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官界》与《官途》最大的区别   什么是官?东东的注解是,管辖某一区域的政府官员是官,国企的官也是官,部队的官更应该是官。   《官界》与《官途》最大的区别是,《官途》只写了第一类官,《官界》要把这三类官都写进去。 作品相关介绍 东东的小说怎么定位   最近总在想,把自己的小说定位在官场小说的范畴全不全面?   《官途》也好,《官界》也好,发现自己是在写人,一个在官场奋进的人,他也有正常人的情与爱,因此,在这方面着墨得也不少。   说我的小说是官场小说,因为主人公有官场履历,说我的小说是言情小说,或者难听一点,叫情/色小说,也不是说不通。倒觉得,把我的小说定位为“都市小说”要准确得多。  作品相关介绍 官场言情小说   刚才看到一位读者的留言,评价东东的小说为“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一部官场言情小说之一”,并非对“之一”沾沾自喜,而是对“官场言情小说”这个定位挺认同的。   把东东的小说定位为“官场言情小说”太合适了。   非常感谢这位读者! 作品相关介绍 不想把官场写得不像官场   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写得更让读者喜欢,首先,慢是东东的短板,貌似是一个无法突破的瓶颈。   东东是体制内的人,反对把官场写成黑社会,官们都成黑道大佬,还不乱套了?反对官们无所不能,无所顾忌。这样的官早完蛋了,根本上不去。反对把官们写得太弱智,只会玩雕虫小技。引用实体书编辑的一句话,“当下很多官场小说写的是“术”,而东东写的则是“道”。   但不能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读者喜欢更新快,喜欢猪脚我行我素,不受约束,因此,东东总在这两者之间寻找一个契合点。总想写得随意一点,或许,速度会快起来,总想不要管什么道不道,酝酿得太累。   最终,还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作品相关介绍 国企与国企的官   直接写企业的官,对东东来说,是个新课题。   初写第五卷时,心里是没底的,现在貌似越来越有感觉,前面十多万字已基本把改革开放初期地方国企惨淡的状况写了出来,这种阵痛,经历过的人都曾有过。   后面就看官们怎么面对?猪脚如何整治?企业发展起来后,又会面临怎么样的来自官界的重重阻力?   毕竟不是教课书,还是以写人为主,写猪脚的挣扎、抗争。   最后,希望能让大家知道,地方国企土崩瓦解的主要原因。 卷一 进官场的文艺青年 第一章 豆腐渣工程   九曲江是因为弯了九九八一道弯而得名。江上新建了一座桥,很是让附近的老百姓欢欣鼓舞,以后,去省城再不必绕一个大大的弯了,但是,九曲江桥绝对是豆腐渣工程,否则,不会被一艘载沙石的小船一撞,桥墩那么一震,桥面就像刀切豆腐般断塌了。   那是一个有雾的早晨,能见度又差,好几辆通过的车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前赴后继往九曲江里扎。   坐在车上的张建中正处于半醒半睡的状况,猛一睁眼,车已经像鱼在水里游了。   那一刻,他想到的是,真不该去省城。   冥冥中,注定他是不能去省城的!   大学毕业那年,女朋友要他一起留在省城,他曾强烈反对,要求女朋友随他回他出生的那座小城市。他说,自己更喜欢小城市那份悠闲和恬静,说那才是过日子的好地方。   女朋友很鄙视他的安逸感,说他没出息,说小地方只能滋生寄生虫。她要去冲去闯,去创造自己的新天地。他一把没拉住,女朋友就成了他的前女友。   从此,省城成了他心里的痛,立志这辈子决不去那鬼地方!   时间过得快,一晃就是一年。这一年,张建中呆在那座小城市高不成低不就,心里只想当公务员,每天一杯茶一张报多逍遥!还能休两天周末,还有五一、国庆、春节长假,还有随工龄增长不断增加的带薪年假。   老爸说:“那你就去考公务员啊!”   他相信儿子能考出好成绩,能加入公务员队伍。儿子能不能当官他不在乎,有一份安定的收入养活自己,在老爸眼里比什么都重要。   偶尔还会在Q上与前女友联系。她问,你在干什么?过得还好吧?有女朋友了吗?张建中不能讲实话显低威,口气很大地说,自己在一家大型外企打工,从最低层做起,现在已经爬到中层管理的位置了,再过个三五年,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他说,女朋友嘛!想没有都很难,一大堆靓女排长队在后面追,那次喝了酒,睁眼瞎什么也看不清就随便抓了一个。前女友要他发一张相片过去。他说:“算了吧!就这么随便抓也漂亮得很打击你的自尊心!”   前女友似乎相信了,说:“看来我们分手是选择对了。”   她告诉他,自己在省城也挺好的,年薪十万,明年老板会提她工资,月收入一万应该不成问题。   张建中气得差点没吐血。   这年春节,他们又在Q上聊。过年了,都互问一下彼此的近况。前女友说,她今年不能回家过年,一个人呆在省城挺闷的。问他为什么不来省城玩?省城过年很热闹,夜晚的霓虹灯很漂亮。   张建中心跳了跳,想她不会是向自己暗示什么吧?   很快,他又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显得太浅薄。   她在省城谈过男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片都发在Q上了,两人亲热得就差没把嘴粘在一起,你去凑什么热闹?   虽然,你是她的第一任男朋友,也曾在大学宿舍里坦白交代说她那胸是你摸大的。但你自己清楚,都是些死要面子的胡言乱语,你们彼此间,最亲热的举动也就是拖拖手仔而已。   没想到,春节一过,张建中还是跳上公共汽车去省城。   当然,这次行动与前女友没有任何干系。   他是去考公务员。   在小城市这一年多,张建中前后考了两次公务员。   第一次,心里没底,只是报考一个小镇公务员的职位,考了第一名,心里却一点高兴不起来,想自己太不应该,怎么只报考那么个偏远的地方?那个破职位?心有不甘,还是偷偷摸摸跑了一趟,一下公交车,看那几幢小楼房堆砌的小圩镇,没街没巷的,就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这跟去当农民差得了多少?他立马就步行往回走。   第二次,如愿以偿,考上了县政府公务员的职位。这次总该去了吧?但报到那一天,突然有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一路往县府大院走,一路就劝自己别不知足,别好高骛远,人要现实,要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   走到县府大院门口,张建中还是收住脚步没有再向前迈。他对自己说,你要考就考市政府公务员、省城公务员。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不喜欢大都市,而是目标不明,不知道呆在大都市干什么?才撤回小城市。他也终于发现,自己不是那种一杯茶一张报可以打发的人,他的雄心壮志藏得很深很深。   有一天,在网上转悠,四处搜索考公务员的消息,竟看到了一则省城招考公务员的公告,并按公告要求把简历寄了过去。   在规定的五个工作日内,对方以短信的形式回复了张建中,恭喜他通过审核!并发来准考证号码,请他于某月某日前往省城某地参加考试。   张建中却一点不显兴奋,他是那种本应该兴奋但更冷静的人,谨慎地拨打公告上的热线电话询问对方的情况。现在网上诈骗太多了,他不能把自己卖了,还兴高采烈地帮人家数钱!   一个很甜美的女声说:“你好!我能帮你什么?”   张建中说:“你怎么能证明,你们是省城招考公务员?”   那女声先询问他的准考证号码,像是把号码输入电脑查询后,说:“张建中先生,恭喜你!”   张建中不上她的当,继续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你先让我相信,确认真有这么回事,再恭喜我还不迟。”   或许,那女声认为他已通过初审,有必要多说几句,便说:“你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也有许多人像你一样怀疑事情的真假,但是,你可以在网上搜索核实我们的电话号码。”   张建中忙用脖子夹着话筒,双手敲打健盘进行搜索,果然,在省政府内设的热线电话里找到了自己拨打的这个号码。   于是,在一个天还朦朦亮的早上,他跳上了公共汽车。于是,在九曲江桥断塌的瞬间,他随公共汽车扎进了九曲江。   车里的人鬼哭狼嚎。   张建中要自己镇定,他对自己说,你不会那么倒霉,不会那么短命,只要抓住扶手不让水冲走,就一定会获救!但是,江水很快涌了进来,很多人像鱼一样从车窗游了出去。   他也想像鱼一样游出去才发现,自己不会游泳。 卷一 进官场的文艺青年 第二章 红旗县机械厂工人   醒来时,张建中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禁松了一口气,肯定是做了一个恶梦!   四周也才朦朦亮,翻了一个身,还想再睡一会儿,却透过蚊帐的缝隙看到墙上贴着的一幅画,那是一幅全中国人民几乎都见过的伟大领袖的标准画像,虽有些陈旧,但下巴那颗痣很清晰。   这是什么地方?   而且,在他记忆里,也很久没有挂蚊帐了。   他掐了一下自己,感觉痛,不是在做梦,就很认真地张望四周,房间很小,墙壁刷的是那种白石灰,挂着很老土的花格子布窗帘,有风吹来,帘角一飘一飘,便有很亮的光照进来。   天不是没有亮,而是屋子里的光线太暗。他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是习惯性地光着膀子睡觉,下身却穿一条比短裤还宽大的裤衩。   外面有人说话。   男的说:“还没起床呢?”   女的说:“再让他多睡一会吧!”   男的很不高兴,说:“太阳都晒屁股了。”   女的说:“今天礼拜天,又不上班。”   门却被很用劲地推开了,一个像老爸一样年纪的男人闯了进来,见张建中坐在床上发呆,就说:“还发什么呆?都快吃午饭了。”   一个像老妈一样年纪的女人追进来,往外拉那男人,说:“你吵什么吵?他昨晚很晚才睡。”   见张建中坐在那里,又说:“别理你老爸。你再多睡一会。”   张建中一点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明显感觉到,这两人把自己当他们的儿子了。然而,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很普遍的人,普遍得张建中曾在相片里看到爷爷和奶奶的穿着打扮。   难道自己真的掉是江里淹死了,穿越了,回到老爸年青时的那个年代?   床边是一张破旧的写字台,摆放着一个更陈旧的台灯,还有一本笔记本。张建中想,这一定是现在的自己记的日记了。   他想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什么年代?什么身份?都干过什么事?翻开笔记却发现,上面记的不是日记,像是从报纸杂志上摘抄的小说散文。   这也太幼稚了吧?谁还兴抄这些玩艺?   这也太娘了吧?一个爷们玩什么不好?竟学女孩子玩文艺。   “还不出来洗脸?”老爸模样的人在外面叫。   张建中发现自己的衣服挂在墻上的衣钩上,很普遍的白衬衫蓝裤子,穿上身,松宽得可以像旗样飘扬,不系皮带,裤子可以直接滑到脚踝上。   他断定,自己不再是张建中了。张建中的确扎进九曲江淹死了,现在的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穿越到了另一个年代,另一户人家。   洗脸的时候,他从洗脸盆的水里看到了自己,自己还是过去那个模样,只是发型不同,留着一个三七开的小分头。   他在“家”门外洗脸,自来水并没有接进家里,更像是一个公用的水龙头,这期间,有好几个人提着水桶来装水。   有人说,现在才醒啊?   有人说,昨晚开夜班了?   有人说,又在报上看见你的小说了。   张建中心儿跳了一下,想难道现在的自己是一个文艺青年?笔记本上的小说散文是自己写的,且还时不时能在报上发表。   装水的人只管说,更像是打招呼,也不一定要张建中回答,水桶装满水,便提回各自的家了。那是一个葫芦似的小巷子,住着十几户人家,许是礼拜天,太阳晒不到的荫影下,围了好些人在一张石板桌在下棋。   “将死了,没得救了!”有人洋洋得意。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可以回马救棋。”有人不服输。   “回马照斩!”   “你斩,你敢斩?”   “有什么不敢的?”   就听见很响的棋子磕碰声,再很响亮地叫道:“将!”   不服输的人叫起来:“张建中,你过来跟他杀几盘!”   张建中心儿又跳了一下,难道现在的自己也叫张建中?貌似全巷子的人都认识自己,只是自己不认识他们。   “你这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赢我。”赢棋的人嚷嚷。   “我赢不了你,但有人能赢你。”不服输的人底气也很足。   他见张建中还蹲在那里,就跑过来拉他:“快快,去把他的嚣张气焰杀下去。”张建中哪会下象棋?嘴里说,你们玩,你们玩。身子却往后缩,但那家伙劲大,连拖带拉,硬是把张建中拖到棋盘前。   棋子已经摆好,对方也不客气,先下当头炮。张建中随手跳马,对方推了一步七路兵,张建中回他一个当头炮……这会儿,脑子便像机器般运转起来,许许多多藏在角落里的记忆随着每下的一步棋,被一页页翻了出来。   老爸是一个小酒店的厨师,也就能炒几个小菜的手艺。那时候,也没什么大酒店,大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技术人才了。据说,老爸最拿手的是做馄饨,五毛钱一碗,老百姓都吃得起。   老妈是家庭妇女,偶尔,去街道小厂糊糊火柴盒,或领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回家来做。   张建中像那个年代所有的孩子一样,只读了九年书,五年小学,四年中学,初中、高中各两年。学习成绩普遍得不能再普遍,只是作文还可以,经常张贴在班级范文栏里。   那时候,没有考大学的概念,高中毕业就参加工作,或进厂当工人,或下乡当知青。   张建中是独子,属照顾对象,不必下乡去农村,就进了一家国营工厂,跟师傅学开车床。那是县里最大的国营工厂,全称是红旗县机械厂。   师傅是八级车床工,是当时工人里级别最高技术最好的。他告诉张建中,要当好车床工最重要有两点,一是要会看图纸,二是要磨得一手好刀。   开始,张建中以为磨刀很容易,师傅把他带到砂轮前,示范地磨了一把左偏刀,他才知道,师傅说的刀与他想象中的刀并非一回事。   师傅说,手要定,刀糟的光洁度要像镜子一样光滑,否则,削出来的铁屑会四处飞溅,伤自己也伤别人,而且,产品也很难能保证有高的精确度。  卷一 进官场的文艺青年 第三章 被器重的文艺青年   张建中学看图纸,一见那些阿拉伯数字头就晕,什么锐角钝角、圆周率等等,在课本上就没太弄懂,这会儿,却要翻出来重新过一遍。他很不明白,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师傅怎么懂这些?而且,很快就解出答案,三几下就把刀磨了出来,把刀架捣弄好了。   他想,师傅一定有比课本更简单的求解公式。   然而,师傅再不像磨刀那样手把手教他,只是叫他启动车床干就行了,自己却坐在一边,“咕咚咕咚”吸水烟。   后来,老爸告诉张建中,每个师傅都有那么几下不传徒弟的绝活。   教会徒弟打死师傅!谁都会留一手。   老爸说,要靠悟。   老爸说,当年,他就是靠悟,从他师傅那里偷师学会了做馄饨。他带了几个徒弟做的馄饨都不及他做的皮薄肉鲜。这也是他时至今日,还能在那小酒店占据一席重要位置的资本。   老爸说,如果,徒弟把他那点绝活学到手,他早被清理进待退休的行列,只能干些打杂的活了。   张建中不是不想悟,的确是因为太没有兴趣,当了工人还躲在家里涂涂写写,说是写日记,其实,却在写小说,把悟性都放在八小时以外了,渐渐地,也向报纸杂志投稿,一来二去,大报大刊不要,倒在当地的小报发了几篇豆腐块。   不知在大报大刊发表的小说会不会有人看,当地小报倒是大家都关心都要看的,巷子里的人便传开了,说张建中是作家,说张建中拿的稿费比上班的工资还多。当初,老爸还埋怨儿子成天看书写日记点一盏亮亮的台灯浪费电,见儿子的名字上了报,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有一天,车间主任领着厂里的工会主席来到车床前,吓得师傅忙把水烟筒一扔,从椅子上站起来,“嘿嘿”笑着说:“我刚坐下吸口烟,我让徒弟接着干,不会影响生产,不会影响生产。”   两千多人的厂,工会主席可不是小角色,师傅作为车间的工会代表,每年跟他也没几次谈话的机会。   工会主席问:“这徒弟还可以吧?”   师傅说:“还算可以。”   工会主席看着师傅,似乎不满意他说得太笼统。   师傅便补充道:“是棵好苗子,就是有点娇气,还要摔打摔打。”   这样,师傅才更能说明自己严师出高徒。   工会主席“哈哈”一笑,说:“我看他也不像是开车床的料!”   师傅没弄懂工会主席的意思,但还是觉得这话重了,又替徒弟说话:“人是单薄了一点,不过,还是可以锻炼的。”   车间主任这才说明来意,说:“王主席是来见张建中的。”   师傅张大嘴一时不能合拢。   王主席绕过车床,走到张建中面前,张建中忙手快快地把车床停了下来,担心切削出来的铁屑乱飞伤了王主席。   “报上的张建中是不是你?”王主席问。   张建中涨红着脸,说:“那只是业余爱好,都是八小时以外的时间弄的。”   “知道,我知道。车间主任跟我说过,也看过你的考勤表。”王主席问,“安心在车间干吗?”   张建中不假思索地说:“安心!”   “干几年了?”   “两年多了。”   车间主任说:“还有几个月就满徒转正了。”   王主席问:“有把握吗?”   这话是问师傅的,三年学徒期满,要通过考试才能正式出师,考试的形式也简单,就是由车间的几位老师傅商量出一张图纸,交由满期徒的考生按图纸要求生产出一件产品。   “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师傅说。每年出师考试他都有份参与设计图纸,知道那图纸的难度不大。满徒出师是二级车床工,你能要求他们什么?按张建中现在的水平是完全可以应对的。   “不是太笨,都可以过关。”车间主任补充道,“如果,是那种学都学不会的学徒,一早就换工种了,不会再让他开车床了。”   王主席点点头,叫张建中写几个字给他看看。张建中在工具箱里找了好一阵,也没能找出纸和笔,王主席见工具箱里有一截粉笔,就说:“用粉笔字也可以。”   那粉笔是用来在地上解图纸公式的。   张建中想了想,在地上写了“红旗县机械厂机械车间”几个字。王主席一直挂着微笑的脸却阴了下来,说:“回去好好练练字。三年满徒的时候,我来考你的字,看你有没有长进。”   说完,他就离开了,弄得师徒俩一头雾水,不知他跑这一趟是什么目的。   车间主任说:“这还看不出来吗?他想来要人。”   师傅问:“要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张建中。”   “工会主席凭什么看中他?”   “他不是在报上发表过文章吗?”   “就为这个?”   “你可以?”车间主任说,“这事还没最后定,可能不满意他字写得太差。”   这是两人在车间办公室的一段对话,师傅太感到意外了,会写文章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比得过他八级车床师傅?工会就是要人去厂部坐办公室,也应该先从工会代表里选人吧?他想,不能提醒张建中,不能让他刻意去练字,让他还继续栽在那手烂字上。   张建中也不再提这件事,还像每天一样上班下班,还尊重地师傅前师傅后,然而,偷偷在家里练字,练钢笔字,练粉笔字。   三年满徒那天,几个与张建中一起进厂的学徒工都领了图纸,按图纸要求独立生产产品。张建中不算是最快的,却也不是最慢的,把产品交到车间办公室,却见工会主席与车间主任在一起喝茶聊天。   先是车间主任接过张建中生产的产品,一言不发地拿着卡尺检验,最后点着头对王主席说:“可以,符合图纸要求。可以出师了。”王主席这才说话,又像上次一样,说:“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张建中问:“写粉笔字吗?”   王主席从上衣口袋抽出自己的钢笔递给张建中,张建中便在图纸的背后写了五个字“可以出师了。”一笔一划有棱有角。王主席很惊讶,再说,写几个粉笔字。张建中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一截粉笔,在地上写了“符合图纸要求”。   王主席便“哈哈”笑起来,说:“用过功,看得出来,回去用过功了!”   车间主任说:“有进步,有大进步。”   王主席又对车间主任说:“你留不住了,明天,我就下调令。”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张建中调去厂部编写黑板报宣传栏。 卷一 进官场的文艺青年 第四章 共同的审美观   穿越的张建中回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每天骑着破单车回厂里上班,每天看报纸,摘抄一些时事要闻,下车间了解一些好人好事,再写一两篇小评论,下班前,就更新厂门口那个大宣传栏。一边写一边画,就有好些人围观。他们都是厂部搞行政的,闲着等下班便先睹为快。   有人说:“张建中,你不能只下车间写车间的事啊!我们办公室也有很多先进人物,也干了很多好人好事,明天,你也来我们办公室采访采访。”   有人说:“这篇小评论写得好,学雷锋就是应该见行动!”   车间里的生产工人要准点下班,经过宣传栏,也有好些人停下来看,指指点点议论。有人笑着说,写你呢!说你是活雷锋。也有人说,这人是谁啊?没一点主人翁精神,这么不爱惜国家财产!   张建中不急着下班,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前走廊上,看着大家聚集在宣传栏前议论。此时,他不知自己心里是喜是悲?   如果,你是现在的张建中,应该是一件非常可喜且值得骄傲的事,毕竟,一个小学徒工,凭自己的本事从车间一跃跨进厂部,羡慕了不知多少人?   如果,你是以前的张建中,可以说,是一件挺可悲的事,不说你去省城能不能考上公务员,但你毕竟曾考上县政府的公务员啊!县政府的公务员比厂里一个小宣传干事高出好大一截。   这段时间,张建中总处于这么一种患得串失中。   总爱拿过去的张建中与现在的张建中比,总觉得现在的张建中委屈了过去的张建中。很多时候,他对自己说,你要面对现实,你要知道,你不再是以前的张建中,过去那个张建中已经沉进九曲江,已经浸死了,或许,连尸体也找不到喂鱼了。   他对自己说,现在的张建中有什么不好呢?虽然,你很看不起文艺青年,但现在的张建中能凭着报上发表小说改变自己的命运,也算是能人了,也算给你打下了好的基础,否则,你还要呆在车间里开车床。   他告诫自己,面对现实,你一定要面前现实!   渐渐地,张建中发现,不管是现在的张建中,还是以前的张建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审美观,都喜欢那种身材丰满成熟的女孩子。   那天,在巷子里看见阿花,他就眼光光地移不开目光。   阿花走过来,在他眼前摇晃着脑袋“咯咯”笑,问:“张建中,你站在这发什么呆?又在酝酿你的小说吧?”   张建中满脸涨得通红,连连说:“是的,是的。”   阿花就绷着脸说:“你在街上可不要这么发呆,更不要对着女孩子这么发呆,人家不了解你,以为你犯花痴死瞪着人家,以为你图谋不轨想耍流氓。”   张建中看着她圆圆的像苹果一样的脸想,我就是犯花痴,就是图谋不轨,真想狠狠地啃一口你这个苹果。他眼睛的余光还在她挺得高高的胸上瞟,连吞了几口唾沫。   阿花是现在的张建中喜欢的女孩子。   他们在一条巷子里长大,且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张建中留城进工厂,她却下乡当知青,去年,才随知青回城的大潮回到城里,在街边摆一个服装摊档做个体户。   阿花下乡当知青时,还是一只青涩的苹果,两年农村生活却让她脱胎换骨成了一个成熟的大姑娘。因为做服装,她的穿着打扮也新潮,色彩鲜艳不说,还紧身的让人替她脸红。有一天,进巷子跟在她后面,张建中双眼就瞪着她那紧裹的屁屁,那屁屁的肥美刺激得他气儿一喘一喘,仿佛就是那一刻,便开始喜欢她了。   喜欢一个人,总有某种理由。   张建中的理由太难于启齿。   以前的张建中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当初喜欢前女友,就是因为她扎一个粉红色的胸罩,透明地映在背上,且清晰可见那细带儿深深地嵌在肉里。   以前的张建中还谈过恋爱,现在的张建中只能算暗恋,晚上有事没事都往阿花的摊档跑。   他说:“我在厂部上班,坐办公室了。”   阿花很不屑。她问,你是国家干部吗?你每月工资多少?她说,她有一个亲戚,一参加工作就是国家干部,也是三年时间,工资四十多块,你张建中才二十多块,只能算脱产工人,哪一天,不要他编黑板报宣传栏,还会回车间开车床。   张建中很没趣,但越没趣又越喜欢往她身边凑,渐渐地,她使唤他就很理所当然。   “张建中,每天下班早点回来,换我回家吃饭。”   “张建中,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也不来帮我?”   “张建中,今天我去进货,你来车站接我。”   晚上收摊,张建中不露面,她回巷子经过他家门口就会骂,张建中你死哪去了?也不来帮我收摊。张建中你躲在家里干什么?有人欺负我,你也不帮我。   张建中从家里跑出来,问:“谁欺负你了?”   阿花说:“懒得说,不说了。”   张建中便要接过她堆着服装的小推车帮她往家里推。她说,不用,不用。她拿开他抓住小推车扶把的手。他就抓住她的手说,让我来,让我来。她的手很粗糙,那是在农村拿锄头磨出的硬茧。   “抓哪呢?你抓哪呢?”她忙抽出手。   张建中不敢看她,想她的脸一定涨得通红,想她那红苹果一定很可爱,便萌发了想咬一口的冲动。   “你回去吧!我不要你帮我,你回去写你的小说吧!”她双手扶着车把,摇摆着屁屁撞他,赶他走。   张建中很想她用屁屁撞自己,那肉肉的感觉真好,就赖着不走,说:“我帮你,我帮你。”   他还想故意用手挡,用手感觉那肉肉的感觉,心却“咚咚”跳,喉咙发干,怎么也不好意思把手垂下去。   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阿花穿着紧绷绷的裤子,裹得屁屁圆圆的翘翘的,就在前面扭啊扭地走,越扭越大,越扭越肥美,最后就想把张建中撞开,起劲地摇摆,却一次一次撞在他脸上,撞得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张嘴咬了一口……   他吓得睁开眼,以为自己尿床了。 卷一 进官场的文艺青年 第五章 物色笔杆子   有以前张建中的加入,现在的张建中可说笔力大增,又陆续发表了好几篇小说,有一篇还发表在省里的大报上,登了大半个版面。于是,好些人又议论起来,有好的议论,也有不好的议论。   有人说,他不务正业。   有人说,他不安心工作。   工会王主席却说:“你们也可以这么不务正业,这么不安心工作。工会还缺一个秘书,谁有本事在报上发表文章,我立马培养他。”   他对张建中说,好好干,别在乎那些人的胡说八道,全都是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伙。他说,你要争取入党,争取更大进步。那时候,有知识有文化逐渐成为一种资本,好多工程技术人员都破格提拔到领导岗位上。虽然,张建中只是高中文化程度,但从某种角度说,那些拿着中文系毕业文凭的人也比不过他这个杂牌军。   县委办的李主任是工会主席的老上级,同是一个部队转业的干部,那天,去县府大院开会,会议结束还没到下班时间,工会主席就顺便去看看老领导,一进门,见办公桌上摆满资料,老领导李主任一手拿着烟斗,一手不停地翻看,就开玩笑地说:“老团长,你这是搞军事演习啊!场面那么复杂!”   老团长也没抬头,说:“王参谋,你来得正好,快给我参谋参谋!”   王主席走近前,见是一份份个人简介资料,就问:“你搞什么名堂?人事部门的工作也要你来干?就不怕组织部那边有意见,就不怕人家骂你玩过界?”   老团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我这县委办是什么部门?是协调县委书记统管全县各部门单位的部门。我想干什么不行?我玩过谁的地头不行?不服气有意见,我不能撤他,让他穿小鞋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的大嗓门是出了名的,以前在部队,隔着两个山头也听得见,这会儿,王主席忙就跑去把门关上,担心别人听到了影响不好。   老团长“哈哈”笑,说:“我问心无愧,没什么好担心的。”   部队干部转业到地方都降级使用,老团长在部队是正处级,相当于县委书记的级别,但转到地方,只是一个县委办副主任,卧薪尝胆了几年,才去副升正,满打满算还够不上副处。然而,年纪不饶人了,想想似乎也到了头,心态就变了,再不像以前那样“夹着尾巴”。   王主席说:“我是怕你这大嗓门影响了别人工作。”   “虚伪,虚伪!”老团长指着王主席说,“这一个个转到地方,别的本事不见长,虚伪却学得一套套。”   王主席咧嘴一笑,说:“我怎么能跟你老团长比,你资格老,级别高,别人不服你也要顾忌几分,我是不现实不行,不世故不行。”   “别给自己找理由,我不想听,也不想管。你快给我参谋参谋。”   这么说,老团长就告诉他,自己正在物色笔杆子。他说,现在找一个能写的人太不容易了,县委办的科长主任都能写,但老得就只有经验了,材料写得四平八稳,挑不出大毛病,但也没有亮点。年青人嘛,又跟不上,去年,找了两个中文系毕业的中学老师,说是能写,到现在也拿不出手。   王主席笑着说:“中文系毕业的也不一定就能写材料,学校老师也不一定就能写出好文章。”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简历材料看了看,说:“别的不敢说,这文章写得好不好?还真不能迷信,主要还是靠兴趣,没有兴趣,你怎么教他,他怎么努力,也不一定能写出名堂。”   老团长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苦衷:“你认真看一看,这都是些什么人?不是普遍科员,就是学校老师。现在,能写的人不是没有,每个机关单位都有那么一两个笔杆子,在本单位也算是骨干,最差也是副科长,找他们要人,人家也舍不得,又不好得罪,放出话来,如果提拔,他们无条件放人,只是平调就对不起了。”   王主席笑了笑,说:“没想到,你这大主任调人也这么难!”   “不是难,是想调有用的人难。正科级职位就那么几个,硬性规定的,不能乱增设。如果提副科,我签字送组织部备案就行了。”   “所以,你只能在副科长以下的人堆里收罗人才。”   “不好说他们是垃圾,但至少还没表现出来,能不能用还不一定。”   “我给你推荐一个人选怎么样?”王主席不假思索,话一出嘴,又有点后悔了。   老团长反而不领情,摇着手说:“算了,算了。你们工厂哪有这方面的人才?你以为,我要的是工程技术人员啊!”   王主席忙把话收回去,连连附和,说:“算我多嘴,算我不知轻重。你们这是县委重要部门,根本不会瞄上我们这些工厂企业。”   他看了办公桌上那些资料,心里清楚,没一个能与张建中比,虽然他们学历高,但找笔杆子更注重实效,这些人中,也有在当地小报发表豆腐块的,但张建中的文章前些天刚登省城大报。老团长知道了,眼睛还不发绿光?还不硬把他抓走?   张建中一走,黑板报宣传栏那块由谁负责?没人承担,还不要他这工会主席*心?这半年多,省了这份心,他不知有多自在?   哪想到,王主席往回缩,老团长却警醒了。他太了解自己的部下,看了那么些资料,敢说这样的话,显然是有七八分的把握。   “应该不是你们厂里的人吧?”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想王主席推荐的一定是其他部门的人。   “是我们厂里的,一个脱产工人,只是负责厂里黑板报,没法跟你这些人比。”   老团长不是好唬弄的,板着脸说:“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眼光不会那么低。”   王主席“嘿嘿”笑,说:“经常跟工人们打交道,这水平低点也不奇怪,就像跟你下象棋,水平再高的人也会越下越低。”   他站了起来,说:“我回去了,再聊就下班了。”   老团长紧抓住不放,说:“你别走,先说说你那个脱产工人,我看出来了,你也不想放人。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