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恩怨 引子 葬剑弑天   彤云密布,朔风怒号。   天地一片苍茫。   鹅毛大雪,随凛冽的寒风,时而上下,时而西东,或飞翔,或盘旋……   雪虐风饕的天地之间,一道孤傲的身影孑然站在崖边。   貂裘裹身,长发飞舞,刚毅的浓眉戟指双鬓,一双寒潭般深邃的眼眸凝望远天,透着无尽的寂寥、落寞……   一如这灰暗的苍穹。   眉眼处丛生的皱纹,显示此人已不年轻,观其样貌,似年过不惑。   方口阔额,眉宇间不怒自威,挺拔之身形共浑身之气势,宛如一柄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利剑!   犹如风中飘絮的飞雪漫天萦舞,此人周身却无半点积雪,甚至衣物上都没有一丝潮湿的痕迹……   彻骨的寒冷亦影响不到这位天外高客半分,面色依旧红润如常,好似寒暑不侵。   近处看时,方才发现此人周身三尺,尽皆弥漫着纵横交错的无形气劲,飞雪触及,立时便被绞为齑粉。   就连寒风,都在肉眼无法捕捉的微观下,被气劲分割,四处乱窜。   忽而胸口微微起伏,喟然长叹:“纵横天下,但求一败!然天不允,悲哉痛哉!”   言讫,周身气劲瞬而内敛,附着于体表。   隔阻于外的风雪,疯狂涌动,似要吞没此人,却又在前进不到三尺的地方,扑簌而落。   利剑般洞穿天地的锋锐,眨眼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飘渺……   纵观环宇,此人气息已隐世而去。   若不是仍如刀削斧刻的雕塑一般站立,给人的感觉就是此地空无一物。   此时,只有风声呼啸的世界,徒然间惊起了一丝波澜……   天际传来两声高亢的雕鸣。   一只振翅金雕俯冲而下,所掠之处,雪花飞卷。   顷刻间,便已到了中年男子的跟前。   咕咕——   喉咙深处发出两声低叫,长达一丈的羽翼霎时收敛,地面上的积雪一时凌乱不堪,但反观相隔不足一尺的中年男子,连衣衫也丝毫未动……   人,面带沧桑,雕,体型硕伟。   一人一雕,无声站在这漫天飞雪之中……   良久,中年男子微微侧目,从宽大的袍袖之中探出大手,轻抚金雕头顶,“恐怕也只有你,伴我独孤求败了此残生矣……”   说罢,目光移动到金雕后背横出的几方剑匣,神色中透出一丝决绝!   身形一动,独孤求败运气于足底涌泉穴,掠向崖下深谷,足尖轻点,踏雪无痕。   这一手轻功,惊世骇俗。   乌黑如墨的貂裘鼓动,飞雪在其身后不住打旋……   金雕紧随其后,巨翅时而扇动,必有强风刮出,一个纵跃便能横跨数十米之距。   但此异于寻常野兽的金雕,不仅体型庞大,并且极有灵性,始终不会超越主人,哪怕半步!   ……   横穿深谷,寻得一处山洞,高约两人身长,宽可容主仆共处,真乃极佳的隐居之所。   一人一雕脚步轻快,在曲曲折折的山洞之中辗转,不觉间,竟从山洞深处发现了一处出口……   步出洞外,地势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且外间风雪交加,此地却仍有点点嫩绿,积雪也是甚为罕见。   远处更有一道白色匹练,披挂而下,千尺珍珠一般。   顺着绝壁,仿如青龙吐涎,激起朵朵水花,飞溅在山间。   独孤求败浓眉微微蹙起,“藏风得水,五行不缺……真乃不世宝地……”   呢喃之际,独孤求败余光再次落在了金雕背后的剑匣之上……   浓眉悄然舒展,一人一雕,开始寻龙探穴。   行至里许,来到一座峭壁之前。   那峭壁犹如一座极大的屏风,冲天而起!   凝神细瞧,峭壁中部离地约二十余丈处,生着一块三四丈见方的大石,便似一个平台。   惹得独孤求败暗暗称奇,嘴角漾起一道笑容,“龙脉、穴眼尽皆在此,为吾友寻得此墓,足慰平生。”   说着,目光再次落到了剑匣之上……   走近峭壁,但见石壁草木不生,平整光滑,实无可容手足之处。   但独孤求败并无半分犹豫,纵身而上,整个人宛如一只巨鸟,掠上峭壁。   可轻功再厉害,终归还有力竭之时!   只见独孤求败蹿出十丈之远,身形便已显下坠之势。   蹲守于峭壁根下的金雕,见状,嘶鸣一声,巨翅伸展,便要助主人一臂之力。   但却被一声长啸打断,只见独孤求败二指并拢,猛然前指,一道深青色剑气直刺而出!   嘭——   独孤求败身下九尺之处,平滑的峭壁无端多出一道深孔,碎石四溅。   受反弹之力,下坠之势顿止,独孤求败双手交错,幻影徒生,一道道剑气在峭壁之上凿出一排深孔,笔直排列而上,宛如利器所挖。   借力攀高,在最后一方深孔凿出后,独孤求败足尖一点,纵上平台。   呼——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拂得衣衫猎猎作响。   咕咕——   山壁之下传来金雕低鸣,俯首望去,只见金雕伸爪抓住峭壁上的洞穴,正自纵跃上来。   它身躯虽重,但腿劲爪力俱是十分厉害,顷刻间便纵上了平台。   稍作顾盼,便向主人点了点头,叫了几声,声音甚是特异,而后静静立于独孤求败身后……   ……   独孤求败凝视大石良久,忽而奋臂,深青色剑气由指尖迸发而出,有如实质。   噌——   剑影交错,光滑的石壁之上留下了一道凹痕!   独孤求败屏气凝神,手指翻飞,登时石屑四溅,粉末弥漫……   碎石扑簌而落,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也随之刻成。   剑冢!   满腔豪情涌上心头,似是自语似是倾诉,独孤求败目光复杂已极。   “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   呜呼!   生平求一败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言讫,剑锋一转,在“剑冢”二字右下首,运指如刀。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   呜呼!   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刻完最后一字,独孤求败微微阖目,缓缓收回探出袍袖的大手,奔腾如江河的内力,随之海纳百川般归于丹田,再泛不起一丝波澜。   这一动一静的更替,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长叹一声,独孤求败目光游走,打量四周,最终聚焦于峭壁正中的空地……   喝!   驻足良久,徒然间口中发出一声低喝,剑气透体而出,竟连脚下的山体都有些瑟瑟发抖。   经脉之中掀起惊涛骇浪,先前若如江河溪流,此刻便似汪洋大海,一股股澎湃雄浑的内力,不断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   猿臂猛然绷直,剑随意走,“咻咻”声中,万千剑气纵横驰骋,从四周岩壁削下一块块碎石。   待得密集如雨点的疾响停歇,场边已堆满了凌乱的石块。   独孤求败垂手而立,看向金雕。   雕隼目微转,巨翅一振,三方剑匣从背后窜出,独孤求败左手一领,袍袖飞卷间,已用内力将剑匣一一接下。   “雕儿,去取那青石来。”   独孤求败的声音有些低沉,目光移往峭壁上一块青石。   一声嘹亮的雕鸣响彻深谷,回声不绝。   金雕早已掠到了青石之畔,巨爪下探,奋起神威,一块足有数百斤重的青石倒提而起。   咚——   青石落地,独孤求败大手一挥,剑气横斩而出,凹凸不平的青石表面,瞬间削平。   俯下身来,独孤求败打开了第一方剑匣。   从中取出一柄利剑,长约四尺,青光闪闪,锋锐之气,令人侧目。   独孤求败随手在青石上,挥舞利剑数次,四根石条削下。   手持利刃,独孤求败在石条刻下两行小楷。   「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端详了一番利剑,独孤求败忽而哂笑,似乎忆起了往昔的年少轻狂。   取来第二根石条,眉宇间隐隐泛起一丝内疚。   「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于独孤求败来说,弃之深谷的不单是误伤义士的紫薇软剑,更有少壮之人不可一世的锐气。   感时伤怀了一阵,独孤求败打开第二方剑匣。   取出一柄古朴重剑,外表黑黝,剑身深黑之中隐隐透出红光,三尺多长,共重九九八十一斤!   两边剑锋均是钝口,剑尖圆润,似是个半球。   刷——   独孤求败手握剑柄,举重若轻,如臂使指一般,在掌心倒旋一周,石屑飘飞。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带着不舍,独孤求败将重剑无锋摆放在了青石之上,打开第三方剑匣。   长剑形制犹似无锋,但凝神细瞧,却原是一柄木剑,轻飘飘浑似无物。   「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   独孤求败默然驻足,良久才手动风起,场边碎石纷纷滚动,向青石涌来。   轰响声中,一座大墓落成,这坟背向深谷,俯仰空阔,气势极其雄伟,且占尽地势……   *****************************   乌飞兔走,瞬息光阴,寒来暑往,不觉十载。   独孤求败葬剑之后,隐居十年,未曾出谷一步。   江湖之中,剑魔的名号随岁月流转,渐渐淡泊……   深谷钟灵毓秀,物华天宝,一人一雕终日采集野果充饥,金雕也常自谷中捕杀灵蛇,猎取蛇胆,其内蕴藏天地精华,端的是极好的补品。   原想在此了却残生,却又因醉心武学,潜心苦修十年,本就高绝于世的功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然,功力每日精进一分,独孤求败内心却徒增一丝落寞……   再深厚的武功,无一战之地,亦是枉然。   ……   这一日,枯坐在峭壁之巅的独孤求败,仍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恍若死物。   只不过形象较之以往,天翻地覆。   鹑衣百结,长髯及胸,状若野人,不修边幅。   自三年前,独孤求败便一直如此,仿佛进入了物我两相忘的境地。   整日盘坐,看日升日落,观云涨云消……   除却进食,任凭金雕使出浑身解数,往常隔三差五便要和自己切磋一下的主人,也没有半点回应。   咕咕——   金雕立于独孤求败身后,不住地低鸣,声音里带着丝丝委屈的意味,一双锐利的隼目,滴溜溜在主人的身上打转……   徒然,独孤求败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金雕不禁瞳孔骤然缩紧,脖颈上的铁羽乍起了数根,显得极为兴奋!   然而当孤独求败转过头来,最先看到的却是主人一双死灰的眼眸……   “雕儿,你我相伴十余载,情同父子,三年前,我已算出大限将至,异日必去,你可自行生养于此,不可出谷伤人,如他日得遇有缘之人,方可离去,切记……切记……”   言讫,独孤求败在金雕急切的目光中缓缓转首,闭目养神,再无一言半语言。   桀桀——   金雕目光霎时紧缩,哀鸣震天,盘旋不绝,鸟兽闻之惊散。   ……   是夜,月朗星稀。   石台上,独孤求败的身形已有些佝偻。一日之间,满头青丝变白发,眼角的皱纹也加深了不少,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咻——   漆黑的夜空之中,一颗斗大的星辰忽而急速划过,耀起令人无法直视的强光,在天际拖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后,坠落于野。   红光烛地,声如雷鸣。   独孤求败虎躯一震,嗟叹道:“大限就在今夜……”   低不可闻的的话语自唇齿之间吐出,独孤求败全身弥漫一股行将就木的凄惶。   夜间的深谷万籁俱寂,只隐约传来数声寒鸦的啼叫,更显萧索。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异样,栖身在石台之上的金雕咕咕叫了数声,抖了抖全身的羽毛,朝着独孤求败的背影掠了过来。   然,刚刚踏出两步,主人忽而抬起苍白的大手,“雕儿,莫要过来!”   听到主人的断喝,金雕顿住了步子。   似是自语,独孤求败的声音很轻、很淡,“十年清修,已感冥冥之中内有乾坤,然寿元已尽,武道之途就此休矣……”   英雄迟暮之悲怆,感染着天地间的一切,就连皎洁的月光都黯淡了三分。   金雕不住悲啼,不舍地凝视着主人的身形。   独孤求败虎目微抬,静默的夜空让他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怒意……   厉声问天:“我独孤求败一生纵横天下,未尝一败!不知你……能否经我一击?!”   恨天不予!   周身青光大盛,纵身而起。   齐聚全身功力,精、气、神瞬间融为一体,于虚空之中绽放出无匹厉芒。   肉眼看去,人身竟然化作了一柄巨刃,剑尖处迸发出百丈长的白芒,当空旋转,霸绝天下。   天际随之传出轰隆隆的巨响,宛如炸响了一串闷雷!   苍穹的咆哮在山林回荡,百兽惊怖,匍匐在地。   呲——   裂帛声起,剑芒过处。   万丈天幕,生生被斩出一道裂缝。   一击,怒碎苍穹!   裂缝中翻涌出漆黑如墨的诡异能量,浓烈、霸道……   无可匹敌!   百丈剑芒触之,寸寸碎裂。   裂缝之中更传出惊人的吸力,甚至于光线也无法走脱……   巨刃瞬间溃散,独孤求败身形渐渐显露,耳边依稀传来剑的轻吟,似在挽留,似不愿逝去……   体内精纯无比的内力,与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在开天一斩之中,悉数耗尽!   经脉更是迅速枯萎,浑身上下全无生机,已至油尽灯枯,带着满腔不甘,独孤求败溘然闭起双眸。   桀桀——   身后金雕发出惊叫,震天彻地!   锐利的隼目中,倒映着主人正在消散的身躯……   自足至膝,随着夜风,化作灰色光点,缓缓盘绕升空,宛如风化的朽木。   巨翅招展,金雕奋力扑向主人,在独孤求败肉体分解到腰部之际,堪堪赶上,可惜铁羽挥过,宛若无物,独孤求败身躯猛然溃散,化为虚无……   从头顶飘出一缕灰芒,共漫天灰色光点,被裂缝尽皆摄入其中。   黑芒翻涌,伴随虚空中的裂缝一点点修复,一代剑魔就此陨落……   ——————————————————————————————————————   粉嫩新书,诚求收藏、推荐!在此拜谢!   ——————————————————————————————————————  皇族恩怨 第一章 落魄皇子   秋风萧瑟,落叶扑簌。   御花园内到处是忙碌的宫人身影,在亭台楼阁,水榭鱼池之间穿梭不已……   “都仔细着点儿!今儿是皇上封妃的大日子,谁要是出了差错,看我不剥了谁的皮!”一把尖细的斥责,在御花园一角响起。   话音落地,宫人们的脚步更加急促起来。   一位头戴乌纱黑帽的中年男子,翘着兰花指,对着园内宫人不时指指点点,语气刁钻刻薄,但却无一人敢出言顶撞。   只见他身着深蓝绣蟒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桃红腰带,足下一双乌黑长靴,在宫人丛中显得富丽非凡,地位出众。   噔噔噔——   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中年男子微微侧首,身侧甬道走来一位行色匆匆的内侍,躬身疾步,却步履不乱,俨然是深宫之内的老人。   走到中年男子身前,内侍颌首道:“总管,凤仪宫已经打点妥当。”   “恩!~”总管阴阳怪气地顿了下首,显得异常的趾高气扬,“今儿,丽贵妃晋为皇贵妃,可是本朝的第一位!我们应当谨记奴才的本分,主子荣耀,奴才也能跟着风光。婉贵妃的那一帮子嘛…哼哼…”   说到此处,总管挤出两声冷笑。   内侍嘴角扬起,一脸的谄媚,“总管说的极是。自从没了皇后,后宫之内就是咱们主子最得圣宠,不足两年由妃位晋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宜,位同副后,这等荣耀岂是旁人敢想的!您又是丽贵妃跟前第一红人,大内总管的位子迟早是您的。”   总管心底喜滋滋的,但表面却佯怒道:“呸!油嘴滑舌,净挑好听的说!该打!”   内侍不慌不忙,媚笑着说:“谢总管赐打。旁人想讨,还讨不到呢……”   总管不由大乐,双肩抖动不已,一幅志得意满的模样。   “得了……别在这光耍嘴皮子,该办的事儿都办齐了吗?该请的人都请好了吗?几位皇子都到席了没有?“   内侍也敛起笑容,慌忙答道:“齐了,齐了,都齐了。只是这九皇子,您看……”   “哼!我看什么看,丽贵妃大好的日子,他一个做皇子的,能不来恭贺?要不是咱们主子,这小子现在还能是皇子?”   总管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言语中对于九皇子,没有半分敬意可言,“走着!去暖玉楼一趟!”   内侍当即在前引路,领着总管在御花园内穿梭走动,约莫盏茶功夫,来到了一座楼台。   典雅清幽至极,楼前一道清澈澄明的小溪缓缓流淌,后方则是一片竹林,竿竿篁竹随风婆娑。   一座石桥横架在小溪之上,颇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风韵,在富丽堂皇的皇宫内苑,倒是别具一格。   可惜,宁静致远的恬淡,被突然前来的二人打破。   走过石桥,暖玉楼的匾额出现在总管眼前,其下蹲伏着一名少年,大约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正在楼前的泥土上,用一截断木刻画着什么……   神态认真已极,仿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其中,以至于有外人到来,仍是浑然不觉。   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稚气十足的小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大而明亮,奇特的是他有一双碧色的瞳仁,更添几分隽秀。   一根纤细的黑绳挂在项间,显得皮肤更加白皙……   修长尚不浓密的弯眉,配以精致如同粉雕玉砌的五官,秀美绝伦。   虽在戏耍,举止仍透露出一股贵族特有的儒雅,隐隐透着一股钟灵天下之秀的气质,年岁虽小,却拥有同龄人罕有的专注。   只可惜面色太过苍白,似有不足之症。   总管二人走至近前,正偷看少年在刻画些什么,暖玉楼内徒然走出一位妇人,身着一身素缟,“宁总管,您来了。”   总管看到有人过来,赶忙站直身体,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少年顿了下手中的断木,却并未回头,又继续在泥土之上作画。   “我说你怎么这么晦气!今天是丽妃的好日子,还穿这身衣服!”内侍不无埋怨地嘀咕了一句。   妇人深施一礼,“皇后薨逝尚未满三年,生前待我不薄,我自当为皇后守孝!岂能因新贵,而忘却旧主!”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横了内侍一眼。   内侍面上登时一阵青一阵白,眉头拧起,“你!……你敢讽刺我!”   却原来这名内侍,本是中宫奴仆,皇后薨逝之后,转投至丽妃麾下。   宁总管微微蹙眉,打起了官腔,“哟~苏嬷嬷可真是忠贞不二!”   “宁总管,不知所来何事?”   宁总管轻哼了一声,“今儿是丽贵妃册封皇贵妃的吉日!后宫诸人和王公大臣们,此刻都在御花园准备庆贺,身为九皇子迟迟不前,是不是有悖孝道!”   苏嬷嬷抿了抿嘴,“今天不止是丽贵妃的吉日,更是皇后的忌辰,九皇子乃皇后亲儿,当于灵前尽孝。况皇子未出孝期,恐去了,冲撞了娘娘。烦请总管代为通传。”   宁总管眉宇间泛起一丝不悦,悻悻回道:“真是难为了苏嬷嬷,这理由找的,真是合情合理呀!我这就去回禀皇上,可……要是皇上金口一开,看您倒是还能找什么理由?”   说着,与内侍转向九皇子,“奴才告退!”   口上虽自称奴才,但神态倨傲,根本没有将九皇子放在眼中。   九皇子置若罔闻,径直作画,理也不理这二人一下,宁总管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二人走上小桥,肆无忌惮的议论传入九皇子耳中。   “还以为自己个儿是一年前的自个儿呢!如今……皇上都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总管别生气,他本来就是皇后与人苟且,生下的孽种。和他计较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皇上和丽贵妃没有处死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还保留他皇子的名位,却不知对丽贵妃感恩戴德,真是令人寒心。”   “哼!什么皇子!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哪还算得上天家贵胄,除了一日三餐由御膳房供应,其它一切都不是皇子的待遇了……没看到,身边只有苏嬷嬷这么个不开眼的奴才伺候,其它宫女太监走得一个不剩,早晚也是跟皇后一样,困死在这深宫内院里!”   咔啪——   九皇子苍白的小脸满是怒容,手中暗暗发力,断木从中折断!   身形猛然弓起,用力将断木掷向石桥,口中怒喝,“狗奴才!给我站住!”   苏嬷嬷连忙拽住,捂住了九皇子的口鼻,但倔犟的小皇子,仍自挣扎个不停,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宁总管二人!   两人越行越远,苏嬷嬷一言不发,不时担忧地望着九皇子,心中叹息,皇后啊皇后,您这么早就撒手人寰,在天上可曾看见您的皇子落魄如斯,连宫女太监也敢羞辱苛责……   伤神之际,一低头看到了泥土上勾画的图案。   这是一名女子的肖像,长发披肩,面如玉盘,清丽高雅,明艳脱俗。   虽说是用树枝勾勒而出,线条略显粗陋,可是却有一股惟妙惟肖之感。   苏嬷嬷露出惊容,“皇子,您知道自己画的是何人么?!”   原本怒气难消的九皇子,经苏嬷嬷这么一说,注意力转投到了画像之上,不觉间却勾起了些许往事,喃喃道:“我也不知,去年在御书房偶然看到,感觉极为熟悉,所以……”   苏嬷嬷俯下身,将九皇子揽入怀中,“皇子,这就是您的母后啊!”   倔犟的九皇子愣在了原地,眼眶一红,扑到嬷嬷的怀里,放声痛哭,“嬷嬷一直说,锋儿三岁之前,都是母后在照顾锋儿,结果我竟连母后的样子都忘记了。”   苏嬷嬷轻抚其背,“您当时年纪太小,记不住是自然的……不必自责,现在你不是记住了母后的样子了么?这是冥冥之中,你母后在想着你啊!她在天上一定会保佑你的,但现在你要学会保全自身!懂么?”   九皇子抬起泪眼,似懂非懂地听着苏嬷嬷的话,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绝对不会忘记母后的,以后我会日日作画!永远都不会再忘记母后的样子……”   天生倔犟的九皇子,自己渐渐止住了哭声,平日里也只有在谈及母后时,才能触碰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待九皇子情绪渐渐稳定,苏嬷嬷忙笑着说道:“皇子已经入学读书三日了,嬷嬷带来了你托我找的宣纸,你看……”   说罢,松开了揽住九皇子的手臂,而后将袖管抖了抖,从中掏出一沓宣纸,边缘略有磨损。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在地上写字作画了!”   毕竟是小孩心性,从苏嬷嬷手中一把接过宣纸,如获至宝,兴冲冲地跑进暖玉楼,在几案上铺开,小手开始摸向垂挂在笔架上的狼毫。   苏嬷嬷快走几步,紧跟在九皇子身后,从文案上取来石砚,开始研墨……   笔锋饱蘸浓墨,九皇子举起毫锥,于宣纸上写下颇为秀丽的四个小字——藏锋•轩辕。   “嬷嬷,您看我写的字如何?”   苏嬷嬷笑了笑,认真地审视了下宣纸上的字迹,“皇子自幼聪敏过人,两三岁时已粗通文墨,现在更是能够追赶上其它几位入学的皇子了。”   九皇子显得极为兴奋,“真的么?!”   “当然!”   稚气的小脸立时笑逐颜开,“太好了!我的功课如果拔得头筹,母后会知道么?”   “会的。”   “那父皇也会来看我的,对不对?”   苏嬷嬷闻言,面色微微一黯,迟疑了片刻,“会的……”   月牙般明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旋即又在宣纸上挥毫泼墨起来,仔细一看,仍是先前女子的肖像。   苏嬷嬷静静地坐于一旁,看着九皇子,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看到那一双碧色的明眸……   话分两头,就在嬷嬷和皇子静室对坐、赏画思人时,宁总管已经来到御驾之前,推衣整袖、山呼万岁。   皇帝微微抬眼,“何事?”   “回禀皇上,丽贵妃册封在即,奴才已经打点妥当,只是九皇子推说自己重孝在身,不肯前来,还望皇上示下。”   皇帝转头看向总管,“你是从九皇子处来吗?”   “是。”   “锋儿入学不久,可还用功吗?”   “奴才不敢哄骗皇上,九皇子并未温书,而是在庭院嬉戏。奴才去时,皇子正用断木在地上画画儿呢。”   皇帝目光一冷,厌透了这帮拜高踩低的奴才:“你可看出画些什么了?”   “奴才……奴才……不敢说。”   “恕你无罪。”   “奴才看得也不真切,看那模样身姿,倒极像冷氏。”说完,总管不安地窥了皇上一眼,只见皇帝龙颜微变,吓得他将身子整个伏在了地上。   “冷氏?冷氏?凝儿,想你贵为一国之后,如今却成了别人口中的冷氏。”此时的雷炎大帝早失了那叱咤疆场的豪气,而是沉浸在痛失爱妻的回忆里。   ————————求收藏推荐,新书急需支持!  皇族恩怨 第二章 漠北往事   轩辕历9996年   古徳帝国、纳亚公国、柯迪伦公国三方联合,兴兵百万,大举入侵。   犯乱轩辕国北疆,国家危在旦夕,为救天下苍生于倒悬,即位十载的轩辕国主——雷炎大帝,统兵六十余万,御驾亲征,并携国后冷氏,同赴疆场。   全军将士倍受鼓舞,士气大振,边城百姓万众一心,军民齐力,拒敌于国境之外。   然而,此次战争的激烈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持续了旷日持久的三年,后更被载入史册,史称——漠北会战!   ……   隆隆……   乌云翻滚,闷雷彻空,到处是一派大战前夕的压抑。   轩辕北疆要塞——赫城,雷炎大帝的身形迎风而立,像是一支标枪,直插在城垛之上。   “报!——”   “说!”雷炎大帝雄浑的声音响起。   “禀陛下,皇后凤驾已到城头!”   雷炎急忙折身,不觉眼前一亮,威严肃穆的脸庞上也露出了自大战以来难得的微笑,“凝儿,身子笨拙,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冷月凝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臣妾不觉得辛苦,反而是陛下,日渐清瘦了……”   雷炎快步走到冷月凝身畔,挽住柔若无骨的玉臂,宫人们极有眼色,退却到了一旁。   看着这一对璧人,宫人们内心当中充斥的是赞美。   雷炎天资纵横,一代国主,冷月凝则为轩辕第一美人,知书达礼,温婉可人。   琴瑟和鸣,为世人所艳羡。   雷炎柔情满怀地揽着冷月凝的肩头,仿佛只有她才能在乱世之中,带给自己片刻安宁。   厚实有力的大手,不觉攀上了佳人隆起的小腹。   冷月凝双颊微微泛红,“陛下!~”   美目不时瞥向城垛上的兵卒……   雷炎哑然失笑,“呵呵,爱子情切,朕亦不能免俗啊……”   冷月凝美目中噙满了幸福,转而却又低低叹了一声,“大战已经进行了三年,敌军未退,臣妾却意外怀了龙种,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降生,是这孩子的福气还是灾祸?”   雷炎嘴角上扬,“生逢乱世,这孩子以后定是位驰骋万里的骏马!”   冷月凝闻言,低下臻首,看着自己日渐高耸的肚腹,喃喃道:“但愿……”   吼——   话音未落,一声突如其来的龙吟,响彻长空!   “敌袭!!!”   伴随着士兵的呼喝声,城头一片骚乱。   雷炎临危不乱,“来人!”   几名禁卫应声跪倒在地,“陛下。”   “将皇后并一干女眷,火速护送到内城!”   “是!”   几名禁卫匆匆护卫着满目担忧的冷月凝,往城下行去,与此同时,上城驻防的兵丁如潮水般涌来……   咔嚓——   赫城上方,雷电忽而布满晴空,看上去犹如一条条裂纹蔓延开来,仿佛苍穹乍裂!   紫芒翻涌,一头数十丈大小的紫色巨龙,从数里之外的云头探出半个身躯,巨大的龙首足有一座宫殿大小,整条巨龙宛如飞驰在空的城堡。   巨轮般大小的兽瞳,凶光四射,虎视眈眈地俯瞰赫城守军。   全身鳞次栉比覆盖着华美的紫色龙鳞,其上附着着大量的雷芒,滋滋作响……   雷炎目光一紧,“不好,九阶雷龙!”   随着雷炎的低呼,好似印证这不详的预感一样,一道身影,映入了这位轩辕国国主的眼帘。   一名壮硕男子跨坐在雷龙脖颈之上,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如根根竖立的钢针,显得整个人精神矍铄,并透着一股铁血的味道,虎目中冷厉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雷炎心头巨骇,其中却也同时夹杂上了一丝疑惑……   “魔法结界!!!”   嗡——   伴随着魔法军团长的喝令,城内的魔法师方阵,立时涌动起强烈的元素波动,一道由各系元素组成的透明护罩弹起。   雷炎定了定心神,“来人!”   “在!”身侧一名侍卫躬身而立。   “将皇后的凤驾拦下,传令下去,所有作战人员禁止走出魔法结界范围!然后派人疏散城内百姓到地下坑道避难。”   “是!”   侍卫前脚刚走,一名葛巾布袍打扮的文士,快步走到雷炎身后,眉宇清秀,飘飘然有出尘之姿。   见此人到来,雷炎脸上的凝重之色稍减了几分,“神算子,你来了。”   神算子拱手作揖,“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   神算子垂手而立,随后凭目远眺了下云端上的男子,“陛下,此人恐怕就是古德帝国久负盛名的怒雷剑圣——贝尔。”   雷炎默而不语,因为在他见到雷龙的第一刻,这个名字已经跃入了脑海当中。   “贝尔亲至,必不会单人匹马,陛下应当严阵以待。”   雷炎不置可否地顿了下首,“朕已经命所有兵士上城驻防。另,据探子刚回报的消息,三方联军的大营并未有所异动,贝尔瞬息而至,定是想要偷袭赫城,以便打开一道豁口,长驱直入,那么轩辕北疆不久将彻底沦陷,可惜……他们太低估了朕!”   “陛下言之有理,不过全城兵士都已进入战斗序列了么?”   “当然!”雷炎随口应着,目光始终在打量上方的怒雷剑圣,旋即察觉到了神算子语气中的一丝异样,转首一看,神算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雷炎浓眉微微蹙起,“你是说禁卫军?”   “不错。”神算子含笑以对。   雷炎心下暗暗思忖了片刻,继而打定主意,从怀中取出一枚玄玉所制的虎符,一道精纯的斗气闪电般注入其中,登时城内响起数道低沉的龙吟。   神算子笑意更浓,“陛下英明。”   “贝尔此来,人马不会太多,再者,赫城乃是北疆重镇,他们已经犯了兵家大忌,不取其它小城,反而直取朕亲自坐镇的要塞,这里的兵力可是远远超过其它城池的,你何以如此谨慎?”   神算子嘴角上扬,“陛下,如果我猜的不错,贝尔也是不情愿来的。”   “哦?”   “贝尔出身名门望族,自幼熟读兵法,是古德帝国能征善战的一员虎将,不出所料,他此来定是奉了凯勒大帝那个不成器的皇储之命。”   “你是说凯勒的次子,萨蒂•古德?”   “不错,萨蒂乃是凯勒宠妃莎尔所生,凯勒色迷心窍,竟罢黜正宫嫡出的克鲁伊,废长立幼,此乃取乱之道,古德帝国内政已然不稳。”   “这么说,古德帝国自乱阵脚,已不足为虑?   “不止古德一方,柯迪伦公国和纳亚公国依附于古德帝国,盖因势耳,绝非诚心!唇亡则齿寒,他们不会不懂,轩辕国灭亡,古德帝国是很乐意顺手将两个公国囊入版图,以期摆脱四大帝国之末的地位。”   经神算子这三言两语,大战在即的紧张荡然无存,反观两人倒像是在闲扯家常。   雷炎不由展颜乐道:“如你所说,三国联军不日则会退去,那你为何还让朕将禁卫军倾巢而出?”   “陛下有所不知,萨蒂乃庸碌之辈,贝尔可不是泛泛之才,尽管主帅决策有误,但贝尔仍然会用自己的方式,取得最佳的战果,这就是臣谨慎的原因。”   说话间,城中龙吟渐近,隐隐可以听到肉翅拍打的呼啸风声。   这时,怒雷剑圣——贝尔缓缓策动九阶雷龙,强横的龙威在云层间荡漾,波及下方……   靠近外城的马槽处,战马已经匍匐在地,城中牲畜更是尽皆颤栗不已。   神算子忙不迭向雷炎进言,“陛下请赶紧将禁卫军调往东门。”   雷炎面露不解,自己脚下可是赫城北门的城墙,再者,东门依山而建,为何舍本逐末?   不待雷炎追问,神算子再次开口,“事急矣!陛下容臣稍后再表!”   “好吧!”雷炎沉吟了下,旋即通过手中玄玉虎符,下达了命令。   巨龙嘶鸣,在空中腾转龙躯,地面部队也紧随其后,勒转马蹄,直奔东门而去……   端坐在雷龙颈上的贝尔,虎目一紧,大手轻轻在龙首上一按,自己的契约魔兽——九阶雷龙当即会意,巨吻怒张,一口龙息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庞大的肉翼猛然对扇,翅尖相交,一颗硕大无比的雷电之球,顷刻间激射向赫城上方的魔法结界。   轰——   轰——   两声巨响过后,魔法结界黯淡了几分,但旋即又恢复了过来。   可城下却已有数名魔法师,精神力透支,倒地不起。   强烈的震荡,使得城墙不住颤抖,诸人站立不稳,摇摇晃晃,有些军士手中的兵刃更是被气浪冲击得脱手而飞……   神算子文弱,体力不济,在震荡中,身子蓦然前倾,堪堪就要跌下城去。   雷炎眼捷手快,一把抄住了神算子身后的衣带。   “呼——”惊魂未定的神算子长吁了一口气,“多……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雷炎哂笑了下,微微一用力,将神算子的身体拽了回来,“想谢朕,还是出个退敌之策吧。”   神算子抚了抚有些凌乱的衣衫,“呵呵……陛下,退敌不难,赫城固若金汤,粮草充足,想要攻破,最少啊……还得三年。”   “那……”   “陛下,我知道您一定是想问臣先前为何对禁卫军做出那样的调度。”   雷炎努了努嘴,却未作声。   神算子笑了笑,“您看!”   顺着手指,雷炎目光瞟向了赫城东侧的上方浓稠的云雾……   乍然一看,没有丝毫异样,但下一刻,雷炎的面色变了。   异变突生!   浓稠的云雾,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徒然间从天地之中抹去,黑压压的一片身影,突兀地显现出来。   为首者,是令人心颤的五名龙骑士,其后密布近万狮鹫组成的空袭大军。   到了此刻,雷炎心头那一丝疑惑尽消。   难怪怒雷剑圣前来偷袭,却率先露出行藏,驻足不前,原来是想混淆视听。   不过,有了神算子的部署,萨蒂派来的空袭军团,恐怕也只能铩羽而归,轩辕国禁卫军的实力,不弱于诺亚大陆之上任何一支军队。   此外,它还有另一个专属的神秘名称,为世人所称道……   ……   “团长,贝尔大人的计谋被识破了!”   空袭军团阵前,最前端的龙骑将,面沉如水,“我知道!”   “糟糕!你看赫城上飞来的军队!好像是……好像是……赤炼!”   狮鹫骑士群中爆出一声急促的惊呼,龙骑将的面色随之再次阴沉下去,跌到了谷底,冷厉地喝道:“冲锋!”   将令一出,狮鹫军团开始作势俯冲。   此时,狮鹫骑士口中的“赤炼”,也从城中凌厉升空,人数只有敌方十分之一的数量,不满四千。   看似完全不平衡的对抗,在双方接触的一刹那,让人惊叹。   赤炼仿佛一柄锋锐的尖刀,直插敌阵中军,撕开了一道口子,以为首一名白发苍苍的龙骑将作先锋,将狮鹫军团来了个大解剖。   敌阵霎时间一分为二,赤炼从中横穿而出,期间飙洒的鲜血,如同血雨扑簌滴落。   一鼓作气,冲乱敌人的阵势,赤炼禁卫军倒转而回……   两军酣战,陷入胶着。   远处的雷炎,见此心下稍安,赫城的损失经赤炼这么一拖延,降到了最低。   正在这时,刚要松口气的雷炎耳根一动。   “陛下!陛下!……”   仓皇的呼叫在身后响起,雷炎心头骤然一紧!   ————————————————————————————————   跪求收藏!   ————————————————————————————————  皇族恩怨 第三章 天命所归   “苏嬷嬷,何事如此惊慌?”   苏嬷嬷发丝凌乱,颤抖的双手还带着血迹,“陛下,皇后,皇后她……”   雷炎浓眉骤然紧锁,“皇后怎么了!”   “皇后受惊过度,昏厥不醒。”   “什么!!!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沉稳的雷炎,心一下子彻底乱了!   神算子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稍作踟蹰,急忙向相隔数丈之远的一名将领挥了挥手,“耿将军。”   耿钟麒身披重铠,正在指挥兵士拉动重弩,听到神算子的声音,即刻回身,“军师!”   “耿将军,快命令魔法师部队增援东门!”   “末将领命!”   “还有……赫城军务就交给您和冽寒军团长了。”   耿钟麒眉宇间泛起一丝不解,但转而看到苏嬷嬷神态仓皇,“定不负重托!”   言讫,耿钟麒吩咐身边旗手,向魔法师方阵打出旗语……   安排好这一切,神算子见雷炎仍是迟疑不决的模样,不由轻声相劝:“陛下,龙脉为重,事关社稷啊。”   雷炎咬了咬牙,“大敌当先,朕一走,军心不稳,如之奈何?”   神算子语气笃定,躬身道:“陛下,耿钟麒、冽寒足堪重任!”   雷炎沉吟了下,“好吧!……”   由苏嬷嬷带路,雷炎与神算子急匆匆来到了角楼旁的石梯,皇后双目紧闭,秀额上满是汗水,脸色苍白如纸,其旁还散落着几柄刀剑……   “月凝!”   雷炎一跃而下,屏退左右宫人,将冷月凝轻轻揽入怀中,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月凝……月凝,你醒醒!你怎么样……”   冷月凝美目颤了几颤,极为吃力地撑开了眼皮,“陛下,臣……臣妾没事……”   “御医呢!快传!皇后如有不测,朕拿你们陪葬!”雷炎厉声呵斥,宫人战栗不能言。   场中一片寂静,只有雷炎愤怒且粗重的鼻鼾……   须臾,一名宫人疾奔而来,身后是一位鬓白如霜的老者。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老者手提黑匣,屈膝跪地。   雷炎目光凛冽,微怒道:“皇后凤体有一丝闪失,朕唯你是问!”   “罪臣定当竭力!”   说罢,御医微微颤抖的双手打开黑匣,从中取出手枕、丝巾,为皇后号脉。   过了片刻,雷炎急声道:“如何?”   “皇后气虚体弱,加之适才受了剧烈的震荡,有早产之象。”   雷炎身形一个踉跄,被神算子伸手扶住,吓得诸人拜倒在地,“陛下,保重龙体啊!”   雷炎语气再不冷硬,“朕知你素家代代为医,悬壶济世,有妙手回春之功,皇后、皇子不容有失,凝儿母子平安,朕愿晋你为御医院之首!”   素御医身形瑟缩,惶恐地回道:“陛下言重,微臣惶恐!能够诊治皇后娘娘,已是皇上莫大的恩典,微臣必施出浑身解数!”   神算子在后微微颌首,旋即低声吩咐宫人:“着人取幔帐、铜盆等一应物事来!”   “是!”   随后,紧锣密鼓的准备,将角楼变成了赫城之中的焦点,厚厚的幔帐搭起,冷月凝消失在了雷炎的视线之内。   雷炎在外五内如焚,坐立难安,焦躁地踱着步子,目光不住看向帐幔,几次忍不住闯了进去,却都被劝阻了回来。   赫城上空此时也正上演着激烈的交战,魔法光芒映得天空五彩斑斓,喊杀声不绝于耳,一波波冲击着雷炎紧绷的心弦……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渡过,不觉间到了正午,烈日当空,阴霾的乌云被日光驱散。   耿钟麒风风火火地来到角楼处,一张国字脸上满是焦黑,甲胄在行走中发出铿锵之音。   “禀陛下,古德帝国狮鹫军团,全线撤退!”   雷炎眼中亮起一道异彩,但更多的是不安和焦虑,“好!敕令赤炼禁卫军不得追击,守城军士不得松懈,以防敌人反扑!”   “是!”   耿钟麒折身便走,恰巧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啼,响彻帐幔。   雷炎一呆,旋即目露狂喜,折身而回!   嗡——   赤光天降,异象突生!   其间更夹杂一丝难以察觉的黑芒,从苍穹轰然降临。   众人看着气冲牛斗的赤色光柱,不禁惊异莫名,面面相觑,唯独神算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甩开大步,惊愕的雷炎径直入内,掀开幔帐,不禁又是一呆。   帐内有一道紫气盘旋于产床之上,凝而不散!   “陛下……”   雷炎听到冷月凝虚弱的轻唤,这才惊醒,快步走到产床之旁,紧紧握住了冷月凝的玉手,激动得难以自持,“凝儿,朕早就觉得咱们的孩子本命不凡,如今果真出了异象!你知道朕有多高兴么?”   冷月凝美目流转,望了望那道紫气,却未答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方道:“陛下,臣妾想好好看看皇儿。”   苏嬷嬷闻言,急忙将皇子抱到雷炎面前,雷炎这一代国主在亲儿面前倒成了温柔慈父。   小心翼翼地托起襁褓,走到月凝床边,粲然一笑:“凝儿你看,这是朕和你的孩子。”   这对佳偶用轻柔的目光抚触着襁褓中的婴孩,只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骼清奇,项有浮光。   苏嬷嬷欢喜得眉开眼笑,“陛下娘娘万福,素御医已经说了,母子平安!”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朕要赏!朕要赏!”雷炎龙颜大悦,“晋素梦离为御医院院使,可随意出入宫廷,长子素望为院判!赏黄金千两!”   雷炎兴奋难当,可过了半天也没听见谢恩的声音,不禁疑惑地环顾了下幔帐,哪里有素梦离的踪影。   有眼色的宫人,急忙回禀,“陛下,素御医劳碌了整整两个时辰,体力不支,已被人搀去休息!”   雷炎顿了顿首,看向冷月凝时更添一丝爱怜,“凝儿,辛苦你了!”   冷月凝含笑摇头,握住雷炎的纤手更紧了一些……   雷炎抚了抚手中柔荑,“来人,召神算子入内!”   “是!”   “宣神算子觐见!”   帘动处,神算子转入帐内,推衣整袖,跪倒在地,“臣恭贺皇上、皇后,诞下龙子!吾皇万岁!”   “哈哈……爱卿平身!”   神算子见雷炎龙颜大悦,心中亦是欢喜。   “爱卿诨号神算子,占卜星算自然不在话下,皇子初生,赤光辄降,紫气盈室,此种异象,当有何解?”   神算子微微一笑,“微臣方才占过,皇子天命所归,有九五之尊气象,不足为怪。”   “哦?”   “皇子于午时降生,恰巧在庚子年、庚子月、庚辰日。   乃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四阳鼎聚,天佑之命。   阳字占满生辰四柱天罡,据天干地支推衍,每逢三百六十年亦极难遇到。   紫气盘旋,更是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   雷炎听之,不觉喜上加喜。   岂料这时,神算子却目光一黯,“可惜……皇子身具奇命——天诅一瞬,真是……唉!……”   “天诅一瞬?”   神算子颌首道:“天诅一瞬——传说乃先天轮回之力加诸在宿主之身,只存在于胎腹中的诅咒之力。一旦胎儿出生,诅咒之气登时溃散。”   雷炎不无怀疑地皱了皱眉,“天诅一瞬,朕也曾从古籍之中偶然得见,大多先天畸形的婴孩才有此种命格,皇子怎会……”   “皇子四阳鼎聚,是为纯阳之命,方才得以保全!八字四柱四阳,五行可得三属,占尽运道,可天诅一瞬却夺去了皇子命中本该有的三属!”   雷炎目露凝重之色,“接着说!”   神算子不由忐忑,“皇子……皇子……已成奇缺五行之人,四柱崩摧!自古以来这种命格,从未有过,本该是子虚乌有……”   雷炎大为不悦,“一派胡言!若是子虚乌有,皇儿为何还好好地呆在襁褓之内!”   神算子应声跪地,“陛下!皇子正是因为四阳鼎聚,才得以幸免于难,天诅一瞬太过霸道,夺去五行三属,皇子虽尚在人世,却命途多舛矣!臣不敢妄言啊……”   雷炎目光变得冷厉起来,正待起身,却被冷月凝拉了一把,朱唇轻启,“陛下,神算子一直尽心尽力辅佐您,我相信这必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苦了我这还刚刚诞下的孩儿,平白遭了这么一劫。”   “皇后娘娘,不必太过伤心。微臣虽不能逆天行事,解除皇子天诅一瞬的劫数,却有一个中和的法子。”   雷炎没好气地瞪了神算子一眼,“快说!”   “皇子身系纯阳之命,本有五行三属,被天诅一瞬凭空夺走,命宫无阴阳交泰之机,本命太烈。须得九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之纯阴处子,方可化解一些厄运。至于五行,微臣还无法推衍出化解之法,但只要重聚九五之数,皇子定然贵不可言!”   雷炎哂笑了下,“这还不是易如反掌!我轩辕国虽早已今非昔比,但臣民何止千万,九位纯阴女子,朕颁下圣旨,晓谕天下,何愁找寻不到?”   “陛下,纯阴之命,与纯阳之命分属两个极端,却也是世所罕见,且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女婴,本命极寒,难以长大成人,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此言一出,雷炎与冷月凝不禁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   哇哇……   这时,正熟睡的九皇子哇哇啼哭起来,一双小手四处乱挠,慌得雷炎急忙轻轻拍打襁褓,却无计可施。   冷月凝抬起身子,一只玉手搭在襁褓上,轻轻拍打,“哦……哦……皇儿不哭……”   神算子见状,以额触地,“微臣告退。”   雷炎头也不回,罢手挥退神算子并一干人等,帐内一时只剩下他与冷月凝,还有尚未张开眼睛的九皇子。   四周很快静了下来,只有声声婴孩的啼哭,冷月凝边哄着怀中爱子,边偷眼看向雷炎,心知,方才神算子所言,已经让他心绪大乱。   抿了抿不点而赤的薄唇,冷月凝柔声道:“陛下,皇儿已经出世,臣妾想请您赐名。”   一言不发的雷炎,面色好看了一些,脑海中开始翻滚一个又一个寓意深远的文字,可惜索尽枯肠,仍无一个合乎心意。   沉思中,目光缓缓低垂,却瞥见了九皇子小巧玲珑的右手,浓眉不由一蹙。   九皇子粉雕玉砌的小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好似掌心握着些什么,雷炎握住爱子的小手,轻轻一掰,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一些。   粉嫩的小手中竟有一条血痂,长约半寸,在粉红色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雷炎不由大怒,“凝儿,是哪个狗奴才照看的皇儿!”   “怎么了?”   “朕要杀了他!”   冷月凝一呆,旋即恍然,“陛下息怒。皇儿手中的血痂,恐怕是降生时,石梯上散落的刀剑划伤的……”   说着,冷月凝仔细看了看九皇子的掌心,不禁讶然,“陛下,您看,皇儿手中的血痂,竟然凝成了一枚小剑。”   “恩?”雷炎顺着目光看去,倒是有些形似,而且越看越像,心情也随之由怒转喜,“以血凝剑,藏于掌中。   流血杀戮之兆……   恩……皇儿就取名为藏锋!   藏——锋——轩——辕!”   **************************   “陛下!”   一声娇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将追思打断。   雷炎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爱妃,何事?”   “陛下,宁禄还在等您示下呢……”丽贵妃风情款款地娇嗔了一句,年纪虽已过了三十,面容仍如二八年华,艳若桃李。   一双丹凤眼,勾以雍容华美的粉黛,透着说不尽的妩媚,皮肤白皙紧致,吹弹可破,身姿更是风韵尤存,修长饱满,就像那画中人儿。   雷炎这才恍然,想起宁总管先前所说,淡淡道:“九皇子顽劣……莫要管他!”   丽贵妃隐晦地笑了下,转而正色道:“宁禄,还不奏乐?”   登时御花园内,鼓乐喧天,琴瑟齐鸣。   王公大臣竞相庆贺,场面极其隆重喜庆,与暖玉楼虽处同一院落,却似两片天地。   ……   “嬷嬷,您累了吧?快些休息去吧,我自己能行!”   藏锋抬起手中毫锥,懂事地劝说着身旁哈欠连天的苏嬷嬷。   苏嬷嬷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水渍,“好吧,皇子也不要太过用功……”   “恩,我会的!”说着,又继续埋头写起字来。   苏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往楼内厢房走去……   咯噔——   关门声传来,小藏锋明亮的眼珠狡黠地转动了一下。  皇族恩怨 第四章 皇城魅影(上)   探头探脑地张望苏嬷嬷离去的方向,确认人已进屋之后,藏锋急忙轻轻地将毛笔挂到了笔架上,蹑手蹑脚地潜向楼梯。   单薄的身子弓起,只用脚尖行走,踩在木质的楼梯上,一点声响都未曾发出。   静谧的暖玉楼,只剩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压抑的低喘。   到了二楼,藏锋闪身折进一间幽静的内室,慢慢将房门掩上,这才幽幽松了口气。   席地而坐,从怀中摸索出一本泛黄的书籍,封皮没有字迹,且布满条条褶皱,一角已磨损得有些毛糙。   翻开首页,入眼是竖竖行行的小楷。   八字总领纲要——引气入体,意守丹田。   长吁一口气,心神渐渐平静下来,“再试一次!”   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依照修炼法决,用心念去感知游离在天地之间的能量,摄为己用,此为引气入体。   意念刚起,低不可闻的轻吟,在室内断断续续响起……   周身出现了一缕缕能量游丝,纤细到了极点,若不凝神细看,断然发现不了。   这些能量游丝颜色各异,赤橙黄绿青蓝紫,不一而足。   一缕赤红色的游丝,颤巍巍地向藏锋靠近过来,贴近到一尺之处,“嗖”的一下被摄入体内,游丝进入经脉的一瞬间,由赤转金,同时也伴随着灼热的痛感。   藏锋咬紧牙关,一连十余道游丝被摄入经脉,汇成一股金色的细流。   凝神静气,用意念指引金色细流,在经脉之中运转,凭着痛感的游弋,藏锋清楚地知道能量的轨迹。   最终在曲曲折折的经脉之内走走停停,金色细流汇入了丹田气海。   在气海之内有一小团灰蒙蒙的斗气盘旋于此,却是一动不动,死气沉沉。   能量摄入丹田气海,藏锋已是满头大汗,但却心中暗喜,小心翼翼地将意念从金色细流慢慢抽离,以待去吸收更多的天地能量。   一颗小心脏此时砰砰直跳,他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意念抽离的同一刻,静静的金色细流,徒然失去了控制,腹中绞痛,能量围绕丹田气海旋转一圈,悄然溃散。   如同废气排泄一样,从丹田溢出体外,身侧出现一圈淡淡的涟漪。   喘息着一把将泛黄的书籍扔飞了出去,小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过了一会,倔犟的藏锋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给自己鼓起劲来,“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就不信这个邪!”   打定主意,藏锋一次次摄入游离能量,忍受经脉传来针刺火烤般的痛苦,一次次引气入体。   可惜那了无生机的丹田气海,就像是一个漏气的布袋,无法聚集哪怕一丝能量!   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浑身已被汗水打湿,可到头来还是徒劳无功。   残阳斜照,从窗台洒进,落下一地昏黄。   藏锋瘫坐在地板上,望着窗棂,他知道黄昏之后便是黑夜,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人生是否也会如此……   ……   翌日   晨光熹微,藏锋早早起床梳洗,用完早膳,便辞别苏嬷嬷,去往国子监。   “哈……”   一名内侍长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不巧瞥见了行走在晨露中的藏锋。   白眼一吊,开始手头上的活计,只当没看见九皇子的到来。   身旁一人也瞧见了刚从暖玉楼走出来的藏锋,忙放下手中的扫帚,准备行礼。   “哎哎哎……你不干活,干嘛去?!”   “九皇子来了!宫里的规矩,见到皇子,咱们这些奴才是要行礼的,要不然可要挨板子了……”   “嗨!我当什么事呢!其它皇子是这理儿,他?免了!”   “为什么?”   “嗨!我说,小德子你是第一天在宫里当差啊!哪这么多问题,赶紧干活!”   小德子努了努嘴,悻悻地拿回扫把,继续打扫起路面上枯黄的落叶,一双眼睛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偷瞧着行色匆匆的九皇子。   他入宫时间尚短,不明白皇帝的儿子为什么会得不到重视,而且看他的服饰,也明显逊于自己见过的几位皇子和公主……   对于宫人的漠视,藏锋早已见怪不怪,不以为意地仰着小脸径直走过,不一会就到了国子监的琉璃牌坊。   时辰尚早,这里有些冷冷清清,皇子和贵族子弟都还没到。   国子监——轩辕国最高学府,学生一律为皇亲国戚、贵族子弟,正五品以上官宦子弟方能入读。   藏锋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国子监的大门,来到了后院专供皇子读书的宫舍。   清冷的晨风,让单薄瘦小的他缩了缩身子,双手搓动着外臂,以此驱寒。   吱呀——   刚刚站定,耳边响起开门声,宫舍旁的厢房门口立着一人,葛巾布袍,两鬓已泛白霜,大手正在捻着下颌上那一撮山羊胡。   神算子。   岁月催人老,如今几年光景过去,这位军师的脸上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少傅!”藏锋躬身行礼。   “九皇子起的可真早,快进屋吧!外面寒气太重!”   “多谢少傅!”   二人进屋之后,神算子提起案上的书卷,“这几日的功课,皇子都温习了么?”   “恩。”   见藏锋答得轻巧,神算子不禁有一丝怀疑,开始提问三日所授的功课,没想到藏锋对答如流,并能举一反三,体味文中深意。   神算子心中不禁暗叹,“此子真乃奇才,倘若不是一年前的无妄之灾……哎……”   功课刚提完,外间传来嘈杂的嬉笑声,藏锋知道是几位皇兄来了,与神算子起身走出户外。   相谈正欢的几位皇子,看到藏锋的出现,面容徒然一冷,有些鄙夷地斜了藏锋一眼。   藏锋冷冷地看着几人,未曾出言问安,气氛不免有些尴尬,神算子微微摇首,暗自叹息。   这几位皇子穿着打扮,贵气*人,绫罗绸缎,锦衣亵裤,非常人可比!   反观藏锋,倒有些寒酸起来。   过了半晌,几位皇子向神算子施礼,“少傅!”   神算子微微颌首。   这时,一位衣着最引人侧目的皇子排众而出,黄色的锦缎加身,显得地位超然,正是宫中刚晋封的皇贵妃之子——煜。   “九弟,这么用功啊!来的这样早!”   藏锋瞥了煜﹒轩辕一眼,不温不火地应了一句,“七哥谬赞了,锋儿入学较晚,自知勤能补拙。”   七皇子浅浅一笑,“不错,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嘛……你武不行,可不正要在文上面多下些功夫,可惜这世道以武为尊!你……追的上么?!”   藏锋牙根紧咬,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惹得几位皇子讥笑连连。   “你再说一遍!”   紧攥的拳头,随时有挥出去的可能。   神算子在旁微微蹙眉,有些看不下去,“好了,时辰已到。请诸皇子入座吧。要是在功课上能有这股子攀比的劲,那可真是圣上之福了……”   皇子们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纷纷准备走进宫舍,七皇子却是厌恶地瞪了神算子一眼,“神算子,你被父皇贬谪为少傅,还嫌不够是吧?!”   神算子冷笑,“陛下若能恩准臣告老还乡,那才是更大的恩典。可惜臣的去与留,都不是太子您说了算的……”   “你!……”煜•轩辕小小年纪,哪能辩得过伶牙俐齿的神算子,可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能忍受,正待争个高下,一抹声音从身后窜出。   “好了!”   太子后背一凉,有些忐忑地转过身去,“太傅!”   一位须发皆白的威严老者,站在回廊内,面容整肃,“太子,快入座吧!”   太子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骄矜,“九弟,你不是不明白为何咱们不在同一个学堂么?我告诉你!我为太子,习为君之道,你为皇子,习为臣之道,你我君臣有别!你这一生都要记住!!!”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一间独立的宫舍。   藏锋瞪着太子趾高气扬的背影,一脸的不服!   ……   功课伊始,诸位皇子皆是用心听讲,可过了半个时辰,其它几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不一会窃窃私语的声响,让专心听讲的藏锋也无法集中精神,未免有些烦躁。   不想细细一听,自己也被吸引了过去。   “喂,你们知道么?御膳房出了件怪事!”六皇子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什么怪事?”   “说来听听。”   “最近一个月,父皇的御膳经常被人偷吃!”   几道压抑的抽气声,更将气氛烘托得神秘起来。   “我的天呐!这可是死罪!谁这么大胆!”   六皇子十分满意几位皇子的反应,狡黠地笑了笑,“嘿嘿……这还不算什么!”   “恩?还有什么?快说!快说!”   “六哥,赶紧的!”   “御膳每次被人偷吃都是发生在白日里,可御膳房那么多奴才,竟然没有一个见过御膳被人动过的痕迹,更别提偷吃御膳的贼人了!而且,他们试验在御膳做好之后,放在一张桌子上,就那么紧紧地盯着,对……就是你们这种眼神!”   “哎呀,结果呢?”   “结果?结果就是过了一会,打开餐盒,御膳又不翼而飞了!”   “这……太古怪了!”   “怎么可能!”   “吭吭……听我说!”六皇子清了清嗓音,“那帮奴才都在传是御膳房闹鬼!”   五皇子嘴角一撇,“去你的吧!越说越玄乎!肯定是你自己编的!”   六皇子见大家都有些起疑,急得脸都红了,“我堂堂皇子,怎么可能捏造事实!”   几位皇子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又开始信服起来。   “有人说,那鬼就是冷氏的冤魂!”   “冷氏是谁?”   “嗨!就是老九的生母,以前的皇后!”   藏锋面色一变,脑中嗡嗡作响……   “你们在干什么!”   严厉的斥责雷霆骤下,骇得几人齐齐打了个寒战,赶忙坐直。   “勤有功,戏无益!罚你们每人抄写帝国本纪首卷一遍!”   啊?!   几位皇子登时垂头丧气,像极了斗败的公鸡。   而藏锋的心思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  皇族恩怨 第五章 皇城魅影(下)   父天而母地。   七日后,轩辕皇室于国都郊外水泽之中的方丘祭地。   这一年,轩辕国年丰岁稔,皇帝特设祭祀,以求来年仍能五谷丰登。   天家贵胄无一缺席,国子监休学两日。   当然,受尽冷落的藏锋,并没收到宫中的旨意。   暖玉楼。   藏锋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书籍,心里却暗自思忖,父皇他们全都去祭祀大地,为何不带上我呢?   功课已经温习了多遍,日子真是索然无味……   小小的眉头纠结到了一处,可眨眼间,眉头又徒然舒展。   藏锋面露得色,人全都出宫去了,御膳房岂不是闲置下来了么?   想到做到,匆匆放好书本,起身便往暖玉楼外跑去。   皇宫在藏锋失宠之前,对他来说可是没有任何禁制的,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很快就来到了御膳房。   倚着墙根,藏锋整个身子贴伏在墙上,小脸缓缓移到墙角,只露出一边,眯缝着眼睛往里偷瞧。   恩?   怎么一个鬼影都没有?   御膳房道道殿门紧闭,院内空无一人,只有秋风拂过,落叶刮擦地砖的沙沙声……   驻足良久,周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藏锋弓着身子一溜烟蹿进了院子里,摸到了御膳房的偏门。   往两边瞟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探出右手。   吱呀——   房门没有下钥,轻轻一推,露出一道缝隙,里面没有丝毫动静,藏锋闪身而进,随手掩上了朱红木门。   炉灶上摆满了海量的珍稀食材,身材矮小的他,只能堪堪达到灶台的边沿,踮起脚尖,游目四顾,并无异状。   心道,看来六哥又是在忽悠人!   失望之际,藏锋心生退意,自己私闯御膳房,若是被宫人发现,不知又要在父皇跟前嚼什么耳根子呢。   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外间突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心中一紧,藏锋赶忙躲到了炉灶之下。   刚藏好身形,谈话声传入耳内。   “我说大头,你连个门都锁不好,再丢东西,上头非拿你我开刀!”   “栾哥,今天宫里的主子全都到方丘祭地去了,我……我……走的时候,一害怕,给忘了嘛。”   “你怕个什么劲!”   “昨天,我……亲眼看到御膳不翼而飞!”   “亲眼所见?”   “一点不假!我蒙你干嘛?”   咕噜——   栾哥咽了下口水,目光投向御膳房的偏门,“这样,咱俩进去看看!”   大头苦着一张脸,“有什么好看的,锁上门赶紧走不就得了。”   “要是丢了东西呢?”   大头郁闷地撇了撇嘴,“那好吧。”   栾哥点了点头,“你走前面。”   “为什么?”大头瞪了眼珠。   “少他妈废话,我是头我说了算!”   大头皱了皱鼻子,悻悻地挪到了栾哥身前,二人因为紧张,倒像是窃贼一样,慢慢靠近偏门,深吸了一口气,大头一把推开了房门……   哐当——   用力过猛,木门磕出一声钝响,骇得栾哥打了个寒战,顺手对着大头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哎哟!   “你TM想吓死我?”   大头痛叫一声,唯唯诺诺地闪到了一旁,栾哥眯着一双精芒四射的小眼,仔细打量一遍,食材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大头,进去看看。”   咯噔——   藏锋的小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我?”   大头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恩?!”栾哥目光不善地横了大头一眼,“不是你,难道是我!”   大头只好认命,亦步亦趋地挪进御膳房,不知为何,才刚过午时不久,这里却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意……   藏锋躲在灶台之后,心知再不有所行动,马上就要被发现,说不定这一帮狗奴才,会把偷吃御膳的罪名,安在自己的头上。   粗着嗓音,藏锋从口中挤出鬼气森森的怪声。   呜~呜~呜……   咣当!   重物落地。   大头如遭雷击,一不小心打翻了灶台上的铁罐,后脊梁骨窜起一道凉气!   “妈呀!有鬼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有鬼啊!”   鬼叫着,大头连滚带爬逃出了御膳房。   栾哥被惊得心中打颤,可觉得声音有异,并没有跟大头一样吓得屁滚尿流,可大头走后,整间屋子就剩自己一个,还是不免有些发虚,左右一打量,风也似的窜出门外。   听到仓皇的脚步,藏锋偷笑,这两个笨蛋!   稍后,木门被手忙脚乱地关上。   咔哒——   锁芯扣合。   藏锋吃了一惊,坏了,这狗奴才居然把门给锁了!   凌乱的脚步声在院中渐行渐远,藏锋一下从灶台下钻了出来,急忙来到木门后,伸手拉了几下,外面已经反锁,根本打不开!   再看向其它窗户,都已闩死,这下糟了,怎么出去啊?!   咬了咬下唇,藏锋双手攀上了窗棂,双脚蹬住墙壁,右手挨个地推拉窗户,可惜门窗都已被闩死。   屋子里静得怕人,日头偏西,房间里变得有些阴暗,小小的脑袋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呼——   忽然,一阵过堂风刮来,吹拂得窗棂作响。小藏锋浑身一颤,先前还未觉得御膳房有何阴森,现下却从心眼里有些忐忑起来。   大家众口一词,说这里闹鬼,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战战兢兢的小藏锋竖起耳朵,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突然,灶台上的笼屉发出一声轻响,好像正在被人挪动。   颤巍巍地站起来,踮着脚尖看去,碧色的瞳仁霎时紧缩成针尖!   一道身影正站在灶台对面,背对着自己咀嚼着什么,只能看到满头杂乱的银发。   惊恐的藏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整间屋子根本没有人,而且门窗都已锁死!   鬼!   脉搏变得急促,突突地撞击着胸口,差一点藏锋就要尖叫起来。   一把捂住了口鼻,藏锋眯着眼睛小心地打量眼前的身影,看他的样子是在偷吃什么,可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鬼会偷吃东西?   他到底是人是鬼?   心念电转之间,藏锋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真的如六哥所说,这是母后的幽魂?   无论怎样,我都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咬了咬牙,藏锋颤抖着低唤了一句:“母后……”   魅影顿了一下,小藏锋心中打了个突儿,眼睛半闭半睁,目光畏畏缩缩地有点不敢直视前方。   本以为魅影会转过身来,谁知眼前一花,那道身影直接窜入了御膳房深处。   见鬼影逃窜,没有半分伤害自己的意思,小藏锋心中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快步追去,“母后,母后,你别走!我是锋儿啊!”   追到里屋搁置木炭的库房,步子猛然一顿,原来鬼影已经停了下来,正瞪着自己。   满头杂乱的银发,如蓬乱的蒿草,全身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手脚触地,似蹲似趴,看起来有些扭曲。   花白的胡须布满双颌,让五官看不真切,唯独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自己的母后,而是一位耄耋老者。   ————————————————————————————————   若是感觉尚可,请务必收藏,这个很重要,拜托了!   ————————————————————————————————  皇族恩怨 第六章 癫狂怪人   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直盯着自己,让藏锋心里有些发毛,“老贼!竟……竟……竟敢偷吃御膳,还……还不束手……就擒!”   先声夺人,不起丝毫效果。   怪人微微转了转头,看神情似在思索,突然身子蓦地前倾,吓得藏锋怪叫一声,跳着脚后退了好几步。   “你……能看见我?!”   惊魂未定的小藏锋,看到怪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便试探着回了一句,“我看不见你,又……又如何追你……”   “哈哈哈……”怪人听后,蓦然一阵狂笑,震得整间屋舍瑟瑟发抖,“有人能看见我!哈哈……到这这么久,终于有人看见我了!好玩!真好玩!……居然有人能看见我……没人看得见我!看得见我?看不见我!……”   这怪人语无伦次,行事疯疯癫癫,摇头晃脑的嘀咕着自己才明白的话,时而失心疯地大笑大叫,左踢右踹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藏锋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狂笑声越来越大,几近刺耳。   怪人笑得是前仰后合,突然,笑声毫无征兆地收敛,屋子诡异地静了下来。   怪人寒声道:“看见我为何不跑?”   “我……我……”怪人气息大变,小藏锋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怪人目露凶光,嘴巴一张,好似野兽咧开巨吻,“我要吃了你!”   藏锋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珠差点瞪出来,拔腿就跑!   “有鬼!有鬼啊!来人……”   可御膳房门窗紧锁,宫人尽散,真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藏锋狼狈逃窜,一双小手在疾奔中不时随手抓起锅碗瓢盆、杯盏盘勺,向后扔去,御膳房一时鸡飞狗跳、满目狼藉。   只顾一个劲地向前跑,小藏锋并没有发现,丢出的所有东西,根本无法阻止怪人的脚步,一应物事触及怪人身体,便一穿而过,仿佛像是穿过一团空气。   绕着灶台奔逃了几圈,小藏锋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起来。   偶尔回头瞄一眼,怪人始终闲庭信步一样,追在身后,不紧不慢,保持一丈的距离,就好像猫捉老鼠一样。   怪人见藏锋转头看向自己,脚下幻影突生,好似空间折迭,刷的一下凑到了藏锋眼前不足一寸之地!   啊!——   御膳房爆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鬼叫,随之戛然而止!   怪人被震得耳膜生疼,刚想出手,小藏锋却是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昏厥在地。   苍白的大手探出,试了试藏锋的鼻息,可怖的面容瞬间转为了……失望。   “唉!我才刚追上你,该你追我了,怎么突然就昏倒了,真没用!”   口气宛如还未长大的孩童,怪人上下左右地瞅遍了藏锋的全身,好像在端详一件新奇的事物,可没一会怪人便没了兴致,颓然坐到了地上。   这时,小藏锋的胸前突兀地闪过一道红芒,引得怪人目光骤然紧缩了一下。   细细一看,怪人注意到红光的出处是藏锋的胸口,好像是他项间的黑绳垂挂的物件,探手揪住黑绳,一把拽了出来。   嗡!!!   突变毫无预兆,刺眼的红芒猛然爆发,空气中的元素兵变一般躁动起来,引出道道波纹、褶皱!   御膳房中,平地升起了一轮赤色的昊日,蒸腾得怪人青烟直冒,满眼尽是血一样的赤红……   ……   不知过了多久,藏锋的意识渐渐苏醒,周身乏力,连手指都无法抬动一下。   胸口似是被大石压着,呼吸困难,眼皮也像是被人用钳子夹住,怎么也睁不开。   意识在挣扎中渐渐清晰,身下一片冰凉。   地砖!   小藏锋瞬间清明,自己昏厥倒地,怪人就在自己身边,细细一听,那均匀的呼吸声,近在耳畔,听得他毛骨悚然,小心脏砰砰乱跳!   不露声色,藏锋悄悄挤开了一丝眼缝,首先入眼的是破烂的前襟,左右一扫眼,怪人蹲坐在地,纹丝不动。   心下稍安,视线缓缓上移,心头不禁打了个突儿!   那怪人缩手缩脚,紧靠着御膳房墙角的旮旯,看样子似乎被吓坏了,连正眼都不敢瞧自己一下。   ?   藏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怪人先前的恶相让他十分忌惮,盘算着先不动为妙,静静地对峙了一段时间,藏锋的戒心渐渐放了下去,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来,可身形刚动,御膳房便爆出一声怪叫。   “啊!——别过来!……别过来!……”   小藏锋哭笑不得,这人真怪,怎么此刻反倒怕起自己这个不足六岁的孩童来了?   怪人手舞足蹈地上下护着全身,过了好一会,见藏锋没有异动,才安静下来。   “你是……”藏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怪人语速极快地回道,更让人感觉他精神不正常。   藏锋莞尔,原来是个疯子,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真是可怜!   念及此处,藏锋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喂,我不会伤害你……”   怪人目光闪烁地看着藏锋,只见那澄澈无比的星眸没有半分杂质,没来由地选择了相信。   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伸出右手指了指藏锋的胸口。   藏锋低头下看,脖颈中的黑绳被人拽了出来,一颗赤红色的水滴型宝石坠在其上,圆润柔美,只是颜色有些黯淡,仿若凝血。   “这是……你的?”怪人开口,语气似乎有些清明,不再那么疯癫。   藏锋爱怜地摩挲了下宝石,“不错。”   怪人眼珠一转,“那我以后跟你走!”   “跟我走?!”藏锋吃了一惊,为难地皱了皱眉,“不是我不收留你,实在这皇宫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恩……我是不会告发你偷吃御膳的。”   说着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糟糕,已经申时了,苏嬷嬷一定着急死了!   可御膳房门窗紧锁,自己怎么出去?   焦急的小藏锋,如热锅上的蚂蚁……   呼——   室内突兀地刮起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只听“咣当”一声,偏厢最西侧的窗棂洞开。   藏锋双眸一亮,再转身看向怪人时,却凭空消失了,四下里找寻也找寻不到,难道他走了?   “就算这老人是鬼怪,但始终也没有害我,还是不予追究了吧。”   纳闷地嘀咕了两句,顺着窗口爬了出去,反手将窗棂掩好,藏锋便急冲冲地跑回了暖玉楼。   溪水叮咚,刚一到石桥,藏锋便看见了竹林之内东张西望的身影,“嬷嬷,我回来了!”   林中身影一顿,惊喜地转过身来,“皇子,您这是到哪去了,可急死老身了!”   小藏锋垂下了头,一声不吭。   苏嬷嬷走到石桥,俯下身来轻轻环住了藏锋,“下次可不准这么贪玩了。”   “恩。”藏锋闷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苏嬷嬷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好了,玩了半天,饿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在御膳房困了半日的藏锋,立时觉得饥肠辘辘,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果真是饿了,皇子先去楼里歇着,嬷嬷去去就来。”   藏锋的小脸登时转晴,蹦蹦跳跳地跑向了暖玉楼,看得苏嬷嬷心惊肉跳,不住叮咛,“皇子,你慢些!别摔着!”   “放心吧!嬷嬷,我走道稳当着呢……”   苏嬷嬷慈祥地笑了笑,心中倒也高兴看到九皇子这样。   不消片刻,苏嬷嬷端来了老早便准备好的饭菜,饿坏了的藏锋风卷残云般,将食物消灭了个精光。   苏嬷嬷始终在一旁看着,见皇子吃得高兴,这老仆人心里也甜。   嗝——   吃完最后一口,藏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苏嬷嬷起身收拾碗筷,“皇子您要是闲着无趣,就去竹林消消食。”   “那我去了。”   苏嬷嬷含笑点头,小藏锋一溜烟窜了出去。   沙沙——   风拂竹叶,飒飒作响。   傍晚时分的竹林内有一丝清冷,但刚用完晚膳的藏锋,浑身燥热,倒觉得阵阵凉爽。   口鼻之间充溢着竹叶的清香,沁人心脾。   顺着林间小径,藏锋越走越深,他最喜爱的地方就是这里,这儿是独属自己的乐园。   小手时而勾住枝干,旋转一圈,时而摘下竹叶,放在薄唇间吹奏,可惜那声音实在不敢恭维。   玩得正不亦乐乎,突觉身后的长发被人撩动了一下。   “谁!”   藏锋机警地转过身来,小径一眼可看到尽头,连个影儿都没有。   伸手将长发捋到胸前,犹自捻了几下,目光流转到小径两旁的篁竹。   不禁恍然嗤笑,被横出的枝叶刮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看来今天是被那怪人给吓到心里去了。   耸了耸肩头,小藏锋又把心思放到了戏耍上,可刚转过身,发梢又是一动!  皇族恩怨 第七章 昼浊夜清   “谁!”   藏锋打了个激灵,猛地跳转过来,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出来!”   “哈哈,发现我啦!”   余光里闪过一道黑影,藏锋眼前一花,白日里那个怪人便直愣愣地站到了自己眼前!   藏锋脚下一个踉跄,绊倒在地。   惹得怪人嘲笑连连,生性倔强的藏锋,皱起了眉头,“你这人好不要脸!竟然跟踪我!”   “跟踪?我跟踪你了么?”怪人搔耳挠头,不明就里。   藏锋气闷地撇了撇嘴,心知与这疯子说道,也辩不出个结果,所幸不再言语,自顾自地站起身后,才冷声道:“你走吧!以后不准跟着我!”   怪人皱了皱眉,开始摆弄衣角,好似没听到藏锋的话。   藏锋白了怪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往林内走去……   竹林正中有一小片空地,几块光滑的青石躺在其中,篁竹围绕,好生清幽。   藏锋径直走了过去,嘿的一声跳坐到了青石上,小脸面向来时的路,不禁微怒,“叫你别跟着,你还跟!”   怪人嘟着嘴唇,置若罔闻,摇头晃脑地来到了藏锋身边,也坐了上去。   藏锋急急往边上挪了一尺远,眼中透着一股嫌弃,“别跟我坐这么近!”   怪人先是蹙了蹙眉,接着竟开始委屈似的抿动着嘴唇,嘴里不清不楚地呢喃着什么……   小藏锋性子虽犟,但却心地纯良,怪人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登时觉得先前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老人家你别在意。”   怪人抿动的双唇停了下来,立时眉开眼笑,“哈哈,我不在意,你陪我玩,我就不在意!”   藏锋追悔莫及。   可望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露出希冀的神光,小藏锋又有些不忍心,转念一想,从小自己就没有玩伴,要是多了一个人岂不是更有趣些……   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好,那我们就来捉迷藏。”   怪人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来藏,你来捉!”   藏锋眉毛一挑,“凭什么?!”   怪人砸吧了下嘴,“那你想怎样?”   “我来藏,你来捉!”   “凭什么?!”怪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藏锋眼睛骨碌一转,“因为我年纪小,所以应该听我的!”   “切!年纪小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小过,你老过么?!”   “……”   藏锋登时语塞,这老小子怎么脑子突然灵光了!   见藏锋答不上话,老家伙一脸得意,“哈哈,快来,快来!你捉到我,就换我来捉你,怎么样?很公平吧!”   怪人的无良,让藏锋无话可说。   一老一少就这么在竹林间戏耍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藏锋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大龄玩伴,之前的那层隔膜不知不觉便消失不见,俨然成了一对忘年之交……   ……   “……四……三……二……一,开始!”   藏锋闭着眼睛倒数,“开始”二字一落地,立时转过身来。   这怪人脑子虽有问题,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但玩起捉迷藏还真是一把好手,直到现在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小藏锋一把也没赢过,都是放弃之后,怪人自己现出身来。   这次,藏锋格外机灵。   目光扫过一处阴暗的角落,却一扫而过,眼睛直盯着旁边的一丛竹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到了近前,猛地往左侧一跳,“哈哈,看你往哪藏!”   可绕树一周,角落里并无怪人踪影,“咦?怎么没有?这老小子都是藏哪旮旯里,这么难找!”   嘴里嘀咕着,天空突然一暗,残阳垂落,最后一丝晚霞消逝,弦月悄然悬挂上了远天。   藏锋正抬头望天,左耳微微一动,枯叶的响动惊醒了他,诡秘一笑,嘴角咧开了一道弧线。   “哈哈,露出马脚了吧!”双手叉腰,藏锋嘿的一声原地跳转过来,“老小子!你……”   话未说完,碧色的瞳仁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你……你是谁?天哪,是你!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怪人的气息、衣着彻底变了!   一袭黑色长衫,满头银发不再杂乱,而是如瀑布般垂挂而下,一双虎目精芒四射,面容也变得如刀削斧刻一般,让人肃然起敬。   刷——   怪人起手一道黑芒,小藏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掀翻在地!   哎哟——   “你这小儿,口出不逊!老夫代你父母管教一下!”怪人字正腔圆,声音浑厚有力,透着一股威严。   藏锋被唬得有些发懵,揉了揉吃痛的后背,“你……不认得我了?”   “恩?”怪人微微蹙眉,“你我见过?”   藏锋的眉头紧锁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没错,就是你!为何装作不认识我?”   怪人眼见藏锋年幼,应该不会说谎,但印象中确实没见过这个孩童。   见怪人目露思索,藏锋心中恍然,“你这疯子,又在装神弄鬼!竟然敢打我!”   说着连气势都升了起来,站起身直着腰杆,与怪人遥遥相对,分庭抗礼。   “疯子?”怪人呢喃一声,虎目中流露出一股冷意。   “哼!还想吓唬我?!告诉你,你今天打我一下,来日我一定十倍奉还!”   怪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迷惘之色更甚。   藏锋发现怪人仿佛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便改了口气,“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怪人沉声应着,眼中的冷芒淡了不少,“你是何人?”   藏锋拍了拍胸脯,“我叫藏锋•轩辕,是轩辕国九皇子!”   “轩辕国?这里是西域?”   藏锋听不太明白怪人的话,有些烦躁地嘟囔起来,“你怎么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怪人目光流转,四处打量,最后焦点落在了藏锋身上,“你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么?”   藏锋眯起眼睛,故意拉长了声音,“告诉你?……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你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你了,这才公平!”   怪人哑然失笑,“你这小儿,真是刁钻古怪,好吧,你问!”   闻言,藏锋正色道:“你是何人?”   虽然神态认真,但稚气十足的小脸出现这么严肃的表情,还是令人觉得憨态可掬。   怪人沉吟了下,“剑魔——独孤求败!”   藏锋眉宇一动,“剑魔独孤求败?六个字……好长好怪的名字……”   “剑魔是老夫的诨号,我复姓独孤,名求败!”   “独孤求败?还挺有霸气!可惜没听过……”   独孤求败闻言一乐,觉得此子倒颇为有趣。但急切想弄清楚现在身处何地,还是先言归正传,“好了,现在老夫回答了你的问题,我可以问你了么?”   “恩,你问吧!”   “我现在身处何方?你我又如何相识?”   藏锋不满地嘟起了小嘴,“你一问就是两个,劣性不改,真是赖皮!”   独孤求败瞪大了双眼,不怒反乐,哈哈大笑起来。   见怪人大笑不止,藏锋心中鄙夷,到底还是个疯老头,这病是一阵一阵的。   独孤求败前仰后合地笑了一阵,暗暗称奇,一生之中,也未曾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也罢,毕竟是个孩子。   也不见独孤求败如何作势,身子倏地一下飘然来到了青石边上。   可在藏锋眼中只是残影一晃,怪人便横跨了数丈的距离,不由双眼放光,“老人家,您是鬼魅还是神明?”   独孤求败微微一笑,“老夫不是神明。”   藏锋到底还是年幼,惊得倒退了一步,“那……你就是鬼……魅了……”   “鬼魅又何妨?老夫伤害你了么?”   藏锋细细一想,胆子又大了起来,“也是!”   “好,那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老夫风烛残年,你让一让我这个老人家,难道还不行么?”   藏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恩,这倒可以!首先,这里是诺亚大陆的轩辕国……我是在御膳房中无意间见到的你……”   一五一十地将二人相识经过说了一遍,听得独孤求败不住皱眉,大叹一世英名,尽丧于此!   “你为何不记得先前的事情?”   独孤求败缓了缓神,“老夫受了重伤,以致神志不清!”   藏锋同情地看了独孤求败一眼,“原来您也受了伤……”   “恩?”   “说来也巧,小爷我也受了伤,那你就在我这里养伤吧,等伤养好了再走!”   独孤求败露出了笑容,“哦?你不怕别人发现我么?在这皇宫里可是人来人往啊!”   藏锋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哎!在其他地方不行,在我这里就不必担心了,我住的暖玉楼是皇城里最冷清的地方。”   “这是为何?”   “这个……说起来太长了,以后再告诉你吧!”   独孤求败神秘地笑了笑,“其实不用你说,老夫也能知晓。”   藏锋皱了皱琼鼻,“吹牛!”   “你不信?老夫现在就可以示范给你看。”   藏锋依旧蹩过小脸,不屑一顾,可一联想到怪人刚刚露的两手,禁不住又转过头来,“真的?!”   “当然。”   “那你来吧!”   独孤求败顿了顿首,“先闭上双眼,然后放松全身。”   藏锋坐直了身子,依言照做,独孤求败右手成爪,涌动起一股黑色异芒,口中轻念,“索魂摄魄。”   言罢,黑芒包裹的右手,缓缓探向藏锋百汇……  皇族恩怨 第八章 奇才废物(上)   黑芒看似浓烈霸道,劲道却恰到好处,不会伤害藏锋分毫。   潺潺如泉渗入藏锋百汇,小小的体格为之一软,独孤求败右手轻拂,将藏锋平躺着放到了青石之上,而后凝神静气,将意念集中到黑芒之内。   黑芒不急不缓,渐渐深入了藏锋脑海深处。   独孤求败心神透过黑芒,观察到藏锋的灵台一片灰暗,不禁大讶!   紧接着,便注意到一串串透明的气泡,漂浮在灵台四周。   独孤求败知道这就是小藏锋的全部记忆,年岁尚幼,意识海洋中的气泡还为数尚少。   催动黑芒,靠近到最外围的一颗透明气泡,电一般没入其中,一个个画面流水般划过,御膳房中的经历,纤毫毕现。   浏览已毕,黑芒撤出了透明气泡,绕着意识海游弋一周,发现正中有一气泡,较之他者大了整整一圈,且众星拱月般被环抱着。   独孤求败心头一动。   嗖——   黑芒没入这枚硕大的透明气泡之中,这一次画面格外清晰,透明的壁障上浮现出一间豪奢的书房……   ……   “皇上,九皇子丹田气海之内,与生俱来先天斗气,实乃天生的武者!”   雷炎满面笑容,“皇儿有此天资,日后必成大器。”   御书房内,四人交谈甚欢。    雷炎端坐在御案之后,耿钟麒双目放光地凝视着雷炎膝边的藏锋,四岁的他还不明白三位大人在讨论些什么……   耿钟麒见龙颜大悦,急忙再次进言,“皇上,九皇子天资极佳,末将斗胆恳请您将皇子送于我处,臣定悉心教导皇子,让皇子将来在斗气方面学有所成。”   这话,让雷炎沉吟起来。   耿钟麒身旁的冷面男子却蹙起了眉头,此人满头银发,面上却无一丝皱纹,让人无法揣测他的年龄。   冷面男子微微欠身,“陛下,微臣斗胆恳请您将皇子交付我手,冽寒定将皇子培养成一代法圣。”   雷炎没有做声,耿钟麒却是眉毛一横,“冰疙瘩,你故意搅局是吧?!九皇子身具先天斗气,你让他修习番邦异术,岂不是大材小用!”   冽寒目光一冷,“什么叫番邦异术!斗气与魔法同源而生,况且若不是咱们轩辕国重武轻魔,万年前怎么会一败涂地!”   听到二人争吵,雷炎眉宇间泛起一丝不悦,“够了!”   “末将有罪!”   “微臣有罪!”   雷炎罢了罢手,“朕真不明白,两位爱卿在战时和睦无间,在朝时为何就水火不容呢?”   冽寒、耿钟麒闻之,不由对视了一眼。但却又同时扭过头去,看那情形,简直连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见状,雷炎也只好苦笑,“两位爱卿别再争执了,朕已有决断。”   冽寒二人目光一紧,看向雷炎,等待圣裁。   “皇儿日后,就交由耿将军教导武技斗气。”   耿钟麒登时眉开眼笑,“谢陛下信任!”   说罢,还示威似的对着冽寒挑了下眉毛。   冽寒为之气结,趋步上前,“陛下,这是为何?难道不信任微臣么?”   “朕无此意,只是……锋儿身具先天斗气……”   不待雷炎说完,冽寒抢先道:“难道连陛下也是重武轻魔!”   雷炎哑然失笑,“朕绝无厚此薄彼的意思,重武轻魔历史已经给了血的教训,只是朕认为锋儿斗气资质奇佳,魔法方面倒未必……”   冽寒是个急性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陛下,臣见皇子虽然年幼,却聪敏过人,想来魔法天赋亦是不俗!”   “这口说无凭啊……”   “此事不难,让微臣一试便知。”   冽寒右手无名指上一枚银色戒指闪过一丝流光,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便出现在了冽寒的手中,无一丝杂色。   雷炎见冽寒执意如此,只好应允。   冽寒径直走到藏锋身旁,冷硬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和蔼,“九皇子,请您将手放在这水晶球上。”   藏锋无邪的澄澈明眸,打量了水晶球片刻,依言伸出小手放了上去。   嗡——   整个御书房瞬间被流光溢彩所充斥,光芒大作,刺眼的强度令几位强者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藏锋更是眼前一片斑白,双目不能视物。   对于突发的状况,藏锋一无所知,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他电一般抽回了小手。   光芒随之缓缓消散,适应了片刻,才能睁开酸麻的眼皮。   视线一清晰,藏锋却不禁露出惊容,踉跄着倒退了一步,小手紧紧拽住了雷炎的衣角。   原来此刻的冽寒,已经彻底丧失了形象,宛如一个痴傻的呆子,大张着嘴巴,用近乎呆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水晶球!   藏锋有些害怕了,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不成想连自己的父皇也是跟冽寒一般模样,小小的脑袋登时成了一团浆糊。   三个大人目瞪口呆,足足半晌!   冽寒激动得双手颤栗,几乎快捧不住手中的测试水晶,不住低喃,“天降奇才!天降奇才……”   “冽寒,锋儿的魔法天赋如何?”   尽管方寸之间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儿天资纵横,但雷炎还不清楚到了什么程度。   “陛下啊!九皇子的元素亲和力,高到无以复加,堪称恐怖!精神力更是足有一级魔法师的水平!太过骇人听闻了,若是不修习魔法,简直是暴殄天物!”   雷炎强忍激动,“这么说,锋儿有魔武双修的天分?”   冽寒、耿钟麒俱是虎躯一震,“不错!”   “可魔武极壁难如登天,如之奈何?”   冽寒顿首道:“九皇子不足五岁,斗气强度堪堪达到陽级初窥,魔法也达到一级魔法师的水平,此乃天意,陛下贵为天子,怎可逆天行事?”   雷炎浓眉微蹙,“锋儿年岁尚幼,习武可强身锻体,修魔可凝炼心智,但为人之道,还是得从文开始,如此……就待锋儿入学之后,再行定夺!”   “陛下英明!”   雷炎顿了顿首,“无事,你们便跪安吧……”   这时,耿鈡麒却上前一步,“陛下,末将有一事相告!”   “说。”   “九皇子丹田之内的斗气强度虽远超常人,达到陽级初窥,但经脉脆弱,请陛下务必禁止皇子再进入尚武堂,一旦强行修炼坤级以上功法,恐有不测。”   “朕知道了……”   “末将(微臣)告退!”   御书房一时只剩下父子二人,雷炎欣慰地看着藏锋,“锋儿,你知道么?你是个天才!但是现在要听话,以后皇兄们再去尚武堂,你可不准再跟去喽。”   藏锋努了努嘴,稚声稚气地回道:“好吧,儿臣听父皇的。”   雷炎含笑点头,命人护送皇子回宫。   岂料,这时透明壁障陡然画面一转,便到了次日深夜。   ——————————————————————————   感谢睿君哥的豪赏!感谢封锁兄、轮子的打赏!   ——————————————————————————  皇族恩怨 第九章 奇才废物(下)   夜,漆黑如墨。   尚武堂外,值守的侍卫昏昏欲睡,矮小的身形躲在不远处的墙根。   原来藏锋从小喜爱舞枪弄棒,刚学会走路,便喜欢跟在几位年长的皇子身后,到尚武堂玩耍,这里的一切对于年幼的稚子,都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父皇的明令禁止,更让此地化为了神秘的禁地。   年幼贪玩的他竟趁着苏嬷嬷熟睡之际,凭着对皇城的熟悉,在夜色下偷偷潜到了这里。   瞅准机会,趁着侍卫打盹的空当,轻易溜了进去,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尚武堂内没有一丝光亮。   没有灯火,如何探秘?   脑中升起这个疑问,藏锋不禁心中焦急,可丹田处却徒然升起一股暖流,双目之中红芒一闪而逝。   他惊奇地发现四周的景物变得清晰起来,整个房间在自己眼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明亮,犹如白昼。   心里登时对斗气,更添一丝好奇!   穿过大厅,藏锋来到了存放秘籍的书架,一架架高达三米的红木书柜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显得极其厚重!   这里仿佛是书的海洋,密密麻麻的功法秘籍,注满其中。   尚武堂共分三层,有八大区域,分别摆放不同级别的功法。   望着浩如烟海的书籍,藏锋苦起一张小脸,心中发愁,这么多秘籍可怎么找?   父皇说不能修炼坤级以上的功法,那我就从这陽级区域开始吧。   稍作顾盼,踮起脚尖费力地从书架够出一本,定睛一看,封皮上书——裂石斗气,右下角标注陽阶。   太难听了!   藏锋直接否决,随手塞到了下一层。   来来回回走了几遭,却无一本合乎心意的功法,自己可是溜进来的,一定要选一本厉害点的,要不然这不瞎耽误工夫么!   如是想着,小皇子流连在书架之间,难以权衡,一双小手总是伸了出去,半途便又缩了回来。   不经意间,余光里忽然拂过一抹淡淡的浮光。   惊奇之下,藏锋快步走进书架深处,只见书柜顶端在幽幽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左右看了下,藏锋来到书柜固定着的滑动木梯边上,轻手轻脚地推拉过来,便爬了上去。   将其抽出,发现是一本黄册子,秘籍的颜色与质地,迥异于其它典籍。   四个鎏金小字闪闪发亮——轩辕秘典!   字体盎有古意,除此四字,封皮上再无其他,却给人古朴无华的感觉。   双目一亮,藏锋如获至宝。   就是它了!   捧起秘典,也不管能否看懂,便翻阅起来……   「天地乾坤,浊然一体,混沌之初,大有为始。   天为众陽之宗,地为太陰之象!   噬嗑既破,天地初开。   清陽上浮为天,浊陰下沉为地!   天为乾,地为坤,天地乾坤,万物之始。   无为之妙,在乎逆中行顺,顺中用逆。   逆藏先天之陽,顺化后天之陰。   顺退后天之陰,逆返先天之陽。   无为有道,乾坤交泰,气足神长。   陰陽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一陰一陽,谓之道。   二气相感,而成体。   ……………………」   晦涩难懂的古文,让藏锋频频蹙眉,却又如饥似渴地一一记入脑海,大抵读完,卷尾语映入眼中。   「世间功法大同小异,殊途同归。   赤、橙、黄、绿、青、蓝、紫、金为真力颜色,分别对应天、地、玄、黄、乾、坤、陰、陽八阶。   秘典由开国大帝——轩辕所创,超脱世间法则,一入门庭真力颜色则为金,乃无上秘法!   ……」   透过藏锋的记忆掠影,独孤求败获悉了一些这片神秘大陆的信息。   轩辕国以天、地、玄、黄、乾、坤、陰、陽划分功法阶位,亦用此划分武者等级,天阶最高,陽阶最低,以此类推。   据说是从上古残缺的典籍中得之,用以区分与番邦蛮夷的修为制度。   每一阶又分九重境界——初窥、粗通、淬体、渐入、了然、伐髓、易经、化魄、炼神。   九乃数之极,轩辕武者以九重境界为一轮回,方可突破阶位。   虽与大陆通行一至九级过于简单的划分法则迥异,真力颜色却如出一辙,同为赤、橙、黄、绿、青、蓝、紫、金!(一级为浅红,二级为深红)   七级为分水岭,大多者一生止步于此!   但这也是资质上佳的修炼者方能达到,能够晋身七级,就算是平民也能一跃升为贵族,并且延年益寿。   倘若跨越七级瓶颈,则贵不可言,而其资质亦是万中无一。   九级强者则为俗世巅峰,各大帝国、公国都会重视的人物!   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   九级之上是为圣域,取超凡入圣之意。   移山填海,力擎日月,手撕天幕,脚踏虚空,拥有至伟之力,甚至被世人奉为神明。   诺亚大陆,以武为尊!   实力可扭转人的一生,寒门子弟大多寄望于修炼一途,期待能够得到上天垂青!   只要家中出现一位五级之上的强者,便能光耀门楣,七级则兴家旺族。   论大陆之上地位最超然的,则非魔法师莫属!   魔法师是最尊贵也是最昂贵的职业!   万人之中,难遇其一!   在此乱世,魔法师的恐怖魔法在各国倾轧的战争中起中坚作用!   是以同级之间,以魔法师为尊!   二者阶位划分如下:   魔法学徒—一级下位魔法师—二级中位魔法师—三级上位魔法师—四级下位魔导士—五级中位魔导士—六级上位魔导士—七级下位魔导师—八级中位魔导师—九级上位魔导师—法圣(圣魔导)   战士学徒—一级下位战士—二级中位战士—三级上位战士—四级下位战师—五级中位战师—六级上位战师—七级下位武尊——八级中位武尊——九级上位武尊——武圣(剑圣)   诺亚大陆的一切,颠覆了独孤求败的认知。   ……   这时,画面中的小藏锋合上了秘典。   只见他盘膝而坐,沉心静气,外间游离能量立时有所异动,与之共鸣。   丝丝缕缕的能量游丝渗入四肢百骸,一股暖洋洋的舒适感遍布全身,透着说不出的畅快。   渐渐,游丝汇成溪流,沿着经脉,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运转起来,由头顶百汇开始,至裆下会阴而止。   往返不绝,川流不息。   每当这股溪流经过丹田气海,便有一部分被丹田内那团先天具有的赤色斗气摄取,聚敛为自身的一部分。   小藏锋面色时明时暗,玄妙非常。   若有人在场,定然会惊骇万分!   一般修炼者单单引气入体便要耗费不少时间,即使天才最少也要花上三月功夫,才能在与天地能量的沟通中,将身体从凡体蜕变为可供斗气贮藏的斗气之体。   而藏锋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拥有先天斗气,自然得天独厚,可这极高的悟性,也是让人匪夷所思,不但能将斗气引入体内,更能无师自通,自行在经脉之中运转自如,固本培元!   修炼上的顺畅,让小藏锋兴奋莫名。   尝到了甜头,便不知收敛地摄取游离的天地能量,不断汇入经脉。   不消多时,体内尚显粉色的经脉之内,已凝聚出一股颇具规模的金色斗气!   再按照先前轨迹运转,藏锋惊讶地发现此次不同以往!   除了蚂蚁轻咬般的酥麻,更多了一丝膨胀的痛觉!   但这疼痛不易察觉,按捺住心中的迷惑,藏锋集中心神,将金色斗气引导至丹田气海,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拓宽了足有一倍之多!   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运转起来也变得有些吃力,可藏锋小小年纪却极为倔强,不断催使金色斗气,进入丹田气海。   斗气一入丹田,此番不再向会阴流转,而是直奔气海中悬浮的赤色斗气而去!   没等他反应过来,丹田爆出一声轰响。   轰——   腹中一痛,宛如巨锤砸落,丹田被一股巨力强行压迫,赤色斗气急剧收缩,将金色斗气囊入其中,共先前所聚斗气,凝集成一团金色气体,开始炼化!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一丝金色消失的同时,丹田猛然外扩!   气海较之先前大了一分,金色斗气尽皆被赤化!   口鼻之间呼出一口浊气,全身气息为之一变,藏锋顿觉神清气爽!   如此,藏锋稀里胡涂地完成了人生中的首次突破,由陽级初窥踏入粗通。   突破的奇妙快感,让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深深着迷。   动了动筋骨,感觉全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小藏锋惊讶得合不拢嘴,一双小手不断摸索,又惊又喜,却又马上想到,“皇兄他们比我年长,我不趁此好好修炼一番,以后怎么胜得过他们!”   好胜之心作祟,让藏锋忍不住将目光重新投在了轩辕秘典上。   毫不犹豫,开始冲击淬体境界。   经脉拓宽,丹田内扩,让修炼变得事半功倍,凝聚的斗气也更加浓郁,小小的心灵已完全沉浸到了修炼当中,浑然忘我。   夜色凝重,皇城之内寂静无声,任谁也无法想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九皇子,此刻正废寝忘食地在尚武堂中苦修!   时间缓缓流逝,小小的身体里穿行的斗气越来越强横,越来越浓稠。   终于!   丹田再次发出一道轰鸣,气海之内的斗气再次涨大了一圈,丹田也外扩稍许。   藏锋心知自己已经再次突破,跨入陽级淬体。   望向窗外天色仍漆黑一片,距离天明尚早,况且自己现在精神百倍,毫无睡意,不如继续修炼,以期再增修为。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小脑袋盘算着巩固修为之后,便即刻潜回中宫,正好不会被人察觉。   不知疲倦的他再次调动体内斗气,与外间能量产生共鸣,摄入足够的斗气之后,汇入丹田,如此周而复始……   直到天方欲明,藏锋的丹田里再无容纳一丝斗气的地方,他知道冲击的时刻到了!   气随意动,意守丹田。   谁知谨遵秘典修炼法的藏锋,刚刚将斗气输入气海,异变突生!   嗡!!!   一直以来如臂使指的斗气,陡然间化作了脱缰野马!   由丹田一分为二,在经脉中上下奔腾,所到之处,如烈火焚烧,沸水浇灌!   苦痛难当!   但恐惊动了外面的侍卫,藏锋硬是一声不吭地咬牙忍了下来,心中苦苦思索着体内的异状。   秘典上书,斗气浓郁至雾状,引之淬炼经脉强筋锻骨!   可自己尚未调动,怎就乱窜起来?!   啊!——   尚未想个明白,小藏锋惨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经脉犹如刀绞!   上方斗气骤然提速,直冲脑际!   下方斗气勒转回身,回涌丹田!   此刻,小藏锋意识到了严重,惊恐万状!   可惜斗气逆脉而行,口不能言,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   嘭!——   两声爆响一同响起,丹田与脑中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意识戛然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