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声明   解封笔 正文 第一章: 穷兵黩武终应悔,英雄末路空悲歌(一)   暮春三月,杜鹃啼血,声声悲切:归去也!不如归去!   潼关,国民军拥集,即将进攻中央军,战事一触即发。后台蒋委员长和冯玉祥的政治较量升级,其它政治力量也纷纷介入,战与和成了争论的焦点。民间士绅百姓一力主和,不愿再看到战争爆发。   潼关指挥部里,冯玉祥被搭着手来回踱步,口述命令:命令甘肃省主席孙连仲,率领住甘部队,速来潼关回合,,全力以赴倒蒋!”   不一会,孙连仲回电:“甘肃地方情形复杂,应留重兵以资震慑,全数撤走,恐遗后患,切望王总司令三思!”   “打倒老蒋是破釜沉舟之举,胜则放弃西北,败则仍会甘肃,此刻无留重兵必要!”   孙连仲复电再谏,冯玉祥终究未听,执意要联合阎锡山跟蒋委员长开战。   贴身警卫队队长沈复也在场,也为总司令连阎倒蒋捏着一把汗。但是一个小小队长,本无谏诤之资格,更无参与军国大计之权,他左思右想,一片忠心还是驱使他冒险进谏:“总司令,孙将军所言极是!大军悉数东调,地方空虚,土匪就会纷起,那时甘境糜烂,根据地不稳,会影响到前方军心。”   后方官佐来电,均言地方稳定,让我放心开战,勿复顾虑。”冯玉祥打断沈复的话,声音铿锵地说。   “总司令,那些劝你跟老蒋开战的人,都是慕容垂之流,他们心怀叵测,不可相信。回想苻坚,也是一代令主,一时被姚苌和慕容垂所迷,栽倒长江边,为天下人所笑,不亦悲乎?我们比起苻坚,差之远矣,我们的对手,比起东晋,又强百倍。”沈复的话还未说完,冯玉祥的脸早已沉下来。   冯玉祥颇觉奇怪,这个年轻人初入伍时,豪气冲天,现在却变得如此平庸和萎缩!一九二五年,六郁芬率兵入甘,部将昆仑山去河州招兵,沈复是第一个自愿报名参军的。在新兵大会上,作为新并代表的沈复发言,慷慨激昂,把新兵的士气迅速调动起来了。   “拿破仑说,当兵不争第一是草蛋!一支军队中,如果连一个人都不想争做将军,没有一个人向将军之路奋斗的话,那么这支军队就不会有战斗力!。自古以来,读书人学而优则仕,从军的人血战沙场,建功立业,衣锦还乡,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实实在在的正道,父母兄弟不会非议,亲戚朋友羡慕,家乡人钦羡。”沈复挥舞着拳头,挣破喉咙的演说。   沈复的发言赢来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冯玉祥满意的点点头。   冯玉祥看这个新兵蛋子,朝气蓬勃,英俊潇洒,而又朴实自然,便破格录入司令部直属的近卫军。   冯玉祥陷入沉思,沈复没有发觉。   如果是以前,冯玉祥沉下脸来,沈复就不敢说话了,可现在是生死存亡之秋,顾及个人安危而不谏诤,那就不是忠心耿耿的沈复了。   “总司令,您听属下把话说完。”沈复又斗胆说道。   “打倒老蒋,已是箭在玄不得不发,你不必多言,如再扰乱军心,定斩不饶!”冯玉祥摆摆手,不让沈复再说。   “总司令,您还是听属下把话说完。至于惩罚,全凭总司令裁决,我心甘情愿。——老蒋以英美做靠山,携中央以令诸侯,服从中央者,高官加大洋,反对者,飞机加大炮,在这种双刃剑的手段下,部属难保不产生异心。虽说跟阎锡山合作,但胜算不大。甘肃地瘠民贫,供应几十万大军粮饷,已是精疲力尽,若再遭土匪洗劫,民不堪生活矣!恳请总司令与老将和解,化干戈为玉锦,退回甘肃,服从中央,整顿防务,剿灭土匪,发展经济,保境安民,国家幸甚!甘民幸甚!尤其是河州百姓,感恩戴德,总司令之德,永世不忘!“沈复突然跪在冯玉祥面前,涕泣陈情。   “越俎代庖,本应重罚,但谅你一片热爱桑梓之心,我不责罚。而今方针已定,汝勿多言,回去休息吧!”冯玉祥摆摆手,让沈复起来。   多方谏诤,冯玉祥不听。蒋冯阎大战终于爆发,战火遍及半个中国。战争初期,冯玉祥大军势如破竹,纵深迂回,分割包围,竟然将亲临前线指挥的蒋委员长包围在开封城里。冯玉祥大军层层包围,紧如铁箍。中央军三番五次冲锋,怎么也突不破包围,而包围圈愈来愈缩小。委员长无奈,只有坚守待援,可是一星期过去了,不见援军的影子。外围的三道防线,已被国民军攻开,步步*近由禁卫军组成的最后一道防线——保护总统的唯一内线。禁卫军全是美式装备,武器精良,火力强大,加之人人誓死效忠,拼命阻击,国民军攻势受挫,进展迟缓,但活捉蒋委员长已是迟早的事。   “上帝!蒋某若脱险,必弃佛从基督,皈依基督教!上帝救我!”蒋委员长仰脸望天,并在胸前画十字,祈求老天爷。   蒋委员长话音未落,突然雷声滚滚,暴雨倾泻,没到两个小时,地面积水丈余。国民军毫无准备,突遇瓢泼大雨,都成了落汤鸡。此时进攻停滞不前,而委员长的援军将至,冯玉祥只得撤围。   蒋委员长呼天降雨的事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冯玉祥的全军。   “我们反对领袖,就是古人说的以下犯上,——怎么会胜利呢?反而招致灾难!”马有明带着神秘的表情,向沈复说道。他是跟沈复一起参军的,也在警卫军效力。   “莫要胡说,会丢脑袋!”沈复神情严厉的低声斥责。   大战自春至秋,持续半年。前方战事正酣之际,后方土匪纷起,本地军阀反水。前方听到根据地不稳,无心再战,先是石友三倒戈,韩复渠继之。军事节节溃败瓦解,冯玉祥无奈,便率军从郑州渡河,计划亲率残部,绕道晋南,从陕北入甘,可是残部退到山西,被地方武装和土匪缴了械。   “唉!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只有认输了。”冯玉祥听完卫兵报告,不禁慨叹道。   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孙连仲,卫队旅长季振同,都归顺中央,当时沈复也在季旅。   “旅座归顺中央,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然总司令身处险境,四面楚歌,我弃之而去,于心何忍!无论对于错,绝不投蒋,我誓跟总司令到底!还望旅座见谅!”沈复走至季振同面前,两脚并拢,立正敬了个军礼,恳切说道。   “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赶快回去吧!”季振同面有惭色,急切地说。   季振同带着部分卫队,驰马奔向尾追的中央军去了。   沈复冒着枪林弹雨和密集的炮火,拉着一匹战马跑到冯玉祥面前,催促上马,自己和几个要好的卫兵,掩护冯玉祥突出重围,一直跑到黄河岸边才停下来。   “总司令,我们保护您到河州,重振驻甘留守部队,统一甘肃,传檄宁青。凭您的声威,必能成功。”沈复平日不敢仰望冯玉祥,说话总是低垂着头,今天斗胆一看,发现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弓背霜鬓,苍老了许多,情绪低沉,沈复不禁悲泪奔流!   “唉!悔不听子钦之言!(沈复字子钦),而今大势已去,回甘无益,白白添乱。你们先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我以后若能东山再起,必来河州,重用诸君!目下,我只有通电下野,出国游历——这是蒋某人给我的唯一生路。”此时的冯玉祥英雄末路,说话语气苍凉。   秋风萧瑟,黄河奔腾。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沈复低声吟唱,含泪远望冯玉祥的背影直到消失。  正文 二   沈复叫上马有明,脱掉军装,换上便装,藏好手枪和大洋(当月津贴)急速离开战场。半路上遇到原辎重队队长沈福祥,三人便结伴回乡。到了金城,沈福祥投奔鲁大昌,沈复和马有明回到宁河老家。两人面对宁河秋景,感慨万分,沈复乘兴赋诗一首:前年黄叶落,蓝衫换军衣。   今载万木下,空空归故里。   回首语班超,无奈再拾笔。   一掬忧家泪,洗净从文意!   到了杜家河,马有明挽留沈复住下,但是沈复回家心切,婉言谢绝,直奔鸭荡老家。   沈复跟妻子儿女见面,恍如隔世,颇感陌生。妻子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几乎赤身裸体,脚板沾满黑泥。沈复不禁悲从中来。   第二天,沈复上街买衣服鞋袜,给妻子儿女换上,又置办了些家当米面,家中暂时气象一新,妻子儿女欢天喜地。妻子带着儿女收拾秋田,沈复每天上太子山砍柴,回来砍成半截,弄成小捆子,用人力车拉到河州去卖,换回粮食面粉和粗布,维持生活。没到半月,沈复所带的几个大洋用尽,而卖柴所得的钱,入不敷出,一家人的生活又回到沈复回来之前,最明显的是沈复自己也成了一个蓬头垢面之人。乱世年间,在家务农,难以生存,需另谋出路,但生路在哪里呢?   沈复正在焦虑时,恰好新编师长宁王鲁鲁到鸭荡来收缴佃农的租子,沈复趁机拜见宁王鲁鲁,希望加入宁王部队。宁王鲁鲁看在沈复是同乡,又是自家邻居,便欣然答应,并安置在辎重队,作为亲信使用。   中原烽火遍地,省城干戈扰攘之时,蔽塞偏僻的河州,宁静得如一潭死水。大战结束月余,省城的叛乱余波,渐渐向边远地区扩散,可是宁河的百姓还一如既往的生活,马有明也不例外。  正文 第二章:董郎挺临危受命,马有明九死一生(三)   自马有明辞别沈复之后,回到家里,给妻子儿女买了新衣服,备办了油盐酱醋,几个大洋的津贴,几乎用尽。用余下的大洋买来竹子,闲日手工编制筛子,集日到街上去卖,日复一日,过着清贫的生活。   这天旭日灿烂,空气清凉。路边山上,杏林红紫,野菊芳菲。马有明肩挑两担竹筛,低哼小调,晃晃悠悠步向县城赶集。进入西关,经过马子元家门,偶遇要出城的马子元。集市尚早,马有明被马子元邀入家中。马子元祖籍陕西,清末同治年间,因避战乱,移家宁河。马子元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思想开明。而马有明呢,虽未进过私塾,但幼年常听母亲说书,听瞎仙唱书,加之当了几年兵,所以历史掌故,古今兴衰,也略知一二,再加上两位舅舅的熏陶,对时局也颇为关心,马有明真是成了‘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人物。每次两位挚友一见面,高谈阔论,各抒己见,这次见面,自然亦不例外,特别是将中原大战细说了一遍,两人唏嘘叹息了好一会。   “当时,土匪纷起,齐攻省城,军阀欲做渔翁,坐视不救,后来攻省城受挫,转趋河州,你说中原大战结束了,依我看,不久宁河恐怕又要糜烂了。唉,以后大概生意做不成了!”马子元招呼老友在西房的炕上坐下,自己在老友的对面坐下,便忧心忡忡的说。   “、......先父讲,清末洪氏反清,民初袁世凯秉国政,黎元洪,冯国璋继之,北洋朝廷勾心斗角,混乱不堪;地方上,大小军阀争夺地盘,斗个你死我活,饿殍载道,白骨累累,却无人问津。官府征兵征饷,老百姓不堪重负。江浙,两湖一川,百姓受害尤烈,而我们宁河偏处一隅,虽亦受征兵之苦,时有变乱,但未遭大的战乱。在老清朝,民间流传着这样两句话;‘唉,交上钱粮不怕官,孝顺父母不怕天。’对老百姓来说,政治虽腐败,终究太平社会总比战乱强;腐败可以慢慢消除,可一旦社会乱了,不可收拾矣,吃亏的还是老百姓。”马子元说着,情绪有点激动。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有时,马有明也会说两句文绉绉的话。   北房的台阶,是用青色的平石砌成,青幽幽的,整洁无瑕,一个肥乎乎的母犬,带着六个小犬,懒洋洋地卧在台阶上晒太阳,个个胖墩墩的,毛色乌黑发亮,青黑色的嘴头前放着小食盆,里面全是河沿面,夹杂着很多羊肉,然而它们也懒得吃。   “也是,太平年间,就是一条狗,吃住无忧,战乱年间,人倒不如狗,整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夜无宿处,东躲西藏,“马子元的眼光也跟着马有明的脸往窗外看,颇有感触的说。   ‘你先把我们的菜炒过了,你再给你哥炒不迟。’厨房里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声音激烈的嘟囔道。   ‘哎,老大,你清楚点,今天是我们的九月九,况且我哥来了呢,先炒我们的菜,理所当然,再不成,我把锅刷洗一遍,不就万事大吉了,干嘛你这么凶。’也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撅着樱桃小嘴,小皮鞋嗒嗒嗒,踏着又快又碎的脚步,端着肉菜来到西房。   ‘涵子,你也随随你的长柜吗,别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马有明看着妹妹把菜碟子放到炕桌上,带着责备的口气说。   马子元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马有明就这么一个小妹妹,舍不得嫁给别人,就嫁给了老友马子元的大儿子。马子元德高望重,虽说才到而立之年,已是儿女满堂,大儿子刚到十五,便娶了马有明的妹妹涵子。当时,由于辈分不平,两家的亲戚朋友都来反对,但是两个老友都异口同声地解释;糜子的糜子,谷子的谷子,各按各的辈分走,没什么大不了。这门亲事,对马有明来说,妹妹有了归宿,托付给挚友,心里踏实。而对马子元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收获。结婚不到一年,两个新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自然不同,再说,两个家庭的理念原本不同,生活方式随之不同,为人处世,当然格格不入,小两口闹点矛盾,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何况两人不顾亲友反对,强行联姻,这门亲事,两个老友就格外珍惜。马有明的妹妹虽然已嫁他人,但积习难改,特别是吃肉,更是她的嗜好。而马子元的儿子则是素食主义者,加之年少气盛,不肯相让,最后马子元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即平日不吃肉,过节才吃,并且分开做饭。先做马子元的大儿子的,再做一家人的。春节等节令时,涵子先做大家的饭,然后再做丈夫的饭。特别是新年,因为全国都在庆祝,上至中央,下至地方,黎民百姓,都积极准备,隆重举行。通过新年,百姓把快要遗忘了的远亲,重新热起来,把本已很亲的亲戚朋友,更加热上加热,亲上加亲;官吏互相套关系;商人通过走亲串友,扑捉商机,等等,不一而足;所以马子元对春节异乎寻常地重视;对小两口的争执,从不过问。涵子跟丈夫吵架没过多大一会,两人又嘻嘻哈哈打着玩起来。   太阳漫川了,金黄色的秋菊在阳光下鲜艳夺目。马有明起身告辞,马子元送出大门,也忙自己的生意去了。马有明来到集市上,看着一派繁盛气象,从内心里乐滋滋的,他想自己的筛子也会买个好价钱。   粮食市上,老少百姓拉着木轱辘的牛车,上面装满青稞布袋,有的装满洋芋,吆喝着叫卖。熙熙攘攘,几乎走不开路。经过牛市,土场中栽的木桩上,拴着大大小小的牛。驴和马,其中一个掉了门牙的牙行,一手牵着马,一手捏着一块大洋,往买马的人里硬塞,把马缰绳塞给要马的人,并且大声说;‘几个白圆的主我能做,六个白圆我断了’。   小马驹不敢走近生人,在场中乱蹦乱跳。马有明走近羊市,从藏区运来的番羊。本地羊,都膘肥体壮。而猪市呢,更是人头攒动,猪娃的喊声此起彼伏;牛车的也好,竹筐里的也罢,个个毛白肉红,格外心疼。马有明到了山货市场,青海贩子来的特别多,他的筛子果然买了个好价钱。他喜滋滋的,哼着小曲往回走:“种地了别种河湾地,河大时冲掉呢,嫁人了不要嫁吃粮人(当兵的人),吃粮人心恨着丢下了去呢!”   路过杨喜了的锅块铺,马有明想,这个杨喜了的锅块,驰名宁河,何不进去买几个,给妹妹家留几个,再带回几个,让妻子和女儿尝尝。这么想着,就进了锅块铺,买了八九个;杨喜了眯缝着眼,热忱地把锅块装进了马有明的栲栳(马有明每次进城,总带着柳条编的篮子)。马有明乐呵呵地出了城,直接去马子元家。他们已经吃过午饭,马子元坐在西房的台阶上抽烟,他的儿女们出门玩去了,马有明的妹妹涵子,正在整顿厨房,声音清脆悦耳地念着:‘日出即起,洒扫庭处,要内外整洁;日落而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这几句是马子元教的,涵子奉若圣旨,每次打扫卫生,便高声朗读。   “老友,进屋里坐,涵子,你哥来了,赶快倒茶端馍,”马子元见马有明进来,连忙起身,拉住马有明的手,往屋里请,同时又叫涵子。   “不必不必,我们就在台阶上喝茶吧,”马有明推辞着,顺便拿来一个小木凳就坐在台阶上。   涵子问过话,搬来炕桌,放在马有明和马子元中间,便去端馍。   “涵子,不要端馍,馍馍这里有,”马有明放下栲栳,说着从栲栳里取出五个锅块,放在炕桌上。   “你来就来,干嘛要买锅盔呢,我们离街近,随便可以买来,”马子元一边说,一边给马有明冲茶。   “听说杨喜了的锅块香,我买了几个大家尝尝,”马有明说着,掰开了半个,递给马子元,另一半递给涵子。   两个老友又聊起天来,涵子旁边听着,忽然,涵子稚气地笑说道:“哥,你給我们唱一段书吧?”   “也好,这两天嗓子痒痒的,正想唱呢,”马有明仰头望了一下天空,觉得时间尚早,便面带笑容地说。   “哥,你唱吧,还早着呢,”涵子迫不及待地说。   “我唱一段刘承祐寻母,”马有明喝了一口茶说。   后汉皇帝刘志远,从军后,将结发妻子张秀英,托付给妻子的哥哥,但哥哥是怕老婆,张秀英任被嫂子折磨,。张秀英的悲惨生活感动了土地爷。有天,张秀英挑水,在路边休息,一位少年将军驰马追赶野兔,追到张秀英面前,他疑惑地下马走到张秀英跟前,作揖问道:“大嫂,见到一只带箭的白兔没有?”   张秀英说没见。   原来这位将军,就是刘志远的结发妻子张秀英的儿子刘承佑,他在借打猎寻母。适才明明射中一只白兔,带箭跑到这位妇人跟前,怎么就不见了,很是纳闷。其实这个妇人就是刘承佑的母亲,而那白兔则是土地爷,专门带他到这里。   “大嫂,那我买碗水喝?”刘承佑顿生狐疑,便借要水喝搭话。   “娘家婆家是有钱汉,哪里的凉水买铜钱,军爷,尽管喝吧。”马有明装成女声,凄楚地唱道,眼眶中转动着泪花,真像是张秀英在唱。   说来问去,刘承佑自知这妇人,正是她日夜想念,天天在寻找的母亲,但还没有禀过父亲,自己不敢冒然相认,只得撒谎道,他认识她的儿子,愿意替他捎一封信。   “举目无亲孤身单,哪来的纸笔写信函,”马有明唱到这里,揩着泪水,声音更加凄楚苍凉。   “众位听官,都来凑凑钱吧,张秀英要买信纸呢,”马有明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两滴眼泪滚到脸颊上。   涵子已泪流满面,马子元也流下两行清泪。   “老友每次唱书,都声情并茂,像是身临期境,明末的柳敬亭和苏昆生复出,也不过如此。”马子元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八字胡也跟着抖动。   “瞎仙唱书,唱到关键处,便不唱了,借书中人收唱书费,既风趣又自然,哎,瞎子不瞎成仙呢。他们的记忆力惊人,”马有明说着,喝了一口茶。   “哥,你快唱吧,下边怎么了?我正听着呢,”涵子急切地说。   马有明又唱起来。张秀英咬破手指,用血写了信,交给刘承佑,千叮咛万嘱咐,希望带到,刘承佑带着书信,率领卫队直奔皇城。   书没有唱完,但时间不早了,马子元的大儿子也回来了,马有明准备告辞。涵子赶快站起去做饭。马子元拉着马有明的手,硬要留他吃饭,马有明说不了,要赶快回家,因为妻子和三岁的女儿杏子在家等着呢。马子元也没再强留,送出大门。马有明走出西关时,已经日薄西山,余光映山,格外温柔美丽。   时间过得真快啊,秋去冬来又春至,不觉已是民国十七年三月了。宁河城虽小而且闭塞,但外出当脚户的也为数不少,所以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宁河人也马上就知道了。最近几天,人们纷纷传说着同一个话题:土匪反了。导河。太子寺。宁河等地,形势陡然紧张起来。阳历的三月,其实是农历的二月初,正是宁河人春耕之时(夏历比较适合宁河气候),汉回百姓抓紧种地,以防因雨雪误了春耕。   马有明左手扶着犁,右手拿着鞭子,边吆喝牛边暗思:一个毛头娃娃也反,咄咄怪事,这当中必有蹊跷。   “达,你把地犁斜了,阿妈怎么撒子呢,”杏子跳着。笑着,跑到马有明的面前喊。   马有明如梦方醒,赶快把绳子一扯,牛开始踏着地沟走,马有明又把地沟耕端正了。   “娃娃们反,这还是大人们引的路。大舅二舅都讲,近几年来反的人特别多;他们先带上一帮人,然后让政府军阀收编,委以高官,从此他们可以飞黄腾达了。计策虽好,可断送了自己部下的性命,也害了多少无辜的平民,糟蹋了多少良田。哎,伤天害理,天不佑你。”   马有明越想心越乱,东一犁,西一犁,胡乱种完地,就跟妻女回家了。   “毛头娃娃也反呢,这是啥世道,”马有明高个长脸,面孔清癯,今天脸拉得更长了,连连低声嘟囔。   马有明吃过晌午饭,因心中烦乱,再没有去种田,就上街去马子元家。两位老友互相问过好,寒暄了一会,自然直入正题,因为时下的形势,人人在关注。   “中原大战伊始,国民军东撤,甘肃空虚,土匪纷起,百姓遭难。特别是一个少年土匪,自称西楚霸王,东攻西掠,声势更其浩大,大有席卷全省之势。军阀受百姓供养,负守土职责,却互相观望,不肯出一兵来保境安民,还奢谈什么爱民如子,热爱桑梓。”说罢,马子元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们尕百姓也有错,不管哪个帮派的头子,野心再大,百姓只要不跟他们,头子都成了光杆司令,他们能成啥气候,能兴风作浪吗?’马有明接过马子元递过来的羊角把,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虽说马有明才二十八九岁,但复员回家,对目前稳定的生活很知足,既无官瘾,也无钱瘾,更不好色,也不想大鱼大肉的天天过,不饮酒不赌博,只想盼几个儿女,慢悠悠地,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再也不愿回到那快节奏的当兵生活了。今天听到那些令人不快的消息,马子元无意做生意,马有明无心情去种田。聊到天黑,马有明辞别马子元,背搭着双手往回走,心想:夏田快种上了,可秋田还没有下种,不管形势怎样,毕竟吃饭是大事。第二天一早,马有明和妻女赶着牛车,拉着犁和籽种,到前川种小麦。   不太宽的土路上,有的农民手牵着牛车,上面装满粮食,有的马车上拉着面柜和洋芋;尕毛驴的车上,拉着高高的一车被子和毛毡,还有卷成筒状的竹席。人人携儿带女,慌慌张张往宁河城方向走,似乎匪兵已经在后面赶来了。。更有甚者,仅仅赶着毛驴,驮着面粉,年轻的妻子抱着月娃,唠叨着粮食没拿呀。面柜呀。被之类,跟在赶毛驴的丈夫后面,脸露忧色;更多的是,孩子赶不上大人,或者走累了,不想走,但遭父母地斥责,于是就哭起来。马有明看着,不由心乱如麻,勉强种完路旁的地,便回家了。   阴历三月的宁河,春意萌动,处处显示着春天将喷薄而来的气势,宁静中给人以力量,给人以希望。现在,这一切在马有明心中黯然失色。他下意识地长叹一声。他经历过荒年,也经历过战乱,自幼听爷爷奶奶的讲述,什么吃了榆树皮造成大便秘结不通,吃老鼠,甚至煮人肉吃,土匪杀人如麻,夺人妻女,等等,现在一听到土匪反,马有明就毛骨悚然,百思不得其解,茫茫然不知所措,他认为应该到舅舅家走一趟,向舅舅讨个注意:进城还是不进,怎么个进法?把家产全部搬进城,不可能,那么搬些什么进城呢?金银。粮食。面粉。被子。毡。竹席。斧头。镰刀.牛车.三头大犏牛.桌凳反正很多很多,什么都舍不得抛下,常言道:搬三年家搬成一根棍,坐上三年家搬不动。马有明的舅舅在懂家场,跟马有明住的村‘马巷’,隔着一条溪水的河滩。吃过午饭,马有明便去舅舅家。他舅舅家的大门前,磐然矗立着一棵老榆树,有五六尺粗;象征着大户人家年年有余;枝条上缀满着密密麻麻的榆钱,虽未发芽,但枝繁叶茂的景象犹在目前。大门房头,正中横着一幅木匾,白底黑字:家和万事兴。门联已被风雨刷得退了红,但赵体的圆润妩媚依然存在:敦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马有明走进院中,静悄悄的,杏树已绽放着白里透红的小花,而啤太果树的叶子正在发芽。北房是上房,鹌鹑亭样式,住着长辈——马有明的外公已故,唯有姥姥健在,八十余矣。屋中靠后墙正中央,放着一张笨重的紫红色八仙桌,墙上挂着一幅蓬莱山水图,两旁挂着条幅,右联是:福如东海水长流;左联是:寿比南山不老松。马有明的姥姥坐在炕上,二舅端坐在八仙桌旁,方脸大耳,目光威严,虽然坐着,但可看出身材高大魁梧。马有明的舅母在院中来回走动,非常着急,似乎想说又不敢说。   “二舅,四周八乡的汉民,都往城里跑,我们怎么办呢?”马有明问过舅母和舅舅,跟姥姥寒暄了一会,就走近二舅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进城避乱——但这么大个家,怎么个搬法呢?撇下,实在舍不得;不撇,全县近三万人,城中如何安置,恐怕只能忍疼割爱了。有明,明天搬吧。”马有明的二舅说话,一向声如洪钟,口齿清楚,思路明晰,语气坚决。   “我的秋田还没有种上,”马有明无奈地说。   “算了,秋田和洋芋走着看,如形势再不紧,种也不迟。”马有明的二舅果断地说。   平日里慢悠悠的马有明,现在不能慢了,三步并成两步,走过河滩,跨过小溪,回到自己家中,向妻子复述了二舅的话,小女儿杏子不解地仰望着父母。   “脸色红润,始终带着微笑的母亲,今天怎么了,满脸惊恐,是不是狼来了?”小杏子这样想。   左邻有社,聚集在巷道中,议论纷纷,马有明家的两条藏獒,汪汪地向门外叫。   静静的宁河开始躁动起来。马有明平生第一个不眠之夜。终于等到天亮,开始搬家,而马有明无从下手,因为他什么也舍不得,扔掉吧,都是自己血一点汗一点挣来的啊,狠不下心。他什么都想拿,但是他舅舅说了,搬进城无处放。结果没有搬成,又耽搁了几天。姥姥和两个舅舅等不住了,派来两个自家的长工,帮他搬家。这下*上了,马有明必须做出决定。搬,扔,搬,装了一车。   “二老爷说,土匪来了,你们要迅速把粮食拉进城,其他东西全撇了,不然来不及了。”两个长工抢着对马有明说。   “砰。砰-”听见枪声响,两个长工不见了人影。牛车上已装满粮食.装有面粉的面柜,几袋子洋芋,大犏牛拖着老牛车,不安地站在院子里。马有明想,牛车太慢,已不能走脱,慌忙去把十几两纹银和几个袁大头埋下了,并做了记号,拉着妻子,抱着杏子,从后门逃出,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两条藏獒没有放脱,还拴着呢,要回去解开。妻子抱过来杏子,在墙边蹲下,马有明回到院子里,见黑色大犏牛拖着车辕,焦躁地站着。马有明先把犏牛卸下,再去解开藏獒的铁链。两条藏獒愤怒地咆哮。狂吠,跳过来,奔过去,似乎要挣脱铁链,出门去咬匪兵。越是着急,干啥越慢。费了好大劲,才解开铁绳,两条藏獒狂奔出门,他们要守卫主人的家,这是它们的职责。犏牛也奔出门去了,大概是去找草吃了。隔壁邻居的草房着火了,浓烟冲天。马有明想,跑地越快死地越早,不如回到屋里,寻一件防身兵器。马有明在炕头寻到一把马刀,出来抱上杏子,拉着妻子,不敢走大路,从懂家场河滩的白杨树林里走,奔向宁河城。     正文 四   阳历五月天,在宁河来说,正是仲春时节。白杨。柳树各色树种,竞相展叶;杏花开罢,接着是啤太果化,各家的后院里,果化一片洁白;当小铜铃似的啤太果,缀满树枝时,其他杂色树种,也你方唱罢我登场,正真成了花朵们嬉闹的季节。   县政府里充满严肃的气氛。马县长招来马巡官,以及在城中的所有士绅。大家商讨成立民团。   “首先宣布民团团总。经大家共同推举,团总一职由土豹子绅士担任......”马县长的话音未落,土豹子愤然站起。   “我不当。平日县上有好处,你们记不起我,我很少得到,现在土匪来了,你们把我拉上来做顶门杠,让我送命,是何居心!”土包子铁青着脸说。   “豹子老弟,你是屠户出身,杀过多少牲口,见过多少血——你的胆量你自己知道。你的七姨八太,那个不怕你,都说你一不高兴,就杀了妻妾。你相准邻居的地,就设计夺地,若得不到,便杀了那家的主人。我们全县的士绅那个不怕你!区区一土匪,怕啥!——平日的勇敢去哪里了?......”一个说话口无遮拦的绅士成尕吉站起来,似笑非笑的说。   “砰!砰!”成尕吉还没有说完,土包子站起,拔出手枪,向成尕吉的面门射击两枪。   成尕吉倒在血泊中,立时毙命。   “日奶奶的,敢揭我的短!——让我领头,最后败了,土匪找我来算账,你们干瞪眼!谁再揭我的短,成尕吉就是榜样!”土包子厉声喝道。   马县长和马巡官大吃一惊,没想到土豹子竟然在公共场合擅杀神士。   其他绅士,个个战战兢兢,脸色灰白,低垂着头,不敢看土豹子,有几个士绅还尿了裤子。   “成绅士所言,句句属实,并非污蔑之词。你本身就欺男霸女,欺压邻里,滥杀无辜。今天大家推举你,其实抬举,认为你有胆量,此时看来,你原是勇于私斗,怯于公战。不敢担当大任,而敢于射杀绅士,即是明证。”董郎挺愤然起身,神色具厉的说道。   “乳臭味干,还敢骂我!”土豹子用掌猛击桌子,厉声喝道,并且又拔出手枪。   “你大而不当,摆什么臭架子!会场擅杀神士,按法当诛!”董郎挺义正词严的说道,也拔出手枪,速度之快,都没有看清。   土豹子是宁河最大的绅士,也年长于董郎挺。   “大敌当前,我们不要伤了和气,二位坐下吧。”马县长只能做和事老,因为土豹子的哥哥在军阀部队里当营长,他不敢得罪。   “坐下吧,不要把事情闹大。”董郎挺的哥哥拉拉董郎挺的衣袖,低声说道。   “枪是用来维护国家统一、地方稳定的,而不是用来随便杀人的!你动不动拿枪指人,说明你不配带枪,要知道,用错了地方,是要受到法律的严惩!”董郎挺镇静自若,严厉说道。   “日奶奶的,还敢教训我!”土豹子在空中挥舞着枪,狂呼道。但是他不敢开枪,知道董郎挺不是脓包,而且还有个不怕死的外甥马有明。   “土豹子勇冠宁河,人人知晓,我就不多说了。可是诸位士绅官吏,宁河无事时,人人称能,自诩堪当大任。现在大敌当前,却畏首畏尾,不敢向前,特别是今天,土豹子会场行凶,枪击绅士,又跟吾弟几乎要火拼,在座的诸位中竟无一人出来说话制止,真令我心寒啊!”董郎挺的哥哥愤愤说道,神色凝重。他本是宽厚之人,不*到万一,绝不会说伤人的话。   “你们弟兄两不要一唱一和的来收拾我,以后等着瞧吧!”土豹子瞪着董郎挺的哥哥说道。   “土神士,你坐下,把枪收起来,听我说,——你不当团长可以,我们另选别人,”马县长回过神来说道。   “我也不参加民团,”土豹子未等马县长说完,厉声喊道。   “我们现在立个规矩,谁不参加民团可以,但是他的家小和财产不能进城。”马巡官也站起来,带点愤怒的说道。   “我惹谁了,你们今天都针对我!”土豹子瞪圆双眼,盯着每位扫视了一周。土豹子的眼光遇到董郎挺的双眼,两人怒目相向。   “诸位坐下,听我安排。首先派一县政府科员,去成尕吉家通知家人,来料理成尕吉后事。其次选正副团长和营长,后勤军需......”马县长站起来,高声说道。   最后,大家商议成立六个团,两个独立队。一致推荐巡官马凯祥为团总,李文桂为副团总,董家场人董儒珍兄弟为西城门团长副团长;第二团团长党存恕,三团团长何正仓,四团团长王万魁,五团团长康作仁,六团团长乔殿明,第一独立队队长张七伏,第二独立队队长王荣。分派已毕,当日各自去招募团丁。马巡官还兼巡城。招募团丁之费,暂由各团团长自己垫付,以后所需团丁之费,由马县长牵头募捐,县长先自捐五百大洋,鼓励各级官吏和士绅,以最大的能力捐助。百姓中选派代表募捐,凡在城中百姓,以极大的热情,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捐助。   三天中,招募团丁六千多人,募捐大洋近五千——因为守城是义务性质,只管伙食,不发津贴,五千大洋也算不少。火器方面,只有国民军的一个班是半自动步枪,其余都是老土炮,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长矛和大刀。近来,有十来个国民军逃来,由团丁接应入城,算是守城的力量又加强了一点。马有明被他的舅舅编在第一连第一排。第一团把守西关城门,马有明常跟在排长身后,昼夜巡防。老人妇女,自发地往城上搬运石头。木头和火药,自动步枪的子弹和手榴弹,由国民军自己搬运。所有能干活的男人,全部跟着国民军修补城墙,添满靠近教场的护城河。   有天晚上,月白风清,马有明跟着排长巡查到西城门,城墙垛口旁防守的团丁,大多数睡了,个别年龄稍大的,头也一点一点地打盹,稍有一响动,便惊醒了,望望城下,觉得没有动静,立刻又打起盹来。排长要叫醒他们,马有明建议不要叫,说他们白天干活,晚上站岗放哨,实在太累了,让他们休息休息,反正城外没什么动静。   马有明和排长还没走,隐隐约约从城下上来七八个人,马有明定睛一看,原来是马子元和他的长工。儿子和儿媳妇,担着几桶加了红糖和伏茶后熬的茶水,来慰劳守城的团丁。马子元说,虽然在夏天,但是夜间还是比较凉的,腹部容易受凉,拉肚子,喝上些热茶,既解渴又暖胃。排长和马有明叫起一排所有的团订,叫他们围到一起喝茶。有的团丁喝上两口,端着碗走到城墙垛口,向外张望一下,又喝起来。  正文 五   “别去看了,宁河城地形本身高,墙又厚实,墙根一带,空旷无人家,土匪不易接近,怕啥子。”一个原驻扎宁河的国民军说。   “唉,还是不能大意。我们在太子寺,有一个整编团,主要兵力扎在城中,听说土匪反了,团长派我们去安抚收编。我们大声宣传,国民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你们看,国民军初入甘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诱杀了陆洪涛的师长李长清,旅长包玉祥,消灭了陇南的张兆甲,孔繁锦,还有黄得贵和宋有才,整顿地方。老乡们,你们要相信国民军,”说话的国民军长相滑稽,语声幽默,他夸张的眼神和动作,逗得大伙吃吃笑起来。   “日奶奶的,你们说的好听,南方人跑到甘肃来打仗,让我们负担粮草,营长话音未落,一个带头的,从怀里掏出板斧,往往营长头上就是一斧头,立时脑浆迸裂,眼珠突出,挂在眼眶,其他人也同时动手,长衫下的斧子。切刀。剪子和腰刀,齐刷刷地拔出来,三个一组,五个一伙,围住国民军乱砍乱剁乱戳。国民军上刺刀来不及,拉枪栓开枪,也为时已晚,寡不敌众,不到两个小时,我们三百人全部被杀害,幸亏我是本地人,知道土匪情况,当时借口放哨,未敢进入人群,而是躲到村角,子弹上膛,一看情况不妙,就溜之大吉,两个青年发现我,狂奔追来,我转身两枪,前面的栽了个狗吃屎,后面的一个倒栽葱,都上天了。”那个国民军越说越来劲,演示被他打死的人的动作,先是头一栽,后是朝天躺下了,两眼一瞪,忽然坐起,两个巴掌一拍,舌头一吐,坐下沉默不语了。   “你说干啥呢,无缘无故,害了两条命,你是百姓我是兵,我们争啥呢,争墙角,争墙的地基,还是争地埂呢,我们跟着这样的长官到底在干什么?”另一个国民军说道。   马子元从这个国民军的幽默叙述中,听出一个道理,战乱只有益于一些政客和野心家,决无益于平头百姓。老百姓受煽动蛊惑,盲目地跟着起哄,结果给自己带来失去亲人的痛苦,要知道,神仙打仗,凡人遭难。战乱不休,国家整体经济上不去且不说,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而导致国家混乱的上层人士以及领头人,他们依然衣食无忧,可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各民族,有什么好处呢?你看,从清末到民国,做官的和大商人,依然是大官僚和大地主的后代,平头百姓哪有份呢。马子元的这些想法,曾经对自己的亲戚朋友说过,都有同感,但不敢在公众场合说,因为怕遭到某些人的非议。   “国民军损失了一个营,士气大跌,土匪潮水般涌来,敌众我寡,城中又无水,不久城破,一个整编团几乎全部阵亡,哎,上千冤魂,却做了异地野鬼,无家可归,他们的妻子儿女还在家等着呢。”说到这里,这个国民军无奈地摇摇头。   “这都是大人物们造成的,尕百姓懂个啥?大人物导致了社会动乱,却控制不了局势地发展,真是作孽。”忽然,马有明愤愤地冒出这么几句话。  正文 六   八方城也被攻开了,河州城被围攻近两个月,还是纹丝不动,主要得力于河州秀才张质生,他清楚河州民情,特别是了解那些是中间派,那些是极端派,据此向守城的国民军团长出谋划策。”一个从河州外围阵地逃来的国民军说。   “唉,土匪作乱,政府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大小军阀把土匪收编,头目委以军职,当做意外收获,借此壮大自己的实力。这些头目仍然自领其众,为非作歹。政府即军阀的政府,军阀即政府,土匪变军阀,这就导致了野心家屡屡生乱,以期达到个人目的。收编,叛乱,再收编,恶性循环。百姓无知,把灾难和怨恨,互相算到对方头上,变成百姓互相仇杀,可悲啊,肉食者是何心肠。”马子元带着忧郁的语气说道。   “兵匪不分,这是国家的不幸,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不幸,”马有明想起了他二舅的这几句活,缓缓说道。   茶水喝完了,马子元带着家人和长工下城去了,马有明和排长继续查哨。   这天夜里,马县长和正副团总以及各团长绅士,在县衙里开会。   “据可靠情报,土匪仍在围攻河州城,现在围宁河城的是部分匪兵。我们趁这个机会,除抓紧修缮城池外,再搜集一些粮食,这是守城的大事。经商讨决定:一团的第三营守西城门,一二营由兼任营长的副团长董郎挺带队,赶走西关至杜家河一带的匪兵,由副营长带一千民夫,一百辆马车和驴车,搜集西关至张家庄一带的粮食,凡是能吃的东西,能搜集到尽可能多搜集;二营留下一个连守住后城门,由二营营长带两个连,击溃前川一带匪兵,由营副带一千民夫,也带一百辆车,在梁家庄一带搜集粮草;三营营长沈福祥,摔两个连,带着民夫和马车,在沈家庄区域搜集粮草。各位士绅和各级官吏,需积极协助民团,凑起民夫和马车。三位营长在明天拂晓,务必按时出城,违者斩无赦”。董郎挺的哥哥董团长,布置完毕,宣布散会。   夜间四点左右,正是铁李拐偷锅做饭的时候,天虽然漆黑,人人明白黎明马上就到。董郎挺带着团丁和民夫,在西城门忙乱着。马车和驴车车厢里装满石头和沾过清油的草疙瘩,民夫每三个人当中,有一个手持长矛,其余两个手拿长棍作为防身武器。团丁每三人一组,身背大刀,手握老土炮。一阵漆黑过后,已能看清街道,董郎挺一声令下,马车和民夫先冲出城门,团丁随后涌出,次后是驴车。民夫把马车上的草疙瘩点燃   ,纷纷扔向匪兵,再从车上取石头乱打。团丁三人一组,专攻拿半自动步枪的匪兵。城墙上的团丁助喊,一时间,整个西关街火球飞舞,杀声震天。匪兵措手不及,无法抵抗,纷纷溃退,一直向林家沟河滩和后寨子河滩退去。在西方已是立体的闪电战,而在宁河依旧像洪秀全起事时一样,兵器土洋夹杂,冷兵器肉搏,其落后和惨烈可想而知。   ,  正文 七   早晨的太阳依然金灿灿的,温和地洒满山川;宁河的早晨,依旧这样宁静,这样美丽,在甘肃地区,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冬暖夏凉,不刮大风的县城。   打退匪兵,一营守在后寨子河滩口,二营扎在林家沟河滩,堵住匪兵,副营长带着民夫和车辆,挨家挨户,搜索粮食,凡是可吃的东西,一律搬进城。   “副团长,应该把西关一带的房屋全部烧掉,以利于坚壁清野。”出身国民军的三排长建议道。   “不行。虽然说,烧掉房屋,土匪失去了藏身的屏障,减少了对城墙的威胁,但是土匪终究会剿灭,到那时,百姓无容身之处,政府财力有限,无力援建。”董郎挺语气坚定地说。   由于这个国民军的提醒,董郎挺立刻派两个传令兵,迅速到各营传达命令,严禁烧毁房屋。忽然人喊马嘶,从后寨子河滩冲出一彪马队,最前面一个头裹红巾,身穿白衬衣,一条裤口有松紧的白裤子,身背步枪,手持长矛,嘴里还夹一柄长刀,右手紧紧提着马缰绳。马有明一看就知道,这是匪兵首领。那首领旋风似的冲入民团阵中,后面尘土飞扬。马队个个四蹄腾空,前挖后踢,*得团丁纷纷后退,跌倒的,有被匪兵刺伤的,不一而足。匪首用长矛左刺右戳,前挑后档,眨眼间已冲到董郎挺面前,董郎挺面不改色,举起左轮手枪要打,三个国民军和三个团丁,抢着跑过来,端着刺刀或长矛,围住这个匪首,然而这个匪首是武把子,他的长矛龙飞蛇舞,不到半个小时,连续戳伤两个国民军,马踏到一个团丁。   “妈的,还不赶快给我上,站着干什么,”国民军出身的连长用半自动步枪的枪托,狠狠击了一下马有明的屁股,高声喊道。   站在董郎挺身旁的马有明,如梦方醒,立刻把腰间的麻绳往紧一勒,手提马刀,奔向这个匪首,举刀便砍马蹄。匪首举矛便刺,马有明用刀背向上一挡,再翻刀一剁,把矛头削掉,匪首急接嘴中长刀,左砍右劈,马有明不理睬,瞅机会专砍马蹄,匪首慌了,不去砍马有明,而是猛力砍刀,马有明将计就计,用刀背去挡刀锋,匪首由于用力太猛,而长刀又是精钢制成,异常锋利,长刀直劈入马有明的刀背一寸多深。马有明用力一拉,匪首几乎栽下马来,幸亏匪首马术高,没跌下来,他两腿又紧紧地盘住马前肩,连忙取背上的步枪。马有明早已把刀插入背鞘,夺过身旁的团丁的老土炮,点燃药捻,举起一枪,“砰”的一声,马有明面前冒起一团浓烟,枪筒里的钢蛋粒,喷向匪首的胸部,脸上,钢砂钻入,火辣辣的疼痛,匪首哇哇大叫,连喊‘快逃’,用巴掌连拍马屁股,一溜烟地跑了。国民军和团丁举枪要打,董郎挺说算了,都是本地人,打死越多,结怨越深,还是赶快把装上的粮食拉进城,万一二连守不住干沟河滩,大家就进不了城。   这一仗,双方各死伤几十个。   董郎挺命令副营长拉着伤员和粮食进城,自己和马有明断后。   忽然,宁河城墙外围冒出两股土匪,约莫有几千人,都骑着一色红鬃马,边向董郎挺本来,便胡乱放枪。   “准备战斗!”董郎挺大喊一声,迅速跃入街道两旁房屋后面,瞄准射击,其他队员,跟着藏在残垣断壁后面,投出手榴弹。马有明伏在董郎挺的身旁,不慌不忙,架好长枪,瞄准一个,扣一次扳机,真是枪法精准,一枪一个,弹无虚发。跑在最前面的马队,人被击中,跌下马来,而战马一直向前狂奔。激战两个小时,董郎挺的团丁们,随身带的子弹和手榴弹用尽。情势危急,援兵又不来。   “拿枪的上刺刀!带刀的,扔掉枪,听我口令,跟土匪肉搏!”董郎挺低声喊道。   “杀——杀——,”土匪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旋风似的冲到阵前,乱砍乱剁,如同砍柴,面露非常过瘾之情,毫无怜惜和害怕的意思。   土匪因为在马上,人借马力,久战不乏,而团丁单人在地,既要躲避马踏,又要跟土匪拼杀,战不多时,力尽被杀。马有明虽是武林高手,但心怀仁慈,开枪总不想一枪毙命,刺敌还是不想一刀害其性命,大有宋襄公精神。   “外甥!敌残我慈,是愚蠢行为!外甥绝不能心慈手软!”董郎挺眼看自己的团丁被土匪砍杀殆尽,一边拾起被杀死的土匪的冲锋枪扫射,一边大呼道。   “我不杀人!人却要杀我!老天爷啊!莫办法了!今天老子要大开杀戒了!”马有明只听见一句舅舅的‘不能手软’,再什么也没有听到,自己奋起虎威,扔掉没有子弹的枪,抡起大马刀,身子旋起一百八十度,马刀跟着旋转,速度之快,像飞机的螺旋桨,马有明所过之处,遇到马不是削掉了马蹄就是削掉了马首,遇到土匪,要么连腰砍断,要么削去头颅。混战几个小时,董郎挺和马有明精疲力竭了,而土匪骑兵约半数还存在。   “唉!我死不足惜!一旦西城门失守,殃及全城,死不瞑目!”董郎挺仰天叹道。   “舅舅哪里话,我们现在死,阎王爷还不要!”马有明背对着董郎挺,怒视着与他相持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土匪头子。   突然间,董郎挺和马有明周围的土匪纷纷逃窜,土匪后面杀声震天。董郎挺和马有明也趁机奋力冲杀,突出重围。   原来李文桂团是接应董朗挺团的预备队,扎在前川策应。当土匪知道民团出城抢收粮食是时,也大举出动,全面进攻宁河。   李文桂团侧翼受到巨大压力,同时探马回报,董郎挺的运粮团在西关街与土匪骑兵激战。李文桂当即决定,留下两个营抵御,自带一个营直扑西关街,从土匪后面猛冲猛打,将一营骑兵彻底消灭,救出董郎挺和马有明。   “既然土匪能从姚家坡下来,那么防守在护城河旁的土包子团有问题了,我们赶快去看一下。”董郎挺向李文桂说道。   “好吧,马上就走。”李文桂立刻带兵跟董郎挺一起上了姚家坡。   从倒塌的民屋中出来两个团丁,跑来加入他们的队伍。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李文桂问道。   “土包子团的,”其中一个团丁答道。   “你们团被打散了吗?”董郎挺急切地问道。   “嗨,打什么散,土匪骑兵一来,团长就带着我们跑了,我们几个人跑得慢,没有跟上,落下来了,就藏在民房里。”另一个团丁说。   其实,土豹子带着一团人奔跑,冲散了守护城河的另一个团,损失极大。   “我们赶快上教场,那是守住宁河城的要地。”董郎挺向李文桂建议道。   “好吧。”李文桂和董郎挺带着一营兵,奔上校场。   校场的防御工事一片狼藉,团丁死伤枕藉,均被挖眼破腹,惨不忍睹。   “校场防御所托非人,一旦失守,宁河城不保矣。为今之计,非君侯不可。”董郎挺拉起李文桂的手,郑重其事的说。   “自守家园,怎能推脱,我听你的话,当仁不让。”李文桂点点头,慨然答应了。   董郎挺和马有明帮助李文桂营修缮防御工事,掩埋死难的团丁。   除了土包子团而外,其他团齐心协力,将土匪的进攻全部打退,回到原防御地防守。   夜间召开紧急会议,马县长和团总马凯祥宣布,撤销土豹子团长职务,由乔殿明任职,另成立一个团,张玉润为团长,这样民团增加为七个。校场的护城河在董郎挺的建议下,改派李文桂防守。   宁河城附近的所有村庄,齐齐地被搜索了一遍。所有的团丁和民夫进城后,紧闭城门,严加防守。董郎挺带着营连长昼夜巡防,查看城墙修补的如何。到了教场一带城墙,董郎挺面向三连长,手指着护城河说:“这里的护城河,宽十余丈,     正文 八   护城河,宽十余丈,深近三丈,河底常年稀泥淤积,形成油泥,人一旦陷进去,就越陷越深,根本出不来,所以说,护城河是个天然屏障,从整个城墙来说,靠近教场的城墙相对低一点,但是你们只要把土匪挡在护城河外边,城墙就非常安全,守住城墙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决不能掉以轻心。还要配合城外守护城河的李文桂团,防止土匪破坏护城河。”   “是。我们与城墙共存亡。”三连长原是国民军老兵,他唰地立正,自信地喊道,同时敬了一个军礼。   “三连长,不是共存亡,而是必须保住城墙,还要保住百分之八十的弟兄,多动脑子,多问当地团丁。”董郎挺拍拍三连长的肩膀,神情严肃,语气坚定地说。   董郎挺转到西城门,叫来一个连长。他是本地人,很早就参加了国民军,在部队里学了点文化,喜欢读《三国演义》,虽说夹生半熟,不求甚解,但里面的计谋还是熟背了的。   “西城门前面,房屋多,土匪借遮蔽物,容易靠近城墙根,要严防土匪炸城墙角,一旦被炸开缺口,那就麻烦大了。城墙的每个垛口,增加一名快枪手,凡靠近城墙根的土匪,必须击毙,因为关系到全城三万多人的存亡。”董郎挺依然脸色很重,声音宏亮,略带沙哑地说。   “副团长,我竭尽全力就是了,尽人事以听天命吧,”一连长神情凝重地说,平时暴躁的脾气不知哪里去了。能否守住城门,他的确没有把握。   “我们的火药和子弹有限,应多准备石头和半截木棒,草疙瘩,子弹尽可能留给枪手,让枪手专打头子,树倒猢狲散嘛,土匪出于民,不可能尽杀,蛇无头不行,记住,专打头子。”董郎挺听了一连长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说。   董郎挺叫来副营长和马子元,在城墙最安全处,找来一个高音喇叭,向外做宣传。   马子元急不可耐地对着喇叭就喊话,因为他有一肚子的话,向自己的同胞讲,不愿看到亲戚朋友流血,也不愿看到他人被屠杀。他大声地说,大家原是一个宁河人,都生活在宁河大地,相依相存,人情上沾情带故,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马子元在这方面深有感触,所以工作起来不遗余力,也颇有成效。   平静了一周左右,城外忽然大乱起来,而且愈来愈乱,城内百姓也恐慌起来,因为土匪主力攻河州城受挫,转趋宁河来。  正文 九   有天上午,风和日丽。大概十万匪兵,从南阳山坡下来。   马县长。董团长和许多士绅,站在后城门墙顶,瞭望南阳山,神情特别紧张,谁也没有一句话,但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应付十万匪兵。南阳山坡上,数不清的白旗旗,密密麻麻,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像马黄蜂一样,工蜂和义蜂围裹着蜂王,像旋风一样旋转着,,从坡顶向坡根滚动,似乎嗡嗡之声都能听道。   “土匪来了,”全城上下,顿时一片紧张。   当天中午,十万土匪团团围住了宁河城。宁河,这块幽静而秀美的土地,开始变得血腥起来,再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匪兵大多持有半自动步枪,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老土炮和刀矛。匪首指挥匪兵,向城上齐射,一时间,土炮声和枪声,此起彼伏,烟雾弥漫,火药味呛人。城墙上,开始对射了一阵。董郎挺觉得对方火力太猛,自己的团丁迅速造成很大伤亡,于是立刻命令传令兵,火速传达命令:暂时伏在墙下,等匪兵射罢,开始冲锋时,再起身射击。   宁河城墙用七成黄土,两成黑土和一成红土筑成。据父辈讲,是为防鞑子修建。当时宁河仅仅是一个驿站,元末明初,明将邓愈,动员宁河地区百姓,和他的将士一道筑城。运来的土太干,就先浇水浸湿,然后用石夯,两人边唱边夯,更多的人使用石杵,单人反复用力砸。时至今日,城墙坚硬如石,墙壁从未脱落。因为城墙高,匪兵的手榴弹投不上去。董郎挺的这一招‘避其锋芒’很有效,迅速减少了自己人的伤亡。约两个多小时,匪首见城上没有动静,下令冲锋,匪兵一窝蜂似的冲向城门。   “打’,董郎挺一声令下,首先一枪,打倒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匪兵,十几条国民军的半自动步枪,几百条老土炮,喷着火焰,射向匪兵,同时,妇女老人和民夫,把石头。半截木头,扔下城墙,未到墙根的匪兵,被枪掠倒一片,到了墙根的,被石头和木头砸中,或死或伤,鬼哭狼嚎,乱成一片,纷纷后退。   昼夜不停,围攻了一周,效果不大,匪首西楚霸王找来神枪手,专门瞄准城墙垛口,一经发现人影,就一枪,马有明身旁的好几个团丁倒下了,团丁们再不敢抬头,也不敢从垛口往外瞧,只弯着腰,将枪塞入垛口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