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整个燕王府谁不知道他最宠的侧妃咬舌自尽   北风呼啸而过,发出呼呼的声响,所到之处飞扬的尘土夹杂着枯枝败叶席卷而来。这种极寒的天气,很少有人出门。大都躲在家里围着熊熊燃烧的炭火取暖。   寒风凛冽下的晋城却与极寒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街道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所有人身着厚重的棉衣,头上戴着毛绒绒的帷帽,全副武装,大都只留着眼睛看路。来来往往的人群步履匆匆而过,似乎并没有被寒冷影响心情。   倚靠在燕王府楼台上的周景熙,衣着华贵典雅,一袭淡粉色的裙袄裹紧绸缎,将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衬托的越发明显。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肤白如玉的小脸衬托的越发水嫩,弹指即破。金光闪闪的倒垂耳坠迎风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羊脂白玉枯梗花的簪子盘起发髻。略施粉黛,柳叶弯眉,娇艳动人。只是那空洞无神的眼眸里藏着一份淡淡的忧伤,令人我叫犹怜。   望着行云流水般的背影,周景熙缓缓合上双眼。这些时日她站在高处看风景时,总会小息片刻,随身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不敢上前打忧,因此只能立在主子抬眼便可瞧见的地方等候差遣。   恍恍惚惚中她又做梦了,这个梦近几年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出现,日日夜夜,仿若深入骨髓。   她的梦如此清晰,清晰的就像真的一样。   “周景熙呀周景熙,你说你咋就这么倔强,恬不知耻的赖在燕王府有啥意思,我堂堂燕王总会瞧得上你这种小官小户家的女子,别太当真,只是玩玩而已,我想证明给世人瞧瞧本王爷身子并没毛病,照样可以生出孩子。而你,刚好是我找来的试验品。”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连你的样貌都没正眼瞧过,这么多年习惯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改不掉了,也没打算改掉。”   “这多年灵儿还不知道你是她娘吧!灵儿长的一点儿不像你,我是不会让她知晓自己有如此身份低微的娘亲,她永远是燕王妃的嫡女,王府里身份极为尊贵的女子。”   ……………   周景熙突然感觉有人摇晃着自己的身体,睁开疲乏无力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翠红、翠绿两人焦急的脸。两人的脸已不在年轻,眼角的细纹格外显眼。就连燕王府楼台上的柱子都那么熟悉,周景熙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又做梦。   只是那梦太过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燕王颐指气使的话句句诛心。她刚想拉着燕王的手解释一二,谁知那人拂䄂而去,这时刚巧被人叫醒了。   “夫人,外面风大,咱进屋喝药吧。”   周景熙被翠红、翠绿缠着进屋,其余伺候的婆子紧随身后。她自前些日被燕王叫了去谈话,为了保全她的颜面,吩咐她悄无声息的从府里消失。原因是燕王妃找人布褂,说她是不吉祥的人,影响燕王府添丁的运势。当时听到这一切,周景熙只觉头脑一片空白,淋了些冷雨回来便高热不退病入膏肓,眼下连喝药这种小事都要人伺候,哪里还像那个燕王府里明艳动人的娘娘。   哦,不,她已不是什么娘娘,已被燕王正式的扫地出门。   她没半点迟疑,当即就应下燕王的命令。况且燕王已经点头,可他已无颜面回乡,更无脸面对周家的人。   要知道女人若是被夫家休回娘家,是没脸见人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死路一条。   其实周景熙也没打算回去。   “夫人,刘侧妃派了院里的王嬷嬷带着两个宫女前来探望,您可要见见?”   刘侧妃派人来干嘛,还不是想瞧瞧她死了没有。好提前掌握先机到燕王面前争宠,这府里的人,大都戴着虚伪的面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时时刻刻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周景熙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见。”   “夫人您就在眯一会儿,奴婢这就出去回了。”翠红说完起身朝外走,翠绿性格孤僻,很少跟人说话,便留在塌边伺候。   屋中再度安静下来,掉针可闻,周景熙的眼皮子像灌了铅似的,她用力眨了几下,再度陷入梦里。,   “刘侧妃咋有空来看我,是来看笑话的吧。”   胡侧妃的眼神有些复杂,面上似笑非笑的道:“同为燕王的侧妃,于情于理我都该过来看看周侧妃。”   “没想到胡侧妃也会说出这种言不由衷的话来,你是替燕王妃过来看看本人是不是快入黄土了。”周景熙讽刺道。   明明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妇人,可仅凭那双波澜不惊,神色自若淡然的眼睛,就让人不取对她有丝毫懈怠。   毕竟是燕王最得宠的妃子,从默默无闻的师爷一跃成为侧妃,心计之深高不可测,“爬床”的手段多少令人震惊。因此她只要活着一天,就足够让人心生提防。   如若不然那燕王妃何必手段用尽,却不敢妄动,只能行那迂回之策,借用家其族的势力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出燕王府。   “看来你对燕王妃的误解颇深。”   周景熙耷拉着眼皮,慵懒无神的冷哼一声,明显不想搭理眼前的人。   “其实本侧妃是为自己而来,我来就想看看当年那个为了攀龙附凤连自己孩子都搭进去的小人,如今是何下场。恐怕周侧妃现在死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你是不知道,灵儿郡主生的可水灵了,跟燕王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是燕王妃好福气,不用尝尽十月怀胎的苦楚便能享天伦之乐,哈哈哈哈………”   “你……”   “你啥呀,你没想到吧,当初你生产时孩子根本就没夭折,是燕王妃买通稳婆,使用偷梁换柱之计,用死亡孩子的尸体换走了你生下的孩子。然后看燕王整日苦闷,王妃又以抱养亲戚家的孩子给燕王解闷为由,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孩子明正言顺的抱回来,从此以后,对世人便宣称那是燕王的嫡女。”   “开始这一切连燕王都不知晓,还是前段时日小郡主摔伤失血过多,急需输血救命,王妃的血相互排斥,燕王的血刚巧相融。燕王生性多疑,王妃见掩饰不住,才如实相告。燕王大为振怒,可为了王府的颜面着想,只能让小郡主的亲娘永远消失,那就是你周侧妃。”   此番话犹如五雷轰顶,哀伤莫大于心死,让仅撑着周景熙的那点希望随之破灭。看来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真相如此残酷,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经不住折腾。   胡侧妃说完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周景熙眨了眨眼皮,用力咬下自己的舌头,只听哧的一声,鲜血沿着嘴角喷汹而出。   等翠绿抬头去看时,却看见周景熙睁大的眼睛跟苍白如纸的脸。   她手脚颤抖的上前摸塌上人的鼻息,却惊的倒退几步,愣愣的呆坐在地上。 正文 第二章 见过狠的,却没见过如此之狠的人   周景熙用手偷偷掐了一下腿上的肉,疼的厉害,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因为她时常听老一辈的人提起,人要是死了,就如同行尸走肉,是没有知觉的。   屋内的摆设如此眼熟,一张桌子,三把木椅外加两个炕头。愣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屋内的陈设是在娘家的日子。   院外,蔡氏跟周老爷子熟悉的争吵声响起。丝毫没有顾及。大致是为了她的去留争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为了全家几十口,蔡氏坚决要赶她们母女出门,可周老爷子死也不答应,两人争执不下,闹的很僵。   周景熙摇头苦笑。   她死得太突然,只感觉鲜血的腥味浸入了五脏六腑,之后便没了意识。等在醒来时,已回到十五那年,正赶上自己出天花。   刚醒过来时,周景熙以为在做梦。直到她用手探索到自己尚未发育的身体时,她才真正相信,这不是在梦里,而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十五岁还像个男孩子,胸前一马平川,见不到半点发育的迹象。家人一度以为她就这样了,没想到过了几年后,身段却出落的玲珑有致。   好在苍天有眼,让她回到了娘亲还在的日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嗓子干涩外加天花的疼痛,打断了周景熙的思绪。   说实话,这个家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若不是守着她娘,早就离家出走了,就算出门要饭,都比呆在周家强。   周景熙两手倚着炕沿,吃力的起身。定睁一看,陈奶娘照顾她们娘俩太辛苦,竟躺在炕边熟睡,嘴角边流了好多口水。   奶娘脸上没了皱纹,少了花白的头发,人一下子年轻了不少,看着竟有些不习惯。   这个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妇人,为她付出太多,周景熙看着看着,竟湿润了眼眶湿。   也是陈奶娘为了照顾她们母子,终身未嫁。曾在杨氏的面前发誓,护她周全,贴身服伺她直到灯枯油尽。   说到底,都是她没用,亲娘差点被她害死不提,就连照看自己长大的陈奶娘也跟着一起受罪。平日里不仅要看人脸色吃饭,周老爷子不在时,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周景熙在心里越发的瞧不上自己。   那个一味忍让,处处忍气吞声,事事唯命侍从,以为做了缩头乌龟就可万事大吉的小女子。却换来了自尽的命运。   当她低头瞧见隔壁炕上的娘亲奄奄一息,黄皮寡瘦时,周景熙沸腾不止的心,在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不光要活,还要活的有模有样。既然命运弄人,那就自己改变命运。   可能是死过一次,所以当她听到门外那些折辱的话语时,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愤怒。   **   院外,蔡氏跟周老爷子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火药味儿十足,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   周老爷子怔怔的望着蔡氏,无法相信那么狠毒的话,竟然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上娘不正下娘歪,她娘就是个喜欢勾男人的骚狐狸,生的娃儿又能好到那儿去。一肚子的心思,仗着自己那张讨人喜的脸,到处勾搭汉子,才会染上天花。活该是个短命鬼。这下倒好,早死早投胎,免得活着害了全家人。”   对于蔡氏这个人,周老爷子早就知道她是个与人不好相处的,任谁都能说出这番话,唯独她没有资格。   杨氏为何会病的如此严重,周景熙为何会染上天花。还不是因为她跟她那好女儿,好端端的,为了让周景熙容颜尽毁,竟让其遭受病痛的折磨。   容貌被毁,就连女子最在乎的那张脸也没有了。   周老爷子生平第一次跟蔡氏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毕竟是个读书人,又身为落城县的县太爷,话语温和不少。   “你少给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的景熙日后还要嫁人呢,你这个死老婆子,别在这儿颠倒黑白,败坏我闺女的名声。这孩子的娘咋病的,还不是你买通煮饭的婆子,偷偷在饭菜里下慢性的毒药,才使得她卧床不起。在说这天花,还不是你那好闺女害的。见景熙善良,便把她骗去给城里染天花的病人送吃食,才害得她也染上天花。你还有脸叫嚣,迟早要遭天谴的。”   见周老爷子毫不留情面,句句都在翻自己老底儿,蔡氏彻底发作,暴跳如雷。   “我就是想让她们娘俩不得好死,今日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周家容不下生天花的人,要不她们母女滚出去,要不我们所有人都走,留下两人生死由命。”   周老爷子气的额头上青筋暴露,紧握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若不是一个读书人,伸手打女人有违身份,他真想把眼前人的牙齿打掉几颗,好让她长记性。   “够了,别在说了。你们都留下,我带着景熙跟她娘走。是死是活不劳你们费心,眼不见心不烦。”   此话一出,院内顿时安静下来。周老爷佝偻着身子,步履沉重的走出后院。   躲在角落里听墙角的孩子们,见周老爷子过来,吓得一溜烟跑开。这个时候,他们可不想往枪口上撞,自讨无趣。   留下蔡氏一人,阴沉着老脸在院外嘀咕。无非就是对杨氏跟周景熙的辱骂。   屋内,周景熙泪如雨下。她只是知晓自己娘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却没想到是人为下毒所致。就连染上天花,她也天真的以为是无意间遇上的天花病患,自己不够小心才被染上,没曾想是周云熙故意把她骗去。   此时,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已伤的体无完肤。说实话,若不是想给娘亲讨个公道,周景熙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可她必须要活下去,看害她们的人得到报应。   一旁的陈奶娘抹着眼泪,也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安慰周景熙。她一个当奶娘的,说白了就是下人,那儿轮得到她插嘴。   说的好,两边喜。说的不好,两边掐。自认为她跟景熙不是蔡氏的对手。   在落城县,谁人不知县太爷家有个厉害的婆娘,将自家男人管的服服贴贴。家里大小事都是她说了算,儿子媳妇闺女们,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不她跟周老爷子争吵,没人敢上前劝架。   这老货也是个泼辣的主,仗着自己男人县太爷的身份。谁敢说她的不是,她就敢站在人家门前骂上三天三夜,还不带重复的。惹不起,躲的起。久而久之,同一条胡同里的人,很少有人上周家门。   周景熙自是心知肚明,蔡氏的凶狠远在她的意料之外。可不是,这辈子给她娘下毒就是最好的证据。想想不寒而粟。   哭的时辰长了,周景熙视觉都有些模糊了。她真担心如此哭下去,自己的眼睛会吓。   回头想想,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连死都不怕,还有啥好多愁伤感的。在说眼下的处境,保娘亲的命要紧,哭并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平复一下心情,擦干眼泪后,周景熙强颜欢笑的拍拍陈奶娘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奶娘,我饿了,有劳您帮我端些吃食来。越多越好,吃多了,身体就壮些,天花也就好了。”   陈奶娘喜出望外,愣是瞧着周景熙半天才回过神儿。   “好好…奶娘这就去准备,景熙躺下歇会儿啊。”陈奶娘扶着她躺下后,一路小跑着出门。   不得不说周景熙是幸运的,虽染上天花,却是轻微的,在加上她本身的好底子,竟抗了过来,能醒来已证明她没了生命之忧。   眼下又慌饭吃,更没啥大碍了。   只是周老爷子跟蔡氏并不知道此事,他俩还在正房里拉扯。周老爷子收拾行李,蔡氏却不让,屋里的东西摔的满地都是,凌乱不堪。争论声时不时的从屋内传出一两句。大都是蔡氏挽留周老爷子,一心想赶走他们娘俩走之类的话。   这婆娘贼精着呢,她咋会舍得周老爷子这棵“摇钱树”离开。他一走,周家的进项就没了,一大家子人,难道跟着她喝西北风。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蔡氏是万万不会做的。   似乎周老爷子并不作理会,从头到尾只字未说。从收拾行囊三五不时发出的声响,听出他很是气愤不已。   一通死缠烂打后,蔡氏并未得逞。周老爷子还是吩咐管家把木箱搬上了马车。他这次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要带他们母子离开家里。他还不信了,他带着这母子二人人不能在这世上存活。就算那老婆子如何求他留下,他都不会留下来了。   他欠这娘俩的,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周老爷子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周景熙步杨氏的后尘。   后院里,周景熙正神态自若的喝着小米粥。才刚好点儿,吃点清淡的,肠胃舒服些。   对于院外蔡氏拉扯着周老爷子,不让他入内的事儿置若罔闻。她嘴上油腔滑调的说是担心周老爷子被传染,怕丢了性命,听起来很是感人。   但对于死过一次的周景熙来说,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虚伪。担心周老爷子是假,担心没人赚银子才是真吧。   像这样的情景,周景熙清楚的记得。不过这次,她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任人摆布。   重活一世, 正文 第三章 不仅要活,还要活出个人样   周景熙淸楚的记得,上辈子自己得天花时,被周老爷子带出去在外面住上了好长一段时日。等她病好后,在蔡氏的再三纠缠下。不得已,周老爷子又带着她们回了周家。   只是这次她心太累,不想折腾了。另外她娘中毒之深,得赶紧想法子解毒才能保命。所以当周老爷子说带她们母女离开时,周景熙的一番话让众人惊愕。   “爹,我那都不去。这儿也是我们娘俩的家,除非我们自己想走,否则谁也别想把我们赶出去。我娘虽为您的妾室,但我身上流着您的血,便是周家的子孙,理应住在此处,您们都别白费力气了,我意已决。”   当然,她这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周景熙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话语,着实把蔡氏跟周老爷子吓得不轻。以至于周老爷子以为她脑子烧坏了,伸手探她额头上的热度。   “爹,我早退热了,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没别的事儿,我要歇下养病了,免得站久了传给你们。”周景熙说完,扭头进屋,陈奶娘紧随其后的关上房门。   周老爷子愣在原地,刚到嘴边的话语又生生的被咽回去。谁叫他疼闺女呢,周景熙从小到大难得开次口,做父亲的也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她说啥便是啥。所以周老爷子并未反对,只是一个劲儿的直叹气。   随着栓门声响起,蔡氏越发的瞪大了双眼。灰败着老脸在心里犯着嘀咕。这小贱蹄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不把她放在眼里。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老娘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今日不能得逞,迟早有一天将你们母子二人扫地出门。”蔡氏在心里暗暗叫嚣。   她本想发飙的,但驾不住周老爷子的脸色。就算她平时多嚣张跋扈,关键时刻还得看他的脸色,毕竟周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说到底这个家还得他说了算。   一番察言观色后,蔡氏故装善良的上前,向周老爷子讨其所好,她嗲声嗲气的开口应承。   “既然老爷没意见,我这当大娘的就网开一面,暂留你们在家里养病。日后胆敢在出门惹祸上身,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无济于事。”   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蔡氏明知道自己碍于周老爷子的情面,不敢反对。却要颠倒黑白,非要把自己说成观世音菩萨心肠,显得她多么的宽宏大量。   周景熙听了连连苦笑,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这句话用在蔡氏身上最为合适。对于这种表里不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她才懒得理会,只当成是疯狗在乱叫。   听屋内没了动静,周老爷子才背着手,佝偻着身子,阴沉着脸扭头离去。   蔡氏见状,连忙紧跟周老爷子身后,临走前还不忘狠狠朝门口剜了两眼解气,她在心里嘀咕,至于这小杂种嘛,年龄还小,不足为患,留着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还是顾上眼前,先讨得自家男人的欢心,把银子哄在手上才是王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后,小院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就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在周景熙心里,今日非同往昔,一切都变了,彻头彻尾的变了。就连她自己也变了,在也不是那个乳臭未干,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景熙你今天造大了,对老爷跟太太无礼,只会让咱们今后在周家的处境更为艰难。以后,凡事都忍着点,太太咱们惹不起。”   陈奶娘一番语中深长的话,让周景熙如梦初醒。是啊,自己今日是乘一时之快,图了嘴巴快活,明天还有后天可咋办?还不是要任人鱼肉,胳膊终究还是拧不过大腿的。   既然暂时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日子,那就先安下心来养好病在说。身子骨好了,才有折腾的本钱不是。至于以后嘛,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景熙快速的在脑海里做好了打算后,才反过来安慰陈奶娘。   “奶娘,您就放心吧。我今日敢顶嘴,就做好了日后被为难的打算。我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就是连累您跟娘亲跟着一起受罪,心中有愧啊。”   “我应该的……”   这番话从一个十五岁孩子口中说出,确实把陈奶娘听懵了圈,她除了反复重复那句话外,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景熙懂事了,知道为自己打算。忧的是,她这样强出头,早晚会惹祸上身。   主仆两人的对话过后,屋内静的可怕,掉针可闻,各有各的忧虑。   小院这几日还算平静,除了周老爷来过几次,关心周景熙的病情,外加大房的周银偷偷送来了吃食外,在无其他人光顾。   不得不说周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虽是蔡氏的儿子,但他为人处事正直善良,认理不认亲。一直不赞同母亲磋磨景熙的做法,但他的话却不顶用。往往是刚开口,就惹的蔡氏一通大骂,说他是个软蛋,白眼狼,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话,是个逆忤不孝的逆子。因此他总是为了景熙的事儿,不招亲娘待见。   些许是心存内疚,些许是想替母积德行善。周银经常偷偷摸摸的背着蔡氏,抢着帮景熙干粗活累活,有好吃好喝的吃食,也会揣在衣䄂里带给她一份。   这不看景熙病重,周银出门求了药回来,送过来叫陈奶娘帮忙煎熬。在他心里,把景熙当成了亲妹妹相待,所以兄妹俩的感情一直处的不错。   当周银一来,周景熙如饮甘露,立马有了精神,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陈奶娘见状,连忙找了煎药的由头回避,给兄妹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一番嘘寒问暖后,周银故装神秘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告示。笑盈盈的凑上前,询问周景熙的意见。   “景熙,燕王府这次公开招选幕僚,也就是师爷,没有年龄限制,只求有才有识之士,你说哥该前往一试吗?”   周景熙盯着告示上的字移不开眼,被每月十两的俸银深深吸引,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一年下来,一百多两,一该是多大一笔银子啊,看的两眼冒光。   “景熙,你看啥呢,这么入迷。到底有没有在听哥说话呀?你啥意见,说说看呗。”   周银拿过周景熙手中的告示,满脸焦急的等待着她的回复。此刻他很纠结,想去又怕选不上,丢人显眼。不去又不甘心,自己的才华无用武之地。这才想听听妹妹的想法。   可周景熙并没急着回答,而是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后,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几个字。   “哥,去,肯定要去呀。”   周银一听,激动的不行,上前抱起她在原地打转。他从小就这样,一高兴就来这招。长大后,也没改掉这习惯。   不过周景熙倒是挺享受的,除了奶娘跟周老爷子外,周银是唯一不嫌弃她得天花的。心里自是暖暖的,被哥哥疼的感觉,很是幸福。   得到妹妹的支持后,周银兴奋的不知南北,举着告示,一溜烟的跑出院子,边跑边回头叮嘱。   “景熙,你好好养身体,等哥带好消息回来。以后赚了银子给你买零嘴。”   周景熙倚在门边,连连点头答应,看着远去的背影,甜甜的笑出声。   在周家,也只有周银能让她笑的如此开心。   陈奶娘刚好端了汤药进院,一眼瞟见她站在门口,便忍不住唠叨上了几句。   “景熙,你又不听话了。说了多少遍,这天花见不得风,你一个女孩子,日后脸上留下印记可如何是好?快进屋把药喝了,免得凉了。”   “奶娘,您别担心,我好多了。”   周景熙快速的扭转身进屋,怕奶娘不信,她还咬紧牙关,强颜欢笑的转上了几圈,用来证明自己确实恢复了不少。   “好了,好了,快喝药吧孩子。”   陈奶娘并没当场揭穿她,而是转移了话题。也不想是谁把她一包尿一包屎拉扯大的,说是她肚里的蛔虫都不为过。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是好点了,离完全恢复还需一些时日。   一大土瓷碗汤药下肚,周景熙只觉头皮发麻,肠胃翻腾不止,喝药喝到想吐,那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她在心里把周云熙骂上了千万遍都不解恨。   干呕着折腾了一番后,周景熙已是筋疲力尽。她低头瞧见炕上尚有一丝气息的人儿,近日滴水未进。蔡氏明着请了大夫,大都是碌碌无为之辈。周老爷子又忙于衙门里的事务,恨不能分身之术,根本无暇顾及家事。照这样下去,她娘一命呜呼是迟早的事。   要是生养她的娘有个好歹,她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   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寻良策。   这时另一种声音又在心里响起,不、不,周景熙你不可以这样坐以待毙,为了你娘的安危,为了陈奶娘,为了日后的生活,你必须为自己打算。   是啊,是该为自己打算。   周景熙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重担,她不是一个人活着。她还年轻,必须做点啥,改变让人施舍的现状。腰杵子硬了,还怕妖魔鬼怪作梗。 正文 第四章 找寻安身立命之本   燕王府征选师爷这事儿,在落城县闹的沸沸扬扬,县里稍有点学识的青年才俊,全都跃跃欲试,削尖脑袋往里钻。   也是,一旦被选中,不仅有一份可观的俸禄,更有在王府里办差的机会,更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把王爷的差办漂亮了,光耀门楣是迟早的事,因此众人争向上前也不足为奇了。   周家这段时日也没闲着,蔡氏跑前跑后的替周银张罗。不惜一切代价,动用周老爷子的人脉关系走后门,忙的顾头不顾腚,对周景熙这个小透明就鲜少问津了。   这下倒好,没了蔡氏的束缚,周景熙落得一身轻松。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的日子真好。原本还病病歪歪的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仿佛短短的几天,就病消人好。   不得不说,在陈奶娘不辞辛苦的照顾下,周景熙蜡黄的小脸胖了一圈儿,暗沉粗糙的皮肤逐渐变得有光泽,就连得天花留下的印迹,明显消退了不少。   望着铜镜中的人儿她一阵狂喜,只要脸上的印迹都消失不见后,自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谁叫她随了杨氏,天生丽质的好底子。   可当瞧见炕上昏迷不醒的娘亲,周景熙心里一紧,顿时没了心情。   上辈子的情形在她脑海里闪现,宋氏把银子扣下,在周老爷子面前撒谎,声称她娘亲已到病如膏盲的地步,就此放弃了治疗,从而命丧黄泉。   重活一世,她断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当务之急就是治好娘亲的病,可治毒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儿,想办法赚银子也刻不容缓。   陈奶娘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些时日的劝说,总算见了成效。那个先前生无可恋的小女娃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眼下能吃能睡,有说有笑。虽大病了一场,却在她身上却看不出半点病态。忧的是,不知杨氏这次能否化险为夷。   屋内主仆二人喜忧掺半。   不过周景熙并没被打倒,这几日也没闲着,瞅着蔡氏跟周老爷子不在的机会,她便缠着陈奶娘出门,两人毫无目的在大街小巷闲逛。   说是闲逛,其实周景熙另有打算。她一路上眼睛耳朵都没闲着,竖着两耳听集市上的人谈论王府征选师爷事儿的同时,脑袋也翻来覆去的想着到那儿先借点银子来解燃眉之急。   若是自己真想前往一试,别的不说,置办一身行头是少不了的,还别说笔墨纸砚七七八八的东西,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行的。眼下想瞒天过海,找周老爷子要银子肯定行不通,陈奶娘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几个子儿也是杯水车薪。周景熙思来想去,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就是她的发小宋强,他从小到大一直护她周全。叔婶也非常喜欢她,曾无数次说出想让她长大后做宋强的媳妇儿的话。只是那时周景熙脸皮薄,每次总是笑着跑远。   周景熙在心中一阵沾沾自喜,以宋家老两口对她的欢喜,借银子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   打定主意后,她便迫不及待的拽着陈奶娘前往宋家。   好在宋家离镇上不远,也就四五里的脚程。如同找到救命稻草的周景熙,一刻也不想耽搁,带着陈奶娘抄近道来到宋家。   宋家还是那么的宽敞干净,正中一排整齐的三间大瓦房,左边是灶房,右边是放杂物的屋子。半人高青砖砌筑的院墙,彰显出主家人的实力,黑色油漆大门上的两个银拉环就是最好的印证,此家家境很不一般。   在周景熙的记忆里,宋强的娘张氏在镇上卖些土特产,生意很不错。他爹更是不得了,得了祖上的真传,是县里远近闻名的猎手,总能猎到老虎、狮子之类的大型走兽,随便一张虎皮所换取的银两,都能抵上普通庄户人家几年的进项。所以宋家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很是富足。   陈奶娘正纳闷儿着,不知道为啥,好端端的竟被这丫头带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这时,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响起,而后两条四肢强壮有力的大黑狗腾的一下翻过院墙,朝门前的人吠吠不止。   把抬手准备喊门的周景熙被吓个半死,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大声的喝止。   “大黑、二黑,我才几天没来,你们都不认得了,别叫了,我是景熙。”   这招果然凑效,周景熙一出声,两条大黑狗就老实了,摇头摆尾的往她身边靠,吐着长长的红舌头舔她的衣裳献殷勤。   “我说右眼皮咋一直跳个不停,原来是我家景熙要来。快过来,婶儿看看,瘦了没有…”   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张氏眉开眼笑的迎出来,上前拉着周景熙的手,问东问西。   周景熙木讷的笑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张氏不由分说的拉进屋。陈奶娘满脸陪笑的跟在身后。   “宋强,宋强,别读书了。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张氏的性格豪爽,嗓门大是她的特点,可能是长期做买卖吆喝习惯了,留下的后遗症。周景熙在心里这么认为。   “娘,我马上出来,是我最疼的景熙妹子来了吧。”   浑厚洪亮的嗓音轻声应着,一个青涩的少年,欢快的跑出来。看见周景熙英俊的小脸儿憋的通红,温文有礼的上前打招呼。   “景熙,听说你病了,好点没有?我几次三番前往探望,都被蔡伯母拒之门外,说是你跟你娘得了不治之症。为此我伤心了好些日,连饭都吃不下,正让我娘托人打听你的情况呢。”   宋强焦急的表情写在脸上,慌乱的眼神一直盯着景熙看,愣是移不开眼。   虽只是舞象之年(也就是十八岁),宋强却长的很是英俊,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五官端正,如雕刻般的分明,外加高挑秀雅的身材,身着一袭蓝色的长袍,更衬托出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周景熙在心里默默感叹,时光飞逝,转眼间她的宋强哥哥,已长成大男孩。短短几月没见,出落的越发英俊了。   刚来,便被这对母子一番狂轰滥炸,周景熙显得很是拘谨,弄的有些手足无措。还是陈奶娘在一旁扯了下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   “哦,宋强哥,我很好,已经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嘛。”   为了隐藏自己的尴尬,周景熙竟调皮的在众人面前转上了一圈儿,以证明自己现在好的很。   她这一转,把大伙都逗乐了,张氏直夸她是个小开心果,有她在身边,活上百岁都不成问题。   一行人边走边聊的来到堂屋落坐,期间张氏一直拉着周景熙的手舍不得松开,对她的喜欢程度可想而知。   宋强抽空找来了零嘴,泡上了几杯浓浓的茶汤,还不忘找出了周景熙最爱吃的麦芽糖。一通忙活后,才在周景熙身旁落坐。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有说有笑的交谈,张氏朝陈奶娘噜噜嘴,示意她们离开,给两个孩子留点空间。   周景熙正愁不好意思开口,这下倒好,张氏跟奶娘出去了,她也用不着顾虑啥,便把这次的来意,对宋强说的一清二楚。顺道把自己要去征选师爷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她本以为宋强会大吃一惊,或是苦口相劝加以阻拦的。   谁知宋强听后面不改色,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处,沉默半响后有条不紊的开口说话了。   “景熙妹子,你想干啥就大胆的去干吧,哥支持你,不管何时何地,哥都是你坚强的后盾。至于银子的事儿,我会说服爹娘借给你的。你就心无旁骛的准备吧。”   当周景熙听到这番温暖人心的话语时,一向坚强的她,竟没忍住感动的泪水。   从她懂事时起,周景熙就记得宋强向来对她有求必应。小的时候,别的孩子欺负她,他为她出头,以牙还牙。在是长大点儿,她不想做的事儿,有他一一代劳。眼下她有困难,有他帮忙顶着。   周景熙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为了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她刻止住了自己。也是,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啥好激动的。除了一个劲儿的致谢外,她也想不出啥更合适的说词。   “宋强哥,多谢…”周景熙可能是高兴糊涂了,反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谢啥呢,这是我当哥的该做的。别哭了,都快成小花猫了。”宋强以兄长的身份上前,轻轻的刮了一下周景熙的鼻子,强装欢笑的逗她开心。   也是,他身为七尺男儿,虽然心中很是心疼周景熙,但总不能也跟着一起哭鼻子吧。   周景熙被逗的破涕而笑,她记得每次都是这样的场景。她伤心难过时,宋强总能想些层出不穷的花招,让她心情大好。   她感恩有宋家人的陪伴,那种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至于宋强嘛,为了让周景熙快乐起来,他乐此不疲。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两人在堂屋里聊的正欢,悦耳的笑声时不时从里面传出。   坐在院外悠闲自得品着茶汤的张氏跟陈奶娘相视一笑。   后来不知宋强用了啥招,在他娘的耳边一番窃窃私语后,张氏毫不犹豫的拍板。说是只要周景熙需要,要多少银子给多少,前提是日后不用归还了。   原本以为周景熙会狮子大开口的,谁知她只怯怯的说出了要借五两银子,这让张氏跟宋强愣在当场。   这小丫头是出了名的牛脾气,硬是倔犟的立了一借银契约,并约定日后赚了银子,双倍俸还。张氏见拗不过她,便只好作罢,随她去。   周景熙从张氏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银袋子如获至宝,她左右翻看后,才放入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收好。这可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自是大意不得。   一番寒暄后,周景熙跟陈奶娘依依不舍的离开宋家。   返程的路上,她紧绷着脸沉默不语,在心里反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正文 第五章 百善孝为先   周景熙捏着银子并末直接回周家,而是跟陈奶娘偷偷去了县里一个叫毒花谷的地方。   这地方周景熙还是上辈子听人提过,说是那里住着一位制毒奇人,所谓知毒懂毒善于解毒,也是十里八乡的解毒高手。但此人性格怪癖,一般人很难请动他出山。   因此当周景熙带陈奶娘朝毒花谷的方向走时,陈奶娘满脸的难以置信,还以为这小丫头出天花烧坏了脑子,忍不住提醒。   “景熙啊,不怪奶娘说你,整天你这小脑袋瓜子想啥呢?那毒花谷可不是咱去的地儿,去了也请不动那尊大佛。恐怕咱主仆俩会有去无回。”   周景熙何尝不知这个理儿,可为了救回她娘亲的命,就算陪上自己的小命又如何,她可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又成为有娘生没娘疼的孤儿,就像一棵随风飘摇的小草,无依无靠任人踩踏。不,坚决不可以。   所谓百善孝为先,若连自己娘亲的命都救不了,重活一世有何意义。   停顿片刻,周景熙强装欢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信誓旦旦的说道。   “奶娘,您别担心,我一个丫头片子救母心切,把小命都豁出去了。就算那谷里人心是石头做的,也会被感动吧。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不信用自己的孝心感动不了他。”   “既然小姐说了,我也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有啥好怕的。在说只要能救回夫人的命,我愿拿自己的命做交换。”陈奶娘紧握着拳头,眼里充满真诚。她是真想救回杨氏的命,报答杨氏往日的知遇之恩。   回想当初若不是得杨氏好心收留,自己还不知道在那个荒郊野外飘漂泊,也许骨头能打鼓了。每当想起这些,陈奶娘心里充满感激。所以前往毒花谷她是心甘情愿的,并不是随声附和。   “奶娘,景熙替娘亲谢谢您了了。”   周景熙听了陈奶娘的话,一时之间感激流涕,行了个大大的跪拜礼,以表达心中的难以言说的感动。   “这我可受不起,景熙快起来,咱们赶路要紧,夫人的毒一刻都耽搁不起。”陈奶娘扶起地上的周景熙,紧紧抓住她的手在前开路。   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一来赶路本身就累,二来人生地不熟,而且毒花谷奇毒异草遍地就是,一不留神沾上身便会命丧黄泉。每挪动一步都格外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儿含糊。   虽到了初夏时节,但谷内却除奇的冷,阵阵凉风习来,周景熙不由的打个寒颤。在有乌鸦的叫声时不时的在头顶盘旋,让这个从未踏出过远门的女子有些胆怯。好在有陈奶娘在前,周景熙心里安慰了不少。   望着深不可测的谷底,周景熙陷入沉思。毒花谷如此大,林深树密,一眼望不到头。这么大的地儿,到那去寻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解毒奇人。   “哎呀,痛死我了,景熙不好了,大事不妙,我一不小心踩在蛇身上,被蛇咬伤了。”陈奶娘发出凄惨的叫声,俯身捂住腿。   周景熙被吓的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上前帮忙。只见地上的陈奶娘疼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着实瘆人。   “奶娘,您可千万别死啊,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娘亲还等着我们回去救命呢。”周景熙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   尽管她喊的很大声,可陈奶娘还是被疼晕了过去。   此时此刻,周景熙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助感。   当她抬头瞧见不远处快速逃窜的蛇时,心中的怒火中烧,一气之下竟把生死抛在脑后。不是说以毒攻毒嘛,既然蛇不让陈奶娘活,那这蛇也别想活。   说是迟,那是快,平时手脚笨拙的小丫头片子,此时健步如飞,顾头不顾腚的一路狂奔,扬起手里的大木棍子披荆斩棘。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脚程如此快,竟然能追上一条碗口粗的蛇。   陈奶娘的惨状在脑海里浮现,更是火上浇油。周景𤋮完全失去了控制,不知那儿来的勇气外加力气,根本顾不上考虑此蛇的杀伤力,直接抡起棍子就往蛇的七寸上挥。   在激烈的对峙中,蛇最终败下阵来,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里。周景熙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两眼发直盯着地上的庞然大物,气不打一处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抡起棍子,准备给这害人的东西致命一击。俗话说得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蛇把陈奶娘咬伤生死未卜,自己要了它的命也不算过份。   周景熙抡起的棍子重重落下时,本以为打在了蛇头上,却没曾想一棍锤在石头上,手振的生疼,硬是把棍子振掉在地上。   搞的一头雾水,当她抬头想瞧个究竟时,整个人愣在当场,身体僵在原地。 正文 第六章 身入险境   周景熙捂着略微麻木的手,睁大眼睛一瞧,映入眼帘的情景让她难以置信。   只见一平平整整的四方石块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浮在半空,保护着那蛇的头部,让人难以靠近。   “可恶至极,明摆着有人从中作祟,这蓄牲伤了人命,凭啥可以逃之夭夭,到㡳天理何在?”   周景熙在心里愤愤不平,同时目光锐利的洞察四周,找寻合适的机会伺机而动。不给这伤人东西点颜色瞧瞧,她岂不是白活一世。   都说蛇通人性,上辈子周景熙还不相信,这会儿她是彻底信了。   那家伙本躺在草丛里等死来着,见有了保护自己的屏障,即刻恢复了精气神儿,高昂着头吐着长长的红信子,做出势死一拼的架势。   狗仗人势的东西,周景熙回头瞅瞅地上只剩半条命的陈奶娘,心中的怒火腾一下升起,此仇不报非女子。   愤怒冲昏了头脑,她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蛇的身侧,侧面是蛇的盲区。瞅准机会,一个翻身跃起,准确无误掐住蛇头,用劲浑身解数往死里掐。   只要蛇头控制住了,信这家伙也翻不起啥大风大浪。不把这伤人的东西收拾了,难解周景熙心头之恨。   人蛇大战爆发,蛇拼命救生,周景熙则拼命把它往死里掐,谁也不让谁。   几个回合下来,周景熙累的筋疲力尽,蛇也好不到那儿去,反正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没讨上半点便宜。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陈奶娘中毒还昏迷不醒,经不起折腾。   正苦思良策时,周景熙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上辈子听县里的人说过,其实蛇并不可怕,身子全靠一层蛇皮包着,只要想办法把那蛇肚子下的皮划开,就算开肠破肚了。   就算在厉害,开肠破肚后总归活不成了吧!   周景熙心中一喜,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总能想起好的点子,而且还能派上用场。   看来平常闲暇时多听长辈们谈古论今,学些东西是没错的。   她眼里掠过一丝冷漠,嘴角微微上翘,弯出好看的孤度,两眼扫视着身边可用之物。   一圈儿瞅下来也没寻着合适的尖锐之物,周景熙明显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若是长久纠缠下去,吃亏的定是她,说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下场也会跟陈奶娘一样,被蛇活活咬死。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惨剧发生,重活一世还没让那些害她们母女的人得到报应,断断不能将命丢在这荒山野岭里。   那蛇仿佛读懂了周景熙的心思,拼了老命反抗,蛇尾不停的拍打着四周的花草,碎屑四溅,尘土飞扬,大有不是你活就是我死的架势。   周景熙情急之下,猛然想起自己头上的银簪,腾出一只手飞快的抽下往蛇肚上剌,在千钧一发之际,略带深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请女施主手下留情,饶那蓄牲一命吧。它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引进的蛇种,稀有珍贵。你要把它杀死了,取不到蛇毒,我无法识别,就制不出解药,躺在地上的那位女施主就真没救了。”   这声音果然见效,刚刚还张牙裂齿的蓄牲,温顺的像头小绵羊,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反抗的迹象。   周景熙见状放下谨惕,缩回掐着蛇头的手,飞快的闪身抽离,隔那蛇老远。虽然那蛇暂时没了攻击性,但蛇毕竟属于冷血动物,随时改变主意也不一定。稳妥起见,还是防着点的好。   站稳脚跟寻声望去,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伫立在面前,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布满皱纹,长长的胡须犹如飞瀑顺流而下,一直拖到脚面,浓密的八字眉下藏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来回翻动眼球打量着她。   周景熙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撞上鬼了,不,应该是撞邪了。眼前的人根本不像个人啊,反而像个怪物。   也是,这毒花谷稀无人烟,出些妖魔鬼怪实属正常,周景熙并没多想,她只想救陈奶娘,找那解毒奇人,对于眼前的人,并没抱多大希望。   顿了顿,随口说道。   “老前辈,您一大把年纪的人,说话可得算数,我不伤害那蛇,您便替地上的人解毒。您年事已高,不会出尔反尔,翻脸不认帐吧!老天爷可在天上听着呢,不履行诺言岂不让小辈笑掉大牙。”   老者捋捊胡须,仰天大笑。   “女施主大可不必担心,本人向来一言九鼎,在毒花谷说一不二。我定会救那地上人的性命。只是毒花谷是我的地盘,你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随便进入,这笔帐我可是要追究到底的,丑话说到前头,到时别怪我欺负弱女流之辈。”   说完,那老者弹指一瞬就将解药准确无误的投入陈奶娘口中,拂䄂扬长而去。长蛇摆动着灵活的身子紧随其后,一溜烟儿的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走就走吧,反正周景熙也不想看那老头跟蛇,怪声怪气的,想想就瘆人。   此刻她最关心的是陈奶娘能否醒过来?那老怪物有没有骗人。   周景熙一直盯着陈奶娘,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过了良久,陈奶娘缓缓睁开眼睛,艰难的起身,两手揉着太阳穴,急不可耐的发问。   “景熙,我明明中毒颇深,咋又活过来了?你用什么给我解的毒,咱就采回去给夫人解毒吧。”   “奶娘别着急,您先坐好,且听我慢慢道来。根本不是我的功劳,是位白发老翁,我放过那条蛇,他老人家就用解药救了您的命。”周景熙急忙解释。   “哎呀,景熙,这次闯大祸了。那蛇不是一般的蛇,人也不是寻常人,就是咱们要找的解毒奇人啊!素闻那人疾恶如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看来此次给你娘求解药无望了,他是断不会伸出援助之手的。”陈奶娘焦急写在脸上,眼里满是无奈。   周景熙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泣不成声,悔之晚矣。 正文 第七章 人非草木 谁能无情   虽说周景熙得了天花,但蔡氏时时刻刻都防着她,那丫头片子生了张讨人欢喜的脸,生怕一不留神就拔的头筹,抢了周云熙的光环。   因此一有空当,蔡氏就到后面的小院晃悠,并吩咐家里的下人小花日夜盯梢,有个风吹草动立即来报告。   小花向来胆小怕事,对蔡氏的吩咐唯命是从。躲在角落里一刻不敢松懈,两眼直直的盯着门头的动静,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可过了晌午时分一直没人出来端吃食,这一异常的反应,小花如实回禀给蔡氏,没有半点隐瞒。   蔡氏听了喜上眉梢,总算抓住这丫头的小辫子。平时鸭子死了嘴硬,眼下证据确凿,看她如何狡辩。   为了弄的周家上下众人皆知,蔡氏竟不顾周老爷子在衙门办差,大动干戈的派人把他喊回来,众目睽睽之下直冲后院,踢开房门,可屋内只剩下有进气没出气的杨氏。   如此天赐良机,她自不会放过,当着所有人的面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老爷,看你这好闺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天花刚有好转,就偷偷溜出门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依我看,莫非是去私会汉子,自己主动送上门,投怀送抱去了。”   此话一出口,让在场的所有差点儿惊掉下巴。最为振怒的当属周老爷子,他指着蔡氏的鼻子大吼。   “老婆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景熙虽非你亲生,但归根结底是我的血脉,这话要是传到外人耳里,你这个当大娘也颜面尽失,你还是记点儿口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周老爷的老脸早已气的扭曲变形,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大口大口吧嗒吧嗒着旱烟,心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可蔡氏并没就此打住,双手插腰瞪鼻子上脸。   “老爷,贫妾告诉你,就景熙那败坏家风的丫头,早就该把她们母女俩人逐出家门,是你心太软,才会有今日的结局。这会连累云熙丫头的,若是害的我闺女日后寻不到好婆家,就别怪我大闹天宫,到时周家所有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还有二房的,看好你闺女,别步了景熙那丫头的后尘。”   蔡氏见二房的柳氏躲在周老爷子身后,把她也无辜的拉入其中。   果真是我不犯人,人偏犯我。柳氏一向万事忍字当头,任人欺负。可关系到自己闺女名声的事儿,她在也沉不住气了,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大姐,小辈的坏话说多了,小心你那张嘴烂掉。我们没吃你的,没喝你的,你凭啥对闺女指手划脚,你这种毒妇,坏事做绝了,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平时唯唯诺诺的柳氏,发起火来着实可怕。就连一旁的周云熙也吓的缩着脖子,蔡氏被骂的直翻白眼,一时乱了分寸。   不过稍作停顿,蔡氏就恢复了往日的本色。   “你这个贱人,敢跟老娘耍五马长枪,瞎了你的狗眼。老娘今日就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你。”说是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响,柳氏的脸上落下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柳氏没想到这老婆妇竟然动手,反正事已至此,自己的打可不能白挨,她讯速的反应过来,揪住蔡氏的头发就是一通胡乱撕扯,两人发了疯似的扭打在一起。   后院难得像今日这般热闹,辱骂声、哭喊声、劝架声………不绝于耳。   周老爷子忍无可忍之下,把读书人的身份抛在一边,一脚将院里的木凳踢飞在墙上,光滑的墙壁被撞出拳头大小的坑,可见所用气力之大。   “够了,都停手,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家人?谁胆敢再造次,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把她休回娘家去。“   随着凳子的落地声响起,纠缠不清的两人终于停下手来,蔡氏本想乘机报复一下的,但不得不收回手。毕竟女人被休回娘家,那可是奇耻大辱,蔡氏多少有些顾忌。   院里的人大眼瞪小眼,纵然心里有千万个不服气,可当着周老爷子的面,谁也没敢吱声。   这时周老爷子的命令声再次响起。   “以后景熙丫头的事由我这个当爹的作主,就不劳夫人费心费力。这丫头出走之事,我自会弄个清楚,若是日后有风言风语都景熙不利,那我就要找始作庸者新帐旧账一起算。”   当然蔡氏心知肚明,知道周老爷子说的是自己。不过她还是狠狠的剜了柳氏几眼,这粱子算是结下了。   周老爷子说完灰败着脸扭身离去,留下一众人在院里面面相觑。   ******   周景熙此刻并不知晓周家发生的一切,她没那个心情想太多。眼前的事就让她焦头烂额,只差用头撞墙了。   扶着陈奶娘一路寻着谷底往前,不知走了多久的路,终于有一排竹屋映入眼前,看来是找到了制毒奇人的栖息地,两人喜出望外,不由的加快脚步。   可刚刚靠近竹屋,两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指望。   只见竹屋门口立着两只庞大的老虎,龇牙咧齿,凶神恶煞。   门扁上赫然写着“若想深入屋中,献上双臂为先。”   周景熙拽着陈奶娘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门扁之上的字,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要想取得救娘亲的解药,必须砍掉自己的胳膊用来喂老虎嘛。   “景熙,门扁上写的啥?解毒奇人有何指示咱们照着办就是了。”陈奶娘忍住巨痛,柔声细语的问。   好在陈奶娘不识字,并不知晓其中的深意。这样一来,可以让奶娘少点儿担忧。所以陈奶娘询问时,周景熙撒了谎。   “奶娘,高人说让您到半里外的地方等,让我一个人进去取解药,顺便把我教训一顿让大蛇解气。小事儿一桩,不就是打几下屁股嘛,我吃的消,您就遵从指愿到远处等着吧。”   听周景熙这么说,陈奶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既然如此,她只好听从高人指令,不敢有丝毫违背。   “那好,就这么办吧。丫头啊,你进去后别忘给前辈赔礼致歉,救他原谅你的过失,你不过是救母心切,才会无意伤了大蛇,到时多磕几下头,我想前辈应该会大人不计小人过的。”   “奶娘安心,景熙记在心里了。”周景熙强颜欢笑,愣是没让陈奶娘瞧出端倪。   主仆两人的对话,门后的老者听的一清二楚。老者一遍又一遍的捊着胡须,坐在门边若有所思。   他似乎在门前女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闺女的影子。若那时自己闺女身中剧毒,他能帮忙解毒的话,她一定还活着,芳龄应该跟门外的女子不相上下,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那种失去至亲挚爱的痛苦,他深有体会,让人生不如死。自己之所以躲到毒花谷种毒研毒制毒,还不是因为太过思念女儿,想找个寄托罢了。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周景熙目送陈奶娘走远后,才拾起自己早已瞄准的石块,准备自断双臂救母。   可还没等她动手,两只老虎一跃而起,直接将她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挠在身上,火烧火燎般的难受,来不及反抗,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正文 第八章 世上还是好人多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朦朦胧胧中周景熙竟看见了自己娘亲的脸,陈奶娘也在一旁陪着,自己则睡在柔软舒适的炕上,一切那么的美好。   周景熙的第一反应是在梦里,她依稀记得自己被两只猛虎扑倒,后来便失去了知觉。按理说她应该在毒花谷,也有可能被老虎吃进了肚子,不是做梦是啥。   既然梦里如此美好,那就让这份美好多延续一会儿吧,周景熙再次合上了眼。   “景熙呀,我是你娘啊,闺女你别吓我,快点醒过来来吧。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有啥意思,还不如随你一起去了,黄泉路上咱母女俩有个照应,这样也不会孤单。”杨氏深情的呼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周景熙再次被唤醒,杨氏如泣如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这次她听的真真切切,哭声那么真实,深情的呼唤断人肠。   心头猛然一紧,她能感受到,这声音不是在梦里,而是实实在在来自她娘的声音。内心的欢喜在也按奈不住,她用尽力撑开眼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惊魂未定的大喊着“娘,娘……”   杨氏止住眼泪,紧紧抓住周景熙的双手,声声回应着。   “丫头啊,娘在炕边一直守护着你,未敢离开半步。还好老天爷可怜我命苦,把我闺女还了回来。”   周景熙享受着来自那双大手熟悉的温度,这感觉如此真实,看来自己的娘亲是真活过来。活过来就好,看来毒花谷的罪没白受。   那双柔软光滑的小手轻轻拭去杨氏脸上的泪水,撒娇道:“娘,闺女想死您了,您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这辈子咱娘俩永不分开。”   “好,好。听我闺女的,我要活成老妖精,一直陪着你。”杨氏搂周景熙入怀,母女俩腻歪在一起。   陈奶娘不忍打忧母女二人的相聚,高兴之余,赶紧起身去灶房准备吃食。要知道周景熙被毒花谷的老者送回来后,足足晕迷了三天三夜,粒米未进,周家上上下下都赌她必死无疑,只有杨氏跟陈奶娘坚信她能醒过来。   独自留在屋内的母女,相互打量着对方,问询对方的伤势,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两人滔滔不绝的诉说着各自的思亲之心。   所谓母女连心,大抵如此吧。   “景熙,夫人亲手给你熬了粥,尝尝吧。“   陈奶娘端着吃食进屋,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看到她最爱的红枣莲子粥,周景熙下意识的摸摸肚皮,这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奶娘,辛苦您了,快过来我瞧瞧您的伤口,有没有化脓?”周景熙调皮捣蛋的起身,奔向陈奶娘,低头查看她腿上的伤势。   “景熙,那老者真是神通广大,药效惊人,我那点儿小伤早就不碍事了。倒是你被老虎抓伤的不轻,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陈奶娘放下吃食,摸着周景熙的头关切的问。   杨氏听的云里雾里,自己的闺女咋会被老虎所伤,这老虎的胆子在大,也不会大到上街伤人的程度吧。   “奶娘你说啥呢?景熙天天在周家,她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咋会招上老虎?”杨氏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娘,没啥,一切都过去了,往后迎接咱们的都是好日子。”周景熙不想让杨氏担心,知道自己为了给她求解药,连命都不要。   陈奶娘作为下人,自是知晓二位主子的心意。因此没有插言。   周景熙以为她自圆其说的能力菲比寻常,应该可以糊弄过去。谁知事与愿违,杨氏并没打算放弃,紧接着道。   “景照,别插嘴,娘又没问你。奶娘从景熙出生到现在,你一直陪伴在我们母女身边,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吧。你就像孩子的母亲一样,还有啥事不能告诉我的吗?”   听杨氏如此说,陈奶娘也不好有所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漏的如实相告。   母女俩人大为震惊,杨氏从这才得知自己闺女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丢了。周景熙也才弄明白自己为啥会虎口脱险,原来得异于毒花谷的老者出手相救,从老虎口中救下她的命,不求回报的给她娘解药,还不辞劳苦的将自己送回周家,种种迹象表明,老者表面上凶狠,实际上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善人。   重生一世,换个角度看,周景熙才发现,世上并非坏人多,只是很多好人自己没发觉而已。   杨氏跟周景熙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陈奶娘说完之后,面色沉重的从衣䄂里掏出一张纸,恭恭递到杨氏手中。说这是老者离去时所留下的,他老人家再三叮嘱,让母女二人一定要看,隔几日去毒花谷给他答复。 正文 第九章 老娘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生的如此俊的人   母女俩人定睛一看,原来毒花谷的奇人异士竟要认周景熙做干闺女,还许诺若是杨氏答应此请求,他将金盆洗手,归隐山林。   “下毒奇人要是真能隐退,那是落城县所有人之福,定能挽救不少鲜活的生命。”周景熙喃喃自语道。   “景熙说的有理,只是不知这人有何用意,为啥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杨氏陷入沉思。   “可不是嘛,不知这老东西整天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陈奶娘道出自己的担忧,。   这可给杨氏出了个大难题,让闺女突然多个干爹出来,她多少觉得心里别扭,更说这事非同小可,理应听听周老爷子的意见,毕竟他才闺女的亲爹。   杨氏顿了顿道:“景熙啊,依为娘的看,这事儿先搁一边,得你爹点头才是。我好不容易活过来,来日方长,咱们三人得为日后好好打算一下。”   “是,是…”陈奶娘跟周景熙异口同声的应着。   是啊,她娘亲已经活过来了,周家人知道了还不知会咋样呢?蔡氏肯定会大闹天宫,到时她们母女流落街头也说不定,周景熙紧了紧手从宋家借来的银子,心里有了主意。   关于王府征选师爷的事儿,她一直搁在心里面在,只是苦于没机会准备。杨氏毒解了,命也被救回来,心里没了牵挂,终于有机会做自己心中所想之事。   为了不让杨氏担心,她谎称出去透气,悄悄跟陈奶娘一起来到了县里的裁缝铺。   这栽缝铺是她自己找的,选在一条小巷里不起眼的角落。毕竟一个黄花大闺女订做男子穿的长袍,让外人知晓,影响名声。   陈奶娘本想阻止她的,但耐不住这小丫头片子的撒娇卖萌,好话说尽。谁叫自己疼景熙,把她当作亲闺女呢。周景熙只是三言两语,便让陈奶娘服了软。   若是日后东窗事发,无非就是拼尽她这把老骨头。为了景熙拼上老命值了。陈奶娘想的倒挺开。   裁缝师傅是位年逾七旬的老头儿,老人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干瘪的脸上布满了鱼网纹,一笑露出几颗烟熏的大黄牙。手背粗糙的像老松树皮,裂开了一道道血红的口子。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见景熙跟陈奶娘进门,他跛着脚起身迎接,脸上露出了招牌式慈祥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很是温暖。   周景熙看看四周无人,老裁缝又如此的和蔼可亲,才放下警惕说明来意。   “老师傅,我想裁剪两身合体的男子长袍,而且要快,两天内等着急用。”   一旁的陈奶娘见老裁缝惊的睁大双眼,她赶紧上前解释。   “我家公子抽不出空来,才让小姐过来代为订做。您老别想多了。”   老裁缝收起刚才的失态,捊捊胡须点头应下。   他手脚麻利的给周景熙一番丈量后,在木板上歪歪扭扭的做上一些记号就算完事。   陈奶娘特意给周景熙选了深蓝色跟深灰色的布料,选深色布匹一来不招惹人眼,二来周景熙稚气未脱,想把她打扮的成熟稳重一些。不得不说,陈奶娘用心良苦啊。   在这方面,周景熙没啥要求,一切便由陈奶娘做主。毕竟人家年纪大,吃的盐比她吃的米多。   老裁缝埋头苦算了一会儿开口。   “姑娘,两身行头共计一两,先交半两银子的定金,剩余的一半,取衣裳时付清。”   陈奶娘本想着少付点银子的,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让周景熙提前应下。她看着老裁缝可怜,那怕自己苦点,也不忍心让老人家吃亏。   周景熙行头这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定下来。   回周家的路上,周景熙又扯着陈奶娘在镇上一家珍宝阁里,顺道稍上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当然,周景熙买的是最廉价的那种,以她手中的几两银子,根本买不起太贵了。她心里要求不高,将就着能用就行。   虽然周家不缺这些读书识字的东西,但耐不住周老爷子爱物如命,每一种东西他都心中有数。想要挪用,简直比登天还难。这点儿周景熙心知肚明。   陈奶娘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景熙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说到底还是杨氏在周家没有地位,周老爷子要养活一大家人,自不能面面俱到,要想咸鱼大翻身,那还得靠她们自己争取。毕竟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银子,要是有了银子还为这些小事心塞。   陈奶娘心情沉重,周景熙却一路上心情大好,蹦蹦跳跳乐呵的合不拢嘴,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来来去去的一耽搁,两人回到周家时已日落黄昏。可奇怪的是,周家早早的四门紧闭,就连通往后院的小门也被人拴上。   周景熙跟陈奶娘愣在当场,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根椐眼前的情形看,定是她们出去的时辰太长,被蔡氏发觉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现下敲门进去,无疑是往枪口上撞,死的更难堪。不进去吧,总不能在外面站上一晚吧。自己受得住,陈奶娘那单薄的弱身板可抗不住风霜夜露。   周景熙急的直搓手,她灵机一动,还是自己翻墙头进去把后门打开最为牢靠。   看着一人多高的院墙,她的腿不由的瑟瑟发抖,是吓的,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墙角有现成的石头,陈奶娘往上一站,刚好可以顶起周景熙上墙头。   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合达成共识。   周景熙闭上眼,一个翻身跃起稳稳的落地。在心里正得意着自己的高明,连这种翻墙的鬼主意都能想出来。   这时,那略带讥讽的大嗓门响起,对着她一通指手划脚,把周景熙彻底搞懵圈。   “你这无法无天的小丫头片子,竟敢背着家人出去鬼混。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今日就由我好好教你身为周家女子的规矩,不打断你的腿,我誓不为人。”   蔡氏拉长着老脸,还未等周景熙站稳,她就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站在一旁的周云熙,那似笑非笑,摆出一副坐等看热闹的架势,确实可恨。   周景熙低头俯视着地面,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装糊涂。反正就算自己有十张嘴辨解,蔡氏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嘴长在她身上,要打要骂还不是她说了算。   与其费尽心思去辨解,倒不如留着力气干点正事儿。周景熙上辈子吃过亏,任记忆犹新。所以她并不打算多说,说了只会又讨上一遭埋汰。   蔡氏见周景熙不说话,她便咄咄逼人,不依不饶举起手中的木棍,准备往周景熙身上扔。   “你这小贱蹄子,敢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我打死你……”   只挨了两棍,周景熙就疼的直咧嘴。照蔡氏这个打法,自己可只剩下半条命了。她脑海里闪过上辈子血肉模糊的身躯,也是这样的场景,月高夜黑。   周景熙两眼一亮,不,重活一世,决不能让悲剧重演。她必须想办法自救,躲过一劫。   含泪抬头仰望星空,陈奶娘不在,二娘两耳不闻窗外事儿,唯一能救她的人,也只有周老爷跟她娘了,说实话,周景熙千万个不愿劳烦他们,但保命要紧,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还是扯着嗓门喊吧,动静闹的越大,两人应该就听见了。   “爹,娘…救命呀,我腿快被大娘打断,疼死我了,要出人命啊。”   “你娘这辈子都不会醒过来,叫你喊,老娘打死你…”蔡氏越发叫嚣。   反正她是豁出去了,那哭天喊地的声音,把隔壁的左邻右舍都惊的来敲周家门,更别说周老爷子跟杨氏。   一听自己的宝贝疙瘩快被人打死,杨氏连滚带爬的跑来后院。不由分说的抢过蔡氏手上的木棍,狠狠摔在地上,两脚踏的断成几半。嘴里不停的叨叨着把周景熙护在怀里。   “我可怜的娃儿受委屈了,都是娘对不住你。那里被打伤了?要不要紧?”   杨氏翻看着周景熙手上红肿的伤痕,气不打一处来。平常性格温和如绵羊的人,一下子就炸了毛。   气势汹汹的上前抓住蔡氏的头发动手,两人撕打在一起。蔡氏也不是吃亏的主,手脚并用,想尽办法挠杨氏的脸,但并未得逞。   周老爷子闻声赶来拉架,自己却无缘无故的被挨上一顿拳脚,好在把两人拉开了。   呆若木鸡的周云熙,看自己的娘被打,除了哭还是哭。   蔡氏丢了颜面,那肯善罢甘休。以歪找歪,干脆躺在地上哭闹,闹死闹活的要抹脖子。   周老爷子也是气糊涂了,直叫嚣着让蔡氏去死,像她这种人,白天的白死了,晚上黑死了。那出口成章的恶言相向,着实伤人。   此刻的周家,那是闹的鸡犬不宁。周景熙看着眼前的情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若是自己的出生可以选择的话,她真不愿做周家的闺女。   众人围成一团,哭的哭,劝的劝,看热闹的看热闹。   周景熙乘大伙儿不备时,偷偷的溜走,打开前院的门,才将陈奶娘引进屋。   对于院内发生的一切,两人很是无语。   陈奶娘只关心景熙跟杨氏没事儿,她便安心了。至于其他的人,她就爱莫能助了。   杨氏的出现让周家所有人都大为吃惊,蔡氏不依不饶,一直闹到夜半三更,后院才渐渐平静下来。   奔波了一整天,周景熙累的不行。倒头就呼呼大睡,她这人就是心宽,就算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   可陈奶娘跟杨氏却一宿未眠,两人坐在炕边不停的唉声叹气。这次虽然站了上风,但得罪蔡氏也是真,况且来日方长,不见得毎次周老爷子都能护她们全身而退。往后的日子里,三人可要咋办啊。陈奶娘想想就不寒而栗。   看来,这个家迟早没了她们的容身之地。原本还一心想劝周景熙回头的陈奶娘,这下彻底改变了想法。她把有关周景熙竞选师爷之事如实相告,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助周景熙一臂之力。   毕竟,她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是说,周景熙混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她们以后的日子,这点为人处事之道,杨氏还是懂的。   这人啊,就怕下了决心。以往兴致全无的杨氏跟陈奶娘,现下比周景熙还积极。不仅整天督促着她跟周老爷子识文断字,更关上房门,俩人躲在屋里教她学汉子们走路的姿势及平常生活中该注意的细节。思虑周全之处,让人咂舌。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经过杨氏一番费尽心力的教说后,周景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不期而至的征选日转眼便到,三人乘着月色,早早的准备好一切。一袭深蓝色的长袍加身,周景熙白嫩的肌肤衬托的越发有光泽,外加那精致的五官,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迷人的气质,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陈奶娘发出啧啧啧称赞声,她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未见过如此俊到极致的男子。若说周景熙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正文 第十章 逼退大娘,重走旧路   次日天刚放晓,周景熙跟杨氏,还有陈奶娘,三人就蹑手蹑脚的溜出周家门。乘着人少,三人马不停蹄的往县衙赶。之所以去的如此早,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周景熙一身男儿装扮,让乡亲们瞧见,可就坏了大事。   晋城的燕王府离周家有二三十里左右的脚程,走的慢点四个时辰,稍微快点两个多时辰足够,三人到的时候,王府门前空无一人,很是安静,丝毫看不出今日有异常火爆的征选场面。   沿途紧绷着神经装了一路,周景熙弄的浑身不自在。别的不说,光一身长袍,就够人受的了,还不提那装模作样的走姿。刚好乘着四周没人,活动活动腿脚。   周景熙不管不顾的往路边的石凳上一坐,有一下无一下捶打着酸痛的小腿,心里五味杂陈。   杨氏见状,心疼自己闺女,慌忙上前嘘寒问暖,紧张的不行。还是重活一世的好啊,有了亲娘的照顾,就算吃糠咽菜心里也是甜蜜幸福的。   在这空当,尽管看出周景熙的异样,杨氏也不敢盲目相劝。生怕破坏周景熙的心情,影响她的发挥。日后生活的好坏,全在今日一博。   默默守护在周景熙身边的杨氏,除了无微不至的关照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乱说。   主仆三人静坐原地,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发呆。各有各的小心思,周景熙忧心着燕王是何许人也,为人处事咋样,最主要的是脾性可好相处之类的问题。杨氏盼着燕王是个相貌堂堂,为人善良,体贴百姓,有颜又有才的七尺汉子,那自家景熙的人生大事岂不是有了着落。陈奶娘则希望今日一切顺利,周景熙表现的出类拔萃,赢得燕王的青睐。虽然有点异想天开,但想想总归没有坏处,毕竟有盼头总比没盼头强。几人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沾沾自喜的在心里偷着乐。   随着一轮红日升起,人们陆陆续续的起早赶集,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死一般沉寂的街道,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集市异常的热闹,各种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馋的让人直流口水。县里跟城里果真没的比,周景熙下意识的摸摸咕噜叫的肚子,饿意渐生。   她心一横,把那些烦心的事儿直接抛在脑后。与其为那些不知未来的日子忧心,倒不如先顾好当前。还是吃饱喝足了在说吧。紧紧了手里仅剩的一两多碎银,周景熙微笑着吱声。   “娘,奶娘,咱们先买了吃食,在过来等吧。”   杨氏回过头,让陈奶娘从怀里掏出包裹严实的干粮,在她眼前来回晃悠了几下,得意洋洋的吹嘘。   “景熙,这集市上的吃食娘跟奶娘吃不惯。你看,我们自己带着,一直捂在怀里,还热乎着呢。”   虽只是杨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周景熙却听的鼻子发酸。她还不知道,这饼子还是头天晚上吃剩下的,那还有热乎气儿。她娘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省点银子罢了。   直到此时此刻,周景熙才深刻体会到银子的重要性,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的理儿。   看着一旁的两人啃的饼沫四溅,周景熙心疼的在滴血。让生养自己的娘跟陈奶娘跟着她受罪,心里着实难过。   不不,这不该是她周景熙的人生。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自己就应该活得像个人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的如此卑微。   等三人填饱肚子回去时,王府门前已聚集了很多人。有年纪尚轻,稚气未脱的书生们,也有年过古稀,走路都要拄着双拐的老者们。难得燕王这次敞开大门,不问出处,寻德才兼备之人,因此有点墨水的人都敢过来凑热闹,想一睹燕王府的真容。   看那个个势在必得出口成章的架势,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周景熙喘不过气来。   看来自己果真是井底之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周景熙刚刚还一幅踌躇满志的模样,眼下像霜打的茄子,焉在一边。   这可把杨氏跟陈奶娘急坏了,还没开始比拼呢,咋能先灭了自己的威风,长了他人的志气呢。她在周家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呆的。   杨氏板着脸,给周景熙上纲上线。   “你这小子,就是乱泥巴扶不上墙。看你这副德行,干脆回家得了,勉得在此丢人显眼。”   可能是气糊涂了,也可能是故意说的气话,反正这次杨氏没给她好脸色。   周景熙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人,从小到大,杨氏何曾说过如此之重的话。她今日的一反常态,也是恨铁不成钢吧。   “娘,您说啥呢,我只是在思考应对之策而已。在说,以我的长相,过人的才华,咋会惧怕这些人。”周景熙摆出副目空一切,势众人如无物的模样,让杨氏哭笑不得。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这时,宋强那熟悉的打招呼声响起。   “景熙妹…”   还好周景熙机灵,没等他喊出口便匆忙上前捂住了宋强的嘴巴。   “你这小子也不看看场合,老是口无遮拦。是王文人。”陈奶娘点了点宋强的头,忍不住责备上几句。   周景熙点点头,红着小脸解释“宋强哥,以后就叫我王文人吧。”   说起王文人这个名字,是周景熙为自己取的。一来另类,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好记,另外招师爷不就是需要文人异士嘛,刚好应景儿。   宋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儿,两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原来他的景熙妹子,既便是一身男儿装扮,也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看啥呢?你这小子。”若不是杨氏提醒,宋强不知要看上多久。   “景,不王弟实在太好看了,哥自愧不如啊。”宋强羞涩的挠挠头开口,转移话题,隐藏自己的失态。   他真想说,“景熙妹子回去吧,哥以后照顾着你,你不用在外吃苦受累…”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宋强又生生的咽回去。因为他知道景熙要强的个性,她认定的事,没人能改变。要是可以,他早就娶她为妻了。以宋家的家境,咋会让她吃这份苦。   就连自己偷偷的给她塞银子,她非但不要,还嚷嚷着要跟他绝交,宋强不敢妄自开口。以勉弄巧成拙,到最后连兄妹都没得做。所以他只能说些鼓励的话,让周景熙安心。   “王弟,你只管放手一搏。选的上万事大吉,选不上还有哥在呢,没啥好担心的。哥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被宋强一说,周景熙的小脸火辣辣的,那颗强劲有力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这是咋了,感觉怪怪的。自己可是一直把宋强当哥哥看的。   周景熙腼腆的点头答应,真不知道让宋强在说下去会咋样,所以她急忙找了别的话题。   “宋强哥,你知道吗,我二哥也要过来参选。为此我爹还费了不少心思呢,果真是同家不同命啊。”周景熙说起周家的事儿,素净的小脸上掠过一丝失落。   “是嘛,那太好了,你们兄弟两人还有个照应。”宋强听了乐的咯咯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周景熙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虽跟周银的关系不错,为了隐秘,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告诉他。毕竟那个母老虎般的大娘,自己可惹不起。   人啊,果真是经不起念叨。她只是想着,便远远瞧见周老爷子跟蔡氏一行人,陪同着周银朝这边走来。   还是周老爷子面子大,他一来,不认识他的人一拥而上,围的水泄不通。争先恐后的叫着“县太爷”。那场面羡煞旁人。   王府门前人声鼎沸,外加驻足的百姓,比平常过年过节还热闹。   周景熙清楚的记得,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那时太傻,以为自己身上流着周家的血就会有跟周银一样的待遇,呆头傻脑的不知道避嫌,上前叫爹认兄,谁知便宜没讨到,还当场被周老爷子抓回家关禁闭,她乘机半路上溜走,在所有人面前颜面丢尽。连累她娘跟陈奶娘三日粒米未进,差点饿死。   重活一世,周景熙搞清了自己在周家“小透明”的地位,因此看周老爷子跟蔡氏过来时,赶紧让她娘、陈奶娘跟宋强夺在不起眼的角落,以免被周家人发现自己女扮男装。   成功躲过周家人的视线,离征远师爷又进了一步。   只是看着周银被众人追捧,周景熙难免有点失落,不过她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所谓事在人违,到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过了片刻,衙门里的衙役出来传话。   “王爷有令,所有人依序排列进入,家人不得入内,就在院外等候。一个长的浓眉大笑,身材魁梧的府役面色严肃的道。   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刚刚还手舞足蹈的众人,动作讯速的归列。   周景熙用了点小脑筋,为了一睹前面所有人的文采,她故意排在了摆尾的位置。所谓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理儿,她还是懂的。   一进王府的大门,她两只眼睛根本就不够用。燕王府果真非同凡响,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大殿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根柱子上都刻有栩栩如生的金龙。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洁白如玉。花园里古木参天,怪石嶙峋,亭台楼榭,㾿回路转,深不可测。府里行走的下人略施粉黛,衣着华贵典雅,神态自若,满面笑容。燕王府之大,周景熙难以想象。   在她心里一直以为,王府里肯定是斗的死去活来,府役霸道无理,王爷妃子横着走,哀声怨气满天飞的地儿。由此可见,她又大错特错了。   看来这趟没有白来,能到燕王府走上一遭是何等的幸运。   高兴之余,周景熙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燕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极不可耐的期待着一睹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