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序   多年之后,池鱼站在风化成一道页岩石的龙门山前,总会想起魑魅带他去攀登千仞山的那个遥远的黑夜。那时,黄河里的水是清的,涿鹿城还不叫涿鹿城,没有龙门山,更没有蚩尤......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一章:太古时代的小贼   漫长白昼冷落下的黯淡余光,肆意倾洒在颓圮的阳山上,铺设成一道暖绵绵的哈绒被盖在池老四干瘦的身躯上,不时传来阵阵挠人的酥痒感。   直悬在肉铺前的杀猪刀亮堂的有些过分,清冷的刀光晃地他提心吊胆。   暗黄的小脸上因为紧张难得的浮现出一抹苍白,宽松的额头上有着两三滴冷汗渗出,沾着稀疏的刘海儿紧贴在额前。   西风薄凉,裹挟着草芥的青涩,他浅浅地抿了一口,沉重的面色稍稍缓和下来,似乎颇为享受这微凉的气息,微微放松了身体。   老四双目紧闭,两只皲裂的手掌僵硬地盖在担架板上,极力掩饰着充斥冷汗的手心,像是要在木板上贴出一个水印。他使劲露出指缝间些许细小疤痕,以证明自己快要死了。   他这是在躺尸!   这个计划是大哥冥思苦想了一天之后的得意之作,老四清晰地记得老大在某个黎明用软糯快速但清晰洪亮的秦音拍着硕大的胸脯向大伙保证说诸如“人在江湖漂,全凭一身胆”“胆有多肥,肉有多膘”此类慷慨激昂的话语。   经年混迹于市井街巷的老大悉心传授着自己纵横街市底层的惯用伎俩,以一副青皮光棍的无赖劲足以令得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老大经常说自己是个正统的狄人,可大伙一致认为他只是个在北方长大的胖子;因为他艰难地继承了北地居民所有多余的缺点:营养过剩的肥肉以及唾沫星子横溅的秦腔。   即使是现在,横躺在距人群一丈远的地面上的老四也能感觉到喷射在他脸上的唾沫星子,夹杂着恶狠狠地洪亮秦音。   “你们竟然还敢狡辩!老四就是被你们打成这样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要不然……要不然老子宰了你们!”老大左手直指对面彪悍的屠夫们,黝黑圆润的脸庞上狠狠地挤出几两横肉,努力避免因胆怯带来的结巴,气势汹汹地吼道。   “我们确实没有打过他啊!我们什么时候打了他?”屠夫们一脸无辜,极力辩解着自己的清白。   知书识礼的老四对老大的无赖感到羞耻,却又着实对他的勇敢报以敬重,临行之前他曾一脸郑重的问老大说:“你说我们到底算不算‘贼’?”   那时候老大正在厨房翻箱倒柜地搜寻剩余的碎肉,很没有心肝的样子。   他艰难地抠出案板间残留下的肉沫,随口鼓吹后丢进嘴里嚼巴嚼巴道:“这个可难说,我们做的只不过是讹诈勒索,顶多算得上是小贼,离杀人放火的大贼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老四问道那小贼算贼吗!   老大直瞪大眼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不过老四却并不因此而郁闷,他不像老大那样对‘贼’这个称谓很坦然,反而异常纠结‘大贼’和‘小贼’的区别,没人搭理他的时候他自己爬上很高的悬铃木摘几个红果吃,坐在树杈上自己乐呵呵地安慰自己小贼算不上贼,不时的嘴角带起一丝傻笑,一天就过去了。   老大侧眼看了看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老四,因为距离很近,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身上完好无损的麻衣,心底不禁埋怨老四这家伙拙劣的演技,嘴上却依旧嚷嚷道:“就在昨天,被你们打残了,一回去就昏迷不醒,现在就快要死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哥,昨天阳山卫正召集我们议事呢!你们可能是搞错了吧!”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那就是前天,反正人是被你们打得!”老大语气愈发强硬,咄咄逼人。   大哥昔年流落市井,和地痞流氓斗狠,和黑心商人斗智,和猛兽奴隶斗勇,对以理服人的口舌之争多有研究,市井骂街更是家常便饭。通常只要一只手叉叉腰,一只手气势汹汹地拎把菜刀指着对方的脖子,然后面目狰狞地大吼道:再叫一下!有种你给老子再叫一下!这般就结了,没人会为了几句话去玩命。   说话基本靠吼,打架全凭菜刀,这是老大秉行多年总结下来的原则。   “阳山卫强调了三天,大家都考虑了很久,直到今天才下来,讲道理不可能是我们动的手!”屠夫头子拼命地挤出笑脸,讪讪地提醒着。   老大词穷理绝,他有些惭愧。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文化水平太低,而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身旁的老二和老三,愈发羞愧不堪,他觉得丢了大伙的面子,四人纵横阳山为非作歹,是软硬不吃的好汉,怎么就被一句话给阻拦住了呢?   此时屠夫头子就在老大面前,只要他拔出菜刀,一定能一刀砍中那个堆满笑容的胖脸。他摸了摸藏在腰间的菜刀,阴阴地使了使劲,终于抽出了被腰带缠着的生锈菜刀。   使劲地将菜刀砍进肉案上的缝隙间,老大吸了口气,低落的气势重新鼓了起来,语气生硬而强势地吼道:“要讲道理是吧!那就来讲啊!现在老四被打了,你们帮忙没有?帮忙没有?不怪你们难道还怪我?”   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老大用气势汹汹的态度给它附上了逻辑。   屠夫头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出言反驳,而是将浑浊的目光转向了老二身后一直未曾发言过的那位青衫少年,以一种极为谦卑的语气开口询问道:“少君!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被称作少君的青衫少年是老二。自打认识起就没见他穿过其它颜色的袍服,并且异常执着于少君这个称谓。   阳山不高,数十丈的高度一天便可攀上顶峰,整座山头聚拢起来的流寇匪帮不过百来号人,分为大大小小十来个匪寇势力,没有泾渭分明的地盘界限,也没有自成一体的军事部落,自然也没有统率一部的少君。   老四虽然对阳山之外的世界了解不多,但自幼钻研于各种经书野史的他隐约在哪本典籍上看到过:九州之野,东南方,有部东夷,善兵甲,经年,青衫不改。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二章:九州八泽   老二不愧是敢自称为少君的男人,他一来到阳山之后便是以强大的狩猎技巧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同,一跃成为阳山霸主。   老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目光从一尘不染的青衫上收了回来,转向对面的屠夫头子,玩世不恭的笑脸上洋溢着淡淡地无奈,摊开双手道:“老大刚不是说过了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同样的话语到了老二嘴里不似老大那般如刀光明亮咄咄逼人,反而多出一种似箭阴暗的无形威慑。   用余光瞥了瞥地上那个安然无恙的少年,屠夫头子强行将眼角的怒火压了下去,试探性地问道:“阳山上压根就没有货币,不知少君想要我们拿什么赔偿?”   老四重伤未愈的责任无理地落到他们身上,自然是要求偿还的,至于要赔偿的东西,他们不知道。   老二将目光转向屠夫头子身后的肉案上,精瘦的生肉条条陈列,淡淡的腥味逸散在空气中,令人精神为之一震。他径自伸出右手,缓缓地指向平躺在案板上的瘦肉,语气坚决地说道:“我要它!”。   正逢永夏与九黎的战争,硝烟四起,粮食短缺,饿殍遍野。众人已经吃了一个月的草根树皮汤,每天只听得肚子里汤水咕咕作响。在这个战乱不休的年代,钱贝在阳山上无法流通,也没有任何作用,食物成功地将它取而代之,而在阳山上以物易物的通行货币便是肉挂。   世界上绝大多数改变都是因为食不果腹,曾经那些遥远而明媚的远大理想瞬间下降成饱食终日,四人也不例外。在简单的商量一番后达成了一致,决定做些无耻的勾当,面红耳赤固然是少不了,不过正当意气风发时,又岂能畏难而退?   老大又安慰说没什么大事,虽然穷困潦倒,好歹还是阳山上的霸主,有地位的一山之主,就算被抓住了也不至于处死,最多不过是多挖几片矿,阳山上挖矿的苦力都有残碎的菜片子可以充饥,比众人的生活不差些,无论怎样,这笔买卖都是值得的。   于是四人就定下了计划,才会出现今天这一幕。   身旁沉默无语的老三静立已久,只见他旁若无人的踱了过去,在屠夫们噬人的目光中,一挂一挂又一挂地将肉条拾入囊中。   最不爱说话的老三特有的沉默很容易被看作木讷,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深邃,常常有奇特的言行却为人所不解,行动力是四人中最强的一个,这一点在这个时刻很好的表现出来了。   细心而熟练地拣拾起所有的肉挂,再用锐利地目光寻出了最后一个肉丁,老三果断地静默转身,权且留下一个背影算作打招呼。   屠夫头子没有阻拦,他有些无奈。对众人来说,这样的打家劫舍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只不过正值战乱之时,这一切却显得有些陌生了,众人无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四人在一番搜刮后还不忘抬走躺在地上的老四,匆匆离去。   战乱带来的饥荒波及甚广,苍凉颓败的阳山荒芜已久,四人的背影在冷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廖长,屠夫们有些无奈,叹道:“你说一个如此厉害的猎者,他不去为夏朝效力,不去战场厮杀争锋,偏偏窝在这阳山山头打家劫舍,真是……真是无耻至极!”   ............   阳山山巅,一架球木篝火冉冉升起映衬出一圈橘黄色的光芒,人烟飘散,冷厉威严的“囚”字战旗飘扬在苍白的山峦上,呈现出一股肃杀的氛围。   随夕时而来的极昼将浩渺的星空透亮地清晰可见,不同于白昼的暖洋洋微光,在这种透彻万物的冷光照耀下,整个阳山显得过分空洞,甚至衍生出一丝不真实的幻觉,这份虚幻对山巅绝顶的人来说尤为切实。   池老四扶坐在山顶处高高的悬铃木上,站在阳山的最高处,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景致,苍穹下的繁星洒下的星光,落在身畔空中幻若烟雾的云上,将周遭照耀的比白昼更甚三分。   这是极昼,不是夜!   他忆起了《三坟五典》中帝尧所述:“昼者,白光所覆,日悬其上;夜者,黑光所掩,月挂其中;二者轮转,即为一日。”   老四面有疑色,继续注视着身前略微刺眼的极昼白光,暗暗道,既然白昼显现,那黑夜也该顺势出来,可是眼前的极昼以及散发出来的冷光分明与典籍中所述迥然不同,夜究竟消失何踪?月究竟消失何踪?   果然只有登临绝顶,才能看得清晰远大。   “苍穹是圆状的,地宇是平面的,星辰高悬固定在星空中,并无运行。”   他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繁星之下的世界边缘,隐隐流动着九州特有的色彩。   暗黄浅青,间或裹挟着淡雅纷呈的红绿,是东方的千仞山系;青蓝相间,是南方的木叶盆地,编织的湿地水网;而西方的阳谷高原,一片赤红,与北方黄沙遍地的孤漠间遥遥相对;盘踞大陆中央的则是紫气升腾的永夏王朝;其间夹杂着统率部族的八大水泽。   下方,大腹便便的老大麻利地将串好的生肉块伸入篝火中快速地转动着,待到肉熟焦香扑鼻,顺手将之递向众人手中,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嘴里的肉块,一边语音含糊不清的对仰望星空的老四打趣道:“大泽部究竟是藏着你克勤克俭的老婆本还是念着哪位情丝暗种的美女!让我们的掉书袋如此痴迷!”   池季经常这样仰望星空,众人习以为常的将之当做游子思乡的眷恋之情,不过他倒也懒得反驳,只是笑笑,涛声依旧。   老二盘坐在一块拂拭干净的青石板上,细细打理完身上的青衫,顺手接过老大递来的有些焦糊的肉串,他极为优雅的轻咬了一口,细细地用悬铃叶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油渍,听得老大所言,突然神情认真地发问道:“巫伯,多少年了?我们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   作为不被外部认同的旁族,阳山上的所有人都没资格拥有自己的姓名,其中大多数人是随原部落的氏族。   老大说自己原先是在一个信仰巫术的部落中,于是阳山上的众人都顺理成章地称呼他为巫伯。   “快三年了!准确的说再过三天就满三年了!”池季不知何时悬铃木上爬了下来,接过姜仲的话语,神情认真地回答着,不时纠正自己的表达。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三章:阳山如井 地处太行山系的阳山隶属于夏朝渭水流域,位于永夏王朝的东南方,距离夏朝五千万丈,这个保存着狂蛮风格的小山峰,环绕着一个面积很大的盆地——牧望野。   作为流放各部族囚犯的监禁之地,偏远而荒凉的牧望野自然是首选之处。除却有着坚韧生命力的悬铃木愿意在此扎根,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亘古苍凉的流纹岩。   四人虽然在阳山中为非作歹,占山为王,但他们都清楚的明白,在永夏王朝眼中,他们只不过是寻常的囚徒而已。   蹲坐的老三明白姜仲引出这句话的意思,想到三天前阳山卫的议事,挑动柴火的手不由地停顿下来,将目光从篝火中抬了出来,眼中有着精芒闪现道:“命令才颁布就已经这般,能活着出去又有几个?”   夏叔的话语总是这般凌厉,挑出了四人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从三年前的夏药子到三年后的夏老三,从未改变过。   身为阳山一恶的他们看似嬉戏打闹,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则他们对自由的渴望,远远超越了寻常人的认知。   自从九黎与永夏的战争爆发开始,秋风陵上埋骨的士卒已经不计其数,悬赏强征的各部囚徒虽然幸运地走出监牢,但绝大多数都永远地埋葬在了阴暗潮湿的黄土之下,真正能活着踏出战场的又有几个。   夏叔一边鼓捣着烤肉用的酱料,一边均匀地涂抹在肉串上,不时细细地转动着。他对任何有关药草的事情总是那么专注,抛出了一个值得众人深思的问题,随后便是不再言语了。   “老三说得在理,可是阳山卫的口令已经下来了,而且......这总归是一个机会。”姜仲没有反驳,静默地诉说着。   “毕竟碰都碰上了,总归还是得试试吧!”池季一边往篝火里添加柴火一边感慨叹息道。   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本该享受着阳光青春的年纪,却因为种种意外被剥夺了自由,如今难得冒出了一个机会,让大家熄灭已久的自由之火重新燃烧了起来,又岂能眼睁睁地放过。   夏叔闻言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老四说得倒也没错,只不过……”   三天前驻扎的阳山卫接到上层的命令,便是和他们细谈了此次战争,同时夏朝对他们承诺:若是战争结束,所有人可脱离奴隶之身,重归庶民。   这个消息对阳山上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契机,同时却也是一个灾难。   原本即使他们失去了自由,好歹还可以终老此生;虽然重归自由的诱惑很大,可他们一想到九黎士卒的凶悍,好不容易燃烧起来的一点信心瞬间偃旗息鼓,消失殆尽。   不过四人到底是阳山上的霸主,沉寂了三年的他们不甘落后,稍有争执后便迅速达成了一致。   四人突然沉默片刻,而后一道沉稳慎重的话语忽然从姜仲口中传出:“从阳山往秋风陵这一带道路崎岖,又加上其中流寇匪盗成群,即使有着部队的统率,想顺利抵达战场,绝非一番易事!”   巫伯马上停止烤肉,抽出腰间的菜刀使劲地磨动起来,为了应付外面突如其来的战争,他使劲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嚯嚯作响地磨着那把因生锈而迟钝已久的菜刀,今天连肉案都砍不动,这让他很失望。   姜仲倒是涛声依旧地坐在篝火堆旁,眼神游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精于猎杀的他当然不用担心生存这些问题,只是随意的烤着手中的肉串,淡淡的肉香很是令人惬意。   “与九黎的蛮子战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夏叔哭丧着脸,不停地鼓捣着手中的药草,刺鼻的味道让众人不以为然,他是个药罐子,更是个毒罐子,完全不见他操心过争斗杀伐之事,第一次见他如此担忧。   “夏朝虽然强大无比,然而九黎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莫说战况如何,若是九黎那位疯子出手,又有多少人能够存活下来!”巫伯全没了无赖之劲,他有些后怕,将目光转向池季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问我什么是大贼吗?”   池季不解,等待着巫伯的下文。   他笑呵呵地继续说道:“你马上就会见到九州最有名的大贼了!”   “九黎之主——蚩尤!”   作为太古时代凶名最盛的大贼,他的残忍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的,所以在他手底下活下来的概率很低。   联想到凶名正盛的蚩尤,再看看自己这边的残兵败将,姜仲不由地摇了摇头,将目光定格在池季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以一种严肃至极的语气朝池季说道:“老四啊!你真的……需要改改了!”   向来平淡的姜仲不曾随意评价过他人,然而对于池季,他确是直接出言告之。没有直接说改什么,不过大伙都心知肚明,池季的性格确实有些心慈手软了。   以一个否定的定义道出了对老四的评价,丝毫没有兄弟间的关怀,姜仲认真的这一幕很少见,顿时场中的气氛为之一变,而这变化的源头,正是池季。   夏叔收敛起懒洋洋的态度,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脸上难得挂起了沉稳的神态,以一种失望的语气作势叹气道:“确实,差点丢光了我们大家的面子!”   池季羞愧的抬起了头,知道夏叔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一双黯淡无光的黑眸看向三人弱弱的说道:“的确,我也知道自己的软弱,向来如此!”   池季的性子向来就是这样胆小怯懦,众人都习以为常了。   巫伯用温和的眼光盯着老四,憨厚地笑了笑说:“没事!没事!”   巫伯一直就是这样,敦厚的性格不装事情。   “其它的都可以随便,这个不行!”姜仲郑重而紧张的对池季叮嘱道:“你若是依旧是这副性子,日后去到战场怎么能存活得下来呢!”   池季撅了撅嘴,残留着油渍的嘴巴吧嗒随意道:“其实我也没死过,不知道怎么死也挺正常的!”   众人无语,知道池季在说今天躺尸的事情,他的逻辑永远这般切合实际,这取决于他喜欢在闲暇时间沉溺于各种经书野史,这样的性格有点类似于孤僻。而这样的孤僻往往衍生出各种奇特的问题。   “为什么白昼光芒黯淡反而这么暖,极昼光芒强烈这么冷呢?”他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十分真诚,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有池季会问。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四章:离行 地处太行山系的阳山隶属于夏朝渭水流域,位于永夏王朝的东南方,距离夏朝五千万丈,这个保存着狂蛮风格的小山峰,环绕着一个面积很大的盆地——牧望野。   作为流放各部族囚犯的监禁之地,偏远而荒凉的牧望野自然是首选之处。除却有着坚韧生命力的悬铃木愿意在此扎根,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亘古苍凉的流纹岩。   四人虽然在阳山中为非作歹,占山为王,但他们都清楚的明白,在永夏王朝眼中,他们只不过是寻常的囚徒而已。   蹲坐的老三明白姜仲引出这句话的意思,想到三天前阳山卫的议事,挑动柴火的手不由地停顿下来,将目光从篝火中抬了出来,眼中有着精芒闪现道:“命令才颁布就已经这般,能活着出去又有几个?”   夏叔的话语总是这般凌厉,挑出了四人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从三年前的夏药子到三年后的夏老三,从未改变过。   身为阳山一恶的他们看似嬉戏打闹,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则他们对自由的渴望,远远超越了寻常人的认知。   自从九黎与永夏的战争爆发开始,秋风陵上埋骨的士卒已经不计其数,悬赏强征的各部囚徒虽然幸运地走出监牢,但绝大多数都永远地埋葬在了阴暗潮湿的黄土之下,真正能活着踏出战场的又有几个。   夏叔一边鼓捣着烤肉用的酱料,一边均匀地涂抹在肉串上,不时细细地转动着。他对任何有关药草的事情总是那么专注,抛出了一个值得众人深思的问题,随后便是不再言语了。   “老三说得在理,可是阳山卫的口令已经下来了,而且......这总归是一个机会。”姜仲没有反驳,静默地诉说着。   “毕竟碰都碰上了,总归还是得试试吧!”池季一边往篝火里添加柴火一边感慨叹息道。   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本该享受着阳光青春的年纪,却因为种种意外被剥夺了自由,如今难得冒出了一个机会,让大家熄灭已久的自由之火重新燃烧了起来,又岂能眼睁睁地放过。   夏叔闻言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老四说得倒也没错,只不过……”   三天前驻扎的阳山卫接到上层的命令,便是和他们细谈了此次战争,同时夏朝对他们承诺:若是战争结束,所有人可脱离奴隶之身,重归庶民。   这个消息对阳山上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契机,同时却也是一个灾难。   原本即使他们失去了自由,好歹还可以终老此生;虽然重归自由的诱惑很大,可他们一想到九黎士卒的凶悍,好不容易燃烧起来的一点信心瞬间偃旗息鼓,消失殆尽。   不过四人到底是阳山上的霸主,沉寂了三年的他们不甘落后,稍有争执后便迅速达成了一致。   四人突然沉默片刻,而后一道沉稳慎重的话语忽然从姜仲口中传出:“从阳山往秋风陵这一带道路崎岖,又加上其中流寇匪盗成群,即使有着部队的统率,想顺利抵达战场,绝非一番易事!”   巫伯马上停止烤肉,抽出腰间的菜刀使劲地磨动起来,为了应付外面突如其来的战争,他使劲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嚯嚯作响地磨着那把因生锈而迟钝已久的菜刀,今天连肉案都砍不动,这让他很失望。   姜仲倒是涛声依旧地坐在篝火堆旁,眼神游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精于猎杀的他当然不用担心生存这些问题,只是随意的烤着手中的肉串,淡淡的肉香很是令人惬意。   “与九黎的蛮子战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夏叔哭丧着脸,不停地鼓捣着手中的药草,刺鼻的味道让众人不以为然,他是个药罐子,更是个毒罐子,完全不见他操心过争斗杀伐之事,第一次见他如此担忧。   “夏朝虽然强大无比,然而九黎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莫说战况如何,若是九黎那位疯子出手,又有多少人能够存活下来!”巫伯全没了无赖之劲,他有些后怕,将目光转向池季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问我什么是大贼吗?”   池季不解,等待着巫伯的下文。   他笑呵呵地继续说道:“你马上就会见到九州最有名的大贼了!”   “九黎之主——蚩尤!”   作为太古时代凶名最盛的大贼,他的残忍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的,所以在他手底下活下来的概率很低。   联想到凶名正盛的蚩尤,再看看自己这边的残兵败将,姜仲不由地摇了摇头,将目光定格在池季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以一种严肃至极的语气朝池季说道:“老四啊!你真的……需要改改了!”   向来平淡的姜仲不曾随意评价过他人,然而对于池季,他确是直接出言告之。没有直接说改什么,不过大伙都心知肚明,池季的性格确实有些心慈手软了。   以一个否定的定义道出了对老四的评价,丝毫没有兄弟间的关怀,姜仲认真的这一幕很少见,顿时场中的气氛为之一变,而这变化的源头,正是池季。   夏叔收敛起懒洋洋的态度,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脸上难得挂起了沉稳的神态,以一种失望的语气作势叹气道:“确实,差点丢光了我们大家的面子!”   池季羞愧的抬起了头,知道夏叔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一双黯淡无光的黑眸看向三人弱弱的说道:“的确,我也知道自己的软弱,向来如此!”   池季的性子向来就是这样胆小怯懦,众人都习以为常了。   巫伯用温和的眼光盯着老四,憨厚地笑了笑说:“没事!没事!”   巫伯一直就是这样,敦厚的性格不装事情。   “其它的都可以随便,这个不行!”姜仲郑重而紧张的对池季叮嘱道:“你若是依旧是这副性子,日后去到战场怎么能存活得下来呢!”   池季撅了撅嘴,残留着油渍的嘴巴吧嗒随意道:“其实我也没死过,不知道怎么死也挺正常的!”   众人无语,知道池季在说今天躺尸的事情,他的逻辑永远这般切合实际,这取决于他喜欢在闲暇时间沉溺于各种经书野史,这样的性格有点类似于孤僻。而这样的孤僻往往衍生出各种奇特的问题。   “为什么白昼光芒黯淡反而这么暖,极昼光芒强烈这么冷呢?”他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十分真诚,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有池季会问。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五章:云师   精铁车轮碾压在坚硬的流纹岩上,聚拢在山脚下的车辕马队静立而候,车厢是用名贵的沉香木打造而成,侧身雕刻着古朴厚重的三纹云锦,这是夏朝云师的标志。   尽管是替永夏作战,并且战争的重要性非同小可,但用云师来接引他们的确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作为永夏王朝的精锐之师,云师不隶属任何一方统领,而是直接受命于轩辕黄帝,能够调动他们的人,都是王朝上层的帝王家族。   虽然并非整个云师降临,然而十几名云师卫依然可以彰显出车辕间主人的身份——帝王贵胄。   前后五辆沉木车厢,在阳山上任何时节都很能吸引人的目光,今天山脚确实也聚拢了很多人,但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随行伍出征的囚徒,其间传出感慨叹息赞扬等不同的语气。   “诸位大佬们早起了,不知对此可有消息?”渔老大笑呵呵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把眼色使向队伍最前方的五辆马车。   姜仲脸色有些不自然,倒是巫伯大咧咧地答道:“管它做卵事,该我们得还得我们自己来。”   “巫老大倒是豪气,那就多靠巫老大带头了。”几个山头的首领尽皆附和道。   “此番行程尽皆随意,还望一路珍重!”想到即将赶赴的战场,平日里甚严的阳山卫也没有过多的要求众人,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一切安好。   几声带着豪气寒暄过后,远处天际完全亮了起来,夏初和煦的阳光如丝如线般洒在出行的人身上,有些微暖。队伍没有即刻启程,阳山卫和囚徒们告别完以后忙着和云师交接,向他们陈述着阳山的概况,后方的囚徒们则是闹腾得没完没了。   正前方那辆装饰华美的车厢门帘掀开一角,一名古灵惊怪的少女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一双狡黠的眉眼在人群后方细细打量着。   却见其遥望了顷刻,秀气的稚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之色,俯首对着车辕边的云师卫细细吩咐着什么。   车轮碾压在裸露的流纹岩上,发出咯咯的杂响,出征的队伍缓缓启程,向阳山外行去。   就在队伍将要离开阳山时,池季转过身来,挺直身子,对着阳山拱手一礼,以示怀念。   周围的人看到了这一幕,神色间有着讶异,又是觉得有些可笑。   少年挎着一个书囊,晨光如絮般倾洒在他身上,但见其眼神一片真挚,陡然生出几分敬重之意。   离阳山远了,自然也就离苍凉岩石远了,正在席卷阳山头的风沙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夏阳染红枝桠草叶,然后印在车轮与马蹄,时时惹来几只蝴蝶追逐不息。   车队行驶在草甸与丘陵之间,夏阳微暖,拂在人们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惬意之感。   一直紧闭的车窗似乎也忍不住初夏阳光的温暖,那位容颜清秀的少女大为欣赏地看着窗外桃红柳绿的景致,不禁大肆感慨起来:“这就是牧望野嘛!”   或许是因为临行前朝中某位大人物的叮嘱,车队在驶离阳山后即刻赶赴牧望野的其它几个山头,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人整合在一起便是就此离开牧望野。   负责统领的云卫似乎并没有进行过分的约束,因此众人的管理很松散,一点都不像即将上战场的士卒,反而更像是出来游玩的吟游诗人。   不过和诗人不同的是,这群人大多数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眼底却依然残留着对未知前途的期望与热切。   车厢内一名衣着华贵锦袍的秀美女子看见了这一幕,清秀的眉眼皱了起来,转过头来对着茶几边那位古灵精怪的少女说道:“小裳,你看这群人怎么样?”   行者若干,猎者若干,渔者若干,赶赴秋风陵战场的队伍竟是这般良莠不齐。看似有些儿戏,不过强征囚徒的主意确是某位王朝上层的大人物提出来的。   少女咂了咂名贵却不好喝的茶水,摇了摇头戏谑反问道:“姐姐你不是号称族中第一贤者,难道连一般的疯蛮都辨不出来了嘛!”   队伍中的蛮子操着一口震耳的洪音,她自然辨得出来,她还知晓旅途中依然一片嬉笑打闹的乐观狄人,和一直愁眉苦脸的戎人,以及那极少数的夷人。   “话虽如此,只是……只是人力有时尽,天道无私穷,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车帘被风掀起一角,东风微凉,拂上已不似豆蔻年少那般柔嫩的脸颊,女子微微侧目,语气忐忑感慨道。   让女子突发感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看到后方这群人当中竟都是一些眼神黯淡无光,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瞳孔,偶然出现的嬉戏也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大器之才。   一念及临行前族中交付的任务,女子便感觉一阵头疼,望着队伍后方那群无精打采之辈,却不敢妄下结论。   “姐姐你真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人不可貌相这种东西毕竟是极少数的,就算族中那些老不死的推测到了什么,可他们自己都不敢确认的东西,就算你走眼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少女心思没有秀美女子那般深层,直言不讳地述说着。   少女所言她都明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报一丝侥幸心理,于是郑重道:“万一……”   “没有万一,你交给我就好了!”少女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道。   从出征之地牧望野到战场秋风陵足有三十万丈距离,道止千丈,这段三百道的旅途计划有十日,一天的时光就能够辨清一个人,更何况十天。   姐姐你不敢辨,那就让我借着十日时光替你甄选出真正的人物。   东风微凉,少女作贫寒打扮溜出车门,想到自己终于有机会能够暂离族中,不禁大感欣慰,同时心里又有一丝不安:族中的老家伙虽然食古不化,但却未曾有欺骗过人的先例,不会真得有‘万一’吧!   少女猛地摇了摇头,以一种绝对坚定的信念对自己打气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堂堂云裳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呢!”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六章:时光且行三百道   日在营室,队伍暂驻小丘歇息进食,一片青绿的矮丘上升腾起袅袅的白色炊烟,如丝如雾,伴随战马旳嘶鸣声汇聚在云层下方,这样看起来正午的云会显得很低很低,为空旷的牧望野增添了一丝人烟气息。   矮丘旁,人群分散,几人几人地围坐进食,池季静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像小贼般女扮男装的少女,有些莫名。她随意蹲坐青草地上架起肉串准备吃烤肉,四人看着这副自来熟的样式,眉梢皱的有些不自然。   从牧望野到秋风陵,其间要横跨数万丈的寒泽,旅途无聊,闲人们便有自觉的搭成了一对对团伙,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个唤作云裳的少女莫名其妙地蹿了出来,要求入伙和他们一起。   念着大家同为落魄旅人,且又是一女子,四人虽有些不愿,却没有过多拒绝,与其欢快地畅谈起来。   “传说中世居寒泽的精族最爱幻作人形欺骗过往旅人谋夺钱财,看你这幅女扮男装的模样,难道是哪个耐不住寂寞的精族人偷跑了出来!”巫伯大肆调笑云裳怪异的装束。   “大哥啊!你见过哪个精族人的幻化之术有我这么差劲!若非世态炎凉,被逼如此,我一个女孩何故这样作贱自己!”云裳翻了翻那狡黠的秋水眸子,作一脸看破红尘的世外之外人,无奈地感慨起来。   今早从车厢中偷溜出来,云裳的目标死死地锁定在池季这伙人当中,面对即将赴死的旅途,常人都是一脸黯淡无光的神色,偏只有这伙人作异常活跃状,此事必有蹊跷,打探消息也最为轻松。   “姑娘,看你这性格倒也直率,怎么偏偏不是我们狄人呢!”巫伯越聊越欢,竟扯起乡族来了。   这时云裳正在小口地嚼着肉丁,听得巫伯的话,慢慢松开了口,吐了吐舌头道:“我才不愿是狄人呢,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云都人。”   没有对狄人的歧视,也没有帝都身份的炫耀,只是单纯说明了这个事实。   “云姑娘,你是夏朝人?”姜仲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气中带着些惊讶。   云裳点了点头,表示确定。   “为何夏朝的人会在队伍中?”好奇的池季发问道。   永夏王朝虽然辽阔无比,人口众多且戒律极严,但林子大了总会滋生出一些不法之辈,但王朝终究是王朝,即便是触犯律法的夏朝人,也会有专门的场所去惩处他们,而不是和他们这些部落囚罪犯关押在一起。   云裳好不容易嚼烂了一颗肉丁,放下架条,随意从袖口里掏出一块云锦帕子,细细擦拭小嘴上的油污,慢悠悠地说道:“是有人派我来打探消息的!”   池季笑了笑,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很有意思。明明心存自己的意图,却不加掩饰,反而公开让他们知晓,他不由地对夏朝人的好感上升了几分。   云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挥了挥手,坦然说道:“我若是用假话欺瞒你们,以你们的经验还分辨不出来吗!”   上阳山前经历过部落的人心险恶,这些肮脏的生存技巧如今以这么直白的语言被云裳大大咧咧地倒了出来,他们反而有些不适应,不过在发愣之后巫伯硕大的身躯挪出一个位置,让云裳得以凑了进来。   夏叔低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巫伯认可了这个少女。   少女的坦率,不仅赢得了巫伯一人的认可,更是代表了其余三人的意见,这是云裳意料之外的,不过她很开心。于是将小巧的身子凑了进来,与四人围成了一个圈子,娇小的身躯与四个汉子坐在一起,显得极为怪异,不过他们很高兴。   姜仲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神色已经缓和了很多,他眯起一双眼睛,望向云裳道:“能说说你想知道什嘛!”   云裳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微微颔首,神情严肃地询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这行队伍中有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   这支赶赴秋风陵的队伍除了统帅的云师之外,便全是牧望野强征过来的囚徒,除却阳山,还有石城,红河等地方征集过来得。   “特别厉害的人,指什么?”巫伯颇感兴趣地问道,他对打探别人的秘密有着天然的爱好。   云裳摸了摸秀气的脑袋,忆起了族中老头那些云里雾里的语言,显得有些头疼,含糊不清的纠正道:“我也不好说,只能说是非同一般的地方!”   这让四人有些头疼,不过巫伯倒是挺乐观,竟是兀自夸道:“石城和红河那边我不知道,不过阳山这边要有什么厉害的人,那非我们兄弟四人莫属了!”   面对这样的自夸,池季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觉得四人在阳山上虽然小有名气,但面对这样云都来的大人物时,显然是有些不够看的。   “你们?”云裳重新打量了一番他们四人,确认他们没有隐藏的晦涩气息,小脸上呈现出自己的疑问。   看着云裳脸上的质疑,要面子的巫伯挂不住脸了,随即气鼓鼓的争论道:“你可以去周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们阳山一霸的威名!”   巫伯的表情极为真挚,震慑住了不谙世事的云裳。   云裳并没有再争辩,而是微挽袖口,露出雪白的皓腕,洁白如玉的小手呈现在四人眼前。   纤纤素手,若羊脂玉。很白!很亮!很美!   不过更美的,是双手上间覆盖的光晕,朦胧若隐,灿烂若莲。   灵力光晕,这是传闻中修士的标志。   四人很激动,并不全是因为美若天仙的玉手。三年囚徒生涯,他们虽然囿于阳山,但一些世外传闻还是有所接触,修士凝力,光晕自现。   池季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裳的小手,也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震撼还是单纯的好看。   不过云裳终究是少女心性,在四人长时间地注视下,小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她立即挽下袖子,不再言语。当她抬头再次看向四人时,发现他们的目光已不似刚才那般熟稔,而是多了一些莫名的神色,似是敬畏,却也不尽然。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七章:赊欠 池季极没有形象的咽了口唾沫,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能再给我们看一会吗?”   虽说在经文典籍中接触过这类超然于世外的东西,但世俗之外的一切向来是世人所好奇的,所以池季很不甘心的提出了这个要求,并且很符合他们四人的心意。   云裳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以为这是大白菜想看就看,刚刚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够,毕竟人家还是一个女孩子,哪有这般过分的要求。   心思辗转万千也只不过一瞬之间,云裳还是再次凝聚起了光晕。   池季这次看得很仔细,光晕微蓝,看似一触即破,实则内蕴一股艰深晦涩的强大力量。   池季有些心惊,云裳见此一幕,撤去了手上的光晕,失望地说道:“看来你们都不是修士。”   四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一开始都猜测到了云裳身份的不一般,只是不曾想过他是一名修士。   作为世俗之外的超然存在,修士通常不屑于与他们有任何交集,更不用说围坐在一起进食。   池季感到很庆幸,不过又衍生出一股无力感。他感觉和云裳之间有了距离,这种距离叫世俗。   巫伯讪讪地开口说道:“原来你竟是一名修士,倒是我们眼拙了!”   云裳失落的摆了摆手道:“既然你们连修士都不是,那便自然不是我要找的人。”   姜仲及时地打圆场,道:“刚才云裳姑娘提及要寻找的人只是厉害,却没有具体条件,导致我们寻错了人,如今知晓也好,怕得辜负了大人你的期望。”   云裳很聪明她听出了姜仲口中的驱离之意,所以他她打算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不过想起今早离开车厢之时许下的诺言,不禁有些懊悔,有些迟疑地踱步离开。   姜仲叹了口气,为这中途出的意外有些尴尬,不过转头看见池季兴奋的神色,不由得好奇发问道:“老四,你这么高兴干嘛!”   池季激动地说道:“都说阳山之外的世界十分精彩,以前还只是从书籍上知晓,如今还未完全下山,便碰见了一名修士,果真如此,我对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憧憬了。”   姜仲懒洋洋的不屑道:“其实修士也没你想象中的那般遥不可及!”   似是感慨,又像追忆。   池季不以为然,好奇发问道:“老二,你是修士吗?”   虽然云裳刚刚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想起老二在阳山上的种种作为,池季忍不住地再次发问。   姜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眯起眼睛,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灵修,好怀念啊!”   旅途无聊,风景堪忧,云裳的闯入堪称是最好的风景,激起了他们的活跃,为寂寞的旅途增添了一丝欢快感。   池季有些叹息道:“可惜云裳已经走了,不能再了解更多有关修士的事情呢。”   话音刚落,一顿急促却娇小的脚步传了过来,只见云裳快步地行了过来,在四人惊讶的目光下重新蹲坐下来。   “我们真的不是修士!”池季重新强调一遍。   “我知道呀!”云裳认真地回答道。   “书上说修士不该和世俗间的人有过多交集!”池季回忆起自己看过的有关修士的种种。   “你是不是修士?”   “你很喜欢看有关修士的书?”   “书你没有看到最后吧?”   云裳将三个问题砸了过来,池季有些心慌,闷不做声,等待着她的下文。   “的确,书中是说过修士不应与世俗间有过多的交集,但那都是一般的修士,若是真正的修者,他们入世出世融为一体,证得大道,成就大修。”云裳慢悠悠的述说着,“我云裳可是立志要成为大修的人,怎么会在意世俗间的看法?”   那本书池季是没看到最后,不过他隐隐约约记得好像不是云裳所言这般,不过,如今听得她一番道理,却也莫名的开心,不再多说什么。   “那你的任务怎么办?”池季有些担忧,道。   “所以我回来了。”云裳理了理语气,慢悠悠地说道:“我有些事要和你们商量!” 池季想到了自己内心常年来的疑问,也是慢慢开口道:“我也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云裳直接无视了池季的话语,抢先说道:“我想让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内心深处多年潜藏的渴望,如今终于有机会得以实现,哪怕是去见丈母娘,池季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见池季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云裳的眸子中浮现出一股狡黠的神色。   池季正襟危坐,以一副谦卑的神色向云裳请教道:“我想知道什么是修士!”   云裳见他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幼年时便接触的常识,不由地放松下来,狡黠的眸子流露出一丝精芒,双手摊开直摆在池季面前,一脸正色道:“一百个大钱!给钱吧!”   池季虽然知道修士的消息远非寻常人可以接触到,但是其价格的昂贵的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于是窘迫的小脸上有着羞红显现,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不是没有那么多钱,而是一文钱都没有,知书识礼的池季平生在女孩子面前撒了第一个谎。   孤独已久的他不觉得穷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但是他第一次觉得在女生面前穷是一件十分出丑的事情。   他想了一会,缓缓地从身前的背囊中摸出一卷书籍,不舍得递到云裳手上。   云裳看着手中的《九丘》,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开了一个玩笑,没想到池季还真信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真傻,她突然很感动。   生于贵族阶层的她,自幼将功夫多置于觥筹交际之间,对于礼尚往来的客套之言熟稔于心,她突然意识到池季对她的话很重视,都当真了。   市井之间多真情。   “这种书卷我家多的是,哪天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云裳随手接过书卷,看着池季小脸上恋恋不舍的神情,口中咕哝道,“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就先欠着吧,你还欠我九十九个大钱!” 一个大钱寻常人家一月收入,九十九个大钱对池季来说有些昂贵。   池季觉得云裳的做法很不讲道理,却又觉得她的术算十分正确,很有道理。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八章:触道 远离了小山丘,远离牧望野,队伍再次启程,向寒泽出发。   队伍后方,云裳极为随意地讲述着有关修士的种种。   “混沌时代,有大神盘古开天地,其身分而化之作天地。后经太古时代神魔之战,又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池季的心神完全被云裳的话语吸引过去,继续聆听道,“后又历四位神袛之手,伏羲氏太昊,神农氏炎帝,有巢氏巢皇,燧人氏燧人之手,洪荒世界逐渐成型。”   “洪荒成型之后,四位神袛突然消失无踪,又有先贤尧舜禹凌空出世。其中后舜传位至大禹建立夏朝,国号为永,便是现在的永夏王朝。夏启被后羿夺位之后,出现了历史上的少康中兴,后经少康之子帝杼正式稳定夏朝。”   云裳顿了顿,终于开始提及有关修士之事了。   “洪荒始开,天地有灵,内蕴神机,顶礼膜拜,以祭祀之方可行开灵。”   “开灵便是修行嘛?”池季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出言询问道。   云裳觉得池季听得挺认真的,笑了笑,继续说道:“祭祀以修行,祭祀对象分三类:天神,地袛,人鬼。天神称祀,地坻称祭,宗庙称享受。”   “九州各族修炼之法,林林总总各有不同,但根据祭祀对象,总体上又分为三大流派,分别为天,地,人。”   “永夏王朝盘踞中央,供养九天之上,诸天神灵,能借天空星辰之力,修炼天力。”   “东夷部落居于东方,信奉山川大泽,草木精灵,能役使山川大泽之力,修炼灵力。”   “九黎族人隐于西方,不尊天,不敬地,只修自身,锤炼肉身之力,缩地成寸,咫尺天涯,修炼蛮力。”   池季津津有味地听完云裳的叙述,发现她已经讲完了,于是想起今日她手掌心的蓝色光晕,好奇地发问道:“光晕代表修士的身份,那它的大小是不是代表修士的实力?”   云裳点了点头,赞扬道:“你很聪明!”   “光晕的大小的确是衡量一位修士实力的标准,光晕越大者,其实力越强,反之也是如此;据传闻九州有大神通者其光晕可脱离自身形成领域囊括数百丈!”   云裳释放着手中的光晕,尽情调整着灵力光晕的大小,演示给池季观看。   幼时经历过开灵的云裳知道常人对修士身份的渴望,不过部落中举行的开灵仪式会告诉他们答案。   池季透露出对修士的渴望让她知道他开灵的结果,所以她毫不吝惜的告诉他有关修士的一切。   池季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若是开灵失败,还有没有可能再行修行之事!”   云裳盯着少年稚脸上热切的神色,不忍开口,静默良久,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偷听宗族议会时的机密,臻首微点,含糊地答道:“不管是永夏,东夷还是九黎终归是这九州一隅,它们所修炼的天地人虽有所区别,却是大同小异,都是祭祀外力得以修行。”   “这些修炼之法虽各有不同,却都属六合之内。而六合之外的修炼之法却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甚至不可理喻。”   云裳特意将语气压低,半信半疑地道:“这些人执著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相信九幽之下,阎罗殿堂,阴魂归处。”   “他们虽也是祭祀之法,不过祭祀之道却是闻所未闻,竟是祭祀自身精血用来获取鬼神之力,召唤鬼神投影,威力之大可翻江倒海,有神鬼莫测之威。”   听了这个等于没有的方法,池季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问道:“难道不同部落之人不可以互相修炼其部落修炼法们?”   “理论上是可以!一个人可以修炼任何部落的术法。”云裳了解池季心中所想,“但是,一般情况下其它部落都是严禁外族窥视,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自幼池季接触过的信息皆是开灵失败则再无修行可能,如今听得云裳一席话,虽说有些难以企及,但总归是一线生机,心底不由地冒出几分欣慰。   或许是因为好感,抑或是同情,云裳决定给眼前这个少年一个机会。   “当然,在修行这条漫漫长路上我不过是一个初窥门径的幸运者,今天讲的这些也不过是管窥蠡测,若你有一天能见识到真正的大修士,或许能帮助你窥视天机。”   云裳没有直截了当的打断池鱼的未来,而是将他的命运绑在了冥冥之中的天机上。   “何为大修士?”池季试探性地问道。   “天力巅峰,可超凡脱俗,腾跃百丈,缩地成寸,咫尺天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为大修士!”   “灵力圆满,可汲取山川大泽之力,起死人,肉白骨,具回天之力,是为大修士!”   “肉身大成,具钢筋铁骨之力,可崩山岳,可斩湖泊,有移山填海之力,是为大修士!”   池季遥想九州某大修士,白衣飘飘,踏于云巅之上,施大神通术法,傲然于世。不由地心生敬仰,顶礼膜拜。   云裳看着池季出神的稚嫩面孔,感慨说道:“我和你讲的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显得有些虚无缥缈,眼下你真正该关心的是如何在秋风陵的战斗中活下来吧!”   未来向来是一个很理想的话题,无论是在王朝上层的觥筹交错之上,还是市井底层的锅碗瓢盆之间,是所有底层人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很多人大肆畅谈未来,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念想中,不过却鲜有人能够想到,如果未来和意外是意外先来的话,究竟是谁能够走到最后。   池季收回飘到九天之上的心思,怔怔地看着云裳不解地问道:“如今都是夏朝的天下,为何还会出现秋风陵的战争?”   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平民,对王朝上层的信仰之争丝毫不知。平静的永夏王朝隐藏着诸多暗流:残留的东夷叛族,上古的九黎之主,从未被征服过的鬼方部落。   不过涉及到夏朝的机密,云裳矢口不言。 第一卷:一丈乌之门 第九章:比天还高的,是世外高人 对话结束,池季恭敬地向云裳鞠了一躬,一种追忆的神色说道:“小时候我喜欢看书,所以总爱问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天有多高,地有多大,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句无来由地话猛然跳了出来,犹如北海中翻腾而起的浪花,又如万丈晴空中的霹雳。来得那么突然且震撼。然而这么震撼的话从一个少年口中竟是这般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平淡如秋日里的白云。   古之礼法尚严,礼于祭天。昊天在上,首重敬畏之心。虽近似临终遗言,且又出自稚子之口,但一听到自己信仰一生的期望,云裳脸色难免变得难看起来。   自从自己踏上修行之如路以后,在于昊天,他是何等般地信仰敬畏。何曾料想少年竟然大大咧咧地做出了窥视昊天的想法,而且听池季的意思并没有放弃的想法,虽然是感谢的话,云裳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那时身为社会底层的我,接触不到更高的东西,下意识的想看看天上是什么,如今你给我打开了修行界的大门,让我接触到我本来一生都无法触及的东西,让我知道,原来有比天还高的东西,很感谢你让我知道这些世俗外的东西。”   “世外高人,果然很高!”   云裳默然,脸色缓和下来,他不敢认同池季的思想,却有十分欣赏,因为幼时的她也有过相同的想法,所以她很欣慰。   队伍在前进,云裳肆意晃悠在人群中,不时将目光投向精神矍铄的池季,看着他的脸庞,感受到少年内心那不屈的意志,精致的小脸上有着一丝微笑。   作为帝都出身的贵人,哪怕是幼年,也是平常人难以接触的存在,和池季这种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它们更多的时间是用来游历九州大陆,感悟天力气息。所以它们算得上是九州的上层人物。   就是这样一个惜时如命的人竟然愿意大费口舌耐心和池季解释修行路上的种种晦涩艰辛。因为他很欣赏池季,不仅仅是喜欢他身上那股奇特的气息,更是喜欢他身上那股坚强的性格,这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少年。   他喜欢少年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的沉稳和自强,更喜欢池季对待事物的无为自然,这些品质都是修士最赞扬的品质,而云裳则是一个立志成为大修士的人。   今日她告诉池季的这些,不过是修行道上的常识,虽然谈不上什么一族辛秘,却也不适合让普通人知道,可她还是说了,除却那吸引自己的气息,云裳总觉得这个少年不会是那种蝇营狗苟的平凡之辈。   明知道池季开灵失败,绝无可能修行,可是女人神秘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少年能够踏上艰深晦涩的修行路上,这种直觉无来由地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没有原因,只是直觉,而且云裳也愿意相信这种莫名的直觉。 将目光投射到九天之上,极昼的黑光显得冷淡,睡意朦胧的云裳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道:“是因为怎么多年没有接触过夏朝之外的人,才生出这份莫名的新鲜感吧,不过……女人的第六感向来不弱于族中祭司的指引吧!” 自阳山启程已有三日,从牧望野到寒泽,大概四百里的脚程,队伍一帆风顺地行了过来,路途上虽有些磕磕碰碰,却也在意料之中。   内泽之境,悬铃木密集如林;迷雾锁山笼云;山路斗折蛇行;环境更是变幻莫测,经年杳无人迹。   这里是盗匪出没的家常之地,若是旅途中该有的变故,应该是在此地。   初涉内泽,队伍便是接近了密林,正在外泽喧嚣的土丘并没有传播到这里。青乔木捉了草结铃铛,而后挂在枝臂和帽檐,不时惹来几只布谷争逐不休。   或许是因为战争太过惨烈的缘故,内泽中本该出现的流寇匪盗,一应消失不见,这让战战兢兢的众人有些不安,随后而来的便是雀跃般的欢快,毕竟战争总归还是个让人厌恶的坷垃。   在这期间池季时不时地向云裳追问些修士的秘闻,惹得性子焦躁得她暂时避了开来。   赤峰蹑手蹑脚地落到队伍最后方,绕到池季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笑容地对他说道:“早在临行之前就听闻此去秋风陵路途坎坷,如今一见,却是一般,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池季在路途上边走边观察,这位名叫赤峰的少年是他在旅途中结识的,同样对外界十分憧憬,只是毕竟少年心性,周遭一成不变的景色早已让他失去了热情,池季一个人默默地翻着《三坟五典》,百无聊赖地吐槽一番众人夸大的危险。   赤峰说的话池季很中意,一路以来所见的全是土丘与荒草,众人一直高度警惕的流寇匪盗压根连毛都见不到,联想到阳山上众人所嘱咐的话语,他不禁有些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危言耸听。   他理解性的看了看赤峰,眼中流露出同病相怜的神色,顺手将右臂搭在赤峰的胳膊上窃窃私语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说好的路途坎坷变成了土包遍地,如果这也称得上坎坷,想来夏朝也总有些夸大言辞之辈。”   由眼前的景色联想到队伍中某些人夸大的话语,池季无来由地生了一口闷气,因为没有具体的责怪对象,他只好将之归在夏朝头上。   赤峰听出了池季口中的不快之意,而且他认为这很正常,于是面带不屑附和道:“早知如此,又何必我们瞎操心,我看他们分别只想吓唬我,让我们听他的命令而已,要是有贼人早就该来了,何必等到现在还未出现呢?我倒是希望贼人早早的出现,好让我有一展拳脚的机会。”   赤峰一边愤慨的说道,一边挥舞着干瘦的拳头,虎虎生风,颇有一股英雄气概。   巫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一个劲地凑了过来认真说道:“这个可不能开玩笑,万一一但有贼人过来,就凭你这两下顶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