叫了两瓶干白,姐妹两个六年没见面了,如今再次聚到一起,而且叶欣又快要结婚了,都感慨颇深,坐在一旁的青宁拦也拦不住。         喝得晕的找不着北叶欣被青宁抱到了车上,而安然再三强调自己会打的回去,虽然她也喝了不少酒,但青宁看她神情自若的坚持,他也不好再做强求。         说实话,安然虽然天生有点小酒量,但是这么多年没碰过酒了,头脑自然会有点犯晕,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头部才有一股轻飘飘的感觉,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坚持一会儿,到了酒店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席莫离沉默地倚在车门旁,仍旧一身裁剪合身的灰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深沉稳重,冷峻孤傲,他左手习惯性的插在裤袋里,右手红色的烟头明明灭灭,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可能因为是突然起身原因,安然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时候,脚步略微有些踉跄,不过还好没有跌倒,司机师傅好心关心了两句,安然只是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你喝酒了?”冷冽而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安然回头,乌黑晶亮的双眸中闪现一丝诧异与嘲讽,“席先生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找到我的住的地方了。”         席莫离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冷漠,自我防护和刻意疏离的冷漠。        “林阿姨生病了,你该回去看看她。”        “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安然稳了稳身体重心,头好晕,她现在最想回房间睡觉,没什么精力花费时间在这里与他做无营养的交流。         “我是受人之托过来接你的,”席莫离蹙眉看着她绯红的双颊,看来喝了不少,“毕竟酒店没有家里安全。”         “呵,家?”安然忽然抬头呵了一口白气,在寒冷的夜里悄然消散,她转身,清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席先生真的觉得我现在一身酒臭味适合见付家人?”          席莫离目光冷沉迎着安然的目光,俊雅的脸庞在光影明晦间显得深沉难辨。         “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接你。”说罢,转身要去开车。         “不用劳烦,我还认得付家庄园的路,”慵懒的嗓音带着不屑,“席先生如果很闲的话,不妨考虑养些花草宠物,既有事情做,又可以怡情解闷。”不等前方蓦然僵硬的男人转身,安然便慢悠悠第走进酒店。         回到房间,草草地冲了个澡,安然狠狠地将自己的身体摔入床中,该来的总回来的,无论明天要面对的是什么,今天先睡个好觉,养足精神。          本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很早了,可是当她走出酒店旋转门,却发现席莫离双手插在裤带,挺拔的身体倚在路虎车门旁,脚边零星地散落三四支熄灭的烟头,似乎等待已久的样子。         安然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绕过车身走到马路边等出租,席莫离抬头,一双黑眸幽深冷冽,俊美的侧脸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正当安然伸手去拦迎面开过来的出租车时,忽然感觉身体的重心开始倾斜,整个人都被凌空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去抓身后的东西,却正对上席莫离那张高贵冷俊的容颜,“席莫离,你做什么!”        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席莫离便将安然塞进副驾驶,快速系上安全带,然后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离开。        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色,安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席先生,你知道挟持绑架是什么罪吗?”        “如果将我告上法庭的人是你,我不会为自己辩驳的,无论什么罪行,我都愿意接受。”低沉冷慢的声音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幽磁,席莫离目视前方,神色肃穆认真。         安然压住因他的话而微微一颤的心口,却又不由得冷哼一声,将脸转向车窗外,所有与付家有关的人,他们说的话,哪怕是半个字,她都不屑于往心里去。         一路沉默无言。         付家庄园,一如她六年前离开那般恢宏气派,青砖红顶,只不过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过的深沉稳重。         车子停稳后,席莫离下车绕道另一边为她开门,动作流畅却不失高贵优雅,犹如欧洲皇室贵族,绅士十足。         浓密的长睫微掀,安然略略抬眸,视线穿过前方奢华的金色雕花大铁门,掠过茂盛的花园和浮雕喷泉,停在那方青砖红顶上,这片庄园,曾承载着她十七岁满满而又难以言说的疼痛。         “不进去吗?”席莫离声音冷沉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关切,盯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辨,“总要去面对的。”         “席先生,”安然下车,伸手拢了拢有些挡住眼睛的长发,嗓音柔和却冰冷如寒风,“别用一副怜悯的眼光看着我,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道路一如记忆里那么熟悉,熟悉?呵,安然冷笑,忍不住对自己脑海里突然浮现的词语自嘲了一番。         直接无视一脸惊讶打量着她的佣人,踏着厚厚的乳白色波斯地毯神情从容自若地右转走进客厅,白皙的手心中却微微渗出一层薄汗。         米白色欧式沙发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一起,正满脸笑容地向坐在对面的一个人询问着什么,安然看着远处那个容光焕发,美丽端庄,虽不复年轻貌美却风韵犹存的妇女,脚步忽然变得生滞僵硬,停在了原地,随后赶来的席莫离看着安然蓦然僵硬的背影,视线随着之转向一旁的客厅。         微微顿了一会儿之后,安然的嘴角勾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接着大步向前,坐在沙发上的林雅娟抬眸,目光接触到安然时,眉色惊喜,晶亮的眼眸几乎闪到了安然的眼。         “安安,你回来了!”林雅娟满脸欣喜,连忙起身去握安然的双手,与她并肩坐在一起的付文康抬头看着安然,不自然的神色被悄然盖过。         安然双手插进大衣口袋,侧身躲过林雅娟迎面而来的热情亲切,三两步走到旁边的单身沙发坐下,几乎没有多看她一眼,精致美丽的脸上尽是冷淡疏离。         林雅娟神色尴尬地垂了垂自己伸到半空中的手臂,同样大方漂亮的眸底染尽无言苦涩,付文康连忙起身走到妻子身旁疼惜地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坐在对面的宋一茜见此也慌忙上前托住林雅娟的手臂,将她扶到沙发旁坐下。        “顾安然,你怎么可以这样!林姨是你妈妈!”宋一茜看着一动不动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不闻不问的安然,语气愤怒地指责道。         嘴角微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安然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轻柔却冷如寒冰,“看来病情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严重,至少……还没有达到面黄肌瘦,病入膏肓的状态。”         “你……”安然的话显然触怒了坐在林雅娟身侧的付文康,他神色微变,却也只能无奈压住,林雅娟伸手苦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么伶牙俐齿,刻薄无礼,看来也只适合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外!”宋一茜冷笑地看着她。         不远处,身材修长挺拔的席莫离沉默地看着客厅里的动作,俊脸冷寂无声。         安然并不理她,“如果专门找人把我绑进付家大宅是为了让我欣赏你们一家人表演深情戏码的话,不好意思,我忙的很,而且,也没兴趣。”说罢,直直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安儿!”“站住!”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痛苦生涩,后者则傲慢愤怒,安然的步子略滞,眉色微微一挑,刚转过身子便迎面一巴掌打了过来,“啪”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尤其响亮。          席莫离握紧身侧的拳头,终是没能忍住,疾步到前方将安然护于身后,俊脸淡漠阴沉,冷冽的眸光中带着戾气,低沉的声音冷如寒冰,“你做什么?”          “做什么?!”宋一茜满脸不屑地看着他,“林姨在时时刻刻都盼着她回来,你再看看她,为人子女,竟然说一些盼着父母死的话!”          安然唇角微勾,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走到宋一茜面前,精致白皙的脸庞笑容三分柔和,乌黑的眸底却冰冷如夜,“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宋一茜看着安然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双寒眸锋芒锐利紧紧盯着自己,心里竟有一丝退却,却依然昂首挺胸回视,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你以为……你是什么?”安然神色依然柔和温和,冷然的语调中夹杂着嘲讽。         “我是你嫂子!”         “嫂子?”安然不由得“呵”了一声,“我是我们顾家的独子,前天明集团董事长顾浩明唯一的女儿,你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嫂子?”          “你……”          “第二次了,不急,我会慢慢的,全部还给你的。”安然直直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微微靠近宋一茜的耳朵低语道,“你神经!”宋一茜被她冷不丁的话语惊得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嫌弃而又惊吓的表情。        安然并不多看他们,转身离开,“安安!”林雅娟见她要走,连忙起身要追,却被坐在一旁的付文康生生拉住,“随她去,她现在心里对我们太过排斥了,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刚出客厅,便看见付易阳穿着一双棉拖缓缓从二楼上走下,穿着一件宽松的灰白色套头衫,黑色的休闲裤,当安然抬头,他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温和干净的双眸接触到她红肿的左颊时,有疼惜和薄怒一闪而过,随即神色关切地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疼吗?”高大修长的身躯站在她面前,声音柔和的犹如天边绵绵的白云,苍白的手指想去触碰她左半边有些红肿的脸庞,被安然侧脸闪过,清秀的眉目里漠然与冰冷渐渐浮现,“付先生,请自重。”          “安然……”付易阳喃喃低语,“你还在怪我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转身,一个削瘦纤细而又孤独坚强的背影,一如六年前诺大的机场里,她一个人拉着偌大的行李箱毅然离去,毫无留恋。 正文 第05章 癌症   天空阴暗昏沉,头顶被厚厚的乌云布满,层层叠叠,远远近近,让人辨别不出梦境还是现实。           安然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静静地沿着平坦的路边往前走,素雅干净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将她原本就毫无血色的双颊映的更加苍白如纸。          在她身后,一辆银灰色的路虎正悄然跟着,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安然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钝钝的疼痛与恍然,六年之前与六年之后,有区别吗?无尽的苦涩在胸口蔓延,沉淀,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圆欢乐,而她,一个外姓人而已,只要出现在付家庄园便是一根谁看着都不舒服的刺而已。          空中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起细细的小雪,飞舞盘旋,落地无声,她伸开白皙的手掌去接,却突然感觉腹部一阵抽搐般的疼痛,翻山倒海,似乎所有的五脏六腑都紧紧地扭曲在了一起,安然双唇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她费力地伸手去扶路边的行人椅,几乎半跪在地上。          车里的人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慌忙走了下来,平日里沉寂冷漠的黑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无措,待他跑过去的时候,安然整个人早已晕倒在行人椅边。          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宽厚有力的双臂抱了起来,听见有些熟悉的嗓音不停地喊叫着自己的名字,急切而又恐慌,只觉得意识恍恍惚惚……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安然看着上方白色的天花板,有一瞬间的失神,温温甜甜的香味充斥入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右边,不禁微微一笑,嘴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异常美丽动人,“欣儿。”          站在窗边木桌上专心熬着莲子百合糯米粥的叶欣看到她醒来,不禁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木勺跑到床边,“安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安然柔柔一笑,微微点了点头,“放心吧,好多了。”             叶欣看着她嘴角苍白无力的笑容,漂亮的眼眶发红,心疼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安然,告诉我,你在国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安然伸手覆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眼看婚期接近了,你怎么还有空过来照顾我?”           “我和青宁说过了,他让我放心过来,只要准备好当新娘,其他的一切都交给他。”泪光点点的双眸中尽是掩藏不住的幸福,“你昏睡一天一夜了,估计也该饿了吧!我专门给你熬的莲子百合糯米粥,盛给你喝?”           安然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始终未落,她扭头望向只留下一小部分未合上的飘窗,“外面还在下雪吗?”           叶欣看她望向前方留着微微缝隙的窗帘出神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走到窗户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室内一片亮堂,安然自小便特别喜欢雪,每次一下雪,她便整天都乐呵地合不上嘴。            安然将目光地投向窗外,嘴角的弧度加深,直达晶亮乌黑的眸底,却在看到窗台上那两束鲜花后蓦然顿住,窗外一片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室内的圆弧形窗台上,一束白色的香水百合,一束满天星中间围着粉玫瑰傲然开放,暗吐芬芳。          叶欣的婚礼正式定在一个星期后,安然回英国的机票是星期一下午的,她没有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叶欣,悄悄地来,悄悄地走,这样便能少去一份离别时伤感。          怕安然一个人会闷,叶欣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全然没有半分将为人妻的紧张和慌乱。          下午何青宁亲自过来接走了自己的准新娘,好像是关于婚礼的事情要等两个人一块商量决定,临走前,叶欣特别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让安然好好休息。          安然一身舒适柔软的家居服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微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之后是满室寂静,看着落地窗外仍然飘落着的小雪,一颗心居然也会像漫天雪花一般,空荡荡悬在半空之中,无从着落。          褪下一身舒适柔软的家居服,用手掌轻轻抚摸了两下,然后折好,放在床头,这是欣儿特地从家里给她带过来的,怕医院里的病服不太干净,除此之外,又跑到酒店将她的衣服拿了过来,至亲至近的人,也不见得能做到如此,安然心底一片温暖与柔和。          她入住的是C城最大也是最好的贵族私人医院,主大楼前方是一大片花园,右边是住院部和停车场,左方则是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公园,下着零星小雪,小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厚厚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安然走在小公园正中央空旷而又白雪茫茫的广场上,每往前走两步便回头看看,看到自己身后深浅不一的脚步之后,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然后继续向前……           刚为一个病人复查好身体走出病房,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个不停,屏幕赫然显示着“父亲”两个字,付易阳隽秀的眉头间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按通了接听键。          “晚饭回来吃,今天晚上你宋伯父一家要过来。”严肃沉稳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威严。         “晚上有个手术,昨天就和病人家属约定好了。”付易阳走到阳台上,左手紧紧握住落满积雪的铁栏杆,似乎在压抑自己内心深处掩藏已久的情绪。         “推掉!”对方的声音又严厉了几分。          付易阳看着前方簌簌下落的下雪,沉默了一会,“病人是市长的亲戚。”           挂了电话,付易阳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放在栏杆上的左手力道又加深了几分,对自己如此严肃刻板的父亲,在对他有利的势力面前,还真的是好糊弄。          收拾好情绪,正要转身离开,却在余光瞥见楼下那抹熟悉而又纤细的身影后,高大挺拔的身形蓦然僵住,放在栏杆上的手也不知觉松了一圈。           她今天头上带着暖暖的针织帽,上身是浅色连帽卫衣,外面套着一件暖色的马甲,下身一条深灰色的牛仔裤,中筒雪地靴,更显得整个人纤细削瘦,俏皮可爱,脚步轻缓地走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有雪花在她周围跳跃起舞,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不,她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天使,那个经常会出现在他的睡梦和脑海里近八年的天使。           感觉身后有炽热如火的目光,仍然埋头专心踩雪的安然突然扭头向后,却看到一身白大褂黑皮鞋的付易阳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抄在裤袋里,漆黑如墨的双眸盯着她,嘴角噙着温暖的笑,远远望去,英俊挺拔,温文尔雅。           可能是因为他身上象征着医生职位的白大褂颜色太过醒目,安然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眩晕,她稳稳了心神,转过头不去看他,继续着脚下快要完成的动作。           “是爱心吗?”付易阳看着她脚底下踏出来的图案问道,刚刚他现站在四楼阳台上的时候就隐隐看出来了。           “嗯。”安然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脚步加快,却略有些仓促不稳。            一双黑色的皮鞋在自己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锃亮的鞋沿沾着些许雪屑,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拥入怀中,“安然,”他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动作熟练,一如多年前那般,柔和悦耳的声音满足轻叹,“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安然身体僵硬,抄在马甲口袋里的双手握紧后微微松开,接着再次握紧,手心渗出薄汗,“付……医生,我该回病房了。”           “回病房?安然你……”付易阳听到她的话后连忙将她松开,双手抓住她的双臂,温和漂亮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平静的容颜,目光急切而又惊讶。           “你以为,我是专程来看你的?”她嘲讽般地扬了扬嘴角,“我可不敢对有妇之夫报什么幻想。”           “告诉我,”付易阳紧紧抓住她的两个胳膊,眸色慌乱,语气急切,“到底怎么了?”            安然用力拽掉他紧握着她胳膊的双手,声音疏离冰冷,“癌症。”说罢,踏步直直离开,头也没回一下。            付易阳在听到那两个字后,整个人不禁猛然一颤,指尖冰凉,看着她薄弱的身影消失在住院部大楼里的时候,他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步履匆忙慌乱,快速离开,怎么会……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他需要找人具体了解一下情况。          等两个人走远,小公园前方,漆黑锃亮的迈巴赫里,英俊挺拔的身影才从车里缓缓走出来。           小公园的左侧,是一个用来支撑藤蔓的纳凉过道,两侧则是可供人休息的长板石凳,此时,一个只有两个巴掌高的小雪人站在上面,雪人头上盖着一个小小的落叶,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用枯枝拼成的,远远望去,霎时间显得憨憨可爱。           席莫离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优雅矜贵的白衬衫,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外面套着一件质地优良的黑色呢子大衣,似乎是刚从某个正式的场合里回来,略显疲惫的目光在触碰到这个孤零零的小雪人后,眸色漆黑湛亮,瞬间变得柔软温和起来。 正文 第6章 受伤 席莫离踏入病房的时候,安然正独自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投向窗外,出神地想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并没有转头去看来人,只是神态自若地将放在窗外的视线收回,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席莫离将手里的饭盒打开,高大的身躯微微弯曲着,神色认真地一一摆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四样色泽清淡的小菜,一大碗漂亮晶莹的紫苏生姜红枣汤,“今天多吃点饭,叶欣的婚礼定在明天上午,今天晚上要去叶家准备。”低沉冷慢的嗓音多了几分轻柔,说罢,便走向门外,“那天带你回付家……”脚步停顿,声线沉沉,“对不起。”         关门声清脆入耳,安然看着茶几上丰盛的饭菜,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并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原谅的。         迫近傍晚,窗外的雪开始愈下愈紧,窗帘半掩的办公室内,付易阳站在表面漆黑的办公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一本冰冷的白色病例,神情严肃,俊美的下巴紧紧地绷着,如墨的瞳孔里丝毫没有平时里的温和如玉,胃癌早期……胃癌早期……         安然……安然……一想到这个名字,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直刺入胸腔,在英国的这几年,她一个人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         何家和叶家在C城都是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如今城中的最富有声誉的三大家族里,除了今日要结为亲家的何家和叶家,还有一个便是实力最为强大的付家,但凡有点远见的人都看得出来,就算付家再怎么强大,如今何叶一家,一条大腿也拗不过两个胳膊。         婚礼是在何家大礼堂举办的,气派的何家大礼堂属于何家庄园的一部分,欧洲哥特式设计风格,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更显得圣洁典雅。         叶欣本指定的唯一的伴娘是安然,可顾忌她现在的身体,便临时调换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伴郎也是一个年龄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脸上透露着稚嫩而羞涩的笑容。          十六七岁……          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十六七岁时的自己,被迫去接受人生一场又一场的变故,原本青春洋溢,幸福美满的人生一点点被腐蚀,唯有逃避,她至今还记得六年前,自己拖着偌大的行李箱,虽步履沉重却毫无眷恋地奔向英国时的心情。          何家礼堂面积很大,金色圆弧形屋顶上,精致的浮雕大气典雅,除了正中央从红木大门口一条红色羊绒地毯蔓延到尽头,其他地方皆是铺上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华丽高调的舞池,环顾半周的吧台,丰盛的自助餐,格调高雅的餐桌。        人群之中,安静地看着叶欣和何青宁皆双目通红地交换着戒指,看着他们喜极而泣,幸福地拥吻在一起,安然蓦然笑了,眸底带着薄薄而又朦胧的雾气,眉目舒展而又欣慰的笑容,漂亮的双目弯成月牙形状,竟耀眼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似乎连礼堂顶上奢华靓丽的水晶灯也一瞬间失去了光泽。         站在她右后,一直静默看着她的席莫离湛黑的眸底有惊艳的光芒一闪而过,那笑容虽然短暂,却如烟花绽放一般绚烂,清澈,干净如冬日里的一缕温暖的阳光,柔柔直击他心底,认识她这么多年,这样的笑容他却是第一次见。         名媛淑缓,香槟丽影,觥筹交错,何家独子与叶家的宝贝独女的婚礼现场自然少不了一群又一群阿谀奉承的人,轻缓愉悦的音乐声响起,舞池里已经有人开始翩翩起舞,新郎和新娘正端着酒杯被围着挨个敬酒,何青宁自己喝酒的同时还不停地顺手帮叶欣挡酒。         抬眸环顾四周,却霍然撞见一双清亮温和的双眸中,穿着一身烟灰色正装,褪去了几年前的青稚涩然,整个人看上去倒也成熟稳重了不少,想到在医院时的那一幕,安然的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顺手从佣人托盘里拿了一杯透亮的干红走开。         “易阳?”站在他身旁的宋一茜轻唤了一声,当目光触及到安然的背影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收了收挂在付易阳臂弯的手,眸底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后又满脸温柔笑意地撒娇道,“易阳,我们去给新人敬酒吧!”         “嗯。”付易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压了压胸口不断翻涌的酸楚与心疼,抽出自己的胳膊,面无表情地走开。         安然走到最左边一个靠窗的白色单人沙发里坐下,这边的宾客并不多,小角落,安静温暖。         她今天穿着一件微宽松印花白色中袖连衣裙,袖口三两朵细致精良的手工绣花,乌黑柔顺的秀发泛着微卷直垂到盈盈纤细的腰际,纤纤玉腿交叠在一起,白皙娇嫩的脚踝下是一双粉色晶莹的高跟鞋,身体微微前倾,单手漫不经心擎着高脚杯,扭头看着窗外的白雪漫天,神色淡淡,却是致命的吸引人。          蓦然,一个莫约六七岁的小男孩笑着跳着跑进安然的视野,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小礼装,白色的衬衫领里系着一个粉蓝色的小领结,开心地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似乎也是特别喜欢下雪天一般,虽然没有穿羽绒外套,胖乎乎的小脸却红通通的,白嫩的鼻子上也冒出一层薄薄的汗,乌黑的双眸晶莹发亮,似乎一个人也乐在其中。         最后,小男孩被一位神色慌张,手拿羽绒服的佣人裹好抱走了,小男孩趴在佣人肩膀上,冲着安然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稚嫩的牙齿,明朗而可爱,安然微微一愣,随后,漂亮的嘴角也掀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举起手中的红酒放到嘴边,刚要抬杯去喝,却发现手掌不知觉落空,安然抬眸,乌黑精致的长眉微微一挑,席莫离将高脚杯放到一边,低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桃木色的托盘里,竟然放着三菜一汤,虽色泽清淡,却香味浓郁,托盘旁边竟还细心地放着一小盘漂亮精致的甜点和一杯热牛奶。         “你不能喝酒,忙了一天了,吃饭吧。”席莫离在她旁边的一个长沙发里坐下,修长洁白的手指优雅地擎着刚刚还在她手中红酒杯轻抿了一口。         安然一手放在交叠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势慵懒地靠着沙发,一脸玩味不明的笑意,漆黑的双眸直直盯着他,“没想到这种场合,席总裁还能忙里偷闲。”    “忙里偷闲也不是什么难事。”         “席总,都找您大半天了,原来在这里!”话音刚落,便有人走了过来,安然微微挑了挑眉。     来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面对席莫离时一脸讨好的笑意,在看到坐到对面的安然之后一脸惊艳,随后又是了然的笑意,“原来有美人相伴啊!”        “我们到右厅谈。”席莫离俊脸淡漠,语气冰冷如水,并没有多看男人一眼,起身走开。         中年男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朝安然微微一笑,随后跟在席莫离身后离开。         安然看了一眼摆放在自己面前,微微还泛着热气的食物,若有所思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虽然不知道席莫离的用意,但是在她看来,但凡与付家扯上关系的人,从来一视同仁。         “姐姐!漂亮姐姐!”安然闻声回头,二楼雕花栏杆后面趴着一个双瞳乌黑明亮的小男孩,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嘴角右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安然也有一个梨涡,只不过安然的在左边。         “漂亮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安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将头转向窗外,明天就可以回英国了,心里竟然没有半分留恋,可能,这里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木木!”一道惊恐尖锐的喊叫声打破了整个礼堂的喧嚣声,安然讶异地回头,顾不得多余的思考,急忙起身飞速跑了过去,小男孩惊恐地睁大双眼,他刚刚只是从栏杆后面钻过去,没想到手上一滑,身体就从二楼直直下坠。          安然用双手接到孩子之后,还没来得及呼口气,便听到右臂传来清脆的“咔嚓”声,紧接着,左脚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感,怀中四十多斤的孩子所带来的冲力对一个只有九十多斤的安然来说算的上是极限了,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身后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一手接过她怀中的付以木,一手紧紧地拖住她的腰身,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巨大的疼痛感让她浑身麻木,安然脸色苍白如纸,漂亮的嘴角紧抿着,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阵阵,听到那温暖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安然……安然……”一如多年前,他会突然从身后抱住自己,会小心翼翼地轻吻着自己脸颊,会宠溺般地刮了刮她挺俏的小鼻子,在她耳边温柔地低念着,“安然……安然……”          那温暖如冬日阳光般的声音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睡梦里,曾经自己期待过无数次,在异国他乡,伴着她熬过一个又一个孤独无助的夜晚,付易阳……易阳……晶莹的泪水滑至耳边,安然昏睡了过去。 正文 第07章 现实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熟悉的天花板,浅蓝色的碎花壁纸,只是空气中微微夹杂着些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付易阳趴在她床头双眼微闭,浓密的眉头轻蹙,满脸憔悴,俊美的下巴也冒出了细细的胡渣,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里,宋一茜双手环胸安静地坐着,似乎也是睡着了。           安然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右臂和左脚脚踝处却因为拉扯传来一阵尖锐的顿痛,她顺势低头望去,自己脚踝处打着厚厚的石膏,右臂处也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一个低头的小动作便让她额头布上了细细的汗水。           “安然,你醒了!”付易阳被她轻微的动作吵醒,连忙小心翼翼地按住她,“不要动,右臂轻微粉碎性骨折,不能用力。”可能是因为刚醒的原因,他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暖轻柔,却带着几分疲惫而又性感的沙哑。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宋一茜霍然睁开双眼,满脸不悦而又愤怒地瞪着她,安然嘴角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淡笑,一醒来就能享受到这种嫉妒愤怒目光的洗礼,果然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抱歉,吵醒你们了。”          听出来她的声音干哑,付易阳拿起一个汤勺和玻璃杯,动作轻柔地喂水,安然也不排斥,小口小口地喝着,没人会和自己的身体作对,况且她现在真的很渴。           “饿不饿?”他的眼角始终带着温和如水的笑意,“知道你今天可能会醒,我让人专门给你准备了早饭,一会儿就送过来。”           “现在的职业……是医生?”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突然问道。           “嗯,”喂了大概半杯水,付易阳将水杯和勺子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柔和地盯着她,似乎她还是当年那个笑容甜美的小丫头,从未从他身边离开过一般,“因为曾经有一个对我特别重要的女孩对我说,我穿上白大褂一定特别帅。”           安然整个人猛然一僵,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年少时那些耳鬓厮磨时的戏言,他竟然都还记得。           “以木,过来!”付易阳笑着冲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脑袋招了招手,“大哥!”付以木在得到允许后,飞快地跑到了付易阳身边,一把扑进他怀里。          “以木,这就是大哥经常和你说的安然姐姐。”付易阳轻笑揉了揉他的乌黑的头发,随后,一脸认真地抬头看着安然,“安然,他是林阿姨和我爸的孩子,付以木。”           安然一脸震惊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床边一脸天真稚嫩笑容的付以木,难怪对这个小男孩会有一股莫名熟悉感,与付易阳相似的眉眼,跟自己一样的梨涡,安然闭上双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漂亮姐姐!”以木似乎没有发现安然的异样,乖乖地趴在她的床边,露出一口洁白可爱的乳牙,“大哥,姐姐比你给我看的那些照片还要漂亮呢!”          “我先回去了!”坐在后面的宋一茜霍然起身,面色冰冷铁青地摔门而去,似乎胸腔里正忍受着极大的愤怒。          “大哥,姐姐都醒了,妈妈什么时候才醒啊?”付以木拉着付易阳的袖子,漂亮的小脸委屈地缩成一团,黑溜溜的大眼似乎轻轻一眨眼泪就会掉下来。           “木木乖,木木妈妈只是太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了。”付易阳抱着付以木柔声安慰道,察觉到安然的目光后,不得不耐心解释道,“林阿姨这两年身体都不太好,昨天晚上看到木木从楼上摔下去,然后你又昏了过去,也吓得昏了过去,现在躺在隔壁房间,还没醒过来。”          “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安然微微闭上双眼,虽然刚刚醒来,却满脸疲惫。           “好,”付易阳坐在床头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我过一会儿把早饭送过来。”说罢,牵着付以木的手悄悄离开,关门的一瞬间,神色复杂而又心疼地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七岁的弟弟……七岁的弟弟……安然握紧了放在身侧的双手,咽喉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就连半分空气也吝啬于她,她自那年离开到伦敦还未满七年,她却有了一个年满七岁的弟弟……父亲还未满七周年祭日,她却多了一个年满七周岁的弟弟……           没有泪,却感觉心壁心房在纠纠地叫嚣着疼痛,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她以为这次回来,她能更加淡定从容地面对一切,现实,却总是残忍的出乎意料……           没有等付易阳把早餐送进来,安然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几次,听到不同的脚步声进进出出,右手在不停地输液,她却始终不愿意睁开双眼,她不是在逃避,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再醒来时周围已经彻底安静,窗帘半开的窗外隐隐透出路灯暗黄的光芒,寒风凛冽,不停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只有房间天花板上几个小小的水晶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安然右手上输液针头的早已被拔去,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目光有些茫然。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用完好的左手撑起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咬牙忍住蚀骨裂肉般的疼痛来到这里,从微微露开缝的病房门看去,不算特别宽大的病床上,付文康侧身拥着脸色略显苍白的林雅娟入睡,付以木安静地躺在两个人中间,柔和暗淡的灯光洒在三个人身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安然却隐约能感受到三个人脸上洋溢的温馨与幸福。           空荡荡的胃部突然传来一阵抽搐般的绞痛,连同着一颗空寂冰冷的心,她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苦涩的笑意在嘴角肆意绽放,让人心疼的不知所措。           房门被一只白皙而又骨节分明大手悄然关上,安然扭头,正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突然被抱了起来,她努力止住喉咙处的声音,脸颊靠着一副温热坚实的胸膛,入鼻尽是清清淡淡的柠檬香。           席莫离轻手轻脚地将安然放置在床上,然后细心地盖上被子,胃部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脆弱,安然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左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疼痛却也没有丝毫的减轻。            整个身体被一双大手从床上大力抬起,安然感觉自己背靠着温暖的胸膛,席莫离将药水放到她嘴角轻声诱哄,嗓音低沉动听,满满的温柔却又磁性十足,“乖,张口把药喝了,胃就不痛了。”           腹部翻山倒海的疼痛让她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只得尽力去配合。          安然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忽然感觉腹部一阵温暖,是热水袋……           “好一点了吗?”就在她感觉自己又要昏昏沉沉进入睡眠的时候,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可能是因为整个房间太过安静的原因,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得肩膀蓦然抖了一下。          见她如此,席莫离低低笑出了声,嗓音醇厚温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都一天没吃饭了,起来喝点粥吧,不然胃又会疼了。”           安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双眸中似乎一片波澜不惊,冷淡疏离,又似乎含有万千种复杂不明的情绪,没有刻意的排斥,安静而又温顺地将平淡无味的白米粥喝完,躺在床上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文 第08章 恩怨情仇   一夜无梦。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亮透了,安然扭头,席莫离不知何时早已离开,而付易阳趴在床头睡得正香,身上的白大褂还未脱下,俊秀的眉宇间满是疲惫。           安然淡淡撇开双眼,没有勇气再多看他一眼,清冷的视线越过他趴在床边的身形,看着窗外在寒风中摇曳的枝桠,有一瞬间的失神。         六年过去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份苦涩却一直挥之不去,如影而随,伤口不再,疤痕却每每在回忆里清晰如昨。           记忆里那一年,安然还是一个会经常窝在父亲温暖怀抱里喜欢撒娇耍赖的小女孩,性格活泼开朗,笑的时候嘴角处两个梨涡悄然绽放,清纯可爱的如同一缕耀眼灿烂的阳光,虽然只有十五六岁,身后的追随者却令比她大好几岁的女生也羡慕的眼红。          万千人海,她却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相伴的人,直到看到了他。          她是校网球队的主力,每天下午都会到网球场训练,网球场和附近篮球场仅是一个高高铁丝网相隔着,满脸青春洋溢的男孩子似乎在篮球上时时刻刻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无意间的一瞥,总能看见他矫健的身形高大英俊,运球,传球,灌篮,脸上始终带着阳光专注的微笑,偶尔的视线交汇,隔着高高的绿漆铁网,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会朝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漂亮的牙齿,害得她白皙娇嫩的双颊通红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心脏小鹿般地不停乱跳,只能握紧手中的网球拍逼自己继续专心训练。           那半年,只要她在网球场上训练,就一定能在附近篮球场上找到他的身影,每次训练结束,她总能在自己的衣物旁边看到一些小小的礼物,或许是一瓶水,一块美味的面包,有时候也是清新漂亮的花束,附上一张明信片,字迹一如其人般清隽有力,俊美逼人,“付易阳”这三个字就深深刻在她稚嫩的心房。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每年学期底,都会举办全市性的网球比赛,作为省级重点的贵族学校,安然所在高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东道主。           女子团队冠军,男女混合冠军,最佳网球手,体育馆内震天的掌声和欢呼声,观众席上,男孩们眼里的惊艳,女孩们眼里的羡慕嫉妒,她几乎下意识地去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心中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喜悦想要与他一块分享。          快要散场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他修长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碎碎的刘海柔和地洒在额头上,漂亮的嘴角始终噙着温暖的笑,抱着一大束粉色的玫瑰花正缓缓朝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停下,安然紧张的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只能目视前方,盯着他线条俊美的下巴,“顾安然?”他蓦然开口,声音低沉轻柔,安然霍然抬头,却正正撞到一双清澈干净的双眸中,却只得慌忙低头,遮住自己早已通红不已的双颊。          “做我女朋友。”他将手中的鲜花推到她怀中,不是征求意见的疑问句,而是霸道的肯定句,那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却好像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安然低低垂下的脸蛋更加粉嫩莹红,美丽的嘴角却突然勾出一丝坏笑,她斜斜抬起头,晃了晃手中的网球拍,乌黑的双眸狡黠调皮的笑意一闪而过,竟然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的帅气模样,“只要你能赢我,我没异议。”           温暖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宠溺的笑意,他伸手,动作温柔地刮了刮她的挺俏的小鼻子,“好,那就让你死心塌地。”           正准备一一退场的运动员和观众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如今场上的架势,刚刚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付易阳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朝对面的安然挥了挥手,喧闹的体育馆顿时安静了下来,即使看不清两个人的脸,优美的身影也不由得吸引住了全场人的注意力。           简单三局两胜的规定。          可能是因为还没上手的原因,还没打几分钟,付易阳便失了一球,他看上去似乎并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膀冲安然微微一笑,看上去轻松自然。            安然冲他竖了一下食指,比划了一个“一”字,看好戏般地提醒了他一下,比赛继续,两个人动作优美舒畅,挥拍干净利索,仅仅三个球,却打了近三十分钟,后半场完全掌控在他手中,安然几乎越打越吃力,这么强劲的对手,自从开始练习网球,还真是仅有的几个人之一,留下来的观看的人也忍不住大呼过瘾。           1:2的结果,安然几乎怀疑第一个球是他故意输给她的,不过,他的网球也能打的这么好完全是在意料之外。           安然喝水的时候看到付易阳正朝自己跑过来,“要喝吗?”她将矿泉水递到他面前。          “有一件事比喝水更重要。”          “什么……”还未等安然把话说完,便感觉有柔软的双唇覆住自己的,她蓦然瞪大双眼,呆萌萌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一瞬间,似乎连四周潮水般口哨声和欢呼声也忽然间安静了。          “盖上独属于付易阳的章,省的别人觊觎,好饿,陪我吃饭。”说罢,心情大好地搂住她肩膀旁若无人地离开。           后来呢……后来呢……安然微微阖上双眸,苍白的双唇紧抿着,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去回忆……          有敲门声传来,似乎有人推门而入,付易阳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爸,林阿姨,您感觉怎么样?”          “哥哥!”一直拉着林雅娟的付以木在看到付易阳之后猛然跑过去,开心地抱住他的手臂,可爱的小脸直往他怀里乱蹭。           “小安还没醒吗?”林雅娟轻叹着坐在床边看着安然,优雅贵气的眉头轻皱,眸底尽是担忧,“易阳啊,小安什么时候能回家调养?自从我和你爸爸结婚之后,这孩子一直对我很排斥,一出国就是六七年,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我想趁这次机会好好补偿补偿她。”          “这两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拆石膏的时候再来医院就可以了。”           “那样最好了,易阳,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小安。”林雅娟欣慰地看着他。           “这两天有空去看看一茜,你们快要结婚了,不要只顾得工作忽视了家庭。”付文康低沉威严的声音从一旁的沙发上响起。           “我去为安然办出院手续。”付易阳并没有理会付文康的话,只是垂着头,神情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小安,你醒了?”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便听到林雅娟惊喜地声音从身后响起,他的脚步蓦然一顿,停留在原地。          “漂亮姐姐!”付以木也开心地趴在安然的床边。           安然墨玉般的眸底一片清冷冰凉,语气淡漠,“我不会住进付家的。”         “小安……你都听到了……”林雅娟苦笑,“妈妈只是想多照顾你,你又何苦让妈妈为难呢?”         “为难?”安然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浅笑,“彼此彼此。”          “顾安然,她是你妈妈!”付文康低斥的声音冰冷严肃。          “这跟你有关系吗?”安然微眯着眼睛嗤之以鼻。            “她是我老婆。”房间里的空气不由得又降低了几分。          “呵~你老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          “爸!”付易阳突然打断付文康接下来的话,伸手将付以木抱进怀中,“我们先出去吧,让安然和阿姨单独谈一谈。”          十几秒钟的短暂沉默后,终于听到了重重的关门声。          “你也走吧,”安然侧过身子背对着林雅娟,“我累了,想休息了。”           “安安……”林雅娟低泣着轻唤道,“我知道,因为你爸爸的死,你心里一直怨恨着妈妈,但是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我内心的愧疚感却越来越深,既不敢想你爸爸,又怕见到你……”           “怕见到我?”安然靠着左臂的力量撑起自己身子,林雅娟想上前扶,却被她狠狠躲开,“是压根就不想见我吧!您现在是付家大太太,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连跟他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会记得这个已故人留下的女儿!”           “不是,安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林雅娟双手紧紧抓住胸口,泪流满面地摇头道。           “你想我怎么想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曾经对爸爸做的那些事,你还能让我怎么想你!”安然双手死死抓住床单,胸腔里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怒气。          “安安,当年……妈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我以为浩明那样做是故意阻止我结婚的,我以为……”           “没想到?呵~”安然微微仰头,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当年你会狠心抛下丈夫女儿嫁给付文康?没想到爸爸会因为你的离开整天醉酒沉溺?还是没想到在你婚礼那天爸爸因为车祸满身鲜血躺在医院里抛下我一个人?!”           “安安,不要说了,不要再说……这么多年,妈妈的生活看上去幸福美满,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林雅娟双手按住胸口,不断痛苦地哭着摇头。          “煎熬又能怎样?煎熬能让爸爸死而复生吗?煎熬能让听到爸爸死讯后心脏病突然的奶奶再睁开眼睛吗?你让我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林雅娟,既然活的这么煎熬,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安然瞪大通红的双眼,乌黑的瞳孔里尽是痛苦与愤恨。           “安安,妈妈错了,妈妈……”林雅娟突然双颊发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接着双手紧紧地按住胸口倒在了沙发上。          看着沙发那张苍白却依旧美丽熟悉的脸,安然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随后又不由得苦苦一笑,这么多年虽恨她怨她到骨头里,却从来没想到过真的让她去死。           打开病房门,便是付文康焦急徘徊的身影,“她晕过去了。”安然一只手扶着墙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强装着镇定。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付文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急忙冲了进去。          全身就像虚脱了一样,身体一点点往下滑去,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起,稳稳抱在怀中,“好好休息,都会过去的。”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是席莫离……即使下意识的抵触的心理,安然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她现在,真的好累…… 正文 第09章 是命吧   鲜血,入目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爸爸躺在病床上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任凭如何安然怎么拼命哭喊也不曾眨一下眼睛,右手却紧紧握住安然的双手不放,似乎要传递他最后一丝力量……          安然猛然睁开双眼,目光茫然无焦,有一瞬间的失神,爸爸去世之前没有就给她一句话,却早在他和妈妈离婚的时候便把他平生所有财富全部转移到她的名下。          “醒了?”磁性低沉的声音透过暖橘色的灯光传过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吧!”           “这是那里?”           “付家。”席莫离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在暖橘色灯光中投下的剪影,犹豫而言又欲止的神色,胸口蓦然一暖,“她没事,现在在楼上卧室里休息。”            听到这句话后,安然几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她把头往被窝里埋了埋,“我休息了。”            “先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安然微微闭上眼睛,懒得理他,却感觉一股大力从后背将自己上身抬正,“你做什么?”她回头,微怒地瞪着他。           “吃饭?”他不急不躁地回视她,似乎对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安然清秀的眉头微微促起,神色厌恶,下意识地要去挣扎后背与他胸膛的亲密接触,却被他按住双手,安然就这样仰头躺在他胸膛里被猝不及防地封住了双唇。           安然睁大双眼,看着蓦然放大的俊脸,开始摇头挣扎,却不想被他借机更加深入,像一只贪婪的狼,狠狠夺走她的呼吸,安然只感觉一股电流自被他夺去的舌头蔓延至四肢百骸,一瞬间失去反抗的力气。           直至一道轻柔的敲门声才将她拉回现实,猛然推开席莫离,警戒地看着他向后移动,席莫离朝她微微一笑,眸色温柔透亮,“你的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要闹脾气。”         说罢,起身走过去开门,迎来的是付易阳诧异的目光,“哥……”          “嗯。”席莫离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哥,我爸正在书房等你。”付易阳突然转身说道。          “知道了。”依旧沉稳平淡的声音,听不出半丝波澜。           进屋后发现安然还没醒来,娇小的身体裹着厚厚的被子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眼。付易阳动作轻柔地坐在床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身旁的睡美人,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眼前这个令他日夜思念的身影,感觉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古色高雅的书房内,茶味飘香,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在精美的中世纪欧式沙发中相对而坐,席莫离把玩着手中的紫砂杯,“舅舅不愧是茶道中人,竟然能把明前朝西湖龙井煮的这么到位。”          “呵呵,这论煮茶,我的技术还真不如你爸爸,当年还在的时候……”席莫离握着杯壁的手紧了几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远了,付文康低头放下杯子,“莫离啊,你也有几年没到舅舅家住过了,别只顾忙着生意事业忽略了家人,正好你舅妈的女儿也从国外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像当年一样团聚一下,怎么样?”          “我会考虑的。”他看着窗外晴朗的阳光,难得的大晴天,似乎圣诞节不远了。           叶欣来看安然的时候,她正坐在轮椅上对着花园里那棵光秃秃的树枝发呆,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腿上还盖着一条厚厚的大毯子,又矮又萌的小以木抱着一个暖水袋快步朝她跑过去,半路上被石块绊倒在地还不忘将暖水袋死死护在怀中,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姐姐,给你这个!”仍旧奶声奶气的以木一边将暖水袋放在安然腿上,一边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安然扭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用去上学吗?”          “今天星期六,不用上课!”以木眨着大大的眼睛,嘴角的梨涡清晰可见,太好了!姐姐终于愿意跟你自己讲话了!          安然淡淡地撇开视线,他跟自己长的有三分像,单单是这一点便让她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不知所措。          “以木!”站在他们身后的叶欣轻轻喊了一句,“叶欣姐姐,你来啦!”以木急忙转身跑过去抱住叶欣的大腿,“小木头最近乖不乖啊?”叶欣蹲下身子和他对视,宠溺地刮了刮他可爱的小鼻子。          “嗯嗯!”以木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每天都很听话,吃好多饭,快快长高长大!”          “叶欣姐姐,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吗?”以木露出两颗白白的小乳牙。          “不是哦~今天是专门来看你安然姐姐的!”叶欣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那你们就去房间里聊聊天吧!外面太冷了!我去让吴妈给你们热点牛奶!”说完,便急匆匆地跑进屋子里。           “再怎么看它也不会长出叶子的,我推你进屋。”叶欣走到安然身后,推着轮椅慢慢走出花园。          “怎么没去度蜜月?”          “你都摔成这样了,我怎么好意思撇下你一个人去甜甜蜜蜜?”叶欣故作严肃的调侃道。          “对不起……”长长的沉默以后,安然伸手握住叶欣,愧疚地紧抿着双唇,“从回来就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叶欣快速抽出手,“啪”的一声直直打在她手背上,安然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惊的“呀”的叫了一声,“痛!”          “就是打到你叫痛,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和我见外!”叶欣故意恶狠狠地威胁。          安然无奈地笑了笑,“还是以前那个死样子!”          叶欣把她推到侧厅沙发旁,面对她坐下,“安安,其实我这次是来劝你的,不然就这么直接跟青宁去度蜜月,我不放心。”          “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想要劝我什么?”安然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一个人这么孤独地恨了这多年,累吗?”叶欣拉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腿上,心疼地看着她。           有一瞬间的呆愣和晃神,忽然泯然一笑,苍凉中带着几许无奈,“幸亏还有这份恨存在,不然,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没有顾安然这个人了。”           “安然……”叶欣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似乎在这一刻什么样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十几年来,看起来那么相爱的妈妈却要和爸爸离婚,爸爸因为妈妈的改嫁出车祸去世,把自己捧在手心的奶奶听到爸爸的死讯后也心脏病突发去世……呵。”她微扬起头,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戴在自己左腕上的银镯子,样式简单带着几分古韵,这是奶奶自她很小的时候就留给自己的成人礼物,她的神情慢慢变得凉薄冷淡,“最让我心寒的……却是付易阳……”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别再想了!无论曾经发生过了什么,无论是谁的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安然,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活在过去的仇恨中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过的那么辛苦呢?”叶欣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眶微红,“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呢?都忘了吧,开始新的生活,好吗?”           “忘了……”长睫微垂,乌黑的秀发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安然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忘,谈何容易。          “安然,顾叔叔以前多疼你,看不得你受半点委屈,他要是知道你活的这么痛苦,这么多年,他会安息吗?”叶欣看着她紧紧咬住的下唇,试图劝说,“林阿姨现在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这么多年她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而又愧疚的煎熬里,够了,这些惩罚都已经够了,无论对你对林阿姨,还是对付易阳,都放下吧,哪怕只是把他们当做陌生人,也不要再有恨……”   “怕是……很难做到。”   “不要再让自己难过,不要再受伤,也不要去伤害别人,就这么简单。”叶欣握紧她的手。   安然抬头久久看着她真诚关切的双眸,竟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想去妥协的冲动,她慌忙撇开视线。          “安然姐姐,欣儿姐姐,热牛奶来了~”小以木戴着可爱的嫩黄色大手套,怀中抱着两杯热牛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以木真乖~”欣儿连忙接过他怀里的牛奶放在桌子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有没有想好去哪里度蜜月?”安然慌忙转移话题。         “打算先在新马泰呆半个月,然后再去欧洲,都是青宁安排的,我只要跟他吃吃喝喝就好了!”叶欣拉着小以木坐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搭在他小小的肩膀,一只手端起牛奶抿了一口。          “欣儿姐姐要跟青宁哥哥一起出国旅游吗?”以木抬头满脸好奇地问道。          “是啊,小木头要和我们一起去吗?”叶欣宠溺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还是不要了吧……”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连忙摇手,“我还要在家里照顾安然姐姐呢!”          “你家安然姐姐真的很幸福啊!还有以木这么一个小帅哥整天照顾着~”叶欣看着安然故意调侃。          “欣儿,要幸福,永远。”安然抬头看着她,眸色漆黑真诚。          “我会的。”叶欣也认真地看着她,“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安然,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以后的日子,开开心心的,好好过。”   真的可以吗?安然心底一阵无声的苦涩的叹息,欣儿,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单纯善良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事情,并不是你不愿它就不发生的,你抗拒不了,躲不掉,哭不得,甩不开,便也只能无奈接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 正文 第10章 晚宴   似乎自从入住付家之后,安然以前安静平淡的生活便被打破了,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被付以木的敲门声吵醒,推着跟自己一样高的餐车,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满脸乐呵呵地跑进来。          不过,也只有付以木有进入房间的特权,其他人一律会被拒绝在门外。         “姐姐,你画的这是什么呀?”付以木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一张图纸满脸好奇地左看看右打量。          “服装设计图纸。”安然坐在梳妆镜前用左手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乌黑的秀发直直垂到腰际,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长了,也该抽了时间去理发店打理一下了。           “姐姐……”付以木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放在桌子上,两只手背在身后,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神情有些踌躇地站在安然身侧,一副言又欲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安然若无其事地从镜子里扫了他一眼。           “妈妈和哥哥说,你老是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今天晚上有一个小型的家庭聚餐,就在客厅……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付以木睁大双眼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安然,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不停搅动着。          “你希望我参加吗?”安然用余光看了一眼乖乖站在一旁的付以木,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嗯嗯! 特别希望!”以木瞪大萌萌的双眼,急急点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就同意参加。”          “好!姐姐你说吧!”以木激动的双手紧紧握在胸前。          “这两束花是谁让你送进来的?”安然淡淡地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床头柜上的两束花,一束满天星包裹着粉玫瑰,另一束是香水百合,还带着室外寒冬清冷的凉意,每天早上都随着小以木的餐车推进来,这是她在英国最喜欢的花,在中国几乎没有人知道,可是……         “姐姐……能不能换个问题……”以木低头不安地搅动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他不让我说……”          “可以啊,那晚上的聚餐我就不去了。”           “姐姐……”以木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低头屈服,“是莫离大哥,他说这是姐姐最喜欢的花,每天看到它们你就会心情好的……”          安然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席莫离?怎么又是他?          “姐姐,那你……聚餐还去吗?”以木微微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安然。           “等到时间了,你来叫我。”安然缓缓放下手里的梳子,一味的躲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尽量在圣诞之前赶回英国吧,到时候脚上的伤也该好的差不多了。          “真的吗?姐姐,太好了!”以木开心地上前搂住安然的脖子,随后松开,一脸激动地跑出去,“我这就出去让他们多准备点好吃的!”           看着急急忙忙跑出去的小身影,安然心口忽然有一瞬间的温热,这么多天,她一直对这个素未相识的弟弟不温不火,冷冷淡淡,可是他却毫不在意,总是满脸笑容,“姐姐”“姐姐”地围着她转,也许欣儿说得对,上一代犯的错不能牵扯到下一代身上,最起码以木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           在餐桌上看到宋一茜一家的时候,安然并没有多惊讶,毕竟家庭聚餐,这里唯一算得上外人的,也只有她一个顾姓的了。           “安安,来,你尝尝这个鹅肝酱味道怎么样?你付叔叔专门从法国请来大厨,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林雅娟从佣人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盘放在安然面前。           安然淡淡地将受伤的右手放在膝上,左手拿着叉子慢悠悠的咀嚼着,既不点头附和,也不抬头看其他人。           坐在斜对面正与席莫离相谈甚欢的宋正茗抬头看了看安然,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好多年没见过小安然了,没想到都这么大了!付太太,能有这么漂亮的闺女,好福气啊!”          林雅娟一脸笑意,“你家一茜也不差,孝顺,懂事,挺招人疼的一个丫头!”          “不差是不差,就是小脾气不太好,有时候还喜欢使小性子,都是被我们给宠坏了,太娇贵了!”宋正茗看着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松子宋一茜无奈而又宠溺地笑了笑。           “现在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小脾气,一茜这丫头我挺喜欢的,过一段时间就把两个孩子的婚礼定下来,我现在就在家里等着当公公了!”坐在主位上的付文康一副眉开眼笑。           “不急不急,我们老宋家就这一个宝贝闺女,还想让她在我们身边多呆两天。”宋正茗随声附和着打哈哈。           安然嘴角微扯,宋正茗对两家亲事这种敷衍观看的态度,付文康就算再厚的脸皮也拉不下来继续拉拢。          “我吃好了。”安然放下手里的纸巾起身打算离开,吃个晚饭而已,吃完就可以走了,她并不打算有多余的逗留。          “安安,不再吃点了吗?吃饱了吗?”林雅娟也连忙起身搀扶她。          “不用了。”安然不动声色地避开她伸过来的双手。         “那也别老是躲在屋子里,多出来走动走动,透透气,不然会闷坏的。”林雅娟仍不放心地在身后叮嘱道。         “宋总,失陪一下。”席莫离也放下手里的纸巾起身。          “莫离也吃好了吗?”宋正茗见此也连忙起身,席莫离不但外表英俊挺拔,一表人才,内在更是锐利沉稳,不显山露水,如今算得上他在商界最欣赏的一位年轻人,也是他心中比付易阳更合适的女婿人选。           脚上的石膏还未拿下来,虽然安然尽力维持自己身体平衡,姿势却仍不可避免的一瘸一拐。           付易阳放下手中的刀叉刚想站起来,却不想被坐在自己身旁的宋一茜紧紧拽住了衬衫,“易阳,坐下来好好吃饭。”还没等付易阳拉开宋一茜的手,便听见付文康严肃沉稳的声音响起。          安然的脚步蓦然顿了顿,神色疏离漠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一幕,和六年前可还真是惊人般的相似。          席莫离三两步走到安然身后,一把将她抱起,“席莫离?!”安然尽量压低自己的惊呼声,“你干吗?放我下来!”          “老实点,不然可就吻你了。”席莫离在她晶莹白皙的耳边低声威胁道,性感的嘴角是难得一见的调侃嬉笑,说罢,抱着将头埋起来默不作声的安然走出大门,徒留饭桌上一干人诧异震惊的目光。           直到席莫离为她系好安全带,车子发动,安然才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底尽是嘲讽与不屑,“你们付家人做事还真是一个德行。”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不是付家人。”他似乎心情很好,俊挺的五官尽是轻松的笑意。          “呵,就凭你和付家人的关系,还能好到那里去吗?”          “也是……”席莫离故作深思状,右手食指微微弯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跟你一样,也都是特别想远离付家,却无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吗?”他突然扭头看向安然,眸色漆黑深邃,竟让人不敢直视,安然故作淡定地转头望向窗外,跟我一样?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