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读者大大们注意啦   本书近期将恢复更新,敬请期待 正文 第一章 夜战   武周,圣历元年三月。   阴云密布,墨染般的黑夜沉甸甸压制住洛阳城。   一道紫色闪电撕裂苍穹,照亮神都洛阳高耸的城墙,白衣少女稳立城垣之上,剑尖指地,衣衫随风四散飞扬,明眸扫过将她团团包围的皇家禁卫军,锋锐如刃,冰寒胜雪。   天际雷声滚滚,大颗雨粒砸落青砖。   少女手中软剑微颤,雨落剑身刹那成冰。   又一道利闪划破天空,剑芒忽盛,少女身形极快,软剑映着闪电疾扫前方,面对她的那名禁卫军尚未来得及哼上一声即被割断喉咙,硬邦邦倒毙在地,众人大哗,各持兵器上前围攻。   白衣少女毫无惧色,身姿灵动,剑招狠辣,利用城墙之上狭窄的地势左突右刺,剑锋到处非死即伤,禁卫军人数虽多对上这剑术高绝的少女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正僵持间,忽的一声大喝如雷贯耳。   “元璇玉!”   暴雨中冷光盘旋,铜镜大小的一对阴阳轮自少女后方交错袭来,攻击轨道飘忽不定难以抵挡,名唤元璇玉的白衣少女挥剑*退面前几个禁卫军,剑走背后,左手后仰两指夹住剑尖轻弹,金戈相击之声脆如拨弦,双轮弹开分别刺入两名禁卫军的小腹和胸口,顿时血花飞溅染红元璇玉的白衣。   惊雷炸裂,豪雨如注。   元璇玉剑身凝结薄薄一层冰霜,森森寒气直透骨髓,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容颜秀美,双眸灿若朗星,此时浑身尽湿,衣衫浴血,说不出的肃杀凄艳之感。   “逆贼!”   又一声大喝。   元璇玉盈盈旋身,避过朝她劈砍而来的长刀,横剑划过刀脊直削来人手臂,对方反应极快,后退侧身堪堪躲开,胸前长长银链被剑锋斩断,十字型链坠呛哴落地。   元璇玉冷冷一瞟,“惠范,你还不配和我动手。”   恵范是信奉景教的年轻教士,生的深目挺鼻,身材高壮,满头曲卷黑发以扣环牢牢束在脑后。他跟随景教*主罗含千里迢迢从西域碎叶城来到洛阳传教,通过武举得到则天女皇赏识,编入皇家禁卫军精锐十六卫。   他大声喊道,“元氏一族叛逆谋反,主犯元济已伏诛,陛下仁德饶你一命,识相的,束手就擒随我去上阳宫面圣领罪。”   元璇玉闻听父亲死讯身子一震,目含悲愤,字字铿锵,“好个饶我一命。”   足踏青砖城墙飘然飞起,在狂风暴雨中恍若落叶迅速坠落消失在黑暗中。   惠范惊怒交加,急忙拔出阴阳轮,抢过盏琉璃风灯就要跳下城墙,几个禁卫军慌忙拦住,“大人,从这里跳下去必死无疑,不如从楼梯下去寻找犯妇尸首……”   “滚开!”惠范推开禁卫军,“这丫头武艺高强怎会轻生,全城戒严搜捕,绝不能放走这个祸害!”   他深知元璇玉乃道家名门元氏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元家被他领兵灭族,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心一横,顺着元璇玉消失的方向跃下。   冷风呼啸吹得耳膜生疼,惠范踏住城墙借力,凌空翻身缓冲下落速度,风灯胡乱摇晃,淡淡光圈在夜雨里快速转动,惠范几次踏墙提气安然落在地面,举目四望,宽敞的长街空空荡荡,杳无人烟。   他心里焦躁,顺着长街跑了几步,想起元氏宅邸就在临着北市的思恭坊,暗思元璇玉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会再回家去自投罗网,又想起中原人推崇孝道,说不定元璇玉知道父亲身死悲痛得非要回去看个虚实,他计较已定朝思恭坊方向直追。   刚过歇业的北市,迎面有人撑伞急急赶路,连盏灯笼都未带,惠范狐疑阻拦,两人一照面都是大为吃惊。   来人身量高挑,五官凌厉犹如刀削斧刻,素袍前襟草草掖进牛皮腰带,一个大药箱被小心抱在怀里,半遮住银链底端的十字型坠饰,伞柄朝外蓄势待发。   “崇一?这大雨天的你不呆在大秦寺跑出来干什么?”   惠范双手背负身后,暗暗握紧阴阳双轮。   这崇一和惠范同是景教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教士,医道武学尽得景教*主罗含真传,从碎叶城来洛阳的途中为护教众与狼群作战失踪多日,大难不死武功竟也突飞猛进,只是性格太过放荡不羁,意气用事,惠范甚是不满,唯恐他为教门招惹事端。   崇一反问,“你又出来干什么?”   “为圣上办事,恕我不方便详述。”惠范冷哼,“崇一,现在佛道深得女皇欢心,下旨大力提倡佛法,景教处处受大云寺那群和尚牵制,我等教徒当加倍尽心为朝廷办事,以图再获圣恩荣宠,无缘无故深夜在外游荡只会惹人闲话,徒遭非难,更不该结交获罪之人,若被人得知我教门徒曽和元家罪犯有所交往,整个洛阳景教都会受到牵连,你知道了吗。”   崇一满脸不耐,频频转动伞柄,小声嘀咕知道了抬腿要走。   惠范生疑,拦住道路,“你究竟想去什么地方?”   崇一淡色瞳孔收缩,下巴指指药箱道“救人。”说罢绕过惠范疾走。惠范惦念不知所踪的元璇玉,无暇和他纠缠因而不再阻拦,全速赶往思恭坊。   没走几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夜雨长街。   惠范扭步回身,阴阳双轮旋转交错进*崇一后背要害,药箱里婴儿哭号之声兀自不停,崇一叫苦不迭,猛合拢油纸伞在背后一挡,真气灌满伞柄,百炼精钢所制阴阳双轮削毁伞身,挨上伞柄竟发出锵锵声响先后被弹飞。   崇一护住药箱,持伞柄转身,不料惠范脚步声为暴雨所掩,已抢到他身后举掌击出,结结实实打中崇一肩头,凶悍霸道的掌力震得崇一后退几步,口喷鲜血。   “你藏在药箱里的是谁家小儿?”   惠范厉声质问,长刀出鞘直指同门。   崇一抹掉嘴边血迹哈哈大笑,笑罢摇头,“惠范啊惠范,你自是知晓这孩子是黛丝所生的元家骨肉,想当初我们来洛阳途中元家兄妹百般照应,你参加武举还是元公子帮忙找的担保人,如今你恩将仇报连个尚在襁褓的孤儿都不肯放过吗?”   “我明白了。”惠范沉吟片刻,“元璇玉杀出元府引得精锐高手追她到城门,不为逃离洛阳,却是自知全家非死不可,要你趁机救元家唯一没在名册上登记的新生儿。崇一,留下此子必为景教满门惹来祸患,把孩子交给我,由陛下发落他的生死。”   崇一只是冷笑,他身受内伤,又要护卫遗孤,此时索性把生死豁出去,大不了今夜和这箱内哭闹的小小孩儿死在一处,也不枉挚友临危所托。   雨势惊人,飞珠碎玉。   刀锋映着垂直劈落的闪电疾刺崇一咽喉。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二章 女皇   长刀来势凶猛,崇一错步闪避,手中伞柄向外连击刀身三次。   初时惠范只觉对方真气绵软无力,心中正喜,下一波真气如针如刺强攻虎口,惠范刚要运功抵挡,第三波真气恰似翻江巨浪转眼倒灌进经脉,惠范大惊,匆忙强运真气对抗,哪知崇一劲道倏忽全消,自己反觉心口烦闷,暗道不好强压翻涌的血气横刀斩去。   崇一侧身避让,他独创的参差三连击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扰敌妙招,原该趁敌人气血翻涌后劲不足时猝然发难,无奈负伤在前,惠范又不顾力竭挥刀砍来,崇一躲闪稍慢,胸前衣衫破碎被划出长长血痕。   惠范有心追击却是无力,停刀呼喝,“崇一,念你也虔诚信奉皇父阿罗诃,只要你把元氏孽子交出来我必不追究今日之事。”   崇一紧紧护住药箱,“除非我死!”手中伞柄弹起,惠范举刀相抗,呛一声伞柄折断长刀脱售,惠范、崇一齐齐后退,同时吐血。   两人均生长于边陲西域,悍勇绝伦,索性近身相搏拳脚相加,斗得正烈,远远传来喊杀声,大雨磅礴听不真切,惠范正自细听颈间一凉,好似寒冬时节衣服领子里被塞了满捧冰雪。   崇一失声唤道,“璇玉!”   鬼魅般现身的元璇玉衣衫尽赤,横剑抵住惠范咽喉低声耳语,“惠范,你发毒誓不对任何人提起我侄儿和崇一,我愿束手就擒随你去见你的女皇陛下,我数到三你不答应就去给阎罗王效忠吧,一、二……”   “我发誓。”惠范心思转动极快,心想崇一带着嗷嗷待哺的婴孩能逃到哪里去,倒是活捉元璇玉千难万难,当下举手明誓,“我惠范以皇父阿罗诃之名发誓,绝不泄露元家遗孤和崇一半句,如违誓言身首异处不入天堂。”   元璇玉点头,撤剑抛给崇一,美眸波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倾述,终化为短短一个字,“走。”   崇一接剑,片刻也未耽搁,转身冲进雨幕,婴孩啼哭之声渐不可闻。   惠范气血稍畅猛出手封住元璇玉几大穴道,紧扣脉门防她逃走,这血染白衣的女子理也不理,眼望崇一带她侄儿消失的方向出神,惠范也不去烦她,两人呆立雨中,大批禁卫军蜂拥而至,惠范摆手,两人被各执武器的禁卫军团团围住。   “圣神皇帝仁德,念元家开国有功,世代奉为国师,特赦幼女以示圣恩。”   惠范牢牢扣住元璇玉脉门,“陛下等着见你。”   皇城庄严,宫阙壮丽。   上阳宫建在皇城西南隅,南邻洛水,西距谷水,此时雨势减弱,如丝似线,水雾朦朦轻笼殿台楼阁,飞梁径度,翠瓦光凝,更兼松柏浓郁,橙花芬芳,揽尽人间景,胜却仙家庭。   观风殿内烛影摇曳,瑞金炉内焚着龙涎佛手香。   大周女皇高坐玉阶之上,金红礼服双肩各绣日月纹饰,云鬓高耸,耳坠明月珰,眉宇间自有一股华贵英武的气势。   一名艳丽雍容的宫廷贵妇靠坐在女皇脚边,见惠范押着元璇玉踏入殿内嫣然而笑,妖娆动人,正是女皇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太平公主。   元璇玉发髻散乱,双手反剪被精钢打造的铁链牢牢束缚,链子两端锁在颇有分量的铁球上,惠范喝令犯妇跪拜反被她凶霸霸唾在脸上。   女皇哈哈大笑,“好个烈性的女娃娃,倒不负你元氏名门的声名。”   元璇玉紧抿双唇怒目而视,女皇起身下榻,太平公主急忙跟着起来扶住,二人步下玉阶,惠范正要提醒她们犯人危险不宜靠近,女皇摆手止住反把他远远赶开,走到元璇玉面前沉声道,“璇丫头,你此刻是恨透了朕,也自以为明白朕为何独留你的性命,。”   迎住元璇玉尖锐的目光,女皇眼角含威,低低吟咏,“天之中,水之央,龙渊不出,弦月永寂。”   武则天每念一句元璇玉面色便白上几分。   “元氏一族是李唐的开国功臣,几代所受的恩宠满朝谁家比得上?你父亲元济枉称国师不思清静无为,勾结朝廷重臣图谋不轨,现在罪证确凿,朕看在元公朔月功在千秋留你一命,念你从未参与你父兄的政治阴谋,朕恩赐你段好姻缘,嫁给相王嫡子也不算辱没你的身份。”   元璇玉面无血色,指尖颤抖。   远处惠范心内大惊,相王武轮,原名李旦,乃女皇幼子,刚刚将皇嗣之位逊让于哥哥庐陵王,他的嫡子成器风姿秀雅,温润如玉,也曾任过大唐太子,若元璇玉不死成为王妃,日后定会残酷报复于他。   他按耐不住扑倒在地连连叩头,“微臣死罪,陛下,此女天纵英才武功极高又满心怨恨,留在禁中恐对陛下不利,臣求陛下三思。”   女皇淡淡道,“难为你这番忠心,朕已传旨命诸皇子离开禁苑,寿春郡王赐宅长安隆庆坊,退吧。”她转身走回玉阶之上的胡床,太平公主对惠范轻轻摇头,惠范知女皇已打定主意毫无回旋余地,只得退出暗暗再图别策。   刚过丽景台,一名小宫娥追上他,看左右无人笑吟吟对惠范施礼,“大人,太平公主请您移驾九洲亭稍候,奴婢已吩咐过那边的守卫避开,备好清茶果品,请大人安心。”   惠范深知这上阳宫里能替太平公主传话的绝非普通宫娥,忙摸出沉甸甸的红玛瑙手镯塞进小宫娥手里,“劳姐姐费心,我一个莽汉子没什么可孝敬的,求姐姐别嫌弃。”   那小宫娥噗嗤一笑将手镯套在腕间,媚眼如丝,“难怪能哄得公主高兴,还肯在陛下面前为你苦苦求情。”   惠范遍体生寒,急忙弯腰作揖问道,“姐姐能不能相告,小臣是哪里得罪了陛下?”   “瞧你吓的。”   小宫娥伸手戳他额头,“具体奴婢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你今夜放走谁被人密告,幸而陛下并未太生气,公主又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明天你上个奏表狠狠责骂自己对陛下有所隐瞒,陛下最喜欢臣子表忠心,你又新立大功,不但无罪,说不定还升官呢。”   惠范万万想不到女皇的耳目如此灵敏,心内彷徨,暗暗恨透了崇一。   小宫娥看他面色变了几变,又道,“大人也无需太过在意元家小姐,奴婢听闻那位璇玉小姐自幼修持仙法戒律极严,陛下将她许给寿春郡王,依奴婢看是要毁其修行,蒲州元氏几代国师,和皇家之间有些事情就不是他人能得知的了,大人委婉向公主探听,或能知晓一二,哎呀,我又多嘴。”   那小宫娥急起来连连跺脚,“大人还是别问了,免得你我都招祸。”说罢匆匆离开。   树影婆娑,孤灯晦暗,说不出的奇诡骇人。   惠范只觉这巍峨宫殿处处藏着无数眼睛,等待机会吞噬他的骨血。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章 宫闱秘话   观风殿内烛火摇曳,女皇斜卧胡床之上,单手支撑额角歪靠着七宝枕闭目养神,独留一名宫装美妇在旁伺候,偌大宫殿再无宫娥太监。   殿门开启,几点落花飘飘摇摇飞入,太平公主闪身进来快步走到玉阶最上一级跪倒,“陛下,叶天师已为寿春郡王和元氏女结下同心咒,他二人此后生则同生,死则共死。”   女皇嗯了声再不言语。   太平公主低眉顺眼继续禀告,“跟着元家小儿的暗卫回报,那叫崇一的景教徒带着孩子上了官船。”   “哪个不要命的官儿如此大胆。”   女皇双目微张,精光四射。   太平公主膘一眼母亲身边的宫装美妇,回道,“倒不是官员,是莱州长史宇文峤的芳菲夫人。”   美妇神色大变,扑通跪倒重重叩头不止,“陛下明鉴,芳菲那小贱人早被逐出裴家,不知她用了什么龌蹉手段入籍京兆韦氏,奴婢更不知她何时嫁给宇文峤,求陛下明鉴。”   女皇不怒反笑,“芳菲夫人?华阳,是不是你那卖掉嫁妆去做生意的女儿?”   华阳心思灵透善辨圣意,见女皇没有降罪的前兆心下稍安,答道,“正是她。”   “裴公一代名将,虽与朕有所嫌隙,朕倒常常怀念这样忠直勇武的大臣,难得他镇守边疆数年依旧两袖清风,当年裴公病逝你们裴家生计艰难,我记得高宗皇帝特别下旨照顾来着。”   “是,全仗高宗皇帝和陛下圣恩荣宠。”华阳听闻女皇追忆先帝更觉安心。   “朕可不敢居功。”女皇笑道,“谁不知道裴家大小姐将裴公留给她的嫁妆押在当铺换得千金,跟随商队远赴西域带回来无数珍宝香料贩卖而暴富,号称玄坛智珠,都传说她是财神爷赵公明元帅的干女儿。”   华阳讪讪赔笑。   裴家虽因大小姐芳菲富裕殷实,子弟却多自视名门望族极为厌恶她混迹商贾之流降低身份,后四子裴光庭得梁王武三思赏识招为儿婿,官至太常丞,他联合裴氏族长将芳菲大小姐从族里除名赶出裴家,此事在洛阳轰动一时,士人豪侠多为不齿。   女皇亦不点破,扫了华阳一眼,华阳顿时手脚冰冷后颈汗毛直竖。   “行了,你们裴家就数芳菲最有出息,朕可不舍得降罪给这个受赵元帅护佑的智珠。”   女皇手掌微抬,“华阳,告诉暗卫放那条船走,悄悄跟着随时回报动向,不许泄露行踪也不许伤害船上的人。华阳,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无需朕吩咐吧。”   “奴婢遵旨。”   华阳垂首退下,前额红肿一片。   女皇召太平公主近前,左右无人,太平公主丢了规矩,半倚卧榻扯住母亲长袖追问,“女儿不懂,您干嘛不治华阳的罪,她身为高级女官不晓得好好管教子女,窝藏谋反罪臣的家眷该狠狠惩戒才是。”   轻抚爱女黑发,女皇半真半假的训斥,“你不过是气她不肯为你喜欢的惠范说好话。太平,朕的儿女里你最像朕,也是朕和你父皇自幼宠坏了你,总不知节制,该退则退,以你的才能当享一世荣华。”   太平公主不敢强辩,闷闷道,“女儿明白。”   此时女皇武则天已近暮年,从太宗的一个小小才人到君临天下,大半生浴血厮杀,甚至不惜亲手掐死自己的长女夺取权力,对幼女就格外怜惜,她悠悠轻叹,“太平,你兄长怯懦平庸,立他为皇嗣朕是半点也放不下心,朕百年之后,只怕太祖太宗打下的江山,你父皇和朕多年励精图治的基业毁在他手里,你也跟着受累。”   太平忙道,“母亲,您精神健烁,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女皇目光深邃,隐隐浮动慈爱之情,“太平,难得今夜清净,母亲有些话必须交代于你。元氏一族的血脉绝对不可断绝,他们代代担负护国重任,大唐历任帝王皆尊元氏宗主为国师,母亲原不例外,可惜元济这狗奴才白白修行多年,竟看不透功名利禄,利用道家奇术控制大臣暗中*纵朝政,为显儿着想也容他不得。璇玉这丫头性子虽烈,倒极重情义,放走元家稚儿一则是留存元氏血脉以防不测,二则吊着璇玉,令她心怀希望不致闯宫寻死,也不敢轻易逃亡给她侄儿引去追兵。”   太平公主越听越奇,本想问问武则天元氏究竟因何绝对不能杀光,心思一转,猜测这必是帝王传承才能得知的机密,当初父皇高宗皇帝李治在洛阳驾崩,临死前太子尚在长安监国,必是那时告诉母亲关于元家的秘闻,她实不该探询过深惹来猜忌。   她本就冰雪聪明,避重就轻打趣道,“母亲为何要把璇玉和成器配在一起,成器在诸皇孙里倒也人物出众,只是太过软弱拘谨,女儿怕他会被王妃日日欺负哩。”   女皇微现笑意,“换了别的皇室子弟,不是轻慢罪臣后代,就是滥情不专,闹到最后谁也活不成。只有成器,性子最是温厚宽仁,会加倍怜爱已成孤女的璇玉,时日久了冰块都能捂化。”   母女俩说说笑笑一阵,太平公主见女皇有些倦了,知机告退。她心里惦念和惠范的幽会,独自一人急匆匆赶往九洲亭。   此时雨歇云散,弦月清辉溶溶遍洒人间。   夜风卷落簇簇飞花,如蝶翼翩舞,似流光飞逝。   太平公主不觉怅然若失,蓦然想起前驸马薛绍也曾和自己在月下弹琴唱歌,纵她得母亲百般疼爱,终敌不过武则天为登基血洗李唐宗室贵戚的决心,可怜薛绍被无辜牵连活活饿死在监狱里。   生在皇族,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身家性命蝼蚁般轻贱。母亲年事日高,靠得一时靠不了一世,她该为自己早做打算才好。   太平公主思绪万千,慢慢前行。   她一路走过神龙元年正月宰相张柬之领导发动的政变,武则天退位,中宗李显承袭大统,韦后争权,妄图效仿武则天抢夺那张龙椅,朝堂宫廷再次掀起腥风血雨。经历唐隆元年的中宗暴猝,联合哥哥相王李旦第三子临淄王李隆基诛杀韦后,推举相王李旦继承皇位,因推立之功受封镇国太平公主,仲裁国事,权势滔天。   似水流年,花开花落。   太平公主漫步长安太极宫,自她与母亲武则天静夜相谈已过去整整十五年。   绕过回廊,迎面遇见两个青年带着侍从护卫,身穿便服似要出宫,见到太平公主止步双双拜倒行礼,一个喊母亲,另一个喊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冷冷应了声。   那唤她母亲的青年便是太平公主和前驸马薛绍的次子薛崇简,生得面如满月,浓眉大眼,极为俊秀。   崇简身边的青年剑眉倾斜入鬓,双目如电,正是不久前因睿宗李旦禅位而荣登大宝的皇帝李隆基。   如今太平公主最大的敌人。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四章 偶遇   太平公主和新皇帝李隆基俱是拥立相王执掌天下的最大功臣,两人对付中宗李显的皇后韦氏时通力合作,次子崇简自幼与三哥李隆基亲厚,唐隆元年六月,尚是临淄王的李隆基杀入禁宫铲除韦后和安乐公主,薛崇简不离左右,护其周全。   等到睿宗继位,太平公主和太子李隆基都颇有势力,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彼此争斗,睿宗李旦被他们烦得没法,索性借术士“天现彗星,帝座有灾”之言让位给太子。   那术士的进言本是平公主打压太子的策略,未料想落得如此结果,不由对新皇帝满怀怨恨,此时见儿子薛崇简和李隆基同时出现更是恼怒,冷冷瞟他们一眼,呵斥薛崇简“在外胡乱游荡什么,回家!”说罢甩袖而去。   待她走远,薛崇简扮个鬼脸,吐舌道,“母亲真是越来越凶了。”   李隆基屈指敲他额头,笑骂,“好歹这是宫里,让别人瞧见听见成什么样子,守点规矩吧。”   薛崇简颇有不服,“三哥怎么也变得这般古板无趣,啊哈,一定是这宫里规矩太多闷坏了你,走走走,今天跟我出去玩玩,咱们不醉不归!”   说着一手揽住李隆基颈背,一手拍打胸脯,“要说这长安城里好玩的地方,谁能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今天就带你去开开眼界!比皇宫有意思多了!”说罢拉着李隆基就走。   李隆基不动,“公主殿下不是吩咐你回家?我们改日再去。”   薛崇简哪肯放他,“母亲才不会为这点小事责怪我,自从三哥做了皇帝我们就没在一起玩过,难得今天你没奏章要看也没大臣要召见,就当体察民情也好,走吧走吧。”   李隆基暗想这全拜太平公主所赐,太上皇虽然退位,却不肯对军国大事放手,尤其任命高官的政事每每和太平公主商议决定,反把自己这个皇帝晾在一旁闲得慌。他亦素知表弟薛崇简秉性率直,贪玩爱闹,倒不是故意讽刺,加上近来郁结于心,索性随了薛崇简出宫。   为避人耳目,表兄弟二人领着近侍绕到延喜门离开皇城。   长安城布局规整,长街宽敞,南北十一条大街和东西十四条大街纵横交错,将千百家分为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坊。皇城附近相对安静,转过永兴坊里豪族贵戚的高墙深院,长街之上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一派繁华兴旺的景象。   李隆基参与诛杀韦后的政变之前亦是潞州的闲散王爷,终日过那呼朋引伴游猎喝酒的潇洒日子,他当东宫太子期间,因着太平公主处处寻隙挑衅,李隆基刻意低调做人,索性闭门不出,几年都没有微服出游,现下看这长安城的热闹街市,心头稍宽,面上现了些笑意。   近侍都是极伶俐的人,见年轻皇帝高兴,哄着让燕国公薛崇简带他们开开眼界。薛崇简兴致极高,领着李隆基穿街走巷,渐渐道路两旁楼宇富丽,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李隆基一惊,急急扯住表弟衣袖,“崇简,这不是平康坊吗?你带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长安平康坊内诸妓萃集,昼夜喧呼,最是王公大臣风流才子群聚所在,容易被人认出李隆基的皇帝身份,他继位刚几个月根基未稳,这时候闹出负面传闻无疑会给太平公主把柄,捅到大权在握的太上皇那里掀起轩然大波。   薛崇简哪知李隆基重重顾虑,劝道,“三哥,你通晓音律,喜爱歌舞,我正是要带你去瞧瞧长安第一舞姬的风采,何苦扫大家的兴。”   李隆基直说胡闹,坚持回宫,薛崇简哪肯答应,表兄弟俩正争执间,近侍王毛仲凑近笑道,“燕国公所说的第一舞姬应是千金阁的阿蛮小姐,千金阁虽在平康坊内,幸而地处幽静,楼阁各不相连,客人互不照面,更妙的是那里只肯接待燕国公这样的雅人,歌姬舞姬技艺超群,也知分寸,倒和那些烟花之地完全不同。”   薛崇简大笑,“还是龙虎将军知道的多,当初要不是朋友作保,我也休想进得门去,见那名满京城的谢阿蛮。”   李隆基于歌舞音律极有造诣,对那长安第一舞姬颇有些心动,“胡扯,城里百姓都喊你散财王爷,谁敢不巴结你赚那白花花的银子?”   薛崇简苦着脸,“这世间偏偏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无法打动的可人儿,唉,阿蛮害我不浅,她看见镶金镀银的玩意儿觉得俗气,抬头却说燕国公生得好富贵,你们说她是赞我呢,还是损我?”   众人互相看看都是好笑,李隆基笑不可抑,也就不再坚持,跟着薛崇简走到千金阁。如王毛仲所言,此处位置十分幽静,青石墙内隐隐传来琴音,悠扬动人,格调高雅。   此时薄暮将尽,倦鸟归巢,两盏风灯照亮门旁郁郁青松。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站在千金阁台阶前和护院大汉理论,语气还算客气,“阿蛮小姐请我送东西到这里,你们若坚持不让我进去,就去把阿蛮叫出来。”   那少年掌心松松捧着锦缎缝制的扇囊,封口垂着流苏。   护院们哪里肯信,一个头头模样的汉子斜眼打量,“这不是长安最大古董店的小少爷吗?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不是有几个臭钱就能进的,阿蛮小姐也没空理你这样的毛头小孩子。”   少年大怒,“小爷规规矩矩做生意凭什么受你们这帮狗奴才欺侮。”说罢抬腿就往里硬闯,头头模样的壮汉张开蒲扇似的大手猛按少年肩头,打算推少年个跟头让他出丑。   不想掌心触到少年肩头竟抓了空,同时小腿胫骨被靴尖踢中,顿时一阵剧疼屈膝跪倒,壮汉急忙抡起拳头猛击少年腰腹,那少年避也不避,哼了声并拢两指戳在壮汉臂肘,那条肌肉纠结的粗黑手臂麻疼难耐,软绵绵落下。   薛崇简叫了声好。   众多护院十个里面有九个是认得燕国公薛崇简的,听他叫好,哪里敢再动手得罪这位皇亲贵戚,都如木桩般呆愣在原地。   那少年转身见薛崇简等人都盯着他瞧,立刻面露尴尬之色,抱拳道,“对不住,惊扰各位。”自动让出道路,斯斯文文立在风灯之下。   李隆基和薛崇简见此对这少年大有好感。   薛崇简几步过去一巴掌拍在少年肩膀,“有什么对不住的,是他们冒犯了你。阿蛮说过要表演新练成的扇舞需要黑檀折扇,我找遍长安都没有和她心意的,既然看中小兄弟的扇子,今晚我们都是托你的福才有幸一睹她的舞姿。”   说话间门内脚步声响,他们齐齐转头望去,来人未语先笑,一美妇轻摇团扇,风情万种的款款走近。   宽袖滑落,露出美妇雪白皓腕间沉甸甸的红玛瑙手镯。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章 千金阁   美妇斜倚门栏,妙目滴溜溜在众人面上转了一圈,见到李隆基微微怔楞,复又笑道,“几位定是燕国公吩咐要好好招待的朋友,果真都是仪表堂堂的大丈夫,若不嫌弃奴家这小地方寒酸简陋,请进来让奴家春十娘敬杯水酒可好?”   春十娘虽有些年纪,那一种妖娆风流的媚态颇为动人,她袅袅走到少年身边轻扶对方手臂,“这位小郎君是宇文融公子对不对?都怪奴家未能早早出来迎接您,惹得公子不快,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阿蛮等您的扇子等得心焦哩。”   宇文融满腔怒意化为乌有,双手奉上扇囊,“言重了,烦请十娘转交阿蛮小姐,告辞。”   春十娘接过咯咯直笑,媚眼横流,“急什么,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宇文融窘困得面红耳赤,其他见惯风月场的人无不窃笑,薛崇简拍拍他肩膀笑道,“你送扇子来却不看阿蛮跳舞是什么道理,来,哥哥请你喝酒。”   李隆基也出言相邀,“有缘相遇大家就是朋友,何必急着走,我们这些人都略通武学,和宇文兄弟品酒论武也是件乐事。”   近侍王毛仲和高力士虽然觉得和身份不明的人喝酒不妥,劝阻难免会让皇帝和燕国公扫兴,何况凭近侍们的功夫倒也不惧一个小小的少年人,打定主意二人堆起笑脸力邀宇文融。   推辞不过,宇文融随他们进了千金阁,颇有些初入青楼的战战兢兢,众人看着都是好笑。   庭院林木郁郁,掩映数栋精巧楼宇环绕湖畔。   春十娘引领众人登上朝南的小楼,二楼迎面整面墙由八扇推门组成,此时全部拉开,凉风习习,树影婆娑,凭栏探身可饱览满池莲花。   琴音缕缕荡出,一叶轻舟飘过湖面,纱幔低垂,宫灯重重,偏又看不清弹琴女子的真实面目,只隐隐映出舟中女子按弦宫商的倩影。   李隆基暗赞果然风雅。   春十娘捧着扇囊离去吩咐酒菜,一时侍女往来,所奉菜肴十分精美,美酒斟入玉杯,色泽碧绿,酒香扑鼻,薛崇简喜道,“是翠涛!今夜是走了什么运连这等好酒也碰得上。”   翠涛又名千日醉,大唐名臣魏征魏左相的家酿名酒,可遇不可求。   薛崇简急忙让人告诉春十娘千万留一坛给宁王府送去。   “难为你眠花宿柳还惦记着大哥,他近来有些中暑整天躺着,你怎么不顺便送两个美人给他解解闷?”   李隆基好笑,宁王李成器正是他的长兄。   薛崇简端着酒杯摇头晃脑,“非也,非也,酒是送给我那好侄子嗣恭的。我又怎么敢给大哥送美人,想被宁王妃一剑杀了吗?”   兄弟俩相视大笑。   宇文融目光微闪,出言相询,“小弟无知,皇家王妃喜欢舞刀弄剑倒是少见的很,难道是出身将门?”   李隆基但笑不语,转而问宇文融从哪里学的武艺。   “小弟自幼随商队往返安西四镇与胡商贸易,路上多有流寇盗匪,因此家母特别请了位高明的师傅教授几招防身,我资质平庸,习武多年倒没什么长进。”   宇文融淡淡道,“何况若是碰见那些不通政事只会搜刮百姓的斜封官们,多好的武功也拦不住扑银子的饿狼。”   斜封官是中宗皇帝李显在位期间,众多宫廷贵妇肆意卖出官位敛财的结果,昔日睿宗皇帝李旦曾经下令废黜全部斜封官,却因为太平公主和还是太子的李隆基争取官员支持同时上表阻止。   李隆基听出宇文融似有忿忿难平的怒意,考虑到安西四镇在西北负有震慑西突厥保护商路畅通的重任,往来贸易的商队却被盗贼和贪官欺压剥削,心情沉重,暗想若不是太上皇受了太平公主的挑唆紧抓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权不放,他早就派有才能的臣子整顿边疆。只是更换官员容易,剿灭盗匪却非朝夕能够解决的,他忙问,“宇文兄弟可知道安西附近的流寇是什么来头?”   “大部分都是马贼。”   宇文融沉吟,“那边本就是草原胡人居住的地方,民风彪悍,抢劫商队时有发生,只是这几年有个铁腕人物收拢小股马贼,聚众数千人在安西横行霸道,奇的是谁都知道此人名叫乌云都,却没什么人能形容出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李隆基还要细问,薛崇简挥手打断,“三哥,今天是出来找乐子的,你们偏要谈什么草原贼头煞风景,快,都喝一杯换换心情,阿蛮要跳舞了。”   千金阁的确不是个能问政事的地方。   李隆基笑道,“既然投缘,宇文兄弟住在哪里,可容愚兄登门拜访,讨教安西地区的情况?”   宇文融大吃一惊,结结巴巴报上地址,多看了他几眼。李隆基也是一怔,猛然醒悟这少年不知从哪里看穿自己的身份,刚刚那番言语是故意说给他听,当下又是惊讶又是尴尬,自嘲对方肚子里指不定怎么骂他是个昏君呢。   琴音渐低,鼓声骤响。   薛崇简跳起来直奔栏杆,口中不停歇的招呼其他人快出来。   凭栏望去,两艘雕梁画栋的舟舫分停湖面两旁,让开中央一片幽深湖水。   鼓声由密集转为低缓,一声清越的筝音破空而出直冲云霄。   船舶之上数盏莲花灯蓦然燃起,众多身披彩帛的妙龄少女放灯入水全力推向湖心,灯火星芒辉映,波光涟漪丛生,看客们正为此美景赞叹,筝音轻柔如云,迷离似雾,一名明艳少女随之出现在船舷,夜风吹动衣衫飘然若仙。   薛崇简喜不自禁手拍栏杆,“是阿蛮!”   舞姬阿蛮身姿曼妙,薄如蝉翼的层层绢裙浪花般起伏,她盈盈跃下船舷,在众人惊呼声中举扇遮面,赤足踏波袅袅前行,好似一朵盛放的莲花在水面飘摇,其超凡脱俗的美态当真笔墨难以形容。   王毛仲惊道,“这、这是何等高超的轻功!”   薛崇简头也不回,“哪是什么轻功,水面下铺了染黑的竹筏供人行走,所以这舞必须夜里跳才能有此出尘意境……咦,那又是谁?”   另一艘船上亦跳下个少年舞者,遥遥面向阿蛮且舞且行,这两人动作相仿,一柔一刚相映成趣,两柄黑檀折扇对舞翻飞犹如镜像。   此时乐器齐鸣,节奏愈见激昂,一对舞者旋转如风在湖心相聚,两人脊背相倚位置交错,折扇随着乐曲起伏开合不断,楼上众人直看得如痴如醉情难自已。   谁都没能及时发现几道黑影窜到他们身后不远处,俱是黑巾蒙面,其中最为高大的蒙面人抬手按动小臂上的机括。   袖箭对准李隆基后脑疾射而出。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章 刺客   袖箭去势极快,风声亦被恢弘壮丽的音乐掩盖,更何况李隆基毫无防备。   眼见大唐帝国的年轻皇帝就要死于非命,横里猛的弹出一道寒光将袖箭撞偏几分,夺一声刺入屋梁,轻颤不止。   欣赏舞蹈的众人都是大惊,刹那间蒙面人手持钢刀冲杀上来,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李隆基这边身手较弱的几名侍卫当即惨叫毙命,王毛仲和高力士应变极快,各拔袖里剑将李隆基和薛崇简护在身后。   这帮蒙面人只有区区四人武艺却非常高明,双方厮杀片刻李隆基这方就损失惨重,众人被*退到栏杆一角死守,薛崇简眼底冒火,高声喊叫,“有刺客!快去报官!”   琴瑟鼓音震荡湖面,他这声喊几乎淹没在震天乐声里,哪里有人听得到。   宇文融正与贼人勉力缠斗,人生急智,厉声大喝,“快放火!”   李隆基顿悟,脚踏横栏腾身去勾廊檐下的风灯,最高大的蒙面人一刀震开王毛仲,抬起手臂连按机括,袖箭连珠也似的急急飞射,薛崇简手疾眼快抓住李隆基小腿向下猛拉,身在半空的李隆基得以避过袖箭,风灯里的烛火却被扑哧打灭。   火烧楼宇旨在引来巡夜金吾卫官兵的注意赶来救援,如能惊走刺客更好,宇文融见李隆基取火不成当机立断,一掌虚晃当胸佯攻,蒙面人横刀封堵,宇文融后撤喊道,“燕国公快拦住他!”   薛崇简早已抽出佩剑在手,几步上前挥剑挡住敌人,宇文融跳上巴掌宽的横栏,轻飘飘滑出战圈飞身去取廊檐另一边的风灯。   那身材最高的蒙面人晓得利害,舍弃王毛仲转身,刀锋雪寒直削宇文融双腿,宇文融上纵缩身,手拍横梁借力荡出,蒙面人变招奇快,大半身子探出栏杆刀刃倒卷向前撩去,宇文融叫苦不迭,他身在半空无力躲闪,电光火石间灵台空明,真气凝聚右掌精准无比击中钢刀横面,重压堪堪止住锋刃将他劈为两断。   宇文融长啸一声趁机翻身落回横栏,胸前衣衫尽裂,他暗道侥幸,冷汗湿透后背,不敢稍停飞快冲进室内踢翻铜鹤烛台,灯油烛火掉落胡床,上面铺着的龙须席价格昂贵却极为易燃,顷刻便化为一团烈火。   眼见火势难以扑灭,高个蒙面人目露凶光,钢刀转向全力扑杀李隆基。   宇文融趁机四处放火,李隆基那边却是险象环生,近侍只剩高力士和王毛仲还在苦苦支撑,迫得他拔剑加入战团,几个回合就被蒙面人杀得左支右绌,腰背撞上横栏无处可退。   薛崇简则越战越惊,与他缠斗的蒙面人武功明显高出很多,对他竟处处留情,其他人非死即伤,唯独薛崇简身上连个划痕都没有,他往深里想想只觉毛骨悚然,这几个刺客连皇帝都敢击杀却忌惮他一个王爷,背后主使之人的身份何其明显。   燕国公薛崇简心中惨痛,索性豁出去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对方果然抵挡不住向后退开,薛崇简迅速侧移,长剑递出架住砍向三哥李隆基的钢刀,顿觉一股刚猛霸道的劲力直冲经脉,虎口疼痛欲裂,手一松,长剑呛哴跌落在地。   蒙面人手腕横翻刀尖疾刺李隆基咽,薛崇简以身相护直挺挺挡在李隆基前面,刀尖陷进薛崇简喉咙半寸戛然而止。   整栋小楼猛烈燃烧映红夜空,木料灼烤得劈啪作响,冒出滚滚浓烟。   湖心看得分外清楚,阿蛮和那舞扇少年都是惊愕不已,少年叫声不好,随手托住阿蛮细腰抛了出去,脚下用力生生踏断碗口粗的竹筏,数只竹竿破水而出,激起尺余高的水花。   少年徒手撕断翠竹,一根朝小楼方向抛去,一根握在手里提气纵身。   阿蛮衣带飘摆蝴蝶般落在船内,乐工侍女们惊慌失措围住她,唯恐长安第一舞姬受伤。   竹竿摩擦空气嗡嗡作响,少年飞出一段距离踏竹借力,凌空射出手中另一根竹竿,再度借力跃上小楼,手搭横栏出其不意翻身跳进战团,肩膀一晃撞上正与王毛仲厮杀的蒙面人手臂,蒙面人顿时如遭电击出招迟缓,王毛仲抓住机会一剑透心。   少年皱眉,似对杀戮不满,王毛仲顾不上道谢转头去帮李隆基和薛崇简,少年也无暇他顾急奔烧着的室内,口中大喊,“阿融!你在哪里?   烟尘火舌里窜出宇文融,看到少年他松口气,一指猛攻李隆基的高个蒙面人,“及烈,那家伙最坏,险些要了我的命。”   叫做及烈的少年面色一凝,“这都是些什么人?”   宇文融冷笑,“管他们是什么人,堂堂天子脚下行凶杀人就是死罪,何况还牵连无辜连我都不放过。”   及烈仔细查看宇文融,见他安然无恙只是衣衫破损满脸烟灰,咧嘴笑道,“打架搞得这么狼狈,师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说着将舞蹈所持的黑檀木扇塞进宇文融手里,纵身抢攻那高个蒙面人。   四位蒙面人死了一个,高力士独斗一人,另两个蒙面人合击王毛仲、薛崇简和李隆基,薛崇简屡屡挡在三哥李隆基身前,因此他们这方虽落下风,而蒙面人投鼠忌器倒也优势尽失。   及烈不愿偷袭,发声喊示警,掌含内力将吐未吐直击高个蒙面人后脑,前方王毛仲的袖里剑乘隙夹击,蒙面人避无可避,左手飞快在腿侧皮袋内探取什么东西向后一丢,及烈只看见寒光晃动劈头打来,急忙扭身闪躲,哪知那件物事斜斜飞过及烈耳畔滴溜溜兜个圈子在空中划出弧形轨道,绕回来就要切入及烈后脑。   跟过来的宇文融惊惧交加,手中折扇全力掷出,当一声和那件暗器撞个正着,众人这才看清是铜镜大小薄如草纸的一枚中空圆轮,边缘深深嵌入黑檀扇柄。   此物一出在场众人齐齐色变,薛崇简失声惊叫。   “原来是你!”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章 绝处逢生   皇宫禁苑里但凡喜好练武的人,谁不知道这冷门的武器阴阳轮是上庸县公兼银青光禄大夫惠范的得意技艺,这位景教门徒和当朝镇国太平公主的私情十几年连续不断,宫里宫外不少人戏称惠范为上庸驸马。   薛崇简早就怀疑这些刺客是受母亲太平公主指使,如今一见阴阳轮当真五雷轰顶,他惨声长笑意态癫狂,“好啊,好啊,她竟狠心至此,听清楚!你们若想伤害我三哥就得踩着本王的尸体过去!”   及烈死死盯着阴阳轮,瞳孔收缩射出极其深刻的恨意,手下再不容情,握掌成拳捣向蒙面人惠范后背,去势刚猛绝伦隐隐夹带风声。   惠范架开王毛仲的袖里剑,手托钢刀盘绕腰间垂直刀身挡住及烈的拳头,及烈在极短时间内连击三拳。   一拳比一拳更凶悍强横,最后一拳突然收力,惠范收势不住向前急冲,及烈伸腿横扫他双膝,变拳为掌猛击他咽喉要害。   惠范矮身缩脚,翻滚着暂时脱离及烈的攻击范围,他心念一动,抬头细细看去,那少年及烈头发乌黑曲卷,虹膜色泽暗蓝,五官偏偏又呈现中原血统的清秀精致。   十五年前那场雨夜恶战历历在目,洛阳城空旷寂寥的长街那声婴孩啼哭音犹在耳,同门崇一以伞柄施展的参差三连击和这少年打出的三拳何其相似。   惠范心知肚明这十五年来元璇玉不找他寻仇就是期望侥幸逃出去的侄儿回来能找到知情人,追查到王府和她姑侄相认,到时惠范再无生理。眼前这少年的身份既然已有八九分确认,惠范杀心顿起,竟不去理会李隆基,钢刀灌满真气嗡嗡作响,招招夺命要将及烈置于死地。   少了惠范,李隆基这边压力大减,宇文融看准时机跳进战圈双掌拍中蒙面人背心,王毛仲一剑割断敌人喉咙,不敢稍停抢到和高力士拼斗的蒙面人身后仗剑连刺要害。   宇文融拉住薛崇简和李隆基沉声喝道,“这里快烧塌了,你们现在就跳下去逃命吧。”   说着将二人推到横栏边缘看准船舶方向运气抛出,转身去帮及烈。   噗通,噗通。   李隆基和薛崇简双双落水,阿蛮站在船头看得明白,急忙命令船夫划过去救援,众人七手八脚将他们拉上船。   小楼之上,王毛仲和高力士双剑绞杀敌人,正要过去支援宇文融和及烈围攻惠范,头上一根烧断的横梁轰然砸下,火星四溅压碎横栏地板翻滚着飞坠湖中,激起大股水花。   幸而王毛仲和高力士在千钧一发之际跳离小楼,安然落入湖里,他们游近船舷转头望向燃烧的小楼都是大惊失色。   烈焰翻腾,黑烟滚滚,三条人影倏分倏合,在烧着塌陷的横梁间死斗。   共同经历这番恶战,李隆基等四人实对两个少年生出战友般的感情,怎忍心看他们年纪轻轻就在这里葬身火窑,齐声呼喊,“两位小兄弟!快跳下来!那楼就要塌了!”   宇文融何曾不想尽快逃离,小楼能容身的只剩临湖的小半部分横栏处,空气被灼烤得炽热发烫,呼吸都格外困难,但他自幼与及烈一起长大,深知阴阳轮的主人惠范关系着及烈唯一血亲的去向,恨不得快些将惠范一拳打个半死抓回去*问。   无奈小楼四处起火,宇文融接连闪避纷纷砸落的事物,不得不高声叫道,“及烈!以后还有机会抓他,现在不逃我们可能就要同归于尽了!”   及烈充耳不闻,左手为掌,右手成拳,每次出手都是化繁为简极质朴的招数,惠范数次用刀抵挡被震得虎口发麻,暗暗惊异对方真气的精纯,除了名师指点和经年苦练,其天资之高只有当年御剑无敌的元璇玉可以比肩。   一丝妒恨掠过惠范心头,他脚踏地板腾身闪开烧塌的门扇,忽在半空扭身扑向低头躲避火舌的宇文融,及烈惊骇,大喊“阿融躲开!”侧转身子要去拦截惠范。   火焰浓烟里寒光闪烁,及烈心道不好脚下用力想要跳起,哪知地板承受不住力道骤然破裂,及烈一脚踏空随着木屑火星下坠,另一只阴阳轮贴着他头顶旋转飞过,割断几缕头发。   惠范舍弃宇文融,踏住一块歪斜将倒的柱子借力跃起凌空接住阴阳轮,抖手再次打向及烈,自己垂直下落挺刀疾刺,及烈身在半空手按腰间宽宽的牛皮腰带,呛哴一声软剑出鞘,及烈挽个剑花拨开阴阳轮,再无时间挡开惠范紧随其后的杀招。   危急间软剑打在钢刀脊背,及烈借这小小依凭硬生生错身,勉强躲开要害钢刀贯穿小腹,及烈剧痛,张嘴要叫已摔进湖中咕噜噜呛得气管里都是水,惠范手握刀柄就要趁机将及烈劈为两半。   湖底一人游鱼般眨眼赶到,顺势握住及烈的软剑向惠范项颈缠去,*得对方放手上浮,水中战斗与陆地有很大不同,软剑在水里又是极占便宜的武器,惠范错估上浮速度被软剑划中肩膀深可见骨,剑锋寒凉冰冷,在水底散发淡淡白芒,剑身周围凝结越来越多的冰粒。   惠范恨恨退走不知所踪。   及烈被人托出水面,他大口大口吸进氧气,恍惚间听耳畔一人轻轻“咦”了声,及烈眨掉水珠也是惊愕,软剑犹浸在湖水里,以剑身为中心湖面逐渐冻结扩散出一层薄冰。   “还给我!”及烈作势夺回软剑,扯动伤口嘶声痛呼。   救他的人将剑塞进及烈手里,小声嘀咕,“又不会抢你的,急什么。”   及烈心里颇为不安,“对不住,只是这柄剑是我和亲人相认的唯一信物,恕我冒犯了,恩公。”   那人也不答话,带着及烈游到岸边拖上去,及烈这才看清救他的人身穿深蓝衣衫,巾帕覆面只露出灿若朗星的一双眼睛,正对他没入小腹的钢刀微微皱眉,“你伤得不轻。”   及烈不敢自行拔刀,忍痛答道,“不碍事,我师父医术很好,住处离这里也很近。”   那人追问,“你师父住在哪里?”及烈不答反而紧紧抓住蓝衫人衣袖不放。   说话间整栋小楼烧得倾斜,好似一团巨大火球轰然崩塌。   刚刚结冰盈亮的软剑暗淡无光,在及烈手中犹如废铜烂铁般沉寂。   及烈盯着蓝衫人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究竟是谁?”   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章 师父   蓝衫人被及烈揪住*问,轻轻一声叹息,他瞧见对岸闯进不少巡夜官兵,逃出生天的宇文融也奋力向这边游来,知道不能再留,匆匆回答,“时候到了你自然知道。”   说罢挣脱束缚向后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黑夜。   及烈又气又急,伸长手臂抓了几次连片衣角也没能够到,反牵动伤处疼得脸颊抽搐,他喘口气半撑起身子向前爬了一小段路,宇文融已攀上湖岸抢到他身侧,不由得惊骇大叫,“及烈!你被刀捅了别乱动!”   “先别管我,救我的那个人会用流霜剑,他一定和璇姑母有关系,你快去追他回来!”及烈急慌慌指出蓝衫人消失的方向。   宇文融气极反笑,将人捞起,“不管你?不管你就没命了还找哪门子姑母!”   湖对岸遍布官军,火把连天,人声鼎沸,宇文融索性避开金吾卫的盘查,带着及烈离开千金阁,以最快速度奔回东市最大的古董铺子万宝堂,没去惊动掌柜伙计,悄悄翻进*最偏僻的院子,踹开房门喊道,“师父救命!”   他不敢擅闯内厢房,轻手轻脚将及烈安置在卧榻之上,点燃烛火。   火苗窜高,内厢房的门已向里打开,一个高高的中年胡人打着呵欠出来,正要教训徒弟几句猛看见及烈歪在榻上,小腹被钢刀刺个对穿,登时火冒三丈大骂道,“哪个兔羔子敢伤我徒儿,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   说着就要出门找人算账,宇文融哭笑不得急忙拉住,“师父,您老人家消消火,救命要紧,报仇的事还有徒弟我代劳呢。”   胡人老脸一红,“我都气糊涂了,阿融,快去打盆净水来。”   他走近卧榻俯身查看徒弟伤势,及烈强撑起身子,眼圈微微红了,“崇一师父,我遇见个人,他、他能使用流霜剑,可惜我没能拦住他。”   胡人崇一面露惊喜,“难道是璇玉?”   及烈摇头,无精打采答道,“是男的,他压低嗓音说话,我听不出他的年纪大小,师父,如果元家真的只剩我和璇姑母活在世上,那人必定知道璇姑母的下落,或者就是璇姑母的徒弟,不然怎么晓得流霜剑的用法。”   崇一沉吟片刻,“听璇玉说流霜剑乃是元家圣物,能使用此剑的必是家族里出类拔萃的人物,说不定当年元家还有别人逃出来,也许就是你父亲或是叔父,他们虽然比不上璇玉高明可也都是极厉害的剑客。”   师徒二人心中同时升起无限希望。   原本找到活着的元璇玉都希望渺茫,现在就算元璇玉不幸被害,至少这世间还有个元家人能让及烈相认,这个自幼家破人亡的十五岁少年激动得险些跳起来放声高歌,竟连伤痛也觉得轻了许多。   宇文融端水回来,崇一拿过药箱另点燃一只脂白如玉的明烛,顿时光芒耀眼,亮如白昼。   及烈突然又变色悲道,“那人又为什么不肯认我?连名姓也未透露急急就走,难道是因为我用不了流霜剑吗?”   崇一被他问住,也知道无法使用家传宝剑实是及烈多年的心病,想要安慰几句又属实不知说什么才好,手扶药箱呆呆怔住。   旁边宇文融险些给他俩气死,暗暗抱怨救命总比认亲要紧,这种时候竟还有闲情纠结些有的没的。气呼呼哼了声,“人家凭什么现在就认你!元家因为谋逆重罪被灭族,逃出来的都算朝廷钦犯,若你不是元氏遗孤而是抢了宝剑的敌人他岂不是自投罗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慢慢找机会证实你元家人的身份再接触更为稳妥。”   崇一连连拍手称是,及烈也觉得有理,情绪稍有平复。   拔刀,缝合伤口,崇一给及烈服下景教特有的疗伤灵药,帮他换过干净衣物,收拾药箱回了内厢房。伤者不便移动,宇文融回自己房里拿来薄被盖在他身上,见及烈抱着流霜剑兀自愁眉不展。   宇文融侧坐榻旁轻轻捶了及烈肩膀一拳,“白眼狼,你还没谢过我给你出的好主意呢,听说谢阿蛮那小妞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道多少豪门公子散尽千金只为搏她一笑,你倒好,混进千金阁没几天就和这美人共舞,说出去不知道得羡慕死多少人。”   他们和崇一早就抵达长安,明里掌管店铺暗里寻找元璇玉的下落,宇文融认为,十五年前元璇玉既是被武周则天女皇擒获,如果侥幸不死该是没入掖庭,成了宫廷女奴的可能性最大,只是长安雄伟庄严的大明宫比之洛阳皇城守卫更加严密,怎可能让他们随随便便跑进掖庭找人。   宇文家族虽然豪富,因着祖上受牵连获罪,父亲宇文峤小小一个莱州刺史在公卿云集的帝都影响力还不如长安县一个主簿,就算情愿拿出万贯钱财求个门路也不知找谁。   事情虽然难办,但宇文融满肚子主意,他在长安最大最好的茶肆酒楼转悠,打赏茶博士非常爽快,不出几天就把皇族和当朝重臣探听得清楚明白。思来想去,虽然事隔多年,元家毕竟还是武周朝谋逆,直接去求人有被告发的危险。不如挑个能自由出入宫禁的皇族贵公子,单纯好哄更佳,蓄意结交,到时候找借口请他进宫去查找掖庭女奴成功的可能性相对较大。   他挑来捡去,看中薛崇简,这位长安城有名的散财王爷不但是镇国太平公主第二个儿子,又与当今皇帝很有交情,出入皇宫就如同回家一般,何况薛崇简从不太把身份当回事,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   计议已定,宇文融重金贿赂千金阁里的一个高等乐师,隔日及烈就抱着胡琴踏进千金阁,也是鸿运当头,很快就和薛崇简格外看重的舞姬阿蛮志趣相投,宇文融因为借扇被守门大汉阻挡,自己倒和燕国公薛崇简和皇帝李隆基遇上。   因缘际会非鬼神之力不可预测。   及烈听宇文融把长安第一舞姬说成小妞不禁笑出声来,“阿蛮小姐对待舞蹈音乐虽然严苛,倒没什么架子,哪来的眼高于顶,大概只是瞧不惯那些王孙公子的孟浪样不高兴理睬他们罢了。”   手里摩挲剑柄,及烈思绪兜转眸光一沉,“不过那千金阁却是有些古怪。”   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章 药王传人   宇文融冷哼一声,掸掸破损的长衫,“何止古怪,刺客能潜进小楼刺杀当今皇帝,千金阁绝对脱不了干系,恐怕满阁人今夜都会被金吾卫收审……”   “皇帝!?”   及烈惊得猛坐起来,牵扯伤处急忙捂住小腹,“跟我们一起打架的有皇帝?”   “你看见阴阳轮就把其他人全忘了。”   宇文融一脚踩上卧榻,想起战况之激烈登时热血沸腾,“我们可是和皇帝并肩作战过!算起来还都是护驾功臣呢!可惜我母亲训诫过,说我性情太过张狂不适合当官,不然我就去求皇帝给我个宰相当当!”   及烈笑骂,“还宰相?你读过的那点书和我差不多,哪个当宰相的不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   宇文融怎么肯服,辩道,“要我说,成天死读书的那帮酸儒根本无法好好治理国家,立国之本在于百姓富足,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天下自然太平无事,那什么靠道德约束百姓不去作奸犯科都是狗屁!没有粮食吃当然要去抢,去偷,去骗,道德哪有活命重要。”   “你总是有理,道德也重要得很,否则人和鸟兽有何分别。”及烈躺回去,脸上浮现倦容。   宇文融尚有话要反驳,见及烈面色惨白倒不忍心再让他劳神,起身抬手掩口,“困死了,你也别想些有的没的,早点休息。”   及烈皱眉,“阿蛮小姐……”   “放心,有燕国公在那里,官兵抓谁都不会难为她的。”宇文融说罢吹熄蜡烛,回房安歇。   西边落月,日出东方。   万宝堂晨起打开门做生意,学徒伙计拎着水桶洒扫门前街道,老掌柜陪着宇文融点数新收来的货物,两人正商量一对于阗玉瓶的定价,忽然听见外堂伙计热情的往店内让客。   宇文融疑惑,时辰尚早,怎会有客人这个时候上门。   好奇心起,宇文融迈步转到外堂,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映着朝阳俏立堂内,束腰胡服打扮,简简单单挽着双髻,眉宇间似蹙非蹙,颇有种惹人怜惜的气质。   她立在一枚攒白玉梨花的发簪前,伙计正详细说明这古簪的来历,这少女极端沉默,间或点点头表示她在听。   老掌柜忽的在后面拍拍宇文融肩膀,急切的示意他走,宇文融随他转回内堂,老掌柜一躬到底,口里贺道,“恭喜融公子,您真是天大的运气。”   宇文融奇道,“这无缘无故的你从哪里看出我有运气?”   老掌柜左右看看低声道,“不瞒公子,外面那位仙姑可是药王韦神仙的高徒。前些年长安大旱,连皇帝都带着百官逃去洛阳,大旱后长安瘟疫肆虐,不知死了多少人,药王他老人家不忍见百姓受苦,组织长安城里城外的医生轮流治病,活人无数,他自己更是日夜看诊,眼看就要没气的病人韦神仙也能从阎王爷那儿抢出命来。老朽劝公子,外面的仙姑看中什么您干脆送她,谁敢保证以后没个七灾八痛的,到时候她总得给个面子出诊,这人情不亏。”   药王韦善俊,道家名宿,医术高绝更是天下闻名。   宇文融也是如雷贯耳,他心中一动,虽然从不疑心师父崇一的医术,但既然撞上药王的徒弟,求她看看及烈的伤势也没有坏处,说不定能让兄弟好得更快些。   想到这里,宇文融快步走到外堂对着那少女拱手为礼,“小店简陋,得小姐青睐当真蓬荜生辉,若您看中这梨花簪也是合该它有此机缘来陪衬小姐仙姿,如不嫌弃就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小姐收下。”   宇文融一使眼色,万宝堂的伙计是极机灵的,赶紧将盛装梨花簪的锦盒包好,恭恭敬敬奉上。   少女不接,带着种无奈的古怪神色看看放置发簪的锦盒,抬头望向宇文融,一双明眸黑白分明,清澄剔透,她轻启朱唇柔声道,“公子,无功不受禄,这梨花簪可能在公子眼里算不得贵重之物,依照师门训诫,我也是不该白白收下的。”   宇文融还要再劝,少女挥手止住,“公子,我自是知道因为家师的声名德行,长安城里多有认得我的人,这簪子我确实喜欢,若是公子家中有人需要医治,我定然不敢推辞,如只是敬仰家师,我等于打着他老人家的名头抢劫,那是万万不行的,还是依照价格付钱的好。”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饶是宇文融精明似鬼也只能暗叹送个礼都这么难。   他思量对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跟太平公主也无牵扯,师父崇一又向来不是那种计较小气的性子,恐怕听说药王的徒弟给及烈看病他还会欢天喜地的跟这女孩研究医理。   打定主意,宇文融禀道,“不瞒小姐,在下的兄弟身体不太舒服,若小姐芳驾肯移到后院看视,在下感激不尽。”   少女浅浅一笑,请他带路。   两人往后院走去,和少女互通姓名,宇文融才知道这少女姓李,走到最里面崇一的院落,院门打开,崇一正好和他们遇个正着,宇文融赶紧给彼此介绍,“师父,这位李小姐是药王的高徒……”   前面忽然喧闹吵嚷,宇文融一惊,不知前面店里出了什么事情。   少女淡淡道,“公子有事请便,我自会向尊师说明。”   宇文融挂心店铺,也不再留,匆匆道别赶回前面,却见一队衙役凶神恶煞般朝后院冲过来,衙役领头的黑大汉一见宇文融喝斥出声,“你小子是什么人!?”   对方是官家不好得罪,宇文融忍气赔笑,“各位官爷,在下宇文融,是万宝堂的少主人,请问大驾到此有何贵干?”   黑大汉瞪起绿豆似的小眼睛,从怀里拽出幅画像来回对照,一撇嘴,“先抓起来,里面搜!”   两个衙役过来恶狠狠扭住宇文融手臂,他们这些粗浅的功夫哪是宇文融的对手,只是碍着官面不好发作,宇文融把满肚子火硬吞下去,被衙役推搡着往后院走去,那黑大汉遇到人就要拿出画像对照,宇文融趁隙偷瞧,那画像和及烈竟有八分相像。   他猛然醒悟。   这必是惠范利用官场关系想要擒拿及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