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2013年,z国s市。   s市作为z国发展速度最快,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正值周末,平日忙着工作无暇放松的人们也纷纷走出家门,选择适合自己的放松方式。   林洛然刚从电影院出来,她是典型的上班族,也只有周末才可以轻松一下。这不,她刚看完<泰坦尼克?,这是她最喜欢的电影,虽然看了很多遍了,但每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心情有些沉重的她,决定去附近的一个公园散散心。   与其他人不同,林洛然向着公园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走去,慢慢地走在石子路上,穿过重叠的树丛,左弯右拐,一个小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中央有一颗大概一人合抱大小的小叶榕,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在榕树一枝粗大的树枝上,两条由藤蔓编成的绳子垂着,底端系了一块木板,刚好可以让两个人一起坐下。空地上长满了一种白色的不知名小花,与绿草相映成趣。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低垂着头,眉目半敛,长而翘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挺直的鼻梁下,红润粉嫩的嘴唇微微扬起。他坐在秋千上,双手握着藤蔓,长长的黑发一部分随着微风飘在空中,一部分垂在火红的长袍上。是的,火红的长袍。虽然看不大清楚,但依然可看出那繁复华美的样式,以及长袍上绣着的精致的花纹。少年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明明是微笑的模样,却给人一种天地间只此一人的感觉,不,不仅仅是那样,应该是天地陪着他一起寂寞。   是错觉吧?林洛然揉了揉眼睛,在高度现代化的今天,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演员,也没有这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吧。待他再度睁开眼,发现眼前的场景豁然一变,还是那个少年,还是那个姿势,只不过长发和长袍被一头利落的短发和火红的运动服代替。果然是错觉啊,林洛然苦笑,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林洛然的存在,他抬起头,冲着林洛然微微一笑:“你要一直站在那里当雕塑吗?”声音清亮中透着一股华丽的张扬。   好美的少年!林洛然倒抽一口冷气,瓜子脸上,如黛的细眉下是一双大而亮的桃花眼,清澈透明,不是如孩童不知世事的懵懂天真,倒像是看尽沧海桑田的透彻。超凡脱俗,不染纤尘。在他面前,仿佛一点点的肮脏龌龊都是对他的亵渎。这样的人,就是现在z国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娱乐圈天后刘雨欣都比不上啊!看到美人,林洛然立刻原地满血复活,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抱美人的大腿。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颠颠地跑过去,朝四周看了看,好像在找坐的地方,但那目光却是止不住地往少年身边的座位瞧。第一次她很庆幸这里只有一个坐的地方,就是那架秋千。刚刚站得远没看见,少年竟没有坐在秋千中央,而是坐在靠左的地方,右侧刚好还能容下一个人。   无视林洛然巴巴的眼神,少年挑挑眉,“或许,你可以坐地上?”   林洛然咬咬牙,这是问句吧,是吧是吧?为什么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为什么?美少年不是都应该乖巧可爱的吗,为什么她碰上的这个这么难缠?算了,好女不和美人斗。   “幸好今天穿的是长裤。”林洛然小声嘀咕着,直接在少年面前坐下,草地上的花草都很柔软,并不扎人。林洛然抬头看着少年兴致勃勃地开口:“小弟弟,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呀?我可也是无意间才发现的呢!   “小弟弟?”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少年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遍。林洛然心虚了一下,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本来就是嘛,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她却有二十五了,“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这地方隐蔽着呢,难道也是迷路?”   “哦!”少年微微一笑,带了些了然,“原来是迷路啊!”   不带这么抓人语病的!林洛然愤愤然,“我天生路痴不行啊!你总不能指望一个路痴永远不迷路吧!你别转移话题啊!” 收了戏谑的笑,少年抬头望天,淡淡地道,“天底下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是啊,天底下没有他找不到的地方,可是,他却找不到他。   明明是无比自信的一句话,林洛然却听出了无尽的苍凉与悲伤,咽下想要打击少年的话,她试图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坐在秋千中间啊,只坐一边的话会不平稳吧? ”   少年微微低头,定定地看着身边的空位,右手离了藤蔓,轻轻地抚着木板,目光迷离却深远,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因为,我找不到他啊。”透过时光的罅隙,他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偎依在一起的当秋千的他和他。   “他是谁啊?是你的亲人吗?”林洛然想要拉回他的注意力,少年这个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天地间一样。   “他啊,是我的爱人。”少年勾起一个温暖的笑,我的爱人啊,你听到了吗?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她,离开你了吗?”好温暖的笑,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无比地悲伤?   “你说,他怎么舍得离开我呢?”少年不答反问,那么疼他宠他爱他的他,怎么就舍得离开他呢?平时他受了一点点的委屈他都心疼地不得了,可是现在,他却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他怎么舍得?他怎么忍心?   “你,你不要这样,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她,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林洛然看着这样的少年,心里疼得很,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肆意张扬的,是骄傲不羁的,是站在最高处冷眼看俗世红尘,芸芸众生的啊!他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拥有那么多的悲伤,让人也忍不住沉沦的悲伤。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却坚信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我知道啊,我知道他会回来,所以,我一直等着他,等着他回来的那一天。”少年抬头看着原本被云层挡住的艳阳慢慢地从云层中移出来,光线透过云层,闪亮而耀眼,“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人说过话了,谢谢你,”他低下头看着林洛然,微微一笑,“小路痴。”    其实刚才那些场景都是错觉吧,是吧是吧?林洛然咬牙切齿。   “呐,小路痴,作为谢礼,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说着话的少年忽然震惊地站起,望着一个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倾国倾城,一刹那,天地寂然。下一秒,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是梦吗?林洛然愣愣地看着秋千的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秋千微微晃动着,提醒着她不是梦。忽然,她感到手上有些湿,抬起来看,是一颗水珠,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抹了抹,放进嘴里尝了一下,好咸!这是,少年的泪吗? 林洛然隐隐约约地想起,少年消失前眼角的晶莹。 正文 孩子 蔚蓝大陆,沧澜国。   沧澜国的皇宫坐落于国都天澜城的中央,整整占了天澜城的一半地皮。整座皇宫富丽堂皇,尊贵大气,那红色的宫墙和黄色的琉璃瓦是沧澜国人的骄傲与信仰,因为这是他们崇敬的君王居住的地方。   千宁宫内,舒子清用完早膳,接过贴身宫女雪梦递过来的茶杯,漱了漱口,又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儿个嫔妃们都来齐了吗?”雪梦福了福身,答道:?今日娘娘用膳晚了些,各宫的娘娘们除了刚诞下七皇子的华妃娘娘之外,都到齐了。有好些娘娘甚至早膳前就过来了呢,怕是有什么事儿。”   舒子清把手搭在站在一边伺候的太监手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笑得有些耐人寻味,“她们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想去探望探望产后待养的华妃以及传闻中甚是健康可爱的七皇子罢了。”她们终究还是看不清,或者说,她们看清了,却当作看不清。这后宫里,有哪个女人是笨的?   来到千宁宫的正殿,坐在主位上,舒子清略带歉意地笑笑:“今日用膳迟了些,倒是让各位妹妹久等了。”下面的嫔妃们连道不敢。   不管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在面上,她们是决计不会和舒子清过不去的。沧澜国谁不知晓,皇后舒子清和当今皇帝景帝可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其兄舒子安自小便是景帝的伴读,如今贵为户部尚书,其父舒文更是当今兵马大元帅,是景帝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虽然自舒子清自十六岁入宫以来,并未为景帝诞下一儿半女,但那是景帝怜惜她自幼体弱,不愿她因怀孕而劳神费力罢了,况且,纵然没有皇子皇女傍身,舒子清依旧是后宫宠冠。就连民间也知道,当今皇上与皇后琴瑟和谐,甚是恩爱。她们就算再得景帝宠爱,在景帝身边也不过几年,又怎么比得上舒子清与景帝二十多年的感情?   众嫔妃请过安后,又奉承了几句,便有些沉不住气了,舒子清不动声色地道:“华妃妹妹刚刚诞下八皇子,为皇室开枝散叶,乃是大功一件,咱们也该去探望探望了。”话音刚落,众嫔妃便齐声应道:“皇后娘娘此言有理。”于是,舒子清便带了这些嫔妃摆了驾往华妃的安华宫而去。   安华宫里有眼尖的太监早早就看见了皇后的鸾驾,一路小跑地进内殿报告华妃了。华妃正慵懒躺在床上,听见太监的话,只是随手拨了拨有些散乱的头发,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抹笑。   舒子清到的时候,安华宫的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地,齐声呼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各位娘娘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舒子清径自走进内殿,便看见挣扎着要起来行礼的华妃,忙上前扶了她,“妹妹不必如此多礼,你为皇室诞下七皇子,立下大功,姐姐还要多谢你呢!”   华妃顺势躺下,“姐姐说笑了,这是妹妹的本分,姐姐谢我可不就是把妹妹当外人了吗?”这后宫的潭水啊,还真是深不见底,舒子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应道:“这倒是姐姐的不是了,妹妹说的对,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应该好好为陛下分忧。”又笑说了一阵,华妃便让宫女把七皇子抱出来见礼。   孩子的脸已经渐渐长开了,包在浅黄色的襁褓里,更显得粉粉嫩嫩,可爱非常。他见了这许多人也不害怕,还“咯咯”地笑了两声。舒子清是越看越喜欢,心里也冒出了一个主意······ 几日后,舒子清在千宁宫摆下晚宴,菜肴都是她自己在千宁宫的小厨房做的,虽比不上御膳房的美味佳肴,却也精致可口。安排得差不多了,便吩咐雪梦去请景越。 沧澜国的皇帝名为景越,世称景帝。先皇在位时景帝在众皇子之间并不出众,表现平平无奇,甚至甚为荒诞不羁,为先皇不喜。但在先皇病逝后,却一鸣惊人,以雷霆之势迅速打压了其他皇子,并且斩草除根,除了其同母胞弟十皇子外,其他皇子皆因各种事故意外身亡,让人捉不出任何把柄。景帝登基后雷厉风行,以高超的手腕颁布制定了一系列措施,硬是将在先皇在位时呈衰败之势的沧澜国带到四大国之首的位置上,让世人惊叹不已。又加之景帝年纪轻轻,如今也不过23岁,外表俊美非凡,斜飞入鬓的剑眉,狭长勾人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和薄唇,更是为他赢得了“天人之资”的赞誉,虽然传说他的性格邪肆不羁,不按常理出牌,还是让大陆上不知多少名媛贵女趋之若鹜。 此时,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的景越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拿起御案上茶杯,轻轻吹口气,抿了一口,满意地笑道:“林恩来,果然还是你泡的茶最合朕的心意。”林恩来赶紧躬了身子,“谢陛下夸奖。” “听说,今日众嫔妃都去了安华宫?”景越懒懒地问道。 林恩来没有答话,因为他知道陛下不是问他? 果然,一个黑影出现在御书房,单膝跪地,“今日众位娘娘早早就去了千宁宫,由皇后娘娘带着去了安华宫。” “不过一个孩子罢了,就斗成这样了,啧啧,”景越的嘴角微微上挑,“那以后的戏岂不是更好看了? 听了景越的话,黑影巍然不动,林恩来却是晃了一晃,我的陛下啊,您别吓老奴了啊,天底下大概也只有您敢这么干了吧?把后宫朝堂当成玩具······ 林恩来在景越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对景越再了解不过。都说陛下邪肆不羁,但又有谁知道天底下能入陛下眼里的人也不过几个,而真正入他心的,怕是一个也没有。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过是占了十几年的情分和她对陛下的真心罢了。不过,或许那几位······ 天底下最无情的人莫过于陛下,天底下最寂寞的人也莫过于陛下。陛下,终究还是站得太高了。直到许多年后,林恩来才明白,天底下最多情的人也莫过于陛下,只是那些多情只属于一个人。 景越慵懒地斜靠在龙椅背上,左手轻抚着茶杯上精致的花纹,未束起的长发懒懒地披在肩上,淡淡地开口:“林恩来,拟旨,华妃贤良淑德,惠质兰心,且诞下七皇子,立下大功,即日晋为华贵妃。” “是。”林恩来躬身应道。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启禀皇上,千宁宫的大宫女雪梦求见。”与此同时,黑影消失不见。 林恩来看了一眼景越,见其点头,便朗声道:“传。” 雪梦低头弯腰,行了一礼后道:“陛下,皇后娘娘在千宁宫设下晚宴,希望陛下能够移驾千宁宫用膳。”顿了一顿,她偷偷抬了抬头,见景越面无表情,赶紧低了头,继续道:“娘娘似乎有要事和陛下相商。” “你倒是忠心。知道了,朕自会过去,退下吧。”景越随口应道。 “是。”雪梦又行了一礼,倒退着走出了御书房。 是夜,景越于千宁宫用完膳后,留宿千宁宫。 两个月后,千宁宫传出喜讯,皇后有孕。 后宫朝野,风云涌动。 正文 诞生 自皇后传出喜讯至今已经差不多8个月了,随着预产期的临近,后宫朝野的氛围越发地紧张起来。毕竟皇后产子不比嫔妃,若诞下的是皇女也就罢了,但若是皇子,那意义可就非同一般了。嫡子和普通皇子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子以母贵,皇后乃是皇帝的正妻,其他妃子的位分就算再高,也不过是皇帝的妾而已,身份是绝对越不过皇后去的。按理来讲,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特别是这个嫡子还是嫡长子的前提下,而且皇后还深受景帝宠爱,这由自皇后怀孕后源源不断流进千宁宫的赏赐就可以看出来了。并且就外戚势力而言,皇后一脉也不弱,一个是景帝左膀右臂的兵马大元帅,一个是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这分量可不小,更不要说舒文为官多年培养出来的门生了。 自古以来立太子无非六个字:立嫡,立长,立贤。虽然很多国家很多时候并没有遵从这种规则,而是皇子间进行激烈争夺,比如现任皇帝景帝,非嫡非长,至于贤就更不可能了,当初还是皇子时其荒诞不羁的言行可是很多御史指摘的对象。但无法否认的是,嫡,长,贤这三者会给皇子带来更多的支持。因此,先不论嫡长子的地位本就高于其他皇子,光是这个名头就稳压其他皇子一头了,“子以母贵”并不是说笑的。当然,不仅仅是后宫朝野,其他几个国家的朝堂也在关注着这件事。 此刻,景越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紧张气氛的影响般,只带了林恩来一个人,正站在帝王寝宫沧澜殿的凌天阁上,微微仰起形状优美的脖颈,望着夜空中星罗棋布的美景,暗自出神。皎洁的月光铺洒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神秘尊贵,不可亵渎。 “千宁宫如何了?”景越忽然开口道。 暗夜之中,一道黑影现出身形,单膝跪在景越身前,低头答道:“近日各宫针对千宁宫的动作多了很多,但都已被藏在暗中的影卫解决了,千宁宫无事。” “哪宫的动作最多?” “安华宫。” “安华宫?”景越嗤笑一声,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就凭她的那些个动作,早就该消失了,“继续之前的布置。” “是。”黑影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了原地。 站在景越身后的林恩来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一场景,但还是心有戚戚然,陛下的影卫真是越来越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不,应该是连首也快看不见了,这大半夜的,老奴的心哟,可不禁吓。顺便为被陛下盯上的华贵妃哀悼了下,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被陛下盯上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在林恩来看不到的一个角落,景越隐隐地皱了皱眉,右手放在心口,那个一直以来都觉得空空的地方,心,跳动得有些快,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从不怀疑自己直觉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不在掌控中的事情啊,应该会有趣些吧,毕竟,最近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些。 没过多久,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林恩来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都知道陛下最不喜欢这种时候被人打扰,居然还吵吵闹闹的。林恩来轻轻地走i过去,压低了声音对跑上来的一个小太监怒斥道:“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太监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皇,皇后娘娘要,要生了,太,太医说,可,可能难产……”林恩来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陛下,皇后娘娘她……” “朕已经听到了。”景越面无表情地穿过林恩来和小太监,声音低沉,“摆驾千宁宫。” 千宁宫里此时是一片慌乱,景越直接掠过惊慌失措行礼的太监宫女,不顾阻拦,进入内殿,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舒子清,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甚至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景越,舒子清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声音嘶哑得厉害,“陛,陛下,臣妾,臣妾怕是不行了,孩子,孩子就拜托您了……” “说什么胡话呢?”景越怒斥一声,声音又渐渐放柔,“你若走了,谁护那个孩子一世安康?” “所,所以,才要拜托陛下啊,臣妾,臣妾不奢求什么,只,只希望他能平……啊,啊!”舒子清痛呼出声。 “都愣着干什么?!皇后和皇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看着呆愣住的太医宫女,景越大怒,转身对着舒子清柔声道:“清儿,朕在外面等你。” 许久,屋里的声音渐渐减弱,突然,一阵喧闹,然后传来了一阵的孩子哭声,景越推门而入,便见太医宫女跪了一地,一个宫女怀里抱着一个浅黄色的襁褓,惶恐道:“陛下,九皇子安然无恙,皇,皇后娘娘薨了!” 景越的目光看向襁褓里的孩子,刚才大哭了一阵,现在还听得到他抽抽噎噎的声音,他一向不喜欢小孩子,总觉得太麻烦,就算对他的皇子皇女也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可是,景越的右手抚上心口,越接近那个孩子,越是觉得心跳得快,情不自禁地,他抱起了孩子。刚出生的孩子,全身皱巴巴的,皮肤黄黄的,眼睛也还睁不开,到了景越的怀里,竟“咯咯”地笑了起来。景越的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一屋子的太医宫女太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陛下竟然抱了九皇子?!至今可还没有一个皇子皇女有这样的殊荣啊! 林恩来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景越有多不喜别人的碰触,更不用说主动碰触别人了。而且,陛下嘴角的那抹笑容,竟是真心的? 抱着孩子,静静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许久,才慢慢开口,声音低沉,“昭告天下,皇后仙逝,全国哀悼,皇子皇女全部守孝三年,”他顿了顿,“着礼部立刻筹备皇后葬礼,以最高规格,厚葬。” 说完便抱着孩子转身出了内殿,末了留下一句话,“九皇子赐名景沐宸,暂居沧澜殿。” 正文 异样 丝毫没有理会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就给在场人留下了怎样的震撼,景越抱着孩子直接回了沧澜殿,林恩来也赶紧回过神,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 小心地瞄了几眼景越抱在怀里的孩子,林恩来的嘴巴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开了口:“陛下,要不让奴才抱着九皇子吧,这儿离沧澜殿可还有一段距离呢。” 景越看都没看林恩来一眼,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这孩子竟在他怀里睡着了,但是他怎么皱着眉啊,是不舒服吗?一边想着,脚下加快了脚步,一边道:“不用。” 可是,陛下啊,您抱孩子的姿势错了啊,您没看到九皇子那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吗?林恩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陛下,您换一个姿势抱九殿下,九殿下可能会舒服些。”说完便赶紧低了头。 景越停了下来,有些尴尬,他从没抱过孩子,也不知道孩子该怎么抱,再想到孩子皱眉是因为这个,心下有些愧疚,不过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呢,要是换了其他孩子,只怕已经哭了吧,当下也顾不上尴尬了,沉声道:“你怎么不早说?还不快点说应该怎么做?” 陛下,奴才还不是怕您自尊心受损嘛!林恩来腹诽着,手上却动了起来,教景越将孩子的重心放在左肘部,手掌展开护着孩子的下半身,孩子的头肩部分在上臂与左前胸之间,略有斜度,另一只手则自然协助对侧的前臂,弄好后,景越低头看着孩子的表情,见他舒展了眉眼,才放下心来。 林恩来在心里感叹着,这九殿下在陛下心里怕是真的不一般,陛下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温柔过?起码他没有见过。 回到沧澜殿,就见一大群奴才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瞅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孩子,正想让奴才们免了礼,却是及不上他们的速度,口里高呼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不及生气,景越赶紧先低了头看怀里的小家伙,果然被吵醒了,眼睛虽然睁不开,小手却是挥了挥,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景越忍不住勾了嘴角。看小家伙没事,也没有再生气了,却还是瞪了那些奴才一眼,让他们惶恐不已,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林恩来虽然明白,这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 进了内殿,穿过层层叠叠的明黄色的幔帐,来到雕了龙凤呈祥的龙床前,小心地将小家伙放到床上。离了温暖的怀抱,小家伙好像有些不适应,挥了挥小手,又“咿咿呀呀”地吱唔了几声,甚是可爱。景越忍不住伸了手去逗他,将食指放到他是小手心了,小家伙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伸了手想去抓,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只能无奈地挥着小手。景越不禁笑出声来。虽然孩子的脸还是皱巴巴的,可是景越就是觉得可爱。 忽然,好像觉察到了什么,景越抬了头去看小家伙的脸,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景越怔怔地看那双眼,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透明,倒是和舒子清有些相像。景越再次摸了摸心口,那里,跳动得更厉害了。这到底是什么感觉?血脉相连吗?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得通,毕竟是他的孩子,但是,为什么在其他皇子皇女身上没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着:这个孩子是特殊的,是唯一的。虽然不太理解这种感受,景越却也不排斥,甚至是有些享受。 这个孩子,必须在他身边,也只能在他身边。景越默默地下了决定,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为了和这个孩子在一起时出现的诡异的满足和喜悦。宸儿啊,父皇会一直疼着你,宠着你,所以,一直呆在父皇身边可好? 景沐宸毕竟刚出生,眼睛没一会儿又闭上了,动作也缓了下来,过了没多久就睡着了。景越看着他的睡颜,小心地把被子给他盖上,又伸手掖了掖被角,起身轻声对在一旁伺候的大宫女书梅和书兰道:“这是九殿下,小心地伺候着,若是醒了便来唤朕。” 书梅和书兰正震惊于景越未曾展现过的温柔,听到景越的吩咐,才明白这是皇后刚诞下的九殿下,虽不清楚为什么景越会将九殿下带回沧澜殿,并且对九殿下如此不同,但从景越方才的言行也可看出九殿下对于他的重要性,赶紧福了福身,轻声轻语道:“奴婢遵旨。” 刻意放轻了脚步,带着林恩来出了内殿,来到偏殿的书房坐下,景越静坐了会儿,对着林恩来道:“吩咐下去,婴儿需要的一应物事都让内务府挑最好的准备好,直接送到沧澜殿来,若是没有合适的,你可以到朕的私库里看看,”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还有奶娘也要备好,这个千宁宫应该有所准备,你可以去问问千宁宫的大宫女,宸儿只怕等会儿醒了便饿了,必须尽快,听明白了吗?” “奴才立马就去办,只是,”林恩来慢慢地开口,“九殿下的寝殿应该设在哪座偏殿?” 听到林恩来的话,景越皱了皱眉,挥挥手道:“不用了,他和朕一起住。” “陛下还请三思啊,”林恩来有些急了,“九殿下毕竟刚出生,正是需要多加照顾的时候,陛下每日又要早起上朝,若是与九殿下同居,怕是多有不便,况且,如此也不合规矩啊!” 林恩来说的他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想到他和小家伙还要隔着一个偏殿,他便有些不喜,“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至于规矩,”景越冷笑一声,“你觉得朕会在意那种东西吗?这个天下,朕说它是规矩它就是规矩,朕说它不是规矩它就不是!” 林恩来被这话里的霸气震了一震,想到这位的性格,便也不再劝了,应声道:“奴才这就去办,陛下,奴才觉得,沧澜殿的宫女都没什么经验,怕是会照顾不来,还应该找一些有育儿经验的老嬤嬤来。” “还是你想得周到,”见林恩来想明白了,景越笑道:“就按你说的去办。” 对于接下来的生活,景越很是期待。宸儿啊,你能带给朕什么样的惊喜呢? 正文 养包子 就在林恩来和沧澜殿的太监宫女都在为新鲜出炉的景沐宸小包子的事忙活着的时候,景沐宸受不住肚子的抗议,华丽丽地醒了。 伴着小包子“哇哇”的哭声,从没照顾过婴儿的书梅和书兰都快跟着哭了,无措中想起景越走前的吩咐,就赶紧去找景越了。 景越正在御书房召见礼部尚书,商讨皇后的葬礼事宜。可是,这真的是商讨吗?礼部尚书的心里默默地流着泪,陛下啊,臣知道您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好,皇后娘娘薨了您很难过,可是您能不能别把气撒在臣的身上啊,臣都已经连续说了半个时辰不止了,您好歹也让臣歇口气喝口水啊,好吧,这也就算了,不过,陛下,您确定您真的有在听臣说话吗?您那一副明显放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您就算不想听臣的报告也不用表现的那么明显啊,陛下,您就放过臣吧,臣混碗饭也不容易啊? 对礼部尚书的口干舌燥和一肚子的敢怒不敢言毫无察觉,景越正斜靠在龙椅上,左手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景越很清楚自己今天的异常,但他却也不想去深究,该知道的,日后总会知道的,对此他有一种预感。所以他现在正想着那个睡着了的小家伙什么时候会醒,醒来了会不会找他。想到这景越自己就忍不住摇头笑了,刚出生的孩子,连人都不会认,又怎么会找他呢? 正想着呢,就听见外面有太监通报说书梅求见,想到之前他的吩咐,赶紧宣了她进来,挥手免了她的行礼,直接问道:“是宸儿醒了吗?” “是的,陛下,九殿下醒了,正哭着呢,奴婢们怎么都哄不住……”话没说完,就见景越离了龙椅,向外走去,经过礼部尚书身边时,他才想起御书房里还有这一号人物,咳了咳,不去看他哀怨的眼神,“关于这件事,你先去和左相右相商议商议,商量出结果后再拟个章程交给朕,先退下吧。” “是,微臣遵旨。”陛下都这么说了,礼部尚书还能怎么样?只能憋屈地退下回家求安慰了。 快步回到沧澜殿,刚进门就听见景沐宸的哭声了,加快脚步,景越一进内殿就看见里面站了一堆人,一个个手足无措的,林恩来正哄着景沐宸,床边还站了个身材丰满的宫女,上衣有些凌乱,一脸的不知所措,几个老嬷嬷也站在那里,帮着林恩来哄着景沐宸。 一见哭得凄凄惨惨的小包子,景越就怒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屋子的人一听这声音,包括林恩来,都吓得立马跪了下去,林恩来大着胆子开了口:“启禀陛下,九殿下一醒来就哭个不停,奴才估摸着该是饿了,就请了奶娘和有经验的老嬷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九殿下就是不愿意进食,甚至,别人一靠近就哭,奴才们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哄着,可也没用。” 景越掠过跪了一地的人,小心地抱起床上哭个不停的小包子,放柔了声音道:“宸儿乖,不哭了,父皇在这里呢。”说也奇怪,到了景越的怀里,小包子就不哭了,只是还抽抽噎噎的,小脸和眼睛都哭得红红的,景越顿时心疼了,自从这个小包子出现,景越觉得自己的情绪真的是越来越多了,“宸儿好乖,宸儿是不是饿了,吃东西好不好?”明明知道小包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还是一边哄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奶娘上前来。 当了景越的面,奶娘羞涩地挽起上衣,露出丰硕的乳房,刚接过小包子,还没让他的嘴对着乳房,他就又哭起来了。景越连忙又接过小包子,哄了起来,待他不哭了,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故,这下,景越也没办法了,他是看出来了,小包子不喜欢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接触,对于这一结论,景越虽然挺开心的,但也愁了,这样子小包子会饿坏的呀。 最后还是林恩来想了个主意,让奶娘将奶水挤到一个碗里,用特制的小汤匙喂小包子喝,这办法果然有效,虽然小包子只接受景越的喂食,但好歹吃饱了不是?而且,林恩来看了看心情不错的景越,貌似陛下也还挺享受喂食的过程,既然当事人都不介意了,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小包子吃饱喝足后,动手动脚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毕竟是刚出生,之前又闹腾了那么久,困了也是理所应当。 见小包子睡着了,景越也放下了心,想到小包子对进食的坚持,突然起了好奇心,“林恩来,你说,其他孩子会像宸儿一样,对进食如此挑剔吗?照理说,喝奶应该是孩子的本能吧?” “据奴才所知,其他殿下并不会如九殿下一般。”意思就是您的九殿下是特例。 “这么说来,宸儿还真是难养啊!”景越感叹了一句。 林恩来的嘴角抽了抽,陛下,如果您不要用那么甘之如饴的表情说这种话,可能还会有些说服力。 因为景越吩咐了要用最好的材料做小包子的生活用品,所以,婴儿床还在赶制当中,当夜,景越无视林恩来的各种理由,直接让小包子和他一起睡在龙床之上。为了怕自己压到小包子,景越还做了好几道措施。 夜里,景越正在睡梦之中,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了几声哭声,景越的感觉本就灵敏,马上就醒了,醒来便看见小包子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景越不明所以,小包子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哭了起来,景越有些慌了,想起老嬷嬷说的婴儿半夜可能会想如厕才恍然大悟,忙抱了小包子去解决生理问题,用老嬷嬷教的姿势,果然没错。小包子方便完后又睡了回去,之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方便了一次。自此,景越便知道了,自家小包子想方便时会象征性地哭两声。 第二天,景越把这事和林恩来说了,嘴上直感叹自家小包子聪明可爱乖巧,末了又问林恩来其他孩子会不会这样。   林恩来想了想,倒是没有听过这样的事,许多婴儿就算大人一直看着,尿床那也是常有的事。   听了林恩来的回答,景越又感叹了:“这么说来,宸儿真是好养啊!”   看着景越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林恩来泪流满面,虽然九殿下在这一点上确实很聪明乖巧,但是,陛下您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反口啊?难道您不知道君无戏言吗? 正文 圣旨 小包子到沧澜殿已经七天了,在这七天里,景越及沧澜殿众人已经摸清了他的一些习性。比如说不喜欢陌生人接近,喜欢睡觉,肚子饿了或是想方便时便会哭两声,当然只是象征性的那种哭声,不过,还有一种情况下他会哭,那就是他想陛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黏着景越,只要景越呆在沧澜殿,他就会缠着他不放手。 有一次,因为皇后的葬礼事宜,景越和左相右相及礼部尚书在御书房进行商讨,因了景越之前说要以最高规格厚葬皇后,朝中上下可谓上心得不得了,生怕皇后的葬礼操持得不好会惹了陛下的怒气,毕竟众所周知,陛下和皇后的感情深得很,现在皇后仙逝,陛下心里肯定很难过,他们可不想给陛下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找他们的麻烦,因此,他们准备的材料都充分得很,想要争取一次就过。岂不知他们这种想要躲避麻烦的行为却为他们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本来平日里上完早朝,景越就该直接回沧澜殿陪着刚起床的小包子用早膳的,好吧,应该是喂小包子……但是,今日早朝结束后,左右两相和礼部尚书却是直接求见了,理由冠冕堂皇,那就是关于皇后的葬礼事宜,景越就算想撇下他们直接回沧澜殿也不行,只能怀了些怨气地听他们商量出的结果,希望能够早点结束,早点回到沧澜殿,但没想到这些大臣们这次的动作那么迅速,竟然前前后后都考虑到了,因此用的时间便长了些。可是这时间一长,沧澜殿里早就醒了的小包子不干了,他可是一直在等那个他好喜欢好喜欢,自称是他父皇的那个人回来呢,结果等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回来,于是使出了婴儿的杀手锏——哭。 小包子这一哭,沧澜殿的宫人们也想哭了,要知道,九殿下平时可乖了,除了要吃饭和方便时哭两声,其他时候不是睡觉就是笑呵呵地自己玩自己的,哦,你说陛下在的时候啊,那当然是陛下逗着九殿下玩了。 就连奶娘和那些老嬷嬷都说从没见过这么聪明乖巧的孩子,而且,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这些宫人们也真正喜欢上了可爱的九殿下,九殿下来了沧澜殿这么几天,这个殿里的气氛都活泼了不少。而现在,乖巧可爱的九殿下竟然哭得这么惨,怎么哄都哄不好,先不论把九殿下当成宝的陛下会有多生气,他们自己本身就心疼得不得了了。 最后,还是机灵的书兰想到了原因,大概是想陛下了。大家想想,也是,平时的这个时候,陛下早该回来了,此刻正应该喂九殿下喝奶呢,九殿下平时最黏的就是陛下,现在还没看到陛下回来,可不就该哭了吗? 既然知道了源头,那就应该对症下药。打发了小太监去看看陛下为什么还没回来,知道是因为和朝廷重臣商量事情,书梅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去御书房了。虽然知晓陛下一向不喜欢在商量国事的时候被别人打扰,但是这事事关九殿下,根据他们这些日子的观察,想必陛下是不会怪罪他们的。上次陛下和尚书大人商量事情时书梅因为九殿下饿醒的事情去找陛下不也没事吗? 而事实也确实如书梅所想,御书房里因为左右相他们长长的报告有些不耐的景越,听到书梅的求见,宣她进来后听到说小包子哭了好久止都止不住的时候,对着说得意犹未尽的礼部尚书他们直接撂下了一句话,“这样的报告你们也敢呈上来,还朝廷重臣呢,朕都替你们不好意思了,回去重新做过!”就走人了。林恩来自然也跟了上去。于是,御书房里就剩了当值的宫人和三位大臣,三人面面相觑,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哗哗地下起雨来,陛下啊,这样的报告还不完美,您要我们去哪找更好的啊?就算是刁难人也不能这么绝啊陛下!而礼部尚书更是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和九殿下,绝对犯冲!或许,他该去庙里上柱香了? 景越回到沧澜殿,就看到了哭得戚戚惨惨凄凄的小包子,当下心就疼了,赶紧上前抱了小包子哄起来:“宸儿乖,宸儿不哭,父皇在这呢,不哭哦……”那一副心疼的样子哪里还看得见一丝景帝的影子?对此场景,沧澜殿众人已经完全免疫了,毕竟,这几日,他们是一步步看着景越如何沦为儿控的。威严什么的,在九殿下面前,都是浮云啊浮云! 几日来,景沐宸已经由刚做好的小包子升级为了刚出炉的小包子,整个人都已经长开了,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粉粉嫩嫩,白里透红的,好像一掐就能掐出水来。脸蛋更是精致可爱,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金童一样,不,甚至比画里的还有好看呢,特别是那一双遗传了皇后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灵气十足,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如今,这双漂亮的大眼睛却哭得红红的,就算被景越哄得止了哭,长长的睫毛上也还挂了几滴欲落不落的泪滴,小脸也是红红的,景越心疼的同时,在心里又是把左右两相和礼部尚书骂了好几遍,要不是他们拖住了他的脚步,他的宝贝会哭得这么伤心吗?平时让他们做事一个个拖得跟什么似的,效率堪比蜗牛,如今倒是积极得很,既然如此,还是多给他们找些事做好了,省得他们闲得没事干。 左右两相和礼部尚书绝对不知道,未来几个月内他们激增的工作量就是由此而来的。 见到景越,小包子也慢慢止了哭,只是还抽抽噎噎的,景越忙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背,眼角瞟了一下林恩来,嘴里哄道:“宸儿真是太乖了。”林恩来心领神会,赶紧双手捧了奶瓶奉上。 这奶瓶还是老嬷嬷看小包子每次喝奶喝得辛苦想出来的,让内务府赶紧请了最好的师傅用最好的材料紧赶出来的,自从有了奶瓶,小包子喝奶就方便多了,还经常抱着不撒手呢。而这,也成了日后景越经常拿来调笑景沐宸的事件之一。 小包子本来就饿了,看见奶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景越也不敢像平时那样逗他了,赶紧拿了奶瓶喂他喝,生怕他饿坏了肚子。 吃饱睡,睡饱吃,果然是婴儿的真实写照,小包子吃饱喝足后又睡过去了,当然,是抱着景越不撒手在他怀里睡着的? 景越小心地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特制的小被子,掖好被角,嘱咐了书梅书兰好好看着,便带着林恩来出去了。 在御书房静坐了许久,也没有处理政务,景越忽然开口,“林恩来,拟旨,九皇子景沐宸身为皇子,不宜一直居于沧澜殿,现搬回千宁宫居住。” 林恩来震惊地抬了头,连规矩都忘了,只看到景越面沉如水。 “还愣着干什么,拟旨!”景越似乎有些不耐烦,冷冷地说道。 “是,奴才遵旨。”林恩来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赶紧低了头,大声地应了声。 正文 风波 沧澜国天元十一年,也就是景帝登基的第十一年间,沧澜国发生了诸多大事,先是在民间声誉颇高、与景帝感情甚笃的皇后舒子清在生产时难产,作为一个伟大的母亲,她放弃自己的生命诞下了嫡长子九皇子,而后便与世长辞,景帝甚是悲痛,下令要求大办皇后葬礼,以历史皇后葬礼最高规格厚葬,左右两相和礼部尚书为此竭尽心力,几次上呈皇后葬礼相关事宜,皆被景帝以不够完美驳回,据说,当这个议案终于摆脱被驳回的命运时,据不具名人士透露,左右两相及礼部尚书几乎喜极而泣。 其次便是有关皇后遗腹子即嫡长子九皇子的事情。在九皇子出生之前,后宫朝野便有诸多议论,若皇后诞下的是嫡长子,再加之景帝对皇后的荣宠,九皇子对其他皇子的威胁无疑是非常大的,但是如今,九皇子诞下了,皇后却因此仙逝,那么,景帝对九皇子会是何种态度就很重要了,一般来说有两种可能,一是怜惜其丧母,对其倍加宠爱,二是认为是因为九皇子的存在才害得他最宠爱的皇后与他天人永隔,因而厌弃九皇子。但从千宁宫传来的消息看,景帝对九皇子的态度应该属于第一种。这么一来,就算没有了皇后的存在,九皇子对于皇位还有很大的胜算。 还有便是九皇子的名字及寝殿。在九皇子刚出生的时候,景帝便为其命名为景沐宸。先不论景沐宸名字里的特殊含义,就说说这名字在众皇子皇女中的与众不同。景帝的皇子皇女的名字里都有一个“云”字,除去早夭的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大皇子景云风,三皇子景云扬,四皇子景云飞,七皇子景云逸,八皇子景云海,大公主景云馨,二公主景云瑶,三公主景云笑。虽然沧澜国自古以来并没有强行规定皇子皇女的姓名必须有相同的一个字,但是,绝大多数的朝代都是以此为基准的,可以说,无形之中,这已经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规矩了,然后,在新皇登基后众皇子名字中相同的那个字便会因为忌讳而改掉,虽然有些麻烦,但这默认的规矩也没因此有所改变。而当今景帝却因九皇子而打破了这一规则,毫无疑问,这是景帝在彰显九皇子的与众不同。 再来说说九皇子名字的含义。景沐宸,景沐宸,这个名字可了不得。宸,北极星所在,有帝王之意。从古至今,“宸”这个字都是只有帝王才可以用的,除却帝王之外,若是哪个人敢用“宸”字,则以造反同罪。但是,九皇子的这个“宸”字,却是景帝亲赐的,自然也不存在造反这个罪名。 即便如此,也不能小看这个字的影响。朝中最是刚正不阿的老御史史昭明带着几名御史,在上书无果甚至被驳回后,长跪于御书房外,希望景帝能够收回成命。结果,被景帝一句“什么时候朕的家事,也轮到诸位大臣插手了?诸位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吗?”堵得说不出话,甚至几位御史因此大汗淋漓,就算景帝因此治他们的罪,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虽然,景帝身为帝王,帝王事即天下事,但往小处讲,这确实是景帝的家事,他们一个小小的御史,有什么资格管帝王的家事?况且,沧澜国并没有明文规定皇子皇女的姓名必须遵循什么规则,至于“宸”字的忌讳?笑话,真正的帝王还在呢,谁敢生出不臣之心?事件最终以史昭明被打三十大板划下修止符。自此之后,再无一人敢拿九皇子景沐宸的名字说事? 除了名字,还有一个问题是九皇子的寝殿。与名字不同,皇宫里的皇子皇女对于居所则是有真正的明确规定的。所有的皇子皇女在五岁之前都被允许和各自的母妃住在一起,但在五岁生日过后都必须搬入专门的皇子所和公主所。对于这个规定,原因有二。一是为了皇子皇女能够在最大程度上不受其母妃的影响,能够进宫的女人有哪个是简单的?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若是皇子一直养在她们身边,或多或少都会受她们思想的影响,谁知道那些妃子会给皇子们灌输什么东西。二是期望皇子皇女们能够和谐相处。虽然大家都很清楚天家无亲情,但是,这却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的,无论如何,掌权者比较想要看到的都是兄友弟恭,所以便让皇子和皇女们住在皇子所和公主所内,希望他们在摆脱母妃的影响后,能够在一直以来的相处之中多多少少地处出兄弟姐妹之情,让皇位争夺能尽量地避免血腥。九皇子丧母,按照以往的规矩,是可以放在其他妃子名下养的,但是,九皇子嫡长子的身份太高,皇后仙逝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只有贵妃,也是没有资格抚养嫡长子的,有资格抚养嫡长子的只有继皇后,但是景帝与先皇后的感情如此深厚,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他的霉头?因此,在宫里无人有资格抚养九皇子的时候,景帝接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就算是景帝接手也万没有将人直接养在沧澜殿的道理。那是沧澜殿,是一国帝王的居所,没有帝王的允许,是决不许任何人踏入一步的,就连先皇后舒子清,也没有进去过。可以说,沧澜殿是沧澜国内最严密的地方。而今,这个最严密的地方却意外地迎来了其他人的入住,让认识景帝的人皆不可置信。但是,有“宸”字的先例在前,在看到上奏这件事的折子石沉大海后,朝堂也没有揪着它不放了,既是不能,也是不敢。 就这样,九皇子彻底地立于风口浪尖之上。 但是,就在皇后的葬礼后没过几天,九皇子倍受皇恩的消息依然层出不穷时,宫内太监总管、景帝的贴身大太监宣读了一份圣旨,圣旨上说九皇子景沐宸身为皇子,不宜长居沧澜殿,着其回千宁宫居住。圣旨上说的好听,但明眼人都知道,九皇子是被景帝厌弃了。虽然很多人都在猜测,景帝对九皇子的宠爱能持续多久,但也没有想到不过才持续了短短几天,让所以人目瞪口呆。随后,九皇子便被迅速送回了千宁宫。据沧澜殿传出的消息,好像是因为九皇子刚出生,吵闹得很,若是一会儿还好,但时间一长,景帝就觉得不厌其烦了,再加上想起了先皇后舒子清是因其丧命的,便彻底厌弃了他。果然,伴君如伴虎,所有人都如是感叹着。 不过,很多人都还在观望着,看九皇子会不会旧宠复燃,然后再来决定自己的立场,毕竟就算没了皇宠,九皇子依然是嫡长子。 只要九皇子还活着,就永远逃脱不开这个漩涡。 正文 替身 似乎对沧澜殿外的事情一无所觉,轻轻松松扔出几个炸弹将后宫朝野炸得翻天覆地的主角景越依然在沧澜殿里陪着他的宝贝儿子。 虽然还不能走,但小包子经常动不动地动动小胳膊小腿,特别是当陛下在的时候,若是陛下不理他,他还会“哇哇”地哭几声,对此情形,沧澜殿的宫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九殿下虽然小,却聪明得可怕,总能变着法儿地引起陛下的注意。不过,他们都觉得聪明的九殿下这样做是失算了,甚至可以说是多此一举,因为即使他什么也不做,也能随时随地地吸引陛下的注意力。 这不,又来了。 为了照顾小包子,景越经常干脆将奏折带回了沧澜殿批阅。当然这也导致了他批阅时注意力不集中,对此林恩来都快无力吐槽了,当初那个效率奇高的陛下您到底在哪里啊!我一人实在是承受不来!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林恩来仿佛又看见了他被一大群大臣追着打探陛下最近怎么了、陛下是不是还在掂念着先皇后、陛下身体如何之类的可怕情形了。他总不能告诉那些大臣陛下是因为忙着陪九殿下玩而无视了那些奏折吧?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九殿下早已因为被陛下厌弃了而被赶出沧澜殿了。唉,这年头,皇帝的贴身太监也不好混啊! 此刻,小包子正一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床上,时不时地挥挥小胳膊,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眼睛却是不住地往景越那边看。那眼巴巴的模样配上他精致的脸蛋,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周围的宫女们眼睛里都快冒小星星了。景越忍住想要把小包子抱在怀里亲两口的感觉,手上的动作不停,但从林恩来这个角度,可是清楚地看见了他家陛下隐秘地往九殿下那边瞄的小眼神。陛下啊,您的恶趣味怎么又来了?虽然九殿下想要引起您注意的小动作很可爱,但您也用不着装作若无其事看后续吧? 小包子可不知道他家父皇的坏心思,见景越没有如他的意过来抱他,他收回眼神,呆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转向了龙床边上的小几上摆着的糖,这是景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因为小包子还小,御厨还细心地在糖上插了根小棍子,有点像棒棒糖,小包子有事没事就喜欢含一下。站在龙床边的书梅看到他的视线,便给他取了一根来,小包子向来喜欢自己抓着吃,书梅也没有喂他,把糖上的小棍子放在他的手心里,便福了福身又退到一边了。小包子慢慢地举着棒棒糖,放到嘴里吸了几口,好像觉得好吃,“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是没一会儿,小包子就抓不稳了,手心一松,棒棒糖就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小包子的眼圈红了,瘪着小嘴,也没有去看棒棒糖,只是定定地盯着景越瞧。景越本来还想看看他的宝贝儿子要怎么做,可是,看小包子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当下就心疼了。即使知道小包子是故意的,他也忍不住了,立马把那些成堆的奏折和自己的小心思抛在脑后,上前抱起了小包子。小包子在他怀里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小包子的额头,景越笑得有些无奈,“你这个小调皮蛋,咬定了父皇拿你没办法是吗?”小包子有听没有懂,继续笑得没心没肺,呜呜,在这个人怀里真是太舒服了! 看着这足以闪瞎人眼的一幕,林恩来内心欣慰的同时,忍不住又腹诽了一把,这点小把戏就把陛下的魂给勾走了,儿控什么的,真心伤不起! 闹了一会儿,午膳时间差不多也到了,喂小包子喝了奶,照顾他睡下后,景越才让太监把奏折送回御书房,总不可能真的一直不处理政事,作为一名被人称道的君主,景越心里的分寸还是有的。 把比较重要的奏折都处理好了,景越放下手里的朱笔,忽然出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名影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在御案面前,低头应道:“都已经办妥了。现在‘九皇子’早已经安然无恙地被送回千宁宫了,由千宁宫的宫人们照看着,暂无不适应情况发生。” “那就好。”景越曲起手指,轻轻地敲着御案,御书房里除了他们之外,只有林恩来一人伺候着,“新来的‘九皇子’的出生没问题吧?”“九皇子”三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 “没有。他是属下在贫民窟找到的,与九殿下同年同月同日生,生父在生母怀孕三个月时就因病去世了,生母在生产时难产去世,接生的稳婆回家后突发心疾,也跟着去了。孩子与稳婆的家中都没有其他的亲属。” 孩子亲生父母的事情或许是真的,但那稳婆的“突发心疾”可就有些文章了,御书房里的几人心知肚明。 林恩来在心底不禁暗赞陛下的手段高超,这些日子因为陛下对九殿下的宠爱,九殿下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了,这对于九殿下无疑是十分危险的。虽然陛下有把握保证九殿下的安全,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九殿下找个替身是最保险的。真正的九殿下仍然居于沧澜殿,替身则居于千宁宫,再加上陛下的圣旨和沧澜殿里传出来的“消息”,谁都不会想到千宁宫里的那个“九皇子”会是假的。这样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失宠”的“九皇子”身上,不仅可以保证九殿下的安全,也可以将暗处的人引出来。 那些人还真是笨,以为沧澜殿的消息是可以随意探听的吗?除了景越、林恩来及暗卫统领暗夜外,没有人知道沧澜殿里的所有宫人都是暗卫。暗卫是景越的直属卫队,只对他一人效忠,暗卫又包括影卫和明卫。那些拥有明面上的身份的都属于明卫,沧澜殿里的便是。因此,沧澜殿里的消息根本不会外流,后宫朝野里那些人知道的从沧澜殿传出的“消息”,不过是景越想要他们知道的“消息”而已。 不过,林恩来的嘴角抽了抽,用贫民窟里的孩子做皇子的替身,大概也只有陛下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了吧? “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右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景越挥挥手,在影卫就要退下时他又加了一句,“要是出了一点纰漏,哼!”影卫抬头看景越慢慢摊开的手心,只见手掌里一片白色粉末,竟是刚才握在手心的白瓷茶杯被他震成了粉末。 御书房里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几乎压得人快喘不过气了? 影卫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赶紧低了头,应道:“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去吧。”随着白色粉末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影卫的身形消失了。 “林恩来,你说,那些人是不是蠢蠢欲动了呢?”景越的嘴角邪邪地勾了起来。 林恩来没有应答,因为他知道,陛下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正文 成长 清晨。 沧澜殿里洒扫的宫人们早早就起来打扫卫生了,有些还一边做一边小小地打着哈欠。 太阳才刚冒出一点头,天色还暗暗的,林恩来带着几个小太监,后面跟着一排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站在景越的寝殿门口,他示意宫人们小声些,这时候陛下约摸着是醒了,但九殿下可还睡着呢,若是吵醒了九殿下,陛下可要生气的。隔着紧闭的殿门,侧耳小心地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又看了看天色,林恩来犹豫了一会儿,尖着嗓子小声地唤了一声:“陛下,该上早朝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景越就醒了,但一直没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包子的睡颜。睡着的小包子很是可爱,平时闪亮的桃花眼紧紧闭着,长而翘都睫毛在白嫩的小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可爱的小鼻子下,红润粉嫩的唇微微嘟着,左手放在身侧,右手握成一个小拳头,放在了嘴巴上。睡得香极了的小包子还小小地打着呼。 看着这一幕,景越的嘴角微微上翘。小包子已经八个月了,一张小脸是越来越精致可爱,性子也越发活泼好动了。自从会翻身会坐着起,他就不甘寂寞了,经常抖着小胳膊小腿,在床上动来动去,竟也慢慢地会爬了。 自从小包子会爬之后,景越觉得自己更愁了,生怕小包子爬着爬着就掉床下去了,每次出去都要叮嘱宫女仔细地看着,别让他爬到床沿。现在小包子还是和他一起睡,本来是吩咐了内务府做了上好的婴儿床来,但是小包子不喜欢,第一天晚上让他睡婴儿床的时候哭得直掉金豆子,景越心疼得不行,想想自己的睡姿还是不错的,况且这些天和小包子一起睡也没有压到过他,就自从能自己动开始,小包子每天晚上总会自发地滚到他的怀里,让他抱着他睡。对于这一福利,儿控的景帝表示很高兴。谁让小包子浑身上下都香香软软的,他抱着舒服呢?不过,景帝陛下也不清楚他的睡眠质量到底是提高了还是下降了,因为他每天晚上总要醒好几次,不是带小包子上厕所,就是看看自己有没有压到小包子。现在的景帝陛下,绝对是优秀的全职奶爸一枚。 听到林恩来的声音,景越先是小心地挪出被窝,给小包子掖好被子,下床穿了鞋走到门边低低地应了声,“进来吧。” 小心地推开门,一排太监宫女便轻手轻脚地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洗漱完毕,换好龙袍,景越回到床边又看了一眼小包子,用眼神示意宫女们好好照顾着他后,才放心地去上朝。 下了朝,他便直奔沧澜殿,这个时候小包子该在等着他吃饭了。果不其然,一进沧澜殿内殿的大门,就看见小包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口,见到景越的身影,离开高兴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手向着景越的方向伸开,想要景越抱抱? 景越勾起嘴角,俊美的脸越发显得勾人心弦,几个宫女不觉红了脸。他上前抱起小包子,动作熟练无比。亲了亲小包子的脸蛋,他笑着开口:“宸儿是想父皇了?看到父皇回来这么高兴啊!? 小包子拍着手,“咿咿呀呀”几句,竟磕磕绊绊地说话了:“想……想……夫……夫皇……” 听着小包子有些模糊不清的话,景越先是愣住了,之后便是狂喜,他的宸儿,会说话了?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景越温柔地诱哄着:“宸儿会说话了,真厉害!宸儿,再叫一声父皇听听!” “夫……夫皇……”小包子咧着嘴笑了。 “不是夫皇,是父皇,宸儿,来,跟着父皇念,父皇。”景越细心教导着。 “父……父皇……” “嗯,宸儿真棒,父皇要奖励宸儿,来,亲一口!”说着,就往小包子脸颊上亲了一口。 从九殿下开口说话的感动中醒过来,看到景越这一举动,林恩来黑线了,陛下,您确定您这是奖励,而不是在吃九殿下的豆腐?不得不说,林恩来,你真相了。 小包子会说话了,又会爬了,整体在床上爬来爬去叫“父皇,抱抱!”那小模样让人萌得不行。景越问过宫里的老嬷嬷,知道一般婴儿都是一岁左右才会说话走路的,至于爬之类倒是八九个月就没问题了,也就放下心来,直叹自己的宝贝儿子聪明伶俐,在慢慢教小包子说话的同时,也开始教他走路了。 但小包子却不开心了,因为父皇都不抱他了。学走路的时候,看到景越站在不远的地方,小包子看了看自己他们之间的距离,不高兴了,嘟着嘴道:“父皇,抱抱!” 景越蹲下身,因为要教小包子学走路,沧澜殿的地板上都铺上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他张开手臂,微微一笑:“宸儿,乖,自己走过来,父皇就抱抱!” 小包子坐在软软的地毯上,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放到嘴里吸了起来。呆了半晌,看着不动如山的景越,小包子撇了撇嘴,放下手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张开小腿,晃晃悠悠地朝着景越的方向走去,正对着小包子的景越的心也随着那不稳的小身子一上一下的,生怕他会跌倒,即使知道地上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就算小包子摔倒了也不会有事,但他还是不放心。谁想得到,邪肆不羁的景帝会有这么一天,景越自嘲地笑笑,却甘之如饴。 林恩来看着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扑上去抱住九殿下的景越,嘴角抽了抽,无语了,陛下,有那么厚的地毯在,您真心不用这样的。 终于,跌跌撞撞地,小包子走到了景越的面前,他“呵呵”地笑了起来,直接就往景越身上扑去,软软的童音扣人心弦,“父皇,抱抱!” 景越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抱住小包子,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坏蛋,你就不怕摔了?” 小包子拍着手,笑嘻嘻地:“父皇,抱抱,宸儿,不怕!” 这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景越的心温暖起来,他的宸儿啊! “宸儿,父皇给宸儿准备了很多玩具哦,宸儿要看看吗?” 小包子疑惑地看了看景越,马上又开心起来,小手挥了挥,嘴里叫道:“摇摇,摇摇。”那是内务府准备的波浪鼓,摇起来叮叮当当的,很是清脆悦耳,小包子很喜欢摇着玩。 “有,还有比摇摇还好玩的,宸儿想要吗?” 比摇摇好玩?小包子的眼睛亮了,“要,要,父皇,看看,看看!” “好,我们去看看!”景越亲了小包子一口,看着小包子高兴的样子,他也跟着开心。 林恩来在后面看着父子俩的互动,也笑弯了一双眼。陛下和九殿下要是能一直这样相亲相爱下去,该有多好啊! 正文 整改 近日,宫中众人发现沧澜殿忽然有了大动作,根据内务府传出的消息,似乎是沧澜殿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整改,许多珍贵华美的器具都被替换了。这个消息使得众人猜测纷纷,是不是帝王的喜好发生了什么变化。 安华宫。 华贵妃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身边几个宫女正拿着扇子给她扇着风,榻边的小几上放着几碟新鲜的时令水果和糕点。纤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块小糕点,放到嘴边细细咬了一口,她笑了笑,伸手招过一边站着的小太监,淡淡地开口:“说吧,都打听到什么了?” 小印子躬身行礼,一脸谄媚地说道:“奴才去内务府打听了下,据说是陛下下的旨,林公公亲自去内务府挑的东西,沧澜殿的器具撤换了一大批,内务府的人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说大抵是陛下的喜好变了。” 又轻咬了一口糕点,华贵妃微微眯起妩媚的眼睛,“有没有打听到陛下都换了什么类型的器具?” “打听到了,都是些没有棱角的器具,因为这种类型的器具比较少,内务府还花了好大一番气力呢。” “你找个时间再去内务府瞧瞧,看还有没有这种类型的,也给安华宫换些。”华贵妃慢条斯里地说道,“陛下这些日子还是宿在沧澜殿吗?” “是,奴才等会儿就去内务府转转。自先皇后仙逝后,陛下一直都宿在沧澜殿,并未传唤任何嫔妃。” “哼!舒子清那个贱人!本宫还就不信了,本宫会争不过你一个死人!”听小太监提到先皇后,华贵妃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安华宫里的宫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小印子的脸色也白了,不过他毕竟是华贵妃的心腹,忙跑出去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什么异常后赶紧关上了安华宫内殿的门,然后才跪下道:“娘娘息怒,娘娘还请慎言,宫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岂不糟糕?” 华贵妃缓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喝了口茶,挥挥手让宫人们都起来,“还是你想的周到,本宫终究还是过于激动了。对了,千宁宫里的九皇子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陛下并未关注过那里,前两天有千宁宫的宫女去求见陛下,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回去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放松对那里的关注,明白吗?” “奴才明白。” “好了,你先退下吧,本宫休息休息。”华贵妃揉了揉额角道。 “是,奴才告退。”小印子躬身慢慢退出了安华宫,没有人看到,小印子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眼里闪过的讥讽。 御书房里,景越看着暗卫传过来的消息,嗤笑了一声,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收起嘲讽的笑,景越看了看处理得差不多了的奏折,便带着林恩来回了沧澜殿。一边走,一边问着:“沧澜殿弄得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那些有棱角的器具都全部撤换了,换上了光滑的没有棱角的器具,陛下还请放心,东西都是奴才亲自去内务府挑的,保证万无一失。”林恩来低头答道。 想到沧澜殿大费周折撤换器具的原因,林恩来无奈了。 原因就在于备受陛下宠爱的九殿下身上。九殿下自从在陛下的帮助下学会走路之后,每天都在沧澜殿里走走爬爬,本来也是没什么事的,毕竟有宫女一直看着,但是,意外偏偏还是出现了。那天,一直看着九殿下的书梅因为九殿下的糖吃完了,便直接去御膳房取了,书兰看九殿下一个人坐在铺了厚实地毯的地上玩玩具,看龙床上刚刚被九殿下弄得有些凌乱,便转身整理一下。谁知道,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出事了。小包子玩腻了玩具,便又站起来四处走了。粗心的小包子没看到脚下的小波浪鼓,被它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额头磕上了不远处的矮几,立马就红了一块,还渗出了丝丝血丝,书兰看到后整个人都呆了,赶紧跑过去把小包子抱了起来,而小包子竟也忍得住痛,虽然眼圈有些红,但硬是没掉一滴泪。 然后,好巧不巧的,景帝陛下回来了。景越一踏进沧澜殿的内殿,没有看到他家宝贝儿子活泼的身影,还觉得奇怪呢。视线一转,便看到了龙床边上身子发颤慌张的书兰,以及坐在龙床上眼眶红红的小包子。小包子额角上的那一片鲜红刺痛了他的眼。沧澜殿的众人立刻就感觉到了急剧下降的气温,书兰更是承受不住,直接跪到了地上,嘴唇哆哆嗦嗦的,即使她是暗卫,却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帝王之怒,伏血千里。 小包子看到快步上前抱住他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就像迷路的雏鸟终于找到了依靠一般,呜呜,真的好痛!小包子抽抽噎噎的,“父皇,痛痛!” “宸儿乖,父皇给你呼呼,等会儿就不痛了啊。”带着磁性的嗓音里掩不住的是心疼,这会儿还是春风拂面,下一秒立刻就冰封千里了,“还愣着干什么?!把暗医给朕找来?!”暗医是暗卫里医术最好的,就连太医院的首席太医都比不上的,更是景越的专属大夫。 “是!”虚空中传来一声应答。 转过头,景越又开始安慰起小包子来。看着小包子额角的伤口,他就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这是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疼着的宝贝啊,何时受过这样的伤害?冷冷地瞟一眼跪在地上身体发颤头也不敢抬的书兰,看来沧澜殿里的暗卫都该回炉重造一番了。 莫名地,沧澜殿里的宫人们都觉得脊背一寒,左右张望一下发现没什么事,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继续手头上的事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暴怒中的景帝陛下惦记上了。 虽是暗医,但毕竟也是暗卫中人,身手自然不可能差,接到紧急通知后,没多久,他便到了沧澜殿。以为是主子受了伤,没想到需要救治的却是九殿下。竟然用了暗卫系统中最高等级的“天令”,看来这九殿下比传说中还要受宠啊,暗医瞄了眼主子眼中掩不住的担心与心疼,震惊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神情,又看了眼九殿下,粉雕玉琢的一个孩子,眉目精致,虽然还小,但也可以看出长大之后将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心下摇头,这孩子,怕是会成为主子的弱点吧? 很久之后,暗医想起自己当初的想法,不禁自嘲一笑,那孩子,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成为主子的弱点,天底下,能够和主子并肩而立的,也只有他了! 暗医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其实只是表面看着严重,伤口并不深,破了些皮罢了。暗医觉得自己被大才小用了,这样的伤口就是最拙劣的大夫都能治好,不过看着丝毫不放松的主子,他很聪明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确定不会留疤?”景越依然有些不放心。 “是,属下确定。九殿下的伤其实并不严重,过几天便好了。”暗医低眉顺目地答道。 “知道了,退下吧。”小包子已经睡着了,给怀里的小包子换了个姿势,看着他额头白色的纱布,依然刺眼得很,“暗夜。” “属下在。”暗卫统领暗夜悄无声息地出现。 “从今往后,宸儿便是你们的小主子。” 沧澜殿的众人都惊了,虽然知道主子重视九殿下,但没想到…? “是!”暗夜回过神,“属下会吩咐下去的。” “还有,沧澜殿所有暗卫重新训练,书梅书兰自去刑堂领罚。” “是。” 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去,只留了林恩来一个人,“林恩来,把沧澜殿里有棱角的器具都换了,朕不希望还有下次。” “是,奴才遵旨。”林恩来躬身应道,心下想着,手底下那些人怕是做不好,还是自己亲自去内务府好了,可不能再让九,不,是小主子伤到了。 于是,沧澜殿便开始了大规模的整改,当然,小包子身边的眼睛也更多了,生怕这小祖宗再出什么事,听说上次书梅书兰出了刑堂后都快不成人形了,他们可不想尝试那滋味,而且,那重新训练的强度啊······ 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