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蛇女 第一章 捕蛇者 同治一十二年(1873年)九月一十三日清晨,雷劈山上“淅淅沥沥——”地下着纷飞的雨丝,一阵风起,叶落,鸦哀鸣。 风雨中,捕蛇者赵氏身后背着一个约四周岁的小女孩,悄无声息地出没在深山老林、沟壑岩洞之中…… “呼——”地一声响,一方烂泥潭里一颗如水瓢子般大小的蛇头腾空昂立而起…… 嗖——赵氏凌空出击,蛇杖自上而下准确无误地扫向蛇头下部一尺有余的地方。顿时,蛇棍子便恰到好处地把蛇头压在了烂泥潭里。半空中,一道黑坳坳的弧线袭向赵氏的后背……赵氏猛一转回身子,一双大手以快速无比的动作张开布袋口……泥潭里顿时泥水四溅,人蛇混战起来…… 一刻钟后,捕蛇者站立起来,他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终于,一条肥大的、足有三十多斤重的山万毒蛇落入了捕蛇者的白布袋子里。 放下布袋,赵氏转过脸来,看了看背在后面因为捕蛇动作太大而惊醒的女儿,他用他那一双沾满污泥的粗大的双手亲昵地在小女儿的稚嫩的小屁股上拍了两拍,背后的小女孩蹬了蹬双腿甜甜地笑了,赵氏一脸泥水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时候,天边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大雨滂沱而下,四周变得昏暗阴冷起来。 赵氏赶忙穿上雨蒿衣,然后,他用蛇杖扛上装蛇的袋子,背后背着小女孩,人高一脚步低一脚步地冒雨沿着山路往村庄走去…… 烟雨朦朦,山路泥泞。 估摸走了一个多小时,又困又累的赵氏走到了一块大岩石边。此时的赵氏尽管小心在意地走着,但当他走完岩石的一半时,不慎脚下一滑,连人和装蛇的袋子一起被滚落于山崖之下…… 山崖下,赵氏右脚压在蛇袋子上一直昏迷不醒。不知过了多久,布袋中的山万蛇狠命地从布袋里咬开了一个缺口,并往赵氏压在它身上的右大腿猛咬了一口。赵氏不由大喊一声,苏醒过来,但为之已晚:当他撕开裤子查看时,大腿根部已留下了二行深深的蛇齿印。 “我命休已!”赵氏仰天长叹起来,脸色随即变得惨白;不久,又变成了紫色…… 他明白:这种剧毒的山万蛇被它咬上一口,无论人畜,不出十分钟,毒性一发作,就会无药可救,一命呼哉! 赵氏不再作任何的补救措施。他快速地解下身上的小女孩,并把她放置于一块石头的上面,他的一双手擅抖地抚mo着女孩子的小脸蛋,尔后,捕蛇者抬头仰望着一团阴霾的天空,一行老泪汩汩地从双眼中流了出来,那是生离死别的泪水啊! 几分钟后,他终于支持不住,席地秃然坐下,全身变得肿胀乌黑起来;再一会儿,“卟”地一声响,他软软地倒在地上,慢慢地,他合上他的双眼,仰天苦笑着死去了…… 下午,雨变小了。一位年约十七、八岁、替财主守山林的健壮小伙子——陆特宋收工回棚的路上,在山沟里“哗哗”响的流水声中,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有小孩子在哭泣的声音。他好奇地循声寻去,这才发现:山崖下,有个小女孩独自呆坐在一块岩石上啼哭着,哭声时断时续。也许是哭累、哭饿了,哭声已显得没了多少的力气。 特宋快步来到山坳,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他又发现:除了小女孩之外,还有一个全身乌黑肿大,躺倒在地上死去多时的中年人。 阿宋迟凝了一下,之后,他蹲下身子抱起小女孩子,想带走她。小女孩拼命地挣扎着下到地来,扑到死去的中年人身上又大哭起来,久久不肯离去。 阿宋呆站在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当他转过头来看到掉在地上的蛇袋子时,不由大吃一惊,他大步上前,抱起小女孩如飞而去…… 原来,他看到蛇袋子里的大毒蛇已咬开了一个小洞口,破洞里正吐出一条长长的蛇舌信,随即,一颗乌黑油亮的蛇脑袋正拼命地往外面掏。很快,破洞口露出了整个蛇头和二尺多长的蛇身子。此时,蛇似是发现附近站立着的阿宋,它的一双眼晴狠毒地怒视着陆特宋,并加快了窜出白布袋的动作。它一定把阿宋当作抓它进入蛇袋子中的捕蛇者了。 蛇在不停地挣脱布袋子,蠢蠢欲动地想扑向阿宋。此刻不走,非被这大猛蛇咬杀不可。 陆特宋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着小女孩回到他山上住的小木棚里,并把锅里的饭粥喂给小女孩,小女孩停止了哭声。不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阿宋找来一张破席子,悄悄扛上一把锄头,回到山崖下赵氏的尸体旁边。他冒雨用锄头挖开一个坑洞,并把那张破草席裹在捕蛇者肿胀的身上,草草地掩埋了赵氏。那根乌黑的蛇杖和空了的破蛇袋子,陆特宋也一拼合葬在了土坟堆里。 陆特宋安葬好赵氏后,返身扛着锄头回归木棚。进入木棚后,他发现小女孩仍在睡着,眼角挂着泪珠。她的左手不知何时紧握着一样东西,阿宋走近前看了看,原来是一把折叠的小小刀,刀锋锋利无比,显是上等精钢铸成的。小刀的刀柄末尾打印着一个“赵”字,这父女应是姓“赵”的一家人,折叠刀该是这一家子祖传的宝刀吧?陆特宋想着。 捕蛇女 第二章 三只乌鸦 第二天一大早,正当陆特宋迷迷糊糊沉睡之时,恍惚间,他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爹!爹爹!我要找阿爹……”特宋慌忙起了床,看到小女孩早已醒了过来,她正坐在床沿边恐惧地瞪着一双眼晴看着他,嘴里不断地哭喊着要找自已的父亲。 “小妹!不哭不哭!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你的爹爹!啊——”陆特宋连哄带劝地对她说。接着,阿宋又盛上一些饭菜喂给小女孩,小女孩的哭声这才变没了。 东边的太阳升了起来,陆特宋反剪着双手背着小女孩在这座山的上下巡视着。这是他每天必须做的活儿之一,以防有人偷砍了东家的山林树木。 刚开始,小女孩以为是阿宋要带她去找她的父亲,停止了哭声。待见到阿宋转了一大圈之后并没有见着她的爹爹时,她不由又大哭起来。这一回,特宋如何哄她也不灵了。 他左右为难起来,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来让她停止哭声? 这时,正巧有一对乌鸦在头顶上空盘旋鸣叫着。他抬头往上面一瞅,“有了!”,原来,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有一窝乌鸦窝。他高兴起来,对小女孩说:“小妹不哭!阿叔上到树上抓几只小鸟给你玩,别哭了,啊——” 阿宋把小女孩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他敏捷地爬上那棵树上,把树枝上的鸟窝整个摘了下来,并把它递给了小女孩。这一次,小女孩看到鸟窝里有三只毛茸茸的小鸟在伸长脖子张嘴叫着,她用小手抹了抹眼泪和鼻涕,停止了哭声,一双小手从阿宋的手上接过鸟窝窝,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小鸟,手捧乌鸦窝任由着阿宋背着她转回了看守山林的木棚里…… 每一天,陆特宋早早起来,煮好饭菜,装入饭盒里。在太阳刚刚升起,万物初醒的早晨,他总会背上小女孩,在山林中走着、巡视着。小女孩则背在他那宽广的后背上双手捧着鸟窝窝专心地喂着虫子给那三只小乌鸦,不时,她会伸下头来,甜甜地对陆阿宋说:“叔叔!你看!小鸟在抢吃虫子哩!” 每一次,阿宋都会赶紧扭过头来微笑着回答她:“是吗!好玩不?小妹妹!” “好玩!真好玩!嘻嘻……”松树林里传来了小女孩子咯咯的欢笑声。 走着走着,小女孩又用手拉扯特宋的耳朵,小嘴巴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阿叔!我要尿尿!”阿宋赶紧把她从后背扶下来,让她蹲在路边撒尿。有好几次,特宋因为动作慢了一些,小女孩撇不住,一下便尿到了他的后背衣服上面,惹了一身的尿臊味。 现在,每当一听到小女孩说要尿尿,陆特宋便如条件反射般弹跳开来,赶紧慌忙地把小女孩抱下路边,让她尿尿。否则,她又要尿在他的后背上了。 特宋常想:这小女孩子长大后,该不会是个急性子的孩子吧? 过了两年,小女孩已长至六岁。阿宋常年独自一人在山里,如今有这么一个整天吱吱喳喳的小女孩陪伴着,他感到少了些许的寂寞,多了些快乐。他越发感到离不开小女孩了。 冬去春来。山上的树木叶子黄了又绿,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陆特宋觉得这满地的落叶、有着一股弹性的大山、东边的日出、西边的晚霞以及雨后的彩虹,让他感觉到清新舒爽、回味无穷。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让他有些迷恋起来…… 但是,这一年的秋天,他不得不离开了这里,又回到他从前逃出来的武缘县的县城,又过起了他从前乞讨、扒窃、赌博、拉帮的小混混生活。 且说这一天,陆特宋正在离小木棚附近不远的山上捡柴火,韦家村大地主的公子韦少爷带着另一村屯一个财主的儿子上山打鸟,但见他们每人扛着一支土制的粉枪东张西望着往特宋山上的小木棚走来,一路上,他们什么也没打着,正在扫兴。突然,他们听到了附近有几声“哇哇——”乌鸦的叫声,当下两人大喜,他们分头摸爬着往乌鸦叫声的方向寻去,这才发现:在一个小木棚前的一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上,三只大乌鸦正在一支树丫上扯着嗓子鸣叫着。陈少爷不由分说,对准乌鸦举起粉枪便扣动了扳机,“轰——”地一声响,一只乌鸦应声从树上落了下来。二位少爷见状,俩人跑了上去,想捡起地上的乌鸦。 这时,小木棚的门“咣啷——”一声打开,一位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和一只汪汪叫着的杂毛狗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小女孩看到一只自已养大了的大乌鸦被人打死了,她哭跑过去,要从陈少爷的手中夺回死去了的乌鸦。 “赔我的乌鸦!赔我的乌鸦……” 韦少爷看到房门打开,又听到小女孩说这乌鸦是她养的,不由心虚起来;当他又看到一条杂毛狗“汪汪——”地向他冲过来时,不由慌了神,他拿上地上的死乌鸦就想溜走。但此刻小女孩已双手死死抓住乌鸦不肯放松。韦少爷拼命地拉扯着,并把小女孩拖走了十几步远,小女孩还是不松手。韦少爷便狠下心来,他抬起右脚用力踢上小女孩…… “住手!”陆特宋听到枪声一响,紧接着又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知道事情不妙。他赶忙捡起一根扁担,快步赶回小木棚。他刚好看到陈少爷正对着小女孩下毒手,不由分说,人随声到,陆特宋手中的扁担横扫而出,扁担不偏不倚正正打在了韦少爷的右大腿上。 “哎哟!哎……哟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韦少爷顿时嚎叫着掉下粉枪和死乌鸦,双手捂住右大腿,左腿金鸡独立般站在哪跳旋了数个圈圈,痛的脸呈酱色起来…… 过一阵子,他疼痛好了一些,这才抬起一双血红的双眼瞪着陆特宋。突然,他二话不说,抢过身边小财主的猎枪,一拐一拐地走到阿宋的跟前,用枪指向阿宋的太阳穴,恶狠狠地吼叫着:“好你个陆特宋!你敢……敢打我?我……我打死你!” 其时,陆特宋被韦少爷用枪指在哪儿不敢动弹,小女孩静静地站在阿宋的身边抬眼看着两人。僵持中,眼看着这个不知深浅的少爷食指就要扣动扳机,突然,小女孩子快速抽出她的赵氏小刀用力刺入韦少爷的大腿根部,“哎哟——”一声更大的长嚎伴随着一声“轰——”的枪声同时响起,粉枪的枪口被抬高起来,散弹‘呼!’地从阿宋的耳边飞上天空。一阵浓烟过后,特宋发现自已并没有被枪打中而受伤,但沉闷的枪声让他一阵的耳鸣眼花,耳朵嗡嗡作响起来,脸上被火yao的烟尘撒了一脸的乌黑。 “母卖春(壮语:她妈的意思)!”陆特宋被韦少爷用枪指着,差一点送了性命,不由恼怒起来,只听到他大吼一声,捡起地上的粉枪往青石板上一拍,粉枪被断成几截。阿宋仍不解恨,猛转身,他大步返回屋子找寻出一把大砍刀冲出来要和韦少爷拼命。韦少爷身边的小财主一见大事不妙!他赶紧掉下没了子弹药、断成几节的两条粉枪,脚下抹油般扶上韦少爷匆匆下了山,远远地,二人又回顾头来喊着:“陆特宋!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捕蛇女 第三章 乞丐首领 特宋待他们走后,当下寻思:不好!一会儿,这两个小斯就会带人上山来跟我算帐,我孤单一人,再不走可要吃了大亏。他二话不说,返身回到屋子里赶紧收拾东西,然后,他带上干粮和水,背上小女孩慌忙奔出小木屋,直往密林深处狂逃而去……在他的后面,他的那条跛了一条腿的杂毛狗也一跛一颠地吐着长舌头、夹着长尾巴跟随在他的主人的后面一溜小跑起来…… “亚妹!亚妹!开门!开……开门!” 夜深人静,陆特宋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三天二夜总算回到了武缘县城(今广西武鸣县),他摸黑来到五海河边的一条破旧的木船前,隔着晃动的河水在河岸边轻声叫门着。 一会儿,船上有了微弱的灯光;再一会儿,小木船上传来了一个姑娘的小声应答声:“是阿宋哥吗?” “对!快放踏板过来!” “嗯!”船上的姑娘把一根长木板一头架在船头一头架在河岸边的泥地上。陆特宋回顾身子机警地前后左右看了看,这才悄然地走上木踏板上到小船里。 “阿宋!你回来啦?”在船上,亚妹的父亲和亚妹看到阿宋摸黑回到县城,后面还背着一个正在熟睡着的小女孩,他有些愕然,亚妹更是拿眼看看小女孩又看看陆特宋。 “亚妹!快帮我把小妹抱到床上躺下,这小妹是捡来的!我已背着她三天二夜了。”陆特宋看到亚妹父女心存疑问,赶快解释着。亚妹这才放下心来,赶紧从阿宋的后背抱起小女孩放到自已的床上。 阿宋坐在床沿边,喘够了气,又喝下几口亚妹递过来饭粥后,终于松下了一口长气。过了一会儿,他这才注意到后背有一丝凉意,用手一摸,湿湿的一片,他又习惯地把手往鼻尖下闻一闻,他除了闻到臭汗外还闻到了一股尿的腥臊味。这几天几夜的狂奔逃命,他忘记停下来给小女孩撒尿了,小女孩又把尿撒在了他的后背上面。 亚妹看到阿宋用手摸摸后背又把手放到鼻尖下嗅嗅的动作,感到很奇怪,她转到陆特宋的身后,拿鼻子贴近阿宋的身子闻了一下,她感觉有一股尿臊味直冲鼻孔而来;亚妹不由用一只手在鼻尖下扇了两扇,另一只手则抿着自已的小嘴唇,眼瞅着阿宋偷笑起来。之后,她进入里面的一间房子(船尾,她父亲住的地方)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让特宋换上。 “……阿宋!你走后,阿三来找你好几次,他要跟你算帐哩!”在亚妹住的船上房间里,亚妹头靠在阿宋的胸前,小声地跟阿宋诉说离别后的相思和发生的事情,并提醒阿宋要提防他的死对头阿三。 “阿三没死?” “他没有死,你哪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倒是把他的头打歪了。”陆特宋听到这不由沉思起来…… 原来,几年前,陆特宋早就在武缘县县城住了下来。说是住,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房子可住下,不过是遇到大风大雨便往木桥孔下避避风雨;天晴时,则来到小东街的大榕树底下躺一躺。说白了,阿宋那时是住在武缘县城讨饭好几年的叫化子——乞丐。 陆特宋,小名亚宋(阿宋),字干卿,广西武缘县宁武庄垒雄村红口屯人。咸丰十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部回师广西,所部到达陆特宋的村庄——垒雄村,抢走了村里的一些猪牛马和粮食。待他们走后,村里有一个与阿宋父亲有仇口的村人便诬说看见陆特宋的父亲陆业秀带他们进的村,村人们信以为真,众人不由分说,把陆业秀捆了起来。之后,陆业秀被众人活活打死在村口的一条臭水沟里。次年,陆特宋的母亲改嫁到武缘县县城一个姓魏的夫家,住在盐埠港游家塘边,靠割马草和帮人挑水为生。改嫁前,她把陆特宋过续给了别人,时年陆特宋刚年满三周岁。待长大了一些,阿宋便四处流浪,在武缘县城周边行乞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由于他力大、好斗、心狠,还有些仗义。因此,他在武缘县城的小东街及城西一带划地为牢,成为他和他的一帮弟兄们乞讨、偷窃、强收保护费的地盘,并以此为生。 提起武缘县的阿三和陆阿宋,本地人没有不认识的,该因此二人是县城的两霸。他们一东一西、一穷一富划地为牢,各占一方过着寄生虫般的生活。在武缘县城里,二人白吃白喝白拿那是看得起你,稍有不从的一顿老拳把你打出武缘县城,那你在武缘县的生意算是做没了。因此,那些商人和财主多是宁可得罪官人也不敢得罪这些地痞流氓。官府对他们俩也感到无可奈何,因为这二人做事从不亲自动手,都是让其手下干的。阿三的手下有不少是些亡命之徒,又因惧怕鬼头刀阿三,所以,犯案被捉后,都是自已扛着,死也不供出后台是谁。最后,过些时日,再由鬼头刀阿三暗中出钱赎出。而陆特宋这一边则是一帮乞丐、没有活路的人,无牵无挂,光棍一条。被抓住了,个个一声不吭,人人任凭你打你骂,打得皮开肉绽了,至多嚎叫数声,还是紧咬牙关,打死也不说出是谁人指使的。官府也拿他们没法子,要把之关进大牢还得白养他们几餐——划不来。最后,只好晚放不如早放,免得白养了这帮叫化子。 自然,他们所犯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陆特宋来到武缘县城之前,整个县城的黑道生意都是鬼头刀阿三一人独揽。阿三(姓名唐三威)——武缘县县城小东街人,此人牛高马大,善使一把鬼头刀,人称鬼头刀阿三。阿三心毒手黑,吃喝膘赌样样在行,自然,偷、抢、拐、骗也是行家里手。阿三的身边有号称“四大金钢”的打手。这些打手在街上看到谁人不顺眼,出手便打。敲、诈、勒、索是他们的家常便饭。陆阿宋是宁武村人,老家离县城有十几公里远。因父亲被村人打死,母亲改嫁,村人多是对他白眼,他在村上呆不下了,便流浪到武缘县城里,久之,他也网络一批叫化子,想独居一方。鬼头刀阿三看到这个乡下佬陆特宋想从他的碗里扒下些饭粒来吃几口,那还了得!他也不问问我唐三威是否会答应!呸!于是,他派出几个弟兄到桥孔下警告阿宋,让他滚远点。 阿宋自小父母双亡,四处流浪,本也是白布条掉到染缸里——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物,他让几个弟兄把来人打跑了。 这一次可就把事情闹大了。第二天一大早,阿三带上四大金钢气势汹汹地率众来到陆阿宋住的桥孔下,他要亲自处置陆特宋。阿宋也早有准备,他已经连夜赶回宁武庄,喊来一帮哥们,躲在桥孔下,蓄势以待。陆特宋寻思:要长期占住这城西地盘,非要有勇气和胆量与阿三对阵不可,否则,真如阿三这帮混蛋所说的那样被滚出武缘县的县城了。 鬼头刀阿三站在桥面上,俯视着阿宋他们,但见这些人足有四、五十人,人人手拿扁担、菜刀、木棍、火统等站在桥孔下怒视着桥上的歪头三一伙人。歪头三一看,心不由有些怵了起来,私下想着:一年不到,没想到陆特宋竟有这么多人,他除了后悔没带更多的人来之外,不由也惦量起来:阿宋这一边都是些无牵无挂的流浪儿、叫化子,命贱,敢玩命;而自已这一边除四大金钢外大都是些混饭吃的纨绔子弟,平时拿势吓吓别人还可以,真要打,那可是一群龟孙王八蛋——缩头缩尾的角色。今天,如果真的与宁武佬陆阿宋拼命,胜负难以料出。他不由惦量起来:要打,没有把握,要退,面子上挂不住。 他想了好久,这才有了一个鬼主意。 只见他低头冲着桥下大声地喊道:“陆特宋!你给我听着,这县城的地盘本来是我阿三撑着的,我看你也没地方可去,现如今我阿三大度一些,让出城西这一块地盘子来给你。不过,这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阿宋也不希望打这一架,他心里不单没个底儿,更重要的是,一旦开打,必有死伤,他阿宋肯定会逃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会进了大牢再也出不来了。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这些弟兄可就没饭吃了。但阿三这帮人则会用钱上下打点,照样没事,这会便宜了他们,吃亏了自己,会被阿三这小子看着笑话的。想到这,他耐下心来要听阿三说的条件。 “很简单!这地盘本来是我打下的,就算是我租与你吧,你每年只要向我纳上三佰两的银子,这城西便归你管。否则!我可不客气啦!”阿三在桥上大声嚎叫着,并作势随时要动手的样子。 “好!我依你!”陆特宋爽快回答说。他知道自已脚跟未稳,先缓一手再说。阿三听到阿宋答应他所提出的条件后这才有脸有面地率众撒了回去。 一路上,阿三还觉得很划得来:这城西商号铺面少,没有多大的油水,就让与阿宋瞎忙去吧,待过它一年、二年之后,只要阿宋每年交不出三百两银子来,嘿!那还不是乖乖地给我滚出武缘县城。 阿三的这一想法错了。阿宋后来要了他的命,武缘县城都归了陆特宋。这是后话。 自此,陆特宋拥有在城西的行乞、扒窃、赌博、强收保护费等歪门邪道的经营权,不过,他每年须向歪头三纳供三百两银元。 捕蛇女 第四章 五海河岸的打斗 亚妹是大皇后村人,她的一家是本村一个大地主的佃户,这个大地主是一个出了名的老色鬼,他已有了一个老婆和二个小妾,但仍不知足,吃了碗里的,还要伸长脖子望着碗外面的。 老地主看到佃户家的女儿亚妹越长越白净水灵,每日里,他瞅着亚妹腰枝招展地在庄园里晃动,小荷才露尖尖角。心里头便鼓捣了起来,要打起亚妹的主意。 一天中午,大地主趁着亚妹的父亲到地里干活时,他悄悄地窜入亚妹的闺房,上前就是又搂又抱,要强行行事。亚妹又羞又恼,拼命反抗,一边又喊又叫着不肯就范。 刚巧,这一天,亚妹的父亲提前收工回来碰上了,老人家真是又气又急,他拿起扁担当头就打向老地主,老色鬼一看亚妹的父亲来势汹汹,他赶紧捂着被打中的地方灰溜溜地逃走了…… 老地主虽然被自已的佃户打了,但仍然色心不死,他的一双贼眼还是每天围着亚妹的身子上下打转。 亚妹的一双迷人的大眼晴、欣长丰满的身材、年轻又美丽实在让他神不守舍,他有心要摘下这朵长在自家地头上的鲜花。 因此,刚过几天,他便带上一个家丁,借故亚妹的父亲借了他家的钱未还,把亚妹的父亲痛打了一顿。之后,还扬言:三天之后,如果亚父还还不上钱,那可要亚妹的人来抵顶债务。 亚妹的父亲势单力薄,被逼无奈。第二天夜里,他带上亚妹偷偷地逃出了大皇后村,一路讨饭着来到武缘县县城。 当他们父女俩在城西行乞时,被陆特宋收留下来,阿宋还特意地不知从何处偷来了一只破船让这父女俩把家按在船上。每天,他都带去好吃好喝的给他们。 他的心里装有了亚妹,亚妹也自是心知肚明。 亚妹的父亲原来在大皇后村开了一个私敦,后来读书的村童越来越少,日不付出,私敦只好关门大吉。 关门后,老先生一无手艺,二无田地,也没多少的积蓄。为了父女二人养命糊口,他只好上到本村的大地主家当佃户,以微薄的收入养活相依为命的他和女儿。 亚妹自小在父亲的身边耳闻目染,长大后也略知文墨,聪慧过人,针线活儿样样皆通,又加上她人长得美丽动人,自然心界也颇高。 她暗中要寻找一个志高远大,成就大器的男儿作为她的终身伴侣。阿宋的到来,让她心中为之一动,他便是她要寻找梦中情人!因为,凭感觉,她发现阿宋哥为人仗义疏财、胆大心细、有一股雄心壮志,那可是烂泥草地上的一颗闪亮的明珠,过不多久,他一定会破土而出,光彩照人的。 二年之后,陆特宋在武缘县城西这块地盘站稳了脚跟,他攒下一笔钱后,从边境购进了几条破枪,人马也渐渐地强大起来,他开始不把鬼头刀阿三放在眼里了。 头一年,他按阿三要求纳供了三百两银元,第二年他仅交上二百两,到第三年初,陆阿宋便明确表态:每年给几百两银元,亏到了本,干脆免给了。鬼头刀阿三每天只会吃喝玩乐,并无心壮大自已的实力,待看到陆特宋拒交纳供,他又气又恼,但看到阿宋人多马壮,又备了枪炮,今非昔比。 此时,他好象喝下了有苍蝇落下的汤水,心里难受。 “这城西的地盘看来只好真正让与这个宁武佬啦。”他自叹着。继而,他咬牙切齿地暗骂:只要他陆特宋不犯过城西这地块,那就由着他占了城西这地盘算了罢,但只要他牛角尖再胆敢跨过城东我的地界来一寸,那我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待他了! 这话他还没说凉,陆特宋的牛角尖真的过了界。阿宋暗中纵容几个弟兄来到城东小东街的大榕树下或躺、或坐、或站地向过往行人强乞强讨起来。 阿三这一次可真气炸了肺。他大骂起来:陆特宋!你骑到本大爷的头上拉屎拉尿来啦!不治治你,我可没了地方搁脸!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杀气腾腾地带上所有的弟兄顷巢出动。 他率众来到五海河边,叉腰站在河岸上,一张破锣似的大嘴巴对着漂在五海河上亚妹住的破船边嚷嚷开来:“陆特宋!你这个跛脚杂毛狗!(自阿宋回城后,身边总带着从山上跟回来的那条跛了脚的杂毛狗,所以,阿三的人都叫阿宋是跛脚杂毛狗,以讥讽他父亲带太平军入村、母亲改嫁、过续他人、四处流浪等杂七杂八的身世)快给老子滚出来!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的斤两?” 陆特宋正与亚妹在船舱里搂抱睡着,大清早就听到岸上有人冲他又喊又叫的,他咕碌起床,往船外一瞅,哇!我的妈呀!河岸上黑坳坳的都是阿三的人马。陆特宋定了定神,之后,他穿上衣服,从船里提上一把杀猪刀,走出船舱,扯开大嗓门冲着岸上的阿三开口大骂:“阿三!你这狗娘养的!你想干什么?” “杂毛狗!这城西的地盘我让与了你,你现在又到城东来捣乱!这分明不把我阿三放在眼里,今天,我倒要领会领会与你!有种的快快上岸!让我们斗上一斗!今天我要是不把你给摆平了,难解我阿三的心头之恨!” “好啊!狗杂种阿三!既然如此,你想跟我单打独斗或是一窝蜂上来?”阿宋故意买了一个关子试探着,因为此刻他知道:他的弟兄尚未到来,他一个人是对付不了这么多人的。 “嘿!杂毛狗!与你斗!那用帮手!就我和你斗一斗!有种的快上岸来!”阿三得意地昂头对他挑战着。 “好!”陆特宋狂笑一声,提刀便要飞身上岸。 “阿宋哥!不能上岸!他们人多势众!会吃亏的……”亚妹拉着阿宋的手不放,陆特宋挣脱亚妹的手,纵身一跃,从船上跳上了岸边…… 阿三的人把他围了起来。 陆特宋手握杀猪刀魏然挺立在阿三的对面,阿三“嗖!”地从身上抽出一把鬼头刀,双手紧握着,一双瞪红的眼晴怒视着陆特宋,两人对峙起来。 众人一看要开打了,都纷纷往后退。 突然,阿三的鬼头刀高高举起凌空劈向陆特宋,其势凶猛;阿宋不加思索赶忙用杀猪刀一架,“当——”地一声响,两把刀碰出了一串的火花。阿宋的刀不待阿三的鬼头刀抽回,他顺势便砍上阿三拿刀的手,阿三慌忙回身往后一翻,同时鬼头刀顺势“呼!”地在半空中轮了一个圈子,意欲劈断特宋的长腿,特宋情急中腾空而起,杀猪刀直指阿三的脑门……一时间,可真飞沙走石,险象环生。这两个泼皮为了争山头、抢地盘,树起老大的威信,二人刀刀凶狠,刀刀要命。 亚妹站在船上看到阿宋的身上受了几处伤,鲜血染红了衣服。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上……而此时,阿三的一帮弟兄正蠢蠢欲动地想帮助他们的老大击杀阿宋。陆特宋一看不对劲,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五海河的北边。 此时,两人各有所伤,阿宋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 论刀,阿三的鬼头刀要比阿宋手上的杀猪刀长一倍,所以阿三的鬼头刀要比陆特宋的杀猪刀zhan有优势。打斗中,阿宋多是选择防守反击。 “如果再这样下去,非吃亏不可!”阿宋一边想着一边应付阿三的刀,他在想法子如何扬长避短。 他且战且退,当他退到河边时,他发现前面有一片小树林,于是,阿宋有了主意。只见他虚晃一刀,详装败退,快步隐入了小树林之中。阿三斗的正欢,不知是计,以为阿宋已败,便如一头得胜的公牛一般一阵猛追猛赶而来想击杀阿宋。 紧跟在后面的一帮阿三的弟兄们都高声呼叫:“老大!杀死他!杀死他!” “阿三少爷!加油!灭了这小子!” “打死这个叫化子……” …… 他们都在替阿三加油助威,更认为他们的老大阿三这回肯定赢了陆特宋。 阿三这一回更加得意忘形地加快了步伐,他不加思索地跟着阿宋冲进了树林之中。当他发现陆特宋近在眼前时,举刀就砍,阿宋早有防备,轻轻地一躲闪,阿三的鬼头刀被砍在一棵大树上固定在了哪儿,一时竟抽不出来。 这时候,机不可失!陆特宋快速地抬起杀猪刀砍在阿三的脖子上,这一刀下去,阿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声便倒在树下,扒在地上不动弹了……围拢过来的阿三弟兄们看到后都惊呆起来,纷纷往后面退缩。 四大金钢想上去搭救阿三,但看到此刻的陆特宋眼露凶光,一把滴着血的杀猪刀正紧握在他的手中一声不吭地怒视着他们时,四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呆呆地站在阿宋的对面再也不敢往前移动半步……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我陆特宋一人做事一人当!往后,如果谁敢在我走后动我任何一个弟兄的一根毫毛,我陆特宋一旦回来定叫他鸡狗不留,杀光你们全家老小!”阿宋话一说完,回身一刀,把后面一棵碗口粗的柳树砍断下来,“哗”的一声响,倒下的柳树覆盖住了躺在地上不动不弹的阿三。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没人再敢出手营救他们的老大阿三了。 阿宋提着杀猪刀昂然从众人前面走过去。 当他走出武缘县县城后,便慌不择路地一直往东逃跑。 他估计:阿三一定被他杀死了,此时不走,等官府一来,那可就跑不了! 捕蛇女 第五章 黑道 之后,他躲到深山,来到远离县城的山村韦家屯替人看守山林。 那知,刚过上几年的清静日子,这一次,山上又出了事儿,他不得不悄悄地折回武缘县城,他想:放下小女孩给亚妹后,就奔往他乡,另谋生路。 现在,他从亚妹的口中知道当年自已的那一刀并没有把阿三打死,阿三经过医治后活了下来。只是,不知道阿宋这一刀割断了他的那一根神经,他的头自此便有些歪了起来,每一次看人的时候阿三总是要把双眼竖排着方能看清对方。久之,武缘县的老少爷们背地里称呼他时,便在“阿三”的前面加上“歪头”两个字,变成“歪头阿三”这不中不洋的人名字来。当然,没人敢在他的面前这样称呼他,除非你活的不耐烦了。 阿宋重新回到武缘县城的第三天,歪头阿三莫明其妙地失踪了。有人说歪头阿三得了暴病死在一个妓女的床上;有说是被人砍断了头,尸体被投入五海河的水中;有说他逃走了……总之,歪头阿三这个看人眼晴竖排起来的怪模样从此永远没有再在武缘县城的街面上露过面,而他的一帮弟兄似乎也一夜之间树倒猢孙散,全都逃的无影无踪。 歪头阿三的去向,只有陆特宋最为清楚,那就是,他打发他到阎王爷哪儿报到去了。歪头阿三的尸首被阿宋沉入五海河的水底下,永远地闭上了他那双竖排看人的双眼。 今天,天气晴朗,阿宋坐在船上惬意地拿一根鱼竿漫不经心地钩鱼,一边,他的目光不离在船尾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思想着该给她起个名字了。亚妹正在一旁洗衣服,看到阿宋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他:“阿宋哥!你在想什么?” “亚妹!我在想给小妹起个名字,你看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老人们说,孩子出生时,大人喜欢把看到的第一个事物名称作为此刻出生的孩子的名字,据说以后孩子长大了最为聪明、长寿,小妹妹她——” “噢——让我想想,对了,我第一次看到她时,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旁边有好多好多高大的树木……” “夕阳、树木便是一个梦字,高大的树冠下一个小女孩合成一个娇字,再加上一个女孩子,不如就叫她是‘梦娇女’,‘梦娇女’这名字好听吗?就叫她梦娇女好吗?” “梦娇女!不错!不错!我们以后就叫她是梦娇女!” 从此以后,阿宋占下歪头阿三整个县城的地盘,他每天要么坐在破船里和亚妹斯混着,要么带上小梦娇女和他的杂毛狗到街上四处巡视,看看他的弟兄们要赖泼皮,收些保护费,小偷小摸什么的。 他看到:这些没有门路的弟兄们,投靠在他的手下,那些官家卖办、土豪劣绅、地丕流氓知道那些叫化子是陆特宋手下的人,多是客气地不打不骂、给些小钱打发让路。阿宋每当看到这一情景便感到心满意足,认为这已经是上苍厚待了他们。尽管,他们现在吃的还是剩饭剩菜,穿的还是破衣烂裤子,冬天在桥孔下避寒,夏天在大树下纳凉,但已没人胆敢大明大白地欺负打骂他们。这跟从前已有了很大的差别。 每一天,他带着小阿娇和杂毛狗从县城的东边逛到西边,又从西边逛到东边;一路上,小弟兄们奉迎着他,商铺老板们客客气气地请他到店里坐坐,端上茶水让他喝歇,给他小恩小惠巴结着他,这让陆特宋知足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日后自已会成为清朝的高官历任管带、统领、左右江镇总兵、提督、耀武大将军和民国的大元帅。 小娇儿渐渐长大,她成了阿宋的小尾巴。每日里,只要阿宋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就连亚妹想和她单独在一起她也不肯。每一天,梦娇女总是“阿宋叔叔、宋叔哩!”地叫个没完没了,特讨陆特宋的喜欢。阿宋对小娇女关爱有加,常由着她跟在屁股后面颠跑着。夜晚,当阿宋和亚妹睡觉时,她也非挤进被窝来一起睡不可,这让两人好不难堪。他们只好等到她睡着了的时候两人才可以恩爱一番。 每一天,阿宋晨起总会练上几趟拳脚,早起的梦娇女看着好玩也跟着他有模有样地练习着。日久,竟能把阿宋的那几套拳脚功夫记得滚瓜烂熟,演练起来虎虎生风,让阿宋把她直夸。 春天又到了,五海河沿岸的柳树树梢上吐出了新芽儿,从河水水面上生出的雾气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弯弯曲曲、轻轻幔幔地交错变幻着撒向空中,天空上的云朵五彩缤纷、聚散分合着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静静的五海河河面上停泊着一只破旧的小船随风在云蒸霞蔚的雾气中轻轻地荡漾着。船头上,一位年轻人双手叉腰地站在哪里眼望东边升起的日出凝神思索着,那长长的身影倒映在河水之中……陆特宋的心此刻犹如春天般噪动起来,他在思考着他的一个手下——从龙州沿路乞讨来到武缘县县城,被自已收留的黎阿西的话儿:陆大哥!这武缘县城地处偏远,交通阻塞,依我看可不比我们那地方油水多多。你看:一年到头,我们收七讨八的只不过刚够我们弟兄不受饥饿,要是我们能到我的故乡——龙州去发展,那可是另一番景象。因为,龙州这地方与越南相通,交通发达,商贾云集,特别是那些蓝眼睛、白皮肤的有钱洋人经常出入其中,跟他们讨几个钱花花那是最容易的事情。 他被黎阿西的话儿说动了,他决定前往龙州发展。 不久,他挑选三十多个弟兄,每天强化训练他们。再过一个月,他将带上黎阿西一干人马奔赴龙州。 明天早上,陆特宋就要出发龙州。夜朗星稀之时,五海河面上的小船上灯光依然点亮着。他把一些银元留下给亚妹,并嘱咐着她照看好小娇女和老丈人,一番恩爱过后,两人这才双双相拥息灯睡下…… “喔喔——”伴随着公鸡的打鸣声,陆特宋起了床,吃罢早饭,他背上包裹早早来到五海河木桥桥头等待着前往龙州的弟兄们。不久,弟兄们到齐了,阿宋把手一挥,这三十多个汉子便走过五海桥要往龙州方向前进。 正当队伍走完木桥时,两条人影把队伍给拦住了。这两人不是别人,原来是娇女和亚妹。小梦娇女上前拉住阿宋的衣角,说什么也要跟着宋叔走。 “阿娇!叔去外头做事,很快就会回来的,听叔叔的话,快跟亚姐回去!乖!” “不!不!我要跟你一起去,我要去嘛!”小娇女紧抓着阿宋的衣角就是不松手,非要跟着去不可。阿宋用手指叉叉头,看看她,又回头看看停下来的队伍,不知如何是好。“阿娇!路那么遥远,又那么难走,听叔的话不要去了,快回去吧!” “不的!我要去嘛!” 阿宋想了想,看看亚妹,对亚妹说:“亚妹!那你?” “阿宋哥!东西我都带来了,我想:你身边得有个女人服侍才行,我和阿娇还是跟你一起走更好一些!煮饭、洗衣服、洗碗筷等那可是女人干的活,我能帮你们做做这些事情!” 阿宋沉思一会儿之后,他蹲下身子,让阿娇上到自已的后背,一行人直奔龙州水口…… 捕蛇女 第六章 打劫 走了十几天,阿宋终于带领三十几个弟兄、亚妹及小娇女来到了龙州。黎阿西忙着把他们分散到龙州水口圩他的姑妈和自已的家中,对外则说这些人是来替掌柜们打工扛活寻找活路的人。 黎阿西的家离龙州水口圩不远的乡下,由于他家道中衰,又加上三年前为了医治父亲的病,不但花光了家中所有的钱财,变成一贫如洗,还欠下了不少的债务。无奈之下,只好出外逃荒。他本以为外面的世界好赚钱,等攒够了钱再回来还给债主,然后过上几年清静的日子。那知,他越走离自已的家园,看到的多是比他的龙州更穷更困的地方。待要返回时,自已的身上已分文全无。 荒草萋萋、艳阳高照。他不得不沿街讨饭,期望着有朝一日自已能够攒够路费后再回归故土。 总算,他运气尚好,他遇到了陆特宋,并说动他来到了龙州,一来实现了自已回归故乡的愿望,二来用陆特宋借给他的钱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他又可以体体面面地在水口圩上生活下去了。所以,日后,他对陆特宋感恩戴德,忠心耿耿,总是想方设法报答阿宋对他的恩情。 没有陆特宋,他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方能与家人团聚啊! 第二天,黎阿西便迫不急待地带上陆特宋到水口圩的各个码头和与越南相通的口岸及各个集市去探访行情,为将来大干一场作好准备。十天后,阿宋决定在水口圩最热闹的地方购下两间铺面,作为立脚之地。尽管这将花光他所带去的上千两银元。 他想:干他这一行勾当的,不能老租在人家的房子,一来行动不方便,二来一旦事情败露会怏及房主,给房主带来灭顶之灾。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房主是自已的兄弟黎阿西和他的姑妈。 当阿宋把三十几号弟兄安顿在两间铺面,他暗中派人查访到了越南人、法国人进出水口圩时多是走哪一条路的情况后,陆特宋开始想干那些不用本钱的生意了。 因为,购下铺面后,已花光了带来的钱,几十号人的吃饭也成了问题。 黎阿西来到码头、口岸、集市与当地的地头蛇接触,寻找扛工的活儿。 “黎胖子!这些人是从哪来的?扛惯活吗?工钱贵吗?” “是远地武缘县来的,他们要的价钱最低不过了。力气呢,那更没得说的,个个身强力壮,看过人后你自会明白。还有一点,他们不会本地话,人生地不熟的,你指向哪,他跑哪,整个哑巴似的又放心又好吭哄着呢!这样的人帮着扛活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那好!明日你就带八个人过来试试,我要带些货到越南去,可别给我出乱子啊!” “老板请宽心好了,错不了的,我明日带八个过来,包你满意!包你满意!”黎阿西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陆特宋发现龙州这地方确实如黎阿西所说的那样商贾云集,中越通商口岸人流如潮。这可是一块肥地。由于阿宋他们干活要价低,而且人多随叫随到,诚信度也高。因此,中越两地的商人渐渐都把货寄存在他们的铺面随时运进运出。阿宋帮别人托运货物进出关口的生意越做越好。现在,他们单单依靠替别人运输货物也已足够养活自已并略有积蓄,这可是好的开端。 半年过去,陆特宋暗中购买下十几条洋枪,他开始要做大买卖了。他发现这地方什么东西都不缺:鸦片、枪枝弹药、妓女、洋人、布匹、药品等应有尽有。官府管的也不严,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今天,黎阿西回报说有一队法国人的马队要从越南的高平入境水口圩口岸,马背上装载有一批武器弹药和大量的财物。机不可失。陆特宋心动起来,他决定劫了这一批武器来武装自已的弟兄,壮大自已的队伍。法国人自恃中越两地自古即为他们的殖民地,一向不把边境官员放在眼里,进出货物多是不交或少纳关税,他们经常携带违禁的武器、鸦片入关高价买给民间以牟取暴利。官府碍于法国的强大,不敢多有得罪他们。本来开关贸易,在《中法条约》中就写有一条:清政府开放通商口岸,象征性地收取一些关税即充许法国人自由贸易。法国人有条约可依,这可奈何不了人家。所以,清政府对外国人的偷漏关税或干脆拒交感到无能为力。不过,一旦有法国人在中国边境被劫时,这官府老爷们也就推出了他们的蜗牛政策,能拖则拖,拖不了的就到现场随便望一望,之后,打个马虎眼不了了之。谁让你偷运鸦片、武器到中国来祸害中国人!谁让你做生意不上税!掉了东西活该! 阿宋摸清了这一点,他首选法国人下手。 一条崎岖的边境小径上,一对小夫妻携着一个小女孩坐在马车上向越南方向驶去。马车的后面依次排开着四、五个手推的独轮木车,独轮车上大包小裹地堆放着不少的中国土特产和绸绵布匹等。远远望去,十足一个中国的土财主回越南娘家过节一般。 行行走走,法国人的马队和陆特宋装扮的车队刚好不期而相遇在一条仅能容纳一辆马车经过的悬崖小路的路中间,这是阿宋他们算计好了的巧遇。 “往后退!往后退!这是法国人的马队!让我们先过去!”对面传来了给法国人带路的一个本地人用本地龙州话的喊话声。就是这个人把法国人的信息透露给黎阿西听的,他从陆特宋哪领到了三十两的纹银,又加上替法国人引路得到的三十两,这趟两头吃的生意让他得了足六十两的银元。水口圩人高兴地一整天笑容满面,满口酒气的嘴巴笑得差一点裂到了耳根。 黎阿西听到水口圩人打的暗号,他赶忙“嘘——”地一声把马车停在路中间,不动了。 “喂!你耳朵聋了吗?这是法国卖办的马队,快快闪开!往后退!往后退!让路让路!”两头吃的水口圩人扯着毛驴般的嗓喉瞪着酒后的红眼对黎阿西众人吼叫着。 “干嘛非我们往后退?你们往后退,让我们先过去也是没错的呀!”黎阿西也扯上嗓门尖声叫着,寸步不让。 双方僵直不下,满脸酒气的水口圩人赶忙回头跑到一匹高头大马前,小声地跟马背上的洋人一阵的嘀咕,洋人望望对面的陆特宋一行人,很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递给水口圩人,水口圩人接过银子便往陆特宋这一边走来。一边,他趁着法国人不注意将二两银子端入怀中。 “承让!承让!我们马队驮的东西实在太重,不好回转!亲苦各位老哥退一退,这小意思请收下!”水口圩人满口黄牙地堆笑着说,他把剩下的三两银子塞到驾马车的黎阿西手上。 “二锅头!你又抹下几两银子啦?”坐在马车上的黎阿西弓下身子毫不客气地接过哪三两银元后,又用本地土话悄悄地对水口圩人笑着说。水口圩人笑而不答。 “看来还是我们让一让算了,掉头!都往后面退!”黎阿西示意大家转头往后退去,他自已则下车把前面陆特宋、亚妹和小娇女坐的马车车头变车尾地慢慢倒回到原来的路口,让到一边。法国人的马队这才“的得!的得!”地从他们的面前走了过去…… 法国人刚刚走出半里地,便受到了伏击。草丛中有人向他们开了火,有几个法国人纷纷中枪落下马来。很快,驮东西的马匹又折回到悬崖边的路口,但路口已被阿宋的马车和独轮车堵住,哪些驮重物的马无法再回逃。跑到山上隐蔽起来的陆特宋一伙人对准溃退的法国马队又是一通枪炮齐鸣,他们又打伤了几个法国人。慌乱的马匹把货物撒了一地。 骑在高大马匹上的法国小头目,一边后退,一边开枪还击,他开枪打中了阿宋的几个弟兄。阿宋大怒,站起,举枪瞄准这个小头目,正在这时,后面有一个法国人看到阿宋后也端枪对准了他…… “阿宋!快闪开!危险!”亚妹一见,大吃一惊,她奋不顾身地一跃而起,挡在了阿宋的后面,“轰——”地一声,后面的法国人的这一枪打中了亚妹。而阿宋尚未能对前面法国小头目开枪便被亚妹扑倒在地上。当他扶起亚妹时,亚妹已被这一枪击中心窝,她的嘴角立时渗出了一摊的血来。 法国人趁着这个机会,掉下货物,带上受伤的法国人逃离了现场。 “亚妹!你醒醒!醒醒!”阿宋抱着亚妹用力摇着,近旁躲在岩石下的小娇女也爬过来拉着她的手,哭了起来。 一会儿之后,亚妹睁开眼晴,她吃力地伸出手来摸了摸阿宋的脸,小声地说:“宋哥!看来我以后不能……侍候你了,你要……”她话没说完,头便歪向左侧,又昏了过去。 “亚妹!” “亚姐!” 亚妹又一次醒过来,她看看阿宋,又看看小娇儿,声音更为虚弱地说:“娇……儿,宋叔不……不能……没有一个女人……侍候着,往后,你……你要……多担……担……待你宋……叔!”说完后,亚妹的头一歪,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阿西!阿西!”陆特宋大声呼喊着并转头四处寻找黎阿西,黑暗中,黎阿西正组织弟兄们把法国人掉下的武器弹药和财物搬上马车,听到大哥阿宋喊他时,他感到情况有所不妙,他快步来到悬崖边阿宋的身旁,“大哥!出了什么事?”“快!快!马车在哪?亚妹中弹了!”“在那!”黎阿西大步在前引路,阿宋抱起亚妹紧紧跟在后面,小娇女跌跌撞撞地远远跟在他们的后面来到马车的跟前,阿宋跳上马车,黎阿西抱起小娇女放到车上,右手长鞭一挥,马车狂奔了起来。后面,载满法国人货物一字排开的独轮车如飞跟在后面…… “阿西!停车!”半路上,特宋怀中的亚妹四肢变硬变冷起来,她早已断了气。 寒风中,车子静静地停在一条小溪的旁边,狂风吹拂着周围的蒿草发出“鸣鸣——”响声。阿宋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怀中死去了的亚妹一言不发呆坐在马车上,他真后悔不该让亚妹来,现在她死了,我如何向她的父亲交待?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宋大哥!不能再耽搁!久了要出事!”黎阿西警觉地望望四周,提醒着。阿宋抱起亚妹走下车,他走到溪边的一个土坑前,把亚妹放到里面,用手掘着泥土撒向坑中,黎阿西赶紧从马车中抽出一把铲子走过去帮着阿宋往坑里添上泥土。 阿宋向坟堆下跪,泪流满面。几分钟后,他站起,大步走向马车,马车急速地往水口圩方向绝尘而去…… 这一仗,阿宋有几个弟兄受了伤,亚妹也死了。陆特宋得到一百多支步枪和一批弹药、一些布匹和两箱的鸦片。 他对那个打死亚妹的法国人耿耿于怀。 “亚妹!等阿哥攒够了钱,一定会体体面面地把你接回武缘县,有空我就会过来看你!”坐在小溪边的阿宋对着土坟发愣着,他想: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温馨体贴、知书达理的亚妹出现在身旁与他同语共眠,他永远失去了她。 他回过头看看跟来的小娇女,心想:得找一个地方把她安顿好,不能让她再步亚妹的后尘。 捕蛇女 第七章 换防 日落了,天空中,一行白鹭悄然地从西往东飞行着,领头的白鹭鸟一边在前引航着一边环回顾盼着四周,它在带领着它的兄弟姐妹们机警地躲避它们的天敌、寻找食物、顽强地生存在广阔的原野上,也只有这一只领头鹭方能让这些兄弟姐妹们感到安全、可以信赖! 阿宋抬头仰望天上变幻队列的白鹭鸟,他站了起来,牵上阿娇的手,离开了小溪…… 不知不觉间,小娇女已长到十三岁,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高大、成熟的多,她能够替阿宋叔烧水做饭、洗衣服等原本是亚妹干的活儿了。 陆特宋活动有一个规律,就是每一次行劫后,必潜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后再次行动。 当时,清政府与法国有磨擦,所以,对中越边境陆特宋袭击法国人的事件充耳不闻,而且还暗中幸灾乐祸:扰一扰法国人的心绪未尝不是件好事,别让洋人太狂妄了! 渐渐地,陆特宋在黎阿西的帮助下,在龙州水口圩一带建立起了一支有二百多号人马的武装队伍。如今,在中越边境一带的黑帮中陆特宋算是排行老大了。 现在,他总是双手不离两支法式“十二”响驳子枪,这种枪,枪沉射程远,而且装的子弹又多,陆对它们爱不择手。 每当夜里,他会点上二柱香,双手举枪对着香火苦练枪法,风雨不动。这种练法让他抬枪射击时,心定手稳,准头率高。百米开外的小茶杯,他举枪就射击,小茶杯应声就会被击的粉碎。他的枪法,还有他遍布龙州水口圩的弟兄,让他名声远播。 黎阿西的姑妈有一个女儿,名叫谭永梅,十四岁那年,她的父母亲便接下那噤村人黎阿怒一家的礼金,订下了婚约。按龙州当地的风俗,小永梅长到十六岁时方明媒正娶落户到夫家。但此前,她还是呆在娘家由娘家抚养,但夫家需给一定的抚养育费。当年,陆特宋刚到龙州时,谭永梅已经是一个十五岁少女怀春的女孩。但见她生得明眸齿浩,皮肤洁白细嫩,身材婀娜多姿,用花容月貌来比喻她一点也不为过。难怪水口圩首富黎阿怒的父母早早定下礼金,要把永梅娶为黎家媳妇。 哪一年,陆特宋一来有亚妹在身边,并无二心。二来人家已有婚约在先,料难撮合。三来自已刚刚落脚他乡,人生地不熟的,这黎阿怒一家可是有钱的人家,还是少沾这个浑腥的好。所以,尽管小永梅三天两头出现在自已的跟前,极尽挑逗迎合,他都不敢有啥妄想。有亚妹在他身边,他已经感到知足。 现在,亚妹离开他已有两年光阴。自亚妹死后,谭家小永梅更是天天腿勤嘴甜地在他面前:“宋哥!宋哥哥哩!”地叫个没完没了。她象一只彩蝶一样围在阿宋的身旁转个不停。如果阿宋不经意间多看了她两眼,那谭家小姐更是媚眉传情,春潮涌动。阿宋本也是个耐不住寂寞之人,两人很快勾搭上了,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双双烈火遇上了干柴火,如胶似漆起来。 黎阿怒仗着手中有几个钱,每天东游西荡。他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穿着丝绸绵帛,不是上妓院,便是泡赌窝,全然不知小媳妇永梅已红杏出墙。待到娘家提着先前的礼品来到家门口前要退婚时,他这才慌了手脚。黎阿怒此时方如梦初醒,永梅这小妞已跟了武缘县来的黑帮老大——陆特宋上了床。他又气又无奈,因为这个武缘县来的陆大头,有枪有炮有人,而且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自已那里斗得过人家。此事的发生,他也只好自认晦头,一整日的唉声叹气,成了缩头乌龟,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抱走自已定好的媳妇睡觉去了。此刻,他不但恨陆夺走了小永梅,也怪自已只顾玩乐,忘了照顾自家未来的媳妇,真该死! 光绪8年(1882年)岁末,陆特宋与谭永梅成了婚。且不论黎阿怒被气的半死。单表谭家人:大喜日子,永梅的弟弟谭浩明、谭浩清、谭浩澄三兄弟和表哥黎阿西等忙上忙下,欢天喜地地把婚礼操办得体体面面、光彩照人。结婚这一天,不单阿宋的二百多个弟兄都到场祝贺,而且,整个水口圩的乡绅土豪、衙门府内都前来恭贺捧场,这是为何?原来,今年清政府征招兵马时,年仅二十四岁的陆特宋因勇猛和枪法出众而被驻扎在水口关上的清兵把总程武英看中,并收他为亲兵。据说,程特意赠送给陆特宋一双更为精致的英造手枪,给足他弹药,让他每天演练枪法。阿宋的枪法更是一日不可同语,他成了真正的神枪手,更成为清总兵程武英的得力保镖,程每天让他形影不离的跟随着他。自然,水口圩上那些吃皇粮当差的会对阿宋刮目相看了。 陆特宋大喜之日,正是他们巴结他的好机会,他们都瞅准了将来这水口圩的地盘迟早会是姓陆的不可。 一时,陆特宋喝得满面红光,说话舌头也不灵光起来,胸前的大红花不知被他不小心拂下了多少次,好在一旁的黎阿西替他捡起了又戴上给他……至四更,客人散尽,阿宋方能偕永梅进入洞房,一番欢心如意折腾之后,他打起呼噜酣然睡下。自此,他跟小永梅再也不用偷鸡摸狗地干那勾当了。阿梅一直侍俸着陆特宋至民国二十二年方撒手归西,而谭氏的弟弟谭浩明后来成为广西督军,时称:“陆谭时代”。 陆特宋一面尾随程武英,一面策划袭击法国人的马队,扩大自已的实力,他成为令法国人又怕又恨的人物。 有一天,驻扎在龙州水口的清军把总程武英突然接到调令换防驻守镇南关,并要在明日早晨即刻出发。 傍晚,陆特宋从军营中回到家里,他带上小梦娇女骑上马便往口岸奔去,他要在离开龙州前到亚妹的坟墓地去看看。因为此去镇南关,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二、三年方可回来。临走前,他突然想起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能去看看亚妹了,无论如何,我得去看看她才是。 借着星光,好不容易他们两人来到了位于小水溪边亚妹的坟地前,阿宋看到坟地长满了野草,荒芜悲凉,他心里一阵的难过,暗暗责怪自已忙于事务,把亚妹给忘了。阿宋顾不上是深夜,掏出佩刀,把坟墓上的野草一一割掉后,这才转身要回到放马的地方。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阿宋的大腿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蹲下身子一摸,竟拉出一条将近一尺、拇指般粗大的大蜈蚣来,“哎哟!”他叫喊了一声,并奋力一摔,把蜈蚣摔到了小溪里。一会儿,阿宋的腿剧痛起来,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流了出来。他想到了阿娇的父亲的死状,他恐惧起来。“宋叔!快蹲下不要动!”阿娇不待阿宋答应,用力把阿宋压在地上,她利索地撕开自已的衣服捆住伤口并从口袋中抽出小折叠刀,割开阿宋被蜈蚣咬上的伤口,之后,她用自已的嘴巴紧贴在伤口上猛吸起来,带毒的血液被她不停地从嘴中吐出。一会儿,毒液被她吸干后,她变戏法似的从她小刀刀柄中抖出一些粉末往阿宋的伤口撒去,并用一块布包紧处理好伤口。作完这些之后,她抬起头来对阿宋说:“宋叔!没事了!这些药能治好蜈蚣伤!放心!不会再有事了!”说完,她低头发现自已只顾急着救宋叔,把自已的衣服撕裂到了胸口,自已的小胸脯跟着露出到了外面;她脸红起来,赶紧双手捂住前胸,有些羞涩地、不自然地看着陆特宋,阿宋瞧在眼里,他忙脱下身上的一件外套披在小娇女的身上,然后,他艰难地试图站起来。小娇儿赶紧把马牵了过来,扶上阿宋,之后,她上到马背,坐在陆特宋的后面,小心地骑马往水口圩方向走…… 天色微明,两人终于到达水口圩阿宋的铺面。众人看到后,四座该惊,好险! 第二天早上,陆特宋忍痛悄然跟着程武英离开龙州前往镇南关。临走前,他把小娇女留在了龙州水口圩的静安寺中,由大慈尼姑看护着她。 梦娇女走进佛门,进入到了另一个天地。 捕蛇女 第八章 静安寺的尼姑 静安寺地处龙州水口圩码头对岸的一座小山丘上,哪里古木参天,庙宇源远流长。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水口圩人到达南宁省府来做卖买,当他游逛到省府水塔脚下的一个寺庙时,他听到里面传来了悠扬朗诵诗经的声音,那声音古朴、动听。他为之所动,便身不由已地走了进去,悄悄地坐在后排聆听,神父那天国般传来劝世弃恶从善之言深深打动着他。待众人散尽,他尚呆坐在板凳上思绪万千,神父被他的神情所感动,认为天主又收下了一个儿子。于是,神父走到他的面前,打听他来自何方,这买卖人如实回答了神父的话。临走时,龙州人悯诚地对神父说:“主啊!如果能到我们龙州修建一座寺庙,每天都能聆听到您的教诲,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合该有缘,这教父听了以后,第二天便跟随着水口圩人来到龙州水口圩查访:他看到水口圩陆上、水中交通便利,人来人往,真是一个理想的传教之地。回去不久,他便携上一笔款子,让这做卖买的帮他在河的对岸购下一座小山头,并花钱修建起一座庙宇布道起来。他把寺庙起名为“静安寺”。初始,他收买卖人为徒,每到圩日,两人便到水口圩上去散发印有传道内容的小册子,并许诺入了教的人即为兄弟,每人每月可领三两的银元;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入教,神父在寺庙门口摆上一口大锅,每日煮上粥供给无衣无食的乞丐、穷苦人。这一招真灵!入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后来,那些有钱的财东非但不要那三两银子,还慷慨地揖出不少的财物,用于扩建寺庙,自此,静安寺每日人流涌动,香火缭绕。逢年过节,静安寺庙进香的信徒遍布整个山头,热闹非凡,仿若集市一般。传教士教人“从善、忍让、怜爱”之思想,多多少少净化了人们的脑子。 不知过了多少的年代,清政府诬说静安寺与太平天国教会有染,嗑惑人心。于是,清廷不由分说把寺庙中的男传教士全部抓了起来,杀头的杀头,打入大牢的也为数不少。最后,只留下一老一少两个尼姑看守着这空荡荡的寺庙。众信徒因怕牵连,从此便鲜有人再上山听布道了。这一老一少尼姑只好青灯孤影地靠种些瓜果、疏菜和附近农家不时偷偷送上来的大米来度日。 至陆特宋来到龙州发展时,老尼姑已卧床不起,小尼姑每日在旁愁眉苦脸地小心地侍候着病中的老尼姑。 陆特宋到达水口圩后,便四处转转,想找一处能练武练兵的僻静之地来操练他的人马。他转来转去,看中了这小孤山上的静安寺。于是,他走进庙门,叩门求见老尼姑,把自已的想法与她商量起来,老尼姑没有言语,不置可否,整个人病焉焉地侧卧在床上。 陆特宋看到后从身上摸出所有的钱——约五、六十两的银元放在她的床头上说:“师太!治病要紧!这钱你拿去看看郎中,不够的话,我再给,这样拖着会加重病情的。”说完之后,他望望两人,站起,回身退出了寺庙。 一个月后,老尼姑已能下地行走,小尼姑松了一口气。 自此,特宋已得老尼姑的默认在静安寺中操练兵马。从交谈中,老尼姑透露出她原是太平天国红灯照娘子军一员女将领,身经百战。老尼姑暗示着太平天国气数并没有尽,在南方还有一个三点会的组织,三点会拥有一十三个分会,遍布南方各省,现在正暗中四处招兵买马,以图重举义旗,反清复明。她看到陆特宋面貌犹如明太祖朱元章,于是,她便有意策动陆特宋起来反对清庭,加入三点会。陆特宋听了心有所动。 每天清晨,老尼姑在庭院中舒展拳脚,演练武功,她的一把宝剑舞的神出鬼没、出神入化、风声呼呼,可真是宝刀未老!自阿宋进入寺庙至今,他发现小尼姑总是少言寡语地或站或坐于一旁聆听着阿宋和师太的对话;不过,她的武功却不含糊,手使双剑舞得漫天人影、剑浪滔滔。一段时间过后,老尼姑已把阿宋当作自已可以信赖的人,她除了把自已的身世明示于阿宋之外,还无保留地传授予阿宋武功,这不单是阿宋有一颗仁爱之心,慷慨给钱医治好了自已的病;更是因为她发现阿宋的身上涌动着一股杀富济贫、雄心壮志、谋略天下的血液。从阿宋的身上,她看到了当年的天王洪秀全的影子。她认为此斯将来必成大器。 而在小尼姑的眼里,陆大哥是一个心胸坦荡、为人光明磊落、知礼知节、见多识广的列列男子汉。她的心里对阿宋有着一股莫明的欢喜。每一次,阿宋的到来,她总是兴奋地上下递茶让座,然后,她会静静地坐在一旁用心聆听着师太与阿宋的每一句对话,不时,她也会拿眼偷看着阿宋一眼,一脸的春心荡漾。 这位小尼姑法号为大慈,生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晴,皮肤细嫩洁白,身材特别的好看,骨架比例均称,该肥的地方就肥,该瘦的地方就瘦,长腿细腰,青春亮丽,要不是剃掉了一头青丝,那可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大美人儿。陆特宋后来寺门藏娇,破了佛门的清规戒律,这是后话。 阿宋与老尼姑比试武功,多是败多胜少,他对老尼姑很是敬重。因此,当他即将离开水口圩跟随清军总兵程武英前往镇南关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把小娇女留在静安寺中,一来让老尼姑教些武艺给她,更重要的是,他想给小尼姑大慈找一个伴,以免在他离开后,小尼姑感到寂寞难耐,胡思乱想。这说明阿宋对大慈关爱有加。 阿宋留下足够多的银子在静安寺中供养着三个女人,同时,他交待黎阿西负责统管水口圩的人马和生意,并嘱咐他多加关照静安寺的女主人们,黎阿西自是心领神会。从此,阿娇和小尼姑大慈在寺中过着清静的生活。 老尼姑每天清晨督促她们俩个女孩子用心练功,下午让她们认些字帖和针线活儿,间或也讲讲太平天国的一些往事。这让小小的阿娇领略到了太平天国的娘子军们至死效忠天王洪秀全的精忠报国之心。将来,阿宋叔回来,她也要步娘子军的后尘,侍俸在宋叔的前后,为他效劳。 小梦娇女在练武方面极富天性。几个月后,阿娇在老尼姑的指点下,一把宝剑舞起来密不透风,也学到了神妙的南少林拳法。她的武功、剑法在她超人悟性的帮助下很快赶超了小尼姑大慈。这让老尼姑很是高兴满意。 岁末,山上来了一位老者。此人留着一小撮的山羊胡子,中等的个头,脚穿一双布鞋,身穿一身的唐装,两眼放光,整个人看起来极是干练利索。但见他悄然到达静安寺庙三个女人的后面,要不是老尼姑一声喊“师兄!总算等到你来了!”阿娇和大慈浑然不知背后有人。这让阿娇大吃一惊,这个山羊胡子爷爷武功真是了得! “师妹!别来无恙!” “多谢上苍关照!前些时日有些不适,现已无碍。快请进,师兄!”老尼姑等老者走进山门后,返身把庙门关上。 这已是掌灯时分,阿娇和大慈到隔壁就寐,庙堂上仅有老尼姑和老者,阿娇侧耳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师妹!那个叫阿宋的人在哪?” “师兄来早些便见着他了!” “他去了哪儿?” “跟随那个程武英到了镇南关!” “真是不巧!” “他不久就会回来的!”老尼姑肯定地对老者说。 “噢?” “他留下一个小女孩子在我这里。” “是吗?” “陆特宋将来必成大器,他在这龙州水口已拥有几百条人枪,我已试探过他了,他对入会也有此意!” “那就好!” …… 第二天,天一放亮,老者便要走,老尼姑、大慈和小阿娇在寺院里为他送行,老者蹲下身子对阿娇说:“小妞妞!爷爷教你一招捉鸟的法子,你喜欢吗?”“当然喜欢啦!爷爷快教教我!”梦娇女高兴地回答说,她的脑子里还念念不忘当年与阿宋哥在山上时养的那三只乌鸦呢!“小妞妞!看好了!”老者话一说完,一闭气,“噫——”地一声,但见他双腿一弯曲,人秃然暴立腾空而起,大榕树上一只被喝声惊飞的小麻雀在半空中竟然被老者捉住了。 “哈哈!小妞妞!你瞅瞅爷爷够利害吧!”老者把小麻雀递给阿娇,一边得意地炫耀一番。“太利害了!爷爷快教我!”老者把四个动作教给了小娇儿,并教她如何闭气、意念和提气,之后,他脚尖一点地,身子腾空跃过围墙悄然离去…… 此老者便是三点会的总掌舵——江上行风。 光绪九年,三点会总舵主江上行风正式收陆特宋为三点会会员。 不久,老尼姑接到总舵主指令前往它处,小娇女便由大慈尼姑看护。其实,十三、四岁的梦娇女自理能力很强,并无需大慈费太多的心思。大慈比小阿娇大也不过三、四岁,两人看起来年龄似相差不大,正好是一对玩伴。 只是,大慈已尝到了人生的jin果,多少比阿娇显得成熟一些,仅此而已。 老尼姑走后,每一天,两个女孩子照例一大早便起床练武。之后,两人又结伴到菜地里施肥、除虫子和淋水。偶而,她们也上到水口圩来购些日常用品,两人一天到晚嘻哈打闹、无忧无愁地生活着。小尼姑大慈趁老尼姑不在的时候,早把经书掉到了一边,懒得念了。她自已也觉得,自已都和陆特宋混在床上,破了寺门的清规,再怎么念也不会成佛了;干脆!落个清闲自在、得过且过,但愿老天爷不要惩治她,那就阿弥陀佛啦。 她渐渐萌生了返归凡尘之意,她总觉得这佛门清规戒律繁多,又枯燥无味,还不如尘世的喜怒哀乐、恩爱情仇来得快活自在。她心中只念着阿宋哥早日归来,趁着现在师太不在身旁,那就无所忌讳,两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放肆了。 捕蛇女 第九章 游勇 光绪十一年(1885年),陆特宋参加抗法战争。他带领小分队出没在镇南关上,挥刀甩枪,神出鬼没地冲击法国人的大部队,歼击法军的小股军队,令法国人闻风丧胆。在一次岩虎山战役结束之后,陆特宋这个程武英亲信的大名更是牢牢记在了法国人的心头。法军头领又惧又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因为,他把法国军队所谓的一支精锐部队——法国别动队打得脸面扫地,无一生还。陆特宋在此役中一人便砍下二十多颗法国军人的头颅,军功赫赫,震惊朝野。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程武英得到密报:一队二百多人的法军正在越南人的引领下,偷偷地从谅山出发,抄小径想偷袭程武英设在镇南关所在的总部。当时,前方吃紧,程武英悉数把部队派往各个关口驻守,自已的前线指挥所仅留下一个连队的兵力,人数不过一百余人。他想:指挥所在后方,敌人断不敢冒险前来攻击他的总部,何况,他留驻总部营地部队有多少人马,敌人不会摸得一清二楚。因此,他认为一时不会有事。 那知,法国人还是探听到这一情况,并派出了他们的精锐部队——法国别动队,这一支部队是一支法军专门用来实行特殊任务的部队;它不但装备精良,而且全部是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的军人组成。他们制定出一条意想不到的行军路线:冒险从一座山峰的断崖吊下绳索下来之后,又划上木排从河道顺河水而下悄悄靠近清军的大本营,想一口端掉程武英的指挥部。好在有一位夜间去打猎的猎人发现了这些红头发兰眼晴的洋人从河道冒了出来。猎人赶紧凭借熟悉的小径星夜狂奔数十里山路,撞入军营告知程武英,程武英厚赏了猎人,并把亲兵陆特宋招来,递给他一张军事地形图,如此这般地密嘱一番之后,陆特宋带上八十多个亲兵在猎人的指引下奔向敌人来的方向…… 至四更,陆特宋发现了法国别动队,他率队悄悄退回至程武英嘱咐的岩虎山山头上埋伏好部队,在这敌人的必经之路守候着法军的到来。 不久,一队黑坳坳的人影如乌云般涌动着往岩虎山而来,陆特宋吩咐付领队带上三十多人迂回到敌人的后面,等枪声一响后便从后面伏击敌人,他自已则率部迎头痛击法军。五更时,敌人终于走到了距陆特宋埋伏的地方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这时,陆特宋抽出双枪一阵点射,清军一阵枪声大作,法军别动队一下子被打死了不少人,队伍乱了起来,他们开枪向四周疯狂射击。好久,法国人才确认枪声来自何方,之后,他们集中火力向岩虎山包抄而来,一时,把阿宋的四、五十人压在岩石下不敢抬头,法国人把岩虎山山头包围了起来。很快,他们把包围圈渐渐缩小了…… 这时,敌人后面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清军付领队向敌人开火了,法军又被打死了几十人。顿时,敌人慌作一团,瞻前顾后不知清军来了多少的人马,陆特宋一看时局已到,抽出大砍刀,站起,一声大喊:“弟兄们!拿上刀子与红毛鬼子拼了!”说完后,他跃出掩体,第一个冲下山去,众清兵也纷纷冲下山来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后面的付领队也停止射击,挥起大刀片,前后挟击敌人,一直喊声震天,刀光闪闪,杀得敌人血肉横飞,哭爹叫娘起来。陆特宋杀得性起,一把大砍刀上下翻飞,见到法兵当头就砍。不久,他一人便砍下了十几个法国别动队的人头下来。 这时,躲在岩石后面的法军队长看到陆特宋如此神勇,砍伤了十几个人,不由又怕又恨,他举起枪来“叭!”地一枪向阿宋打了过来,一颗子弹从阿宋的耳边飞过,险险打中了阿宋的脑袋;陆特宋转身看到了岩石缝中的法国军官后,二话不说快速跑到岩石缝边,举刀便砍,“咣当!”一声,由于砍刀太长,这一刀砍在了旁边的岩石上,刀被断成了两片,缩在岩石小缝里的法国军官吓得掉了魂魄,干瞪着双眼呆呆坐在岩石缝中,竟忘记了再开第二枪。陆特宋弓腰一探,扯出吓呆了法国三划军官首领,右手拦腰用还剩下一半的大砍刀往法军官身上用力砍去,法军官立刻被砍成了两截,血顿被分成两注喷出,染了一地的红色。 其余的清兵在陆特宋的带领下也各自奋勇杀敌,喊声震天,直杀得敌人哭爹叫娘,四处包头鼠窜。一个时辰后,这股偷袭的法国别动队便被一个不留地悄灭干净。 此一役,二百多法军无一生还,清军亲兵大获全胜。陆特宋战功昭著,他一人击毙法别动队指挥官一名,杀死法兵二十多人。难怪,此后在法军流传着千万别碰到陆阿宋,那是一个魔头;碰上此人,你便没了命,他跟你可没有缴枪不杀之类有商量活命的余地。 中、法军队在中越边境来回作战一年有佘,最后,双方政府签下了停火协议:双方继续遵守《中法条约》各款项,各自退兵,遣散在中越边境的军队;中国继续开放关口、码头,让法国人自由贸易;中国人象征性收取关税;赔付中法战争中法军军费开支。他们在附条款项上还特别点名,陆特宋这个令法国人脸面扫地的清兵将领清政府不得留在清兵营里,跟随他的亲信也一并遣散回乡。 这个附加的条件,让陆特宋不得不告别军营,离开程武英重新回到了龙州水口圩,回到了他娘家的家乡与谭夫人一家人团聚。 静安寺又成了他每日必去的地方,他继续操练着留在龙州的人马和从战场带回的部队。他更念念不忘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挎马举枪,守关卫国。 当然,他很清楚:要养活这么多的弟兄,他还得强征强卖、做些不干净的活儿,甚至打家劫舍。他特别针对法国人下手,他认为亚妹是法国人打死的,自已被贬回乡也是法国人点的名,侵我中华南方疆土也是你法国人干的好事,他对法国人有气。 静安寺成为他驻扎人马的营地。他把在清军队中训练军士的方法用来演练他的队伍。几百号的人马,几百条的长短枪,再加上训练的规范化,陆特宋的人马日渐强大,非一般占山为王的匪帮、黑社会组织可比。 清政府故意留下陆特宋这个没有番号的人马,是有他们的打算:将来一旦法国人毁约,重新入侵我领土,拒不纳关税,他们便让陆特宋这批人马去搔扰法国人,让法国人不得安生,人财偕损,而法国人又无从借口说清政府派兵打法国人而挑起战端。说明了,就是让他们吃哑吧亏。不过,万一法国人真的非要揪出元凶不可,那就把陆特宋抖出来挡挡算了,他陆特宋不过一介草民,于清府并无什么大的损失,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清政府不单默许陆率领的这支地方武装的存在,有时还暗中拔给粮饷和弹药以资助这支部队足以对抗法国人;自然,对陆特宋一伙人偷、抢、劫等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为净。 陆特宋长期在下层社会中摸爬滚打,久经磨难,对尔虞我诈、吭蒙拐骗的勾当深谙其道,他很清楚清政府的用意,更清楚有朝一日,他会成为一个替罪鬼,成为中法战争重新和好的筹码。因此,他一面来者不拒地收下清政府的粮饷和枪炮之外,又暗中与以“反清复明”为宗旨、以原太平天国残部为班底的“三点会”组织秘密接触,成为三点会总舵主江上风行的座上宾。陆特宋要成为一代袅雄,成为人上人,就要懂得在夹缝隙中生存。一旦清政府拿他是问,他便依靠在南方势力强大的三点会与之抗衡;如若清政重新启用于他,他则会义无反顾地投身沙场,视死如归地报效清政府,以求一官半职,荣华富贵,衣锦还乡。 因此,早就燥动不安、破了寺规的大慈小妮姑在三点会的授意下,还了俗,欢天喜地、正儿八经地来到了陆特宋的身边,跟随侍俸着陆特宋,担当了陆特宋和三点会的联络员。这个一头青皮的大慈妮姑不久长出了一头的青丝,光彩耀人地跟随陆阿宋南征北战,与长大了的梦娇女一起日夜守卫在阿宋的身旁,铲除陆特宋的奸党仇敌和法国人派来的暗杀杀手。绝代双娇让陆阿宋面子上增色不少,他的安全也有了双保险。 捕蛇女 第十章 杀手 谭氏夫人为人宽厚,她想自已要照看父母和一岁大的儿子,不能跟随阿宋行军打仗,自然,阿宋的这一空白必须有人填白,这样方能柱住特宋这匹野马,她知道阿宋将来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定会有三妾六姨太,自已稳坐第一夫人的位置已足够。 因此,她不但不责怪大慈与阿宋的来往,反而嘉勉大慈妮姑在阿宋行军打仗时,要多加关护阿宋。几年后,她不单让阿宋娶了大慈作为头一个妾,而且,她还把一位安南的女人农氏和她五岁大的儿子一并买下,并立农氏为“二夫人”。这农氏早年就守寡,丈夫逝世后,生活无依无靠,母子俩被迫流落街头,衣不遮体,食不裹腹;谭氏在水口圩上看到她们实在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并从其夫家哪花了银子把她娘俩买了下来,让其子更名为陆裕光。陆裕光后来和北方张作霖的儿子张学良结为金兰,成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南北二少帅”。 至于为何谭夫人当初要立一个沿街讨饭的三、四十的农妇为二夫人,至今无人能知其详,历载也无记录,这是一个谜。 再后来,阿宋又一连娶下八个小妾,第一夫人偕能让她们友好相处,没让阿宋节外生枝,阿宋能有这么一个好夫人,那是他的福份。 法国人对清政府纵容陆特宋在龙州水口拥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武装早就气在心头,他们对这个覆灭他们引以为荣的法国别动队的武缘县人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法国人在多次警告清政府处置陆特宋无果的情况下,他们重金雇请了越南最一流的杀手——农福前往中国龙州水口,潜入静安寺,伺机要行刺陆特宋,后被年仅十五岁的阿娇识破,阿宋得以逃脱。 自此,陆特宋身不离小阿娇,把她当成了自已第一个贴身保镖而行没于江湖之中。 农福生于越南的芒街,自幼好武,十五岁跟随其叔叔到中国龙州水口圩对岸的越南某一小镇谋生,后被当地一衙门捕快收为干儿子。这捕快头生得虎背熊腰,武艺高强,头脑灵活。他不但抓捕犯人,自已更是暗中黑吃黑,打家劫舍聚敛钱财,公事私营两头不误。农福成了他的干儿子后,耳闻目染,也模仿起他的干爹来,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名捕快头有一个瞎了眼的师父独处于某一个山头上的一个看瓜棚里。此人是三年前抢劫法国人在越南设立银行的主谋,据说,该支行的现银和大部份的黄金珠宝该被盗走,当时守卫银库的卫兵二人被打死,重伤三人。这个案子轰动中越官府,法国、越南政府不但张榜通缉越南全国要不惜一切代价捉拿此人,而且还告知清政府协办此案。他们已经掌握线索:此人祖居在中国,地址不详,他极有可能潜伏回国。没有一个人知道捕快头冒险救下了这个江洋大盗,并让他藏于中越边境的某一瓜棚之中。 往日,捕快头借故上山打猎搁三差五就带上不少的粮油、菜肉去看他,从不间断。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交易或捕快头也参与其中这不得而知。总之,捕快头已经供养这瞎眼老头有足三个年头了。小阿福自成为捕快头的干儿子后,捕快头一旦公务在身,就让农福上山去照顾这个瞎眼的师父。日久,农福和瞎眼老头便生出师生情宜,瞎眼老头把他生平的神偷鬼技、上乘功夫悉数教与农福。二年后,农福不但为人油滑机敏,武功更是突飞猛进,在两年一度的越南民间武术大赛上小农福多次夺得冠军,成为越南的武状元。之后,他应征入伍,一年的磨练使他为人更为刚强、勇猛,枪械本领超群,成为军中的一名管带。退役后,他又回到小镇继续跟随叔叔到中越边境做生意。他对中国语言,特别是龙州的方言很熟悉,边境的地形更是闭上眼晴也能摸清个来回。当然,他一有空时就会去看看干爹和瞎眼师父。他发觉:近年来,师父已病卧在床,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在世的时日无多了。 中法战争后,他受雇于法国军队,替法国人引路,袭击清军。他曾亲手打死了好几个的清兵,在法军队中美名远播。法国人便认为只有此人才是对付那个可恶的陆特宋的最佳人选。于是,农福从法国人的手上接过一万两银元的雇佣金后,他带足经费来到了龙州水口圩,此人要与陆特宋一决高下,拿下陆特宋的项上人头。 经人引荐,他得以进入正招兵买马的陆特宋的秘密队伍,并凭借着出众的武功和才能当上了一名小分队的队长。他发现陆特宋真是一个人物,不单武艺高强,而且,胆大心细,关心下士,雄心勃勃。每天,陆特宋总有几个武功高手跟随左右,很难下手。因此,他一直按兵不动,不敢贸然下手。他在等待时机。结果,这一等,很快就过了半年。 法国人见到农福一直按兵不动,陆特宋的人头还在龙州水口圩一带得意地晃来荡去。这可急坏了他们,有陆特宋呆在龙州多一天,他们就不得安宁一天。于是,他们派人去催促杀手农福,令他务必在这年的年末,一定要杀死陆特宋。 静安寺里,一轮皎月已悄悄没入寺庙大院的一棵百年大榕树的枝叶里,寺庙禅房被大榕树的阴影掩没了,四周一片黑暗,阴沉可怖。这时,一条人影悄悄地从禅房的偏门窜了出来,此人是寺院的清浩工,负责打扫院子的落叶和禅房内的卫生。清洁工手拿一把长拖把悄悄来到寺院的一个角落里,他把扫帚倚靠在墙面上,然后对着墙角小解起来,之后,他看看四周一眼,又悄悄返回身,从禅房的偏门没入…… 一会儿,从大榕树上轻轻跳下一个人来,他直奔清洁工方便的地方,在长扫帚上摸了两摸之后又轻轻一跃越过围墙,悄失在夜幕之中。这夜中人便是农福,他收卖了静安寺寺院中打扫清洁的人,让他把陆特宋在寺院中的活动情况写成一张条子放到扫帚杆里源源不断地透露出来,农福便如此这般地掌握到陆特宋在寺院中的活动规律和动向。 今晚,清洁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陆特宋已进入大慈尼姑的闺房,身边无一个保镖,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农福看完纸条后暗暗高兴起来。随即,他带上家伙如飞而来…… 大慈尼姑闺房的窗口下,一条人影正在用刀轻耗着窗户的木框。不久,窗户被打开,黑影人回头观察了一下,尔后,他就要跃入房中。说时达那时快,窗口上面的屋顶上“嗖”地一声飞下另一条人影,一把宝剑象蛇一般自上而下直击刺客的面门,农福赶紧一个后滚翻躲过了这一剑,“有刺客!”梦娇女大喊一声,剑不停顿地又刺出几剑,刺客回刀一架,两人斗在了一起。闺房里的阿宋和大慈被窗外的打斗声惊醒过来,大慈尼姑来不及穿上衣服操剑在手,用整个身子把陆特宋护在床上。两人静观着窗户的动静。 突然,外面的打斗声停了下来,紧跟着一条黑影跳进了房子里。“小心!有刺客!”阿娇跟在黑影的后面一边大声提醒屋里的阿宋,一边尾随着杀手冲入屋中。刺客初进房里,眼晴尚未适应里面的光线,迟疑了一下,大慈尼姑“嗖!”地从蚊帐里飞出,一剑刺在杀手拿刀的手臂上,刺客的刀被从手上松开。但刺客非等闲之辈,就在刀即将落地之时,他突然抬脚提向钢刀的刀背,刀被顺力击向大慈并刺在大慈的右肩膀上。“哎哟!”大慈不防这一刀,身子被重重跌落下地来。后面的阿娇不容刺客有喘息的机会提剑便连刺几剑,她一剑刺穿了杀手的右大腿。但是,受伤的刺客还是忍痛直逼床上的陆特宋,他奔到床前,左手紧握着一把匕首就要捅入蚊帐里。 梦娇女一看大事不好,轻功一展,越过杀手的头顶,回手一剑刺向他持刀的左手,刺客听到后面有一阵的风声,把身子一矮,窜入床底,紧接着只听到“嘿!”地一声大喝,整个床连同陆特宋顿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地摔落下地来。 这刺客真是力大无比。 “叭!”地一声,被摔在地上的陆特宋不待刺客走近,他的枪响了起来,杀手“卟”地倒在了地上。 阿娇摸黑把灯点燃,用灯一照刺客,此人原来是三点会三分队的小队长农福。 “妈的疤子!”陆特宋几个巴掌打得受重伤的农福昏死了过去。 这时,陆特宋的几个弟兄跑过来大声地叫门,随之撞开闺房的门涌了进来。 “宋大哥!没伤着吧?” “怎么会是农队长?” “这外面人就是靠不住!” …… “宋……他……他……他没……没事吧?”黑暗中大慈从角落里发出微弱的声音,阿娇这才发现大慈全身赤裸地倒卧在地板上,鲜血正从肩膀上不停地流出来;她二话不说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毛毯子把大慈整个人包了起来。 “快!四处查看是否有其它的同伙,留下几个人保护好宋大哥!千万别出差错!”阿娇说完后,她抱起大慈冲出闺房门口,跑到她的住处给大慈上伤药,止住了血。 静安寺大院的百年大榕树上悬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被绑在上面已经有二天二夜,人整个地扒拉着不知是死是活,伤口都被流出的血凝固了。这几天,陆特宋特意地在大榕树下看着弟兄们操练,头顶上刺客的黑血不时滴在他对面的黄泥土上,一群绿头苍蝇正在吮吸着地上和树上被绑住的人的黑血。 在他的后面,持剑的阿娇威风凛凛地站立着…… “水!……水……!”树顶上刺客的微弱叫声使阿宋微微抬起了头。“来人!把他放下!”阿宋一挥手,几个亲兵过来放下了杀手农福。 “松绑!给他水,拿酒菜来!”陆特宋冷冷地吩咐着。 “阿福!这是你最后一餐饭了,有什么话要说就爽快些!”陆特宋待农福喝完水后又面无表情地说。 农福一声不语。 一会儿,有人送来了饭菜,农福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后不由扑了上去,大口吞嚼起来,有好几次都卡了噎。 “好!带他上路!”阿宋说完,转身要走人。几个弟兄把农福架起,准备拉出去毙了。 “宋……宋……大哥,我死是活该!不过我……我想托……你一个……事儿……”杀手阿福声音微弱地哀求着。 “说吧!” 农福吃力地从碎烂的衣领上掇出一张邹巴巴的纸条递给阿宋说:“这是我师父托我带回给他的哥哥的一封信,他与你同是武缘县人,有劳你帮我递个信儿。我……我走了……” 当陆特宋看到信封上面写着:武缘县宁武乡磊雄村红口屯陆业秀(大哥)亲启的字样后,他不由大吃一惊;他抬眼看看阿福,闷声说道:“慢着!把他带回禅房听后发落!”之后,他把纸条放入口袋中,返身进入大慈的闺房。 “阿福!你师父长的如何模样?” “是一个高高瘦瘦、缺了一边耳朵、背有点鸵的老人。”面有愧色的阿福小声地应答着。陆特宋听后一言不语。 “大哥你认识我师父?” “算起来他该有七十多岁了。” “我听他说过今年满七十岁。” “他是我的一个亲叔叔!我三岁时他就离家出外闯荡,他是一个小偷。” “我的师父是你叔叔?那我……我真不该……我真该死,宋大哥你处置我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呜呜——”农福说完,卟通跪下地来大声哭了起来。 “起来罢!还好!大家只是受了一点的皮肉之苦,没有死人。你师父让我去见他一面,是有什么急事吧?” “他老人家并无对我言明,我也不十分的清楚。” “那好!等你养好伤后,我和你走一趟,去看看他!” “嗯——陆大哥!我——” 特宋没有再说什么,拍拍农福的肩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