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 大漠黄沙,长烟落日。极目远眺,绵延起伏的漠海沙丘在夕阳的勾勒下,呈现出一派梦幻般的迷人晚情,蔚为壮观。 蓦地,好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一样,沙丘之上忽然人影幢幢。 这是一群背刀带箭的疲惫身影,远远望去,就像是逡巡在海市蜃楼中的幽灵。分不出老少,也辨不清面容,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个灰色的影子在天地间蠕动。夕阳好奇地打量着这些狼狈不堪的沙漠过客,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大汉王朝的西北边陲,这些人看上去像一群戍边将士;也许他们刚刚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人在归途,也许他们是某次惨烈战役中幸存下来的散兵游勇。 突然,西北天际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眨眼间,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彻地连天横扫大漠。美丽的沙漠晚情瞬间变得昏天黑地,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当夕阳战战兢兢地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沙丘上的人影不见了,不知是像神仙一样乘风归去,还是永远地被埋葬在了这美丽的大漠沙海。 清晨,一群“捡海”的妇女在水面上发现了几个大冰坨子,捞起来一看,原来是些被冻僵了的男人。女人们把这些人弄回她们居住的山洞,用蛇酒为他们擦揉身体,灌服鹿血和乳汁为他们充饥解渴。几天以后,这些男人居然奇迹般的活过来了! 很长时间以后女人们才了解到,这些男人是来自一个叫大汉帝国的戍边将士,在行军途中突遇风暴被卷上了天空,不过这里的女人们始终把他们当成是上天和太阳神赐给她们的礼物。 这些从天而降的男人几乎无所不能:他们教女人们学会了纺麻织布,让她们从此告别了穿树叶、兽皮的历史;他们把石头烧化,铸成刀箭,打猎抓鱼比竹签、木棒厉害多了;他们还用石头、泥土和木头搭起了一种叫“房子”的东西,住在里边既方便又舒服而且还能抵御毒蛇猛兽。 救人的女人们是一个形将灭绝的原始部落,自从十几年前的一场瘟疫夺走了部落里所有男人的性命,这个原本强大的部落人口已锐减到了百余人,而且多数是老弱病残。 年轻的女头人把这些“上天赐予的礼物”公平地分配给了手下的各个家族,而她自己留下的则是这些男人中最最优秀的一个。 随着汉人们的加入,整个部落开始充满了勃勃生机。许多年以后,部落里的所有家族已经是人丁兴旺、子孙满堂。汉人们还不厌其烦地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取了名字,弄得女人们好长时间都分不清到底谁叫个啥。 随着部落的不断壮大,头人索性把首领的位子让给了她的“丈夫”,自己领着一大群孩子一门心思地做起了“夫人”。 女头人的丈夫叫东方淮阳,是大汉太中大夫东方朔的后人,人称“金戣将军”。东方淮阳不但武艺高强且颇有才识,在征服了其他部落以后,他按照汉朝吏制在这里建立了政权,并将周礼汉仪广为传授,汉语也很快成了这里唯一的“官方语言”。因为当地人一直把这里称作“飞来的地方”,而这些汉朝将士又真的是“乘”风而来,“飞来国”也便因此而得名。东方淮阳还在太阳山下建起了自己的都城,取名“汉臣城”,他也顺理成章的做了飞来国的第一任国王。 几十年以后,汉朝将士们逐渐变老了,他们有些思念家乡了……可是,家乡在哪儿啊! 飞来国三面环海,只有西面与大陆若即若离,有点儿像漂泊在海岸边的一条小舢舨。 要想找到回乡的路,就必须首先走出飞来国;然而,这对飞来国人来说,却仿佛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征服的恶梦。 把飞来国与大陆隔开的是一条血河和一道山谷。血河坐落在飞来国的西北部,因其水色微红而得名。据说血河宽得吓人,一眼望不到边,不但水中有吃人的怪兽,岸边也是妖魔鬼怪出没无常,没人敢靠近。南边的山谷叫“魔谷”,一端与血河交汇,一端跟大海相连。相传魔谷宽八百里、深百丈,谷内终日妖雾氤氲、鬼哭狼嚎,历来落入魔谷者,没有一人生还;飞来国有人犯了死罪,常以“坠谷”来代替斩刑。 尽管血河、魔谷凶险异常,但为了“走出国门”,国王还是选派艺高胆大的英雄,高唱着“壮士一去不复还”,数次入谷临河寻找出路。只可惜英雄悲壮,结果如歌。 陆上走不出去,就只能从海上想办法了。于是国王督造了几条大船,他要亲自带队出海,去寻找一条归国之路。 临行前,国王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并留下祖训: 飞来国人乃大汉子民,归国还乡、认祖归宗乃吾辈之天责。若本王此次归国失败,则今后所有飞来国人要不移此志,王族子孙必首当其冲。日后所有人等,不论高低贵贱,男女老幼,凡能成此大志者,即为飞来国主! 飞来国人洒泪送别了老国王和他的随行勇士们。 一个月以后,信鸟拖着受伤的翅膀带回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老国王的归国船队在海上遇难了! 从此以后,飞来国人世世代代遵从祖训,寻找祖国。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出征!无数飞来国的优秀子孙,为了这一执著的信念,慷慨赴义,视死如归! 不知过了多少年,多少代,飞来国人不忘祖训、归心依旧。后来,人们在老国王出发的海边建起了一座“英雄阁”用以激励后人。每年到了老国王出发的日子,历代飞来国主都要带着子孙们来到英雄阁,面对祖先,歃血盟誓:不忘祖训,矢志归国! 正文 第一章 明争暗斗 八月十六日是飞来国一个不寻常日子,历代寻找祖国的勇士们都是在这一天启程,去完成祖宗神圣的嘱托;这一天也是个令人伤心的日子,不论是海上还是陆地,寻祖之人十有八九不能生还! 一次次悲壮的送别,一年年绝望地等待……慢慢的,一些习惯于养尊处优的人们开始对寻祖大业产生了动摇,有的甚至玩弄伎俩,以求自家子弟不致遭此“厄运”。每当朝中要选派出寻勇士的时候,王族之中总会有一场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致使寻祖归国这一神圣使命,渐渐变得让人厌烦、惶恐,有时国王甚至不得不采取“天择”的手段在王族之中强行选派“归国勇士”。 所谓“天择”,实际上就是抓阄儿……没办法,谁都不想去,为了公平起见,也只能让老天爷当家了。 光阴荏苒,二百多年过去了。如今是飞来国的第十代王朝,眼看新一茬王室子孙已经成年,又该是选派出寻勇士的时候了。 以往,越是临近“天择”,朝野上下越是安静,静得让人发怵,仿佛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等待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生死抉择。 本朝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离“天择”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天了,国王家里却依旧为寻祖归国的人选之事争得不可开交! 本朝国王有两位王子:大王子东方仁,二王子东方义。 大王子东方仁为人忠厚老实,坦诚正直,文武皆能。两年来他苦练水上功夫,下决心要征服大海,为飞来国闯出一条归国之路。国王选人的旨意一下,大王子便主动请缨带队出征;这下可乐坏了那些挖空心思逃避出寻的王公贵族,也急坏了东方仁的生母王后娘娘。 为了阻止东方仁出寻,王后不顾国母威仪,大闹朝堂,并且以死来要挟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她甚至把一腔怨气,撒到二王子东方义这个没娘的孩子头上。 ——国王本来就对这厮儿宠爱有加,万一我儿此次出寻一去不归,且不说亲生骨肉难以割舍,王位也要白白便宜了这个小杂种。别人去赴汤蹈火,他却在家里坐享其成,天理何在……今番我儿若要有个三长两短,那这小孽障也别想安生! 一想到二王子东方义,王后的眼神里便充满了一种女人少有的狠毒与杀气。 王后的仇恨源于二王子东方义对王位的威胁,更源于十年前的一桩未了情怨。 其实,王后周氏也曾经是一位深明大义的贤达女子,并且为飞来国的寻祖大业做出过不小的牺牲。 十八年前,周氏的丈夫东方一志尚未继承王位。那一年,作为东方家族的子孙,东方一志被选为归国勇士,率队出寻。圣旨一下,周氏二话没说,默默地为夫君准备行装;而此时,这个女人有充足的理由把丈夫留在自己身边。 在王室子孙中,东方一志并非首选的嫡系成员。他是在连续两个中选王子神秘失踪后,不得不进行第三次“天择”时才被选中的;而那些被选中的王子为何失踪,连小孩子心里都明白。 离英雄阁不远有一座飞来国最高的山峰叫太阳山,飞来国人崇拜太阳,把太阳山奉为神山。英雄们出海的那一天,周氏怀抱不满周岁的幼子,登上了高高的太阳山,一双泪眼目送着丈夫的船队缓缓驶入大海、驶入了那初升的太阳。这个坚强的女人没有一声抱怨,她默默地眺望着,眺望着……这样的送行十之八九将成为永诀,她要尽可能多的看一眼自己的丈夫,把亲人最后的音容笑貌牢牢地刻在心里,让那无尽的思念化做梦中的永恒! 山下的人们静静的望着她,望着他们心目中这位贤德而又坚强的妻子……人们称她是飞来国最伟大的女人。 她没有想到丈夫还能回来,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当上王后。 丈夫走后,周氏每日怀抱幼子眺望大海。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希望慢慢的被时光消磨得所剩无几,而绝望却早已把“寡妇”两个字写进了人们的眼神和她的生活。后来,丈夫的名字被刻进了英雄阁,王族墓园里又多了一座令人哀恸的衣冠塚。 周氏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把无限的哀思化作了生命的力量,在心中支撑起了一个坚定的信念:把独子抚养成人,以慰夫君的在天之灵! 也许是周氏的精神感动了上苍,也许是她丈夫命不该绝,就在人们把东方一志的名字刻到英雄阁的第二年,他竟然奇迹般的回到了飞来国,而且还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夷女子。 飞来国的周边的海域仿佛被妖怪施了魔咒,出去的船只不管走哪个方向,都无一例外的会落入一个风暴的怪圈。东方一志的船队遇险后,小伙子奇迹般地在大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一个金发姑娘救上了一座荒岛。 荒岛上只有姑娘父女两个人,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姑娘的父亲原是一个叫红毛国的地方的国君,因朝中发生政变,父女俩被放逐到了海上。 东方一志上岛后不久,那位可怜的父亲便染病去世了。东方一志养好身体后,念念不忘归国还乡,他在岛上砍伐树木,准备自造舟船再次登程。 飞来国人的故事感动了那位金发姑娘,她把自己的大船送给东方一志,决定跟着这个有志气的年轻人一起走完他的生死旅程。 两个年轻人出发后不久,再次遇上了强大的风暴。他们昏天黑地的在海上挣扎了一天一夜,居然鬼使神差地被吹回到了飞来国近海。船儿触焦沉没了,东方一志与金发姑娘拼死游到了岸边,总算捡回了两条命。 接下来周氏的命运自然不必细说,丈夫出人意料的生还并当上了国王,她也顺理成章的做了万众敬仰的国母娘娘。 周氏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烦恼。东方一志做了国王后没几天,便将那个外夷姑娘迎娶入宫封为玉妃。一开始,王后念那姑娘家中遭难,况且又救过丈夫的性命,也没过分计较;可谁知自打玉妃进宫以后,丈夫对她的迷恋竟然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终日缠绵、形影不离,就连她这个王后想见国王一面都不容易。朝中大臣们颇有微辞,而王后每每相劝,国王却充耳不闻。王后无奈,只得把一腔怨恨统统记到了玉妃一个人身上。后来,玉妃生下了一位王子,国王更是对她宠爱有加,也就越发冷落了王后。日积月累,王后对玉妃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一颗原本善良的心也开始因嫉生恨,变得异常歹毒和不择手段。 ——再不想办法除掉这个“外国狐狸精”,别说是“失宠”,恐怕连自己王后的宝座都有被颠覆的危险! 就在王后恨得咬牙切齿而苦无良策之时,飞来国来了一个叫梅阁劳的道士。此人上知天文、下识地理,通晓阴阳八卦、能断日月阴晴,被国王拜为国师。一日,王后偶然遇之,他竟然一语道出了王后心中的积怨!王后向国师讨教良策,国师一口答应帮王后除掉玉妃这个让她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 这一年适逢飞来国多难,山崩海啸,风雹瘟疫,百姓苦不堪言。国师趁机使人放出风来,说宫中外夷女子实为妖魔所变,乃百祸之源,此妖不除,飞来国不日将有亡国灭种之患!一时间,有关玉妃母子的恐怖流言在全国传得沸沸扬扬,文武百官纷纷进言,请国王速做决断,以安众生。一开始,国王对这一切并没太往心里去,可是时间一长,经不住文武百官的苦苦相谏,加之国师频频施展魔法在宫中制造种种幻象诬陷玉妃,致使国王不得不痛下决心将玉妃赶出了王宫,而此时玉妃的儿子二王子东方义还不到五岁。 初战告捷的王后和梅阁劳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玉妃一天不消失,王后便一天不得安宁。就在玉妃被赶出王宫的第三天,梅阁劳再次以魔法制造了二王子暴亡的假象,并将“尸体”丢在了玉妃栖身的茅草屋前。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玉妃——这个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进的可怜姑娘,怀抱“爱子的尸体”,呼唤着丈夫的名字,纵身跳下了魔谷。 ——苦命的女人! 玉妃坠谷以后,有人提出应该将二王子也一同除掉,以绝后患。国王疼爱幼子,死活不肯;王后和梅阁劳无奈,只好暂且作罢。 大王子东方仁的大义与勇敢令国王欣慰,他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儿子,但他心里明白,作为国王,此时不能有半点儿私念,否则,将对不起那些倒在寻祖路上的先烈,无颜面对东方家族的列祖列宗。连日来,国王一边认真向儿子传授自己在海上的航行经验以及可能遇到的各种险情和应急措施,一边亲自督办船队所需一切应用之物,只等出发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王后见自己的努力无法动摇丈夫和儿子的决心,无奈之下急召梅阁劳入宫商讨对策。 “王后娘娘,您的机会来了……”国师一进门高兴地对王后道。 梅阁劳看上去有四十左右岁,个子不算太高,虽然已经做了国师,但依旧是道装拂尘、一副出家人的打扮。别看这家伙生得面庞清瘦、身体单薄,但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的文弱之气;而举手投足间的阵阵罡风和眉宇间透出的目空一切的聪明与狡诈,显示出了一个身怀绝技者的自信和咄咄逼人。 王后的年龄和国师差不多,多年的宫廷生活使这位基质不错的平民女子显得比她的实际年龄更加年轻、靓丽,原本质朴清纯的大眼睛,如今也变得如同大海一样的深不可测。 对国师的到来王后似乎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她甚至对梅阁劳的兴致勃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 “唉,机会……哀家还能有什么机会……” “王后娘娘,臣在进宫之时碰见了两位王子,他们正在为出寻之事争论不休——那个小东西也闹着要出去呢!” “那又怎么样?” “我们正好借题发挥,然后……” “唉呀,我的国师大人……”王后不耐烦地打断梅阁劳,“大王子出寻的请求陛下已经恩准啦!” 梅阁劳道:“娘娘别着急,臣自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啊?你……你真的有办法?”王后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儿,“那太好了,国师大人,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不论你想什么办法,说什么也不能让我儿去冒这个险……喔,我可怜的孩子……” 王后联想起了十七年前母子在太阳山上送别亲人的悲凉,不禁潸然泪下。 “为臣正是要利用这个机会让陛下改变主意,留下大王子,‘成全’东方义。” “太好了!只要那个小东西一出去,就……就别再让他回来!” 王后说这话时,眼睛里流露出了当年跟梅阁劳一起算计东方义生母时的那种不共戴天的杀气。 “放心吧娘娘,二王子殿下一定会成为英雄阁里的又一位‘归国烈士’!” 不知梅阁劳哪来如此强烈的深仇大恨,一说到对付二王子东方义,居然也是一脸的同仇敌忾、咬牙切齿。 梅阁劳说的一点儿不错,此刻两位王子正在为出寻之事争执得不可开交! 自从得知父王决定让王兄率队出寻后,二王子东方义便一直吵着要与东方仁一争高下,要求父王以“天择”决定谁去谁留。 别看两位王子不是一奶同胞,但二人自幼在一起习文练武,朝夕相伴,感情甚笃;加之二王子自小失去母爱,东方仁年长他几岁且为人忠厚,自然少不了对二王子的多方关照,因此在东方义眼里,王兄和父王一样都是他最亲最近的人。 二王子东方义别看年龄不大,但他天资聪慧、机智灵活,文武皆不在东方仁之下,所以大王子也十分佩服和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两位王子的表现令人振奋,但国王绝不会让二王子东方义涉险出寻。一来二王子年纪尚小,不宜当此重任;二来国王也一直在为十年前的那场闹剧深感自责,他发誓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可怜的玉妃留下的这唯一的一点骨血。 遭到父王的回绝后,二王子东方义想来找母后帮忙,不料却在门外遭到王兄挡驾:大王子不许东方义去找母后说情,更不让他再提出寻之事! 父王和王兄的固执让东方义不得不另辟蹊径,他开始偷偷地在心里酝酿着一个大胆的行动。 第二天早朝,梅阁劳和几位重臣联名奏本,齐颂本朝之盛世,国王之英明,居然有两位王子争相为国出寻,如此深明大义之壮举可谓空前绝后云云。 国王看着奏章,心里一阵飘飘然,好不受用……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虚荣”这个东西有时就跟金钱美女一样,很容易让人找不着北。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但良药和忠言给人的感觉,有时就是不如“拍马屁”来得舒服。 梅阁劳盛赞本朝归国有三大佳话:两位王子主动请缨、争相报国,历朝历代实属罕见,此乃第一佳话;二王子年少志大、忠勇可嘉,此乃第二佳话……说到第三,梅阁劳故意拉长腔调,欲言又止。国王听得兴致正浓,催问梅阁劳道:“国师为何吞吞吐吐?”梅阁劳当即跪倒奏道:“陛下,这第三个佳话臣若说出,恐有碍吾王尊严。”国王笑道:“既为佳话,国师但说无妨。”梅阁劳道:“这第三个佳话就是请吾王收回成命,让两位小英雄进行‘天择’……陛下,以往天择乃苦无英雄,我朝天择却是英雄嫌多;此乃陛下之洪福,名君之佐证啊!”梅阁劳话音刚落,众臣随即齐齐跪倒,要求国王收回成命举行天择,以成就这难得之千古佳话。 国王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这肯定是王后从中作了手脚,所以才有了这满朝上下的异口同声。国王心里很不高兴:干什么呀,这不是要挟本王吗?堂堂一个国母娘娘,为了自己的儿子逃避出寻,居然……也怪东方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你小小年纪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国王不露声色地冲群臣摆摆手道:“列位大人所言极是,这样的天择的确令人振奋;不过二王子尚在年幼,难成大业,此事还是按旨而行吧!” 梅阁劳随即高声奏道:“陛下,能否成其大业,不可以长幼而论。昔日纪国‘项橐’,七岁博学,三难文圣,令老夫子伏首拜师,号称圣公;小甘罗一十二岁使赵国、拜上卿,足令天下七尺汗颜……陛下,臣于昨日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光耀太阳山,此预示英雄必出我朝。臣以为只有举行天择,方能选出真正的归国英雄,否则,吾辈将错失良机,愧对祖宗。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 梅阁劳的慷慨激昂再次引来满朝文武的同声附和,看样子国王今天若是不表个态,这些人就打算这么跪着不起来了。 国王越发怒恼于心:怎么着,要跟本王耍“赖皮”是不是……那好,本王不妨陪你们玩玩儿。 国王故作为难的样子道:“进行天择也不是不可以,可二王子他……” 众臣一见国王态度有所动摇,七嘴八舌地又是一阵轮番进攻;什么“国事为重”,什么“儿女情长必误大事”云云。 “好啦,好啦,都别再说了!”国王站起身来,似乎有些不耐其烦:“昔日本王抛妻舍子为国取义,哪曾有过半点儿女私情!今日之虑无非是担心二王子年幼,恐其耽误了归国大计。倘若天意果如尔等所言,本王绝不违拗……传本王旨意,明日即行天择!” 大王子东方仁对父王的决定坚决反对: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年幼的弟弟去出生入死呢?这天择可是谁都说不准的事,万一…… 然而,反对归反对,国王已经传旨定下来的事,谁都无法再改变什么了。 天择在飞来国堪称大事,不亚于国王的登基加冕。人们无不想亲历这悲壮的归国盛事,一睹寻祖英雄的别样风采。 傍晚,国王密召英雄阁总管东方玉成入宫。在亲自验看了天择使用的神签后,国王叮嘱一定要看好英雄阁,严防有人捣鬼。 英雄阁总管东方老将军也是王室子孙,以前是国王的侍卫总管和两个王子的武术师傅,在飞来国是数得着的武功高手。此人虽官职不高,但为人豪爽,刚正不阿,朝中文武多惧他三分。 当下老将军东方玉成领旨而去,在英雄阁内外密布伏兵暗哨,如临大敌。 英雄阁总管应招入宫以及阁内的异常变化早已有人密报王后和大国师,梅阁劳一笑置之。 按照祖宗规矩,天择要在日出之时进行,以示阳光、公正。第二天,国王亲率众臣早早来到了英雄阁。 “昨夜如何?” 神殿之上,国王悄悄问紧随身后的东方玉成。 “一夜无事。” 国王自香案上取下神签,仔细端详。 “神签有人动过。” “啊?!”东方玉成大惊失色,“吾王恕罪,昨夜臣等……” 国王摆摆手道:“本王知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老将军自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和神签,国王提笔在那支被人换过的神签上写上了“英雄”二字,又用一只空签换下壶中的“英雄签”。 太阳出来了,天择仪式正式开始。 登上神坛前,王后亲自给大王子戴上了一只硕大的太阳指环: “愿太阳神保佑我儿,成就英雄壮举!” 母亲态度的改变,让大王子甚感欣慰。在雄壮的鼓乐声中,东方仁和东方义两位王子精神抖擞步上了神坛。拜过了太阳神和祖宗后,按长幼次第开始抽签。大王子刚刚把手伸向案头,一支竹签竟如有神助一般跳到了他的手中,神签之上的“英雄”二字在阳光之下格外耀眼! “我抽中了,我抽中了……”大王子高举神签面向父王和众臣民。 随着神坛上下的一片欢腾,王后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梅阁劳泥塑木雕般地盯着台上的大王子,嘴里梦呓般地重复着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场围绕着出寻人选而展开的明争暗斗终于结束了,国王是最终的胜利者;然而,在这“胜利”的背后,国王感到的却是一丝难以言表的苦涩。 出寻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王后娘娘为爱子伤怀,终日以泪洗面。一想到天择仪式上的弄巧成拙,她真恨不得生吃了那个自作聪明的大国师! 此刻的梅阁劳在干什么,面对这大势已去的败局他是否还回天有术? 八月中秋,人们一边在圆月之下享用着月饼、美酒,一边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太阳、等待着那激动而又令人伤感的送别……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之中,就在那悲壮的时刻即将来临之即,一个意外的消息震惊了整个飞来国:二王子东方义声称要单人独骑走旱路出寻,带着祖传的伏龙剑和如意金甲,已经不辞而别了。 ——这无疑将成为飞来国的又一个千古佳话! 正文 第二章 血河惊魂 从天择前的跃跃欲试,到中秋之夜的不辞而别,二王子东方义已经为自己的秘密行动做好了一切准备。小家伙知道,父王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派人追赶,所以他趁着月色,按照早已选好的路线一路快马加鞭。 关于出寻路线的选择,二王子颇费了一番琢磨。先辈们出行多走魔谷和大海,敢接近血河的人不多。都说血河边有魔怪吃人,可谁看见过魔怪什么样儿?既然前面的两条路希望不大,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于是,东方义决定走血河试一试,就算是出不去,也得见识见识这地方到底有多凶险,看看那传说中的恐怖到底是真是假。 听说祖传的伏龙剑能除妖避邪,东方义骗过东方玉成潜入英雄阁,不但拿走了伏龙剑,还顺手牵羊穿走了老祖宗留下的如意黄金软甲。为了不给老将军招惹麻烦,同时也为了把自己替兄出寻的行动告知父王,临走时,东方义在英雄阁内留下了一封信。 天亮了,虽然经过了一夜的奔波,二王子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疲倦。别看小家伙儿刚满十四岁,但十年的习武功底已经让他练就了一身结实的筋骨,颇有些“燕颔虎颈”的雏形。 晨光里,东方义那稚嫩的身影在丛林沟壑间忽隐忽现,头上一团大红的盔缨随着马儿的驰骋上下翻飞,宛如一簇跳动的火焰。马匹显然有些累了,奔跑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然而东方义知道,此刻他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 经过三天三夜的艰苦跋涉,马儿和人都已精疲力竭了。二王子登高极目,只见夕阳下隐约可见一座纵贯南北的白色山岭。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白骨岭吧…… 东方义很小的时候就听老人们说过,血河边上本没有山,因为魔兽吃人太多,时间一长,吐出的骨头便堆成了山,所以人们把这座山叫做“白骨岭”。 看见白骨岭,二王子不禁一阵兴奋和紧张。他决定在天黑前赶到白骨岭,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恐怖地方。 也许是由于血缘的关系,东方义生就一头与众不同的黑红色卷发。微风中,几绺头发垂散到头盔外面,看上去既狼狈又有几分帅气。东方义深陷的眼窝和高鼻梁有点像他的母亲,但神形气质却完全“复制”了父辈的聪慧与骁悍;要不是鼻子上几颗藏不住的雀斑和一脸的稚气,乍一看他还真有点儿像个“大人”。 尽管东方义武功不错、胆子也不小,但由于小家伙满脑子都是那些骇人听闻的离奇传说,开始攀登白骨岭时,他的心还是紧张得跳到了嗓子眼。快到山顶了,东方义紧了紧甲胄,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生死冲刺——讨厌,这握剑的手怎么老是出汗! 山顶已经近在咫尺,可怕的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说实话,这个时候别说是一个孩子,就算是个成年人,说不害怕那也是假的;不过二王子心里明白,事情到了这份上,害怕也没用,既然来了就得随时准备玩儿命! 紧张!极度的紧张…… 然而,当二王子提心吊胆地爬上白骨岭时,该发生的事情什么也没有发生;眼前只有光秃秃的山岭,所到之处别说是什么妖魔怪兽,甚至就连一个会动的玩意儿都没有。山下倒是有一条红色的河流,不过也不像传说那样一眼望不到边,从山上看去顶多不过丈把宽,弯弯曲曲趴在那里,像条被晒干了的蚯蚓。 ——莫非这就是那条恐怖的血河? 东方义收起宝剑举目四望,心中的感觉复杂而又莫名其妙,有欣喜、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失望……传言血河赤涛百里,可看眼前这条小河沟子,人下去恐怕都没不了肚脐眼儿;还有脚下的白骨岭,也根本不是什么死人骨头堆起来的。 “哎――!喂……” 二王子扯开喉咙冲着山顶、河谷使劲吼了几嗓子,然而,除了远处的回音,依旧不见有任何动静。 也许这里还就不是那个传说中的“血河”——二王子心想……咳,管它是不是,先过去再说! 二王子在山顶稍事休息后,放开马儿,径直朝山下走去。 由于年少气盛,再加上眼前这空旷的山谷也的确不像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藏匿,此刻的二王子似乎已经把记忆中那些可怕的传闻忘到了脑后。刚刚来到山脚下,马儿一见前面有水,先自朝河边跑了过去;二王子则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捡起脚下的石子投向血河,那样子看上去不像是要冯河涉险,倒像是一个来水边戏耍的弱口顽童。 二王子离血河还有二三十步远,而此刻马儿已经到了河边…… 蓦地,血河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吓得东方义差点儿没坐地上;紧接着,平静的血河骤然变得波涛汹涌,排山倒海直朝岸边袭来!浪涛所到之处,巨石翻滚、惊天动地,前边的马儿眨眼之间已经化作了森森白骨!东方义一见尖叫一声,抹回头来撒腿就跑!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把东方义的魂儿都吓丢了,小家伙没命地跑啊,跑啊……尽管这一刻他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汹涌的赤涛还是兜着屁股从后面撵了上来。远远看去,巨大的浪头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东方义则像一只注定要落入虎口的羔羊。东方义跑到半山腰,那巨浪追到半山腰;东方义逃到山顶,那巨浪也跟着涌上了山顶!东方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而那高高扬起的浪头却依旧气势如虹、雷霆万钧!绝望之中,二王子已经感觉到了脑后袭来的阵阵阴风,小家伙儿把眼一闭心说: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骨岭一侧突然窜出一匹烈马;只见那马儿一边发疯似的狂啸,一边闪电般迎着巨浪直冲过来! “休伤我家殿下!” 随着骑手一声狂吼,一件东西闪着寒光直朝浪头飞了过去!呼啸而下的浊浪仿佛对此有所顾忌,其势略减;马上之人趁机挟起东方义,纵身一跃滚下了白骨岭。 身后的浪涛并没有追过白骨岭,但此时整条血河却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惊涛骇浪震耳欲聋,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胆怯的太阳早早钻进了大山,把这恐怖的黄昏丢给了月亮;而狡猾的月亮却在大海那边磨磨蹭蹭,死活不肯“提前上岗”。 夜幕仿佛使血河变得越发肆无忌惮,于是,浪更高了,涛更猛了。 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二王子逃命之时被吓得三魂出窍,滚下山来又给摔了个鼻青脸肿;要不是半山腰一块巨石的阻挡,东方义和那个救他的人今晚的归宿就将是脚下的万丈深渊!醒过神儿来的东方义探头朝黑咕隆冬的崖下望了一眼,脖子后头直冒凉风。 虽然天已经黑了下来,但二王子还是一眼认出,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守卫英雄阁的老将军东方玉成! 老英雄为保护二王子,已经被摔晕了。 “老将军!老将军……”二王子抱起东方玉成连声呼唤。 老将军东方玉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白骨岭呢? 中秋之夜,二王子“作案”后不久便被老将军发现。国王看到二王子的信后,当即给东玉成方下了死命令:追不到二王子,不许活着回来! 整整三天三夜,老将军没日没夜的一路追寻,以至身边的兵士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边。东方义遭到怪浪追逼时,东方玉成刚刚登上白骨岭。老将军一见王子有难,情急之下照着坐骑狠狠刺了一剑,马儿疼得一声嘶鸣,发疯似的直朝惊涛骇浪冲了过去。老将军断定那浪头必是妖邪无疑,于是,这才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宝剑直朝怪浪甩了过去! ——呜呼,正是老将军抛出的这把带血的利剑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否则,这老少英雄将死无葬身之地! 血河涛声依旧,但那冲天的巨浪却始终没有越过白骨岭。 崖畔的巨石下有一个石洞,东方义把老将军拖入洞中,在里边燃起了篝火。 宽敞的石洞像一座神殿,正面有一尊含珠盘坐的石龙,下边设有石案、石樽、石香炉等。 时间不大,东方老将军慢慢苏醒过来。 “殿下,你……你伤着没有?” 看到身边的二王子,老将军急切地问。 “没……没有,我很好。” 二王子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脸上的伤痕还是令老将军自责不已。 “殿下,我们这是在哪儿?” “还在白骨岭。” 老将军挣扎起身,拉起二王子道: “殿下,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儿?” “回城!” “回城?为什么啊……我不回去!天亮以后我还要上白骨岭,我倒要看看这兴风作浪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将军连哄带央告:“殿下,别再任性了,你年纪还小,河里的魔怪那么厉害,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殿下,听老臣一句劝,快跟我回城去吧……老臣求你了!” “你连妖怪什么样儿都没看见,怎么知道我去了就非得送死啊……再说,刚遇到这么点风浪就吓得往回儿跑,你让我怎么去跟父王交代呀?” “殿下少年忠勇,国人尽知。殿下现在回去,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这一点老臣可以作证!” 二王子搂着老将军的脖子撒娇道:“不行……我不能这么回去。老人家,你帮我想想办法,明天咱们怎么对付那河里的妖怪……你别看那东西兴风作浪挺吓人的,不也照样没把我们怎么样吗…… 东方义答应,天亮以后再上山顶会一会妖怪,实在不行就跟老将军回去。 “不行!我不能再让殿下去冒险!”老将军坚持道,“你必须现在就跟老臣回去!” “那……我要是不跟你走呢?”二王子的拧劲儿也上来了。 老将军一撩战袍,“扑通”一下跪倒在东方义面前: “殿下,东方玉成奉旨前来追赶殿下,殿下若有个三长两短,老臣回去无法跟陛下交代,求殿下体谅老臣。” “没法交代你就别回去了,正好跟我作个伴儿。”东方义开始耍赖皮。 “殿下……殿下如若执意不肯随老臣回去,那就休怪老夫无礼了!” 老将军说着,突然一个猛虎扑食来抓二王子。 “你……你要干什么?”东方义“噌”的一下跳到石案上,“大胆东方玉成,本王子冒死来闯血河,乃是为国尽忠,为祖宗尽孝;你若阻拦,那就是大逆不道!” 老将军愣了片刻,忽然拔出短刀横于颈项: “殿下如此说,那老臣就只有死在您面前了!” 东方玉成这一手把二王子吓了一跳,他清楚老将军的脾气,这绝对不是开玩笑,弄不好真的会出人命的! “哎……别,别,别!老人家,你……你先把刀放下,快把刀放下……” 见老将军依旧不肯妥协,东方义万不得已,赌气地嚷嚷道: “好,好,好……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二王子话音刚落,洞外忽然“哧”的一声怪响。“殿下小心!”老将军大叫一声飞起一脚朝石案上的二王子踹了过去。就在东方义的惊叫倒地一瞬间,火光中,只见一道寒光贴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击中了盘龙嘴里的大石头珠子;几乎就在同时,那巨石盘龙忽然两眼泛光、呵气如云,伴着一阵虹光闪烁,一颗粉红色夜明珠自石龙嘴里赫然飞出,正好落入了二王子口中;接着,还没等东方义站起身来,随着一阵山崩地裂,眼前的一切瞬间跌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一刻好像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一刻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血河依旧,白骨岭依旧,就连眼前的篝火都依旧云烟缭绕,只是这时候石洞里再也见不到二王子东方义和老将军东方玉成的踪影。 仿佛一下了掉落进了十八层地狱,东方义东撞葫芦西撞瓢地折腾了半天总算到了底。说来也怪,刚掉下来时黑咕隆冬,这一到底儿反倒感觉亮堂了许多。二王子四处一踅摸,发现老将军也和他一样被“折”了下来,就躺在身边不远的地方。 “老人家,你看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二王子冲老将军轻声叫道。 东方义连叫了好几声,不见老将军有一点反应。他凑过来仔细一看,只见老人家气若游丝,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将军,你怎么啦?老将军……” 东方玉成睁开眼睛,艰难地抬了抬手臂:“那暗器……有毒!”东方义这才发现,老将军手上有一处不大的划伤,整条胳膊已经变成了黑紫色,这显然是刚才救自己的时候被那暗器所伤! 老将军真的不行了,东方义怀抱老人家,泪如雨下。弥留之际,老将军依旧惦念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 “殿下……有人要害你,千万……小心……殿下,听老夫一句劝,快……快回家……水……水……” “老人家,你等着,我去找水!” 二王子抹了一把泪水,发疯似的在洞穴内四处搜寻。在一个石案上,东方义发现了一只黄绢封盖、金索缠绕的玉壶;拿起来一摇,里边似有水声! “老将军,水来了,水来了!” 二王子几步奔回到老将军身边,扯去金索,打开封盖……突然!一道白色闪电从玉壶之中倏然射出,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闪电劈开洞壁呼啸而去!惊愕之余,东方义再看手中的玉壶,哪里还有半点儿水呀! 老将军走了,哭干了泪水的二王子守在老人家身边,开始冷静地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小家伙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发毒镖的肯定是人不是怪,因为妖怪没必要偷袭他们。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如此毒手?那白色的闪电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妖怪还是…… 一缕阳光从石缝射进洞来,天已经亮了。东方义安置好老将军的遗体,顺着石缝爬出了洞穴。小英雄决心重上白骨岭与妖魔一决高下,至于那个暗下毒手的卑鄙家伙,只要自己活着,早晚有一天找到他,为老将军报仇雪恨! 正文 第三章 浴血白骨岭 一直到走出了洞穴,东方义才发现了嘴里的那颗夜明珠;那条缠在“玉壶”上的金索,也被他无意之中带出洞来。 阳光下,夜明珠的光泽格外鲜艳,并且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飞来国是个盛产珍珠的地方,素有珍珠“百年生色,千年飘香”之说。 ——看来这还真是个好东西。 东方义想着,随手又把珍珠放入口中。那条金索跟东方义身上的铠甲倒是挺般配,只可惜太短了点儿。 “要是再长点儿就好了。”东方义无意之中自言自语道。 哪知道话音刚落,那金索突然“噌”的一下长出了许多,把东方义吓了一跳:莫非这东西……他手握金索又试了两遍,那金索果然能随意长短粗细!这下可把小家伙儿乐坏了:没想到这还是条听话的绳子,这往后要是有个山高路险,有它可就方便多了。 要说血河这地方真是怪:东方义觉着落入洞穴没有多长时间,眼前却已是又一个“日薄西山”了;他和老将军是从半山腰的石洞掉下去的,走出洞穴时却已经站在了白骨岭山顶,而且回头再看身后,居然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东方义对眼前的一切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现在要干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会一会那血河中的妖魔鬼怪!东方义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但此刻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与骄傲! 死亡一旦成为必然,生反而会被看作是一种“意外”。 一望无际的血河依旧波涛汹涌,二王子抖擞精神仗剑山顶,冲着咆哮的河水大声叫道: “嘿——!河里的妖怪,你给我出来!小爷我又来了……躲在水里兴风作浪算什么本事,有胆量你就现出原形,让本王子见识见识你到底是个什么‘臭鱼烂虾’……嘿,不出来就是缩头乌龟……缩头乌龟!” 东方义手提宝剑在山顶上连喊带骂地好一通折腾;可这回不管他怎么闹,就是不见有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现身,血河的浪涛也没有再像昨天那样向他发起任何挑衅。眼看太阳又要落山了,二王子有点沉不住气了。 “妖怪,胆小鬼,缩头乌龟,你快给我出来——!” 东方义气急败坏地手举伏龙剑,照着脚下的河水就是一阵胡劈乱砍! 就在伏龙剑入水的一刹那,又一件怪事发生了。只见剑锋所到之处,河水生生裂开了一条缝,而且随着阵阵闷雷般声响,一条条裂缝迅速伸向远方,整条血河顷刻间变得四分五裂! 二王子被吓坏了,闹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幻。等到稍稍缓过神儿来,东方义小心翼翼地又在水中试了两剑,结果仍旧是“剑到水分”!小家伙一见当即喜出望外,手捧宝剑左看右看,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说快刀难断流水,看来老祖宗留下的这把剑,还真是一件稀罕玩意儿! 有了这么一件神奇的“家伙”,东方义的胆子更大了,他剑指河水高声叫道: “河里的妖怪听着,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快给我现身,否则,我就把血河剁个稀巴烂!” 话音刚落,随着一股冲天巨浪,一团黑气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作了一条独角巨龙!夕阳下,只见那巨龙通体皂黑、寒气逼人,口似钟鼎、爪牙如刀……尽管东方义对妖魔的出现早有心理准备,尽管他此番上山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然而,如此吓人的东西突然现身,还是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独角青龙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东方义口吐人言,声若雷鸣: “呔!哪里来的野崽子?昨日本将军念你年幼,不曾要了尔的性命,今日为何又来送死?” 东方义稳了稳神儿,伏龙剑一指头上的独角青龙叫道: “你……你是谁?” “我是谁?哈……我是谁……”巨龙一阵狂笑道,“这话本该我来问你,小子,你昨日擅闯禁地已经触犯了‘天规’,今番又来搅闹天河,你该当何罪!” “我不管你什么‘天规地规’,小爷来这里只是要过河;只要你让出一条路让我过去,我保证不再碰这血河。” 巨龙又是一阵狂笑:“狂妄小儿,一派胡言!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此乃是玉皇大帝亲封的“三界幻境”、“海天通道”,你一个凡间吃屎的孩子,也想踏破这天河禁地,真乃岂有此理!” “呸!你才吃屎呢,你们一家子都吃屎!我告诉你丑八怪,今天你要不让我过河,我就断了你这海天通道!” “哇呀呀……乳臭小儿,气煞我也!要过天河,除非你能打败本将军,否则,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独角青龙暴跳如雷,一声狂啸闪电般直朝东方义扑了下来! 东方义虽说武功不错,但他一个小孩子毕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何况面对的是这么一个恐怖的大家伙。二王子一见那巨龙来得飞快,生怕自己防之不及,慌忙甩掉背囊,使出浑身解数,将手中这把伏龙宝剑舞动如飞。 独角青龙的虚张声势暴露了东方义的极度紧张和不自信,独角青龙一见心里有了底:看来这小东西也就是个凡间的毛头小子。 这独角青龙到底是何方妖怪,它为什么不真的向东方义发起攻击呢? 独角青龙之所以没有敢贸然出手,是因为此刻它也有些提心吊胆;不过青龙惧怕的不是东方义,而是他手中的那把伏龙剑!自从二王子在河边一露面儿,它便认出了这把剑。 东方义的这把剑,在常人眼里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青铜古剑;然而在龙宫、在水域,此剑的神奇传说与威慑力却非同小可。据说,伏龙剑原本是禹王治水时的“天赐神器”;当初夏禹就是用这把神剑替天行道,诛杀了那些违反“天规”泛滥江河的恶龙。为了警示水域后者,禹王把恶龙的眼睛镶在剑柄上,用龙皮制成了剑鞘。大海中的良民善类视此剑为正义的象征,而恶龙水妖则往往谈此剑而色变;更有传言者说,谁能得到此剑,谁就能控制大海、号令天下! 不过,传说归传说,这把“天赐神器”是否真的存在,又究竟流落于何处,水域众生无从知晓。 独角青龙原本是水域龙廷的一名殿前将军,尽管它从来没见过伏龙剑,但剑柄上那恐怖的龙眼告诉它,此物必是传说中的神器无疑。独角青龙万万没想到,伏龙神剑居然会在通天河出现,而它的主人竟是一个凡间的小毛孩子! 独角青龙本来并不想招惹事非,这倒不是这家伙“为龙厚道”,主要是因为它不清楚这伏龙剑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而传说中的“水域乱,伏龙见”之说,也让它觉得这东西在通天河出现不是什么好兆头儿。昨日它在血河兴风作浪,一是想探探东方义的底细,二来也想把小家伙儿吓跑了了事——像伏龙剑这种不祥之物还是离它远点好;今天要不是东方义剑断通天河,独角青龙也绝对不会现身出来,跟他理论什么“天规”短长。 独角青龙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毛孩子对伏龙神剑并不了解,这说明他根本没有什么背景;既然如此,我何不趁机夺下此宝,有朝一日也好控制龙廷、称霸水域! 邪念一出,独角青龙这回真的要动手了! 东方义折腾了一阵子没见独角青龙有什么动静,他慢下身形偷眼一看,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喽:自己这里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头上那大家伙居然悠然自得地躺在云端里,一脸夸张的表情显然是在拿他当猴儿耍! 一见东方义望着天空直发愣,独角青龙当即乐得前仰后合、一塌糊涂。 东方义气急败坏地跳上一块大石头,指着独角青龙骂道: “丑八怪,不敢下来就趁早让路!当心笑破了肚子,没人买你这张烂龙皮!” 东方义骂声刚落,独角青龙忽然面露狰狞,狂啸一声把大尾巴一甩;顿时,白骨岭上狂风骤起,天昏地暗,东方义猝不及防,一下被巨大的旋风抛到了半空。 盘卧云端的独角青龙就像一个自信的魔法师,一边熟练地操纵着风暴,一边欣赏着在风中挣扎的二王子。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是猛虎与羔羊的对决!远远望去,风暴裹挟着沙石彻地连天,宛如一条看不见首尾的巨龙;而可怜的二王子则像一片凋零的秋叶,在飓风的漩涡中不停地翻滚、飘摇…… 玩得差不多了,独角青龙呼啸一声,扑向了风中的二王子! 对独角青龙来说,吃掉个把人不会有任何罪恶感,跟吃掉一匹马、一头牛没什么两样;不过眼下独角青龙这一扑奔的不是人,而是剑! 东方义虽然被风暴折腾得死去活来,但伏龙剑却始终没有撒手;就在独角青龙那恐怖的呼啸声迎面而来时,小家伙本能地将手中的伏龙神剑上下左右一通胡抡! ——来吧,恶龙,你就是把我吞到肚子里,我也让你的五脏六腑好受不了! 奇迹又一次出现了,东方义没头没脑儿的一阵胡劈乱砍,竟然把独角青龙那铁桶般的“风阵”给削了个七零八落;原来这神奇的伏龙剑不但能断水,而且能剒风! 独角青龙被吓坏了,它急撤身形遁入云端:我的妈呀,再慢一点,本将军非让这小子给腰斩了不可! 独角青龙的风阵一破,东方义就像个包袱一样重重地摔在了山坡上。这一下把二王子摔得不轻,小家伙趴在地上好一阵哭爹叫娘,眼泪都下来了。 很长时间以后,谈起初闯血河的遭遇,东方义还忍不住揉着屁股说: “那两天在白骨岭活活没摔死我……” 怕恶龙趁机来袭,东方义边骂边忍痛爬起身来——好在胳膊腿儿并无大碍: “好你个长爪儿的烂泥鳅,掉了盖的龟孙子……哎哟,摔死我了……等小爷抓住你,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独角青龙躲入云端,喘吁未定: “好小子,居然破了本将军的‘神风阵’!看来这伏龙剑还真是厉害……罢,罢,罢!本将军今番不夺下神剑,誓不为龙!” 东方义正在那里口无遮拦,就见云端中的独角青龙猛的把头一摇,大独角下赫然现出了一只闪着蓝光的怪眼;东方义一个没注意,被恶龙怪眼中发出的阵阵雷电炸翻在地! 独角青龙这回真的下了狠手,追在东方义屁股后面一阵狂轰滥炸:东方义逃到河边,雷电追到河边;东方义躲进崖缝,恶龙把石崖炸翻。独角青龙在天空忽东忽西、就像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地上的东方义则被雷电打得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尽管东方义有神剑在手,但鞭长莫及够不着对手也是枉然。危急关头,东方义的手忽然碰到了腰间的金索,他也不管管用不管用,扯下金索连喊“长,长,长……”,照着独角青龙的大脑袋死命抽了过去!得意忘形的独角青龙正准备给对手来个最后一击,忽然就觉得眼前金光一闪,接着还没等它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头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击! 东方义的如意金索就像一条巨大的金鞭,正好击中了独角青龙的怪眼。这下把这家伙打得可不轻,独角青龙疼得大叫一声,一头栽落在地!东方义一见恶龙被打了下来,当时顾不得浑身的伤痛,飞身上前手起剑落!随着一阵火星飞溅,再找脚下的独角青龙,早已踪迹皆无。 那独角青龙毕竟不是等闲之辈,虽受重创但元气未伤,它见东方义举剑来剁,吓得慌忙化作一团黑气,逃之夭夭。 这下独角青龙可受不了了:自己堂堂的一个龙廷御前将军,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凡间的小屁孩儿!更让它切齿心痛的是,这小东西不知用了什么法宝,竟然打伤了自己的“霹雳神眼”,那可是它百年的修行啊! 独角青龙不顾伤痛,发疯般地朝东方义再次扑来。东方义见独角青龙来得切近,正要摆剑相迎,不料那恶龙忽然高屋建瓴口吐烈焰;东方义见状,本能地就地一滚想避开火势,哪知道那恶龙吐出的火焰一落地,整个白骨岭就像一堆点着的火药,“腾”的一下着成了一片火海! 独角青龙吐出的不是一般的火,而是能摧毁一切的“天火”! ——呜呼,山在燃烧,水在燃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火!到处是无情的天火!已经无处可逃的二王子仿佛一个火人一样,在烈焰中痛苦地翻滚、挣扎。 烈火无情的吞噬着东方义的皮肉,也在吞噬着他的生命……小英雄努力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朝家乡的方向看了一眼:永别了,亲人们! 独角青龙看着火中渐渐不支的东方义,得意地发出阵阵狂笑。 大火仍在肆虐,烈焰中的东方义已经神志恍惚……蓦地,独角青龙的狂笑声忽然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恶龙就在头顶,除掉它,后人将有可能从这里走出国门! 东方义瞬间觉得自己的体内仿佛也有一团烈火正在燃烧,这燃烧的心火迅速在他体内凝聚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死亡! “恶龙,去死吧——!”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东方义突然大吼一声,双手捧剑腾空一跃,带着熊熊烈焰直向恶龙飞了过去! 独角青龙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快要烧焦了的小家伙儿,居然会在临死之前给它来这么致命的一击! 中剑的独角青龙惨叫一声,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天际。恶龙喷出的鲜血浇灭了满山的大火,就在独角青龙消失的那一刻,东方义的身躯也如同一块烧焦了的木炭,悄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又是一个恐怖的黄昏。 一切都结束了,血河谷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目睹了这惨烈一幕的夕阳,依旧趴在山头上瑟瑟发抖。 正文 第四章 生死情缘 黑夜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于是,风停了,水静了,星星和月亮害怕血腥,早早躲到了云层的后面。 东方义手举宝剑扑倒在山头,依旧保持着进攻的姿势;要不是紧裹在身上的如意金甲,他的身躯几乎和山顶上的焦土没什么两样。 这是一个悲壮的结局,是小英雄用一腔热血换来的完美归宿,也是飞来国人的执著谱写在归国路上的又一曲生命的赞歌!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天空忽然闪过一丝湛蓝,几颗星星怯生生的探出头来;不一会儿,月亮也悄悄溜到云边,虽说只露出了少半个脸,但也足以让这恐怖的黑夜多出了几分生机。 仿佛是受到了星月的招唤,白骨岭上一位神秘的白衣少年从天而降。 “小哥哥,你是好样的……”白衣少年似有万千悲情地跪倒在二王子身旁,“小哥哥,我不知道你过河到底要去干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只可惜……只可惜你救了我,我却帮不了你……”少年一阵哽咽说不下去了。 白衣少年拿下东方义手中的剑,为他整理好散乱的盔甲: “小哥哥,既然你舍命也要闯过天河,我今天就冒死破一次‘天规’,带小哥哥过河……” 风儿吹走了天上的乌云,白骨岭上月光如水。白衣少年悲切切抱起东方义焦糊的身躯:“小哥哥,咱们……过河……”一语未尽,泪如泉涌,点点滴滴洒落在二王子的脸上。 也许是白衣少年泪水的浸润,也许是下山时的一路颠簸,白衣少年抱着东方义刚刚来到河边,小英雄那烧焦的面部忽然裂开了一条缝儿;随着一道耀眼的红光倏然射出,白衣少年惊恐万状,抱在怀里的二王子也失手掉到了河中! 东方义的身体一入水,整条血河顿时光芒四射,霞光万道! “天河珠?!”白衣少年失声叫道,随即,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头扎进血河,挟起正在缓缓下沉的东方义闪电般朝对岸飞去。 离河岸不远的山谷中有一座漂亮的庄园,庄园内琼楼玉宇、鸟语花香,一派人间仙境;虽然天还没亮,但整条山谷无灯自明,好像这里根本就没有黑夜。 环抱庄园的是一泓弯月形湖水,远远望去,水下和岸边似有一模一样的山川林园、亭台楼阁;不知是岸上的美景映照到了湖底,还是水中的风光被“复制”到了岸边。 白衣少年来到湖边,迅速除去东方义身上的盔甲,轻轻为他浸洗焦糊的身躯;不一会,湖水中拥出一大群盛装少女,叽叽喳喳和白衣少年搅在一起,一会儿哭,一会儿又是笑。 半个时辰以后,白衣少年将东方义抱入庄园,置于水晶床上;众女孩儿不离左右,小心侍候。忽然,白衣少年与东方义并排躺到水晶床上,拔出短剑照自己的手腕便刺,女孩子们一见大惊失色! “公主,您……你私破龙脉,这可是犯大忌的啊!” 说话的女孩儿一把抓住白衣少年的手,夺下了他的短剑。 公主?原来这位白衣少年是位公主! 白衣少年摆摆手:“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女孩儿坚持道:“公主!这个人……他……他已经死啦,您就算搭上性命,也无济于事啊!” “不,他有天河珠护体,元气未伤,说不定还能救活!”白衣少年说着从东方义口中取出那颗粉红色夜明珠,“放心吧螺妹,有天河珠在,我不会有事的。” 公主的决定显然没人能够改变,叫“螺妹”的女孩子一脸无奈地盯着白衣少年道: “公主,这……不过是一个凡人,你何苦为他……” “螺妹,不要再说了!我的命是他给的,我一定要救活他!” 白衣少年说罢,刺破自己和东方义的手腕儿,将两个人的伤口合到了一起;众女孩儿面面相觑,神情紧张。 一个时辰过去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东方义焦糊的身体就像一块木炭,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一旁的白衣少年却已经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精力几将耗尽。看着渐渐不支的白衣少年,众女孩子一个个手足无措;螺妹更是几番把头扭向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白衣少年几乎进入了昏迷状态。 “不!公主,不……” 螺妹哭叫着扑到床前,试图将白衣少年和东方义的手臂分开。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女孩儿忽然尖叫道: “哎……你们看,动了,他动了!” 果然,在女孩子们的阵阵惊呼声中,东方义的躯体果然在微微颤动,而且焦糊的面部也似乎有了一丝气息游走。 白衣少年无力地睁开双眼,询问的目光盯视着螺妹;螺妹激动地一把抱住白衣少年,泪水夺眶而出: “公主,是真的,是真的……他活了,他真的被你救活了……” 白衣少年闭上了眼睛,脸上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白衣少年的心血到底没有白费,东方义真的活过来了。七天以后,东方义那烧焦的皮肉开始脱落。白衣少年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体,亲自下湖采来鲜花,将一片片花瓣蘸着自己的鲜血贴敷于东方义的全身。白衣少年的情真义笃,几度感动得身边的女孩儿热泪盈眶。 又过了七天,花瓣长成了皮肉,东方义的身体开始慢慢有了知觉。 半个多月以后,二王子东方义终于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一直苦守在床边的白衣少年终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东方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从天上到地下,从过去到未来;这梦就像一团繁乱的蛛网,死死地把他缠在里面,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后来,他又梦见了独角青龙。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番苦战之后,东方义终于手刃了那独角青龙,但同时他也被恶龙咬下了脑袋,吓得小家伙醒来之后还直摸自已的后脖梗子。 东方义正在庆幸自己终于逃出了那该死的梦,眼前的景物忽然令他大吃一惊:这地方怎么那么像水晶宫啊?这屋子、这床、甚至就连身边的摆设都跟传说中的龙宫一般无二。怎么回事,莫非我还在梦中不成?东方义伸手一摸,自己的剑、盔甲还有背囊都在身边,看样子不像是梦……也许是自己成了俘虏,被弄到恶龙的巢穴里来了……也许…… 东方义这里正然胡思乱想,耳边一句燕语莺声把他吓了一跳:“小哥哥,你可醒过来了!” 东方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边守着几位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男女。东方义刚要起身,白衣少年伸手拦住他道:“小哥哥,你的身体尚未复原,不要着急起来……”少年说话时,两眼深情地望着东方义,一张夭夭笑脸宛如初绽的桃花,俊美中透着几分羞赧。东方义见身边是几个活生生的人,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有什么恶意,又对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产生了怀疑。 “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东方义盯着身边的人问。 “这里是龙……” 螺妹的回答遭到了白衣少年制止。 女孩儿嘴里的一个“龙”字和白衣少年的遮遮掩掩,令东方义疑窦顿生: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里必是那恶龙巢穴无疑! ——咳,管它是什么龙潭虎穴,既然没死,那就得想办法逃出去! 东方义边想边偷眼环顾屋内:看样子那独角青龙并不在这里,宝剑就在自己身边,我何不趁此机会杀了这几个小妖儿…… 主意已定,东方义瞅准机会突然一跃而起,朝着床边的白衣少年拔剑就刺!一旁的螺妹眼疾手快,一把夺下东方义的宝剑,将他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我家殿下拼了性命救你生还,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啊你……” 愤怒的螺妹指着二王子的鼻子好一通臭骂,要不是白衣少年在一旁喝止,没准儿她会拧断东方义的脖子! 此时的东方义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作力不从心,往日舞动如飞的伏龙剑,如今拿在手里竟仿佛重有千斤! 不过,东方义可不想就这么认输,身边的这几个小“妖怪”,他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螺妹这里刚一松手,东方义“噢”地一嗓子再度跃起,劈手去夺伏龙剑!那螺妹的手段好生了得,只见她一只手蛇一样缠住东方义的双臂,另一只手顺势锁住了他的喉咙,没费吹灰之力再度把二王子按倒在床上。 螺妹气得粉面通红,眉目间的杀气扭曲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 “忘恩负义的东西,不是我家殿下念你是个英雄,今天我非活吃了你不可!” 东方义被按在床上,嘴里依旧不肯示弱: “呸!妖怪崽子,少跟我装什么菩萨心肠。你去告诉那独角青龙,要杀动手,要吃张口,小爷要是眨一眨眼,就不算英雄好汉!” “螺妹,休得无理!”白衣少年喝令螺妹放开东方义,并亲手将伏龙剑捧到东方义面前:“小哥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妖怪,更与那独角青龙没有任何关系。” 白衣少年语气舒婉,纯美的目光中看不到一丝恶意,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自己的亲哥哥。 东方义一脸茫然地接过伏龙剑,白衣少年不无娇嗔地接着道: “小哥哥,你也不好好儿想想,我们要真想伤害你,你还醒得过来吗?” 尽管东方义的戒心并没有完全消除,但人家如此善意相待,他也实在不好再动“粗”了;况且,看来自己这两下子,也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假如真如螺妹姑娘所说,自己的性命是人家所救,那他可就真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请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东方义收剑入鞘,语气稍有和缓。 “这里是……我家。” 白衣少年稍一迟疑,回答道。 “独角青龙在哪儿?” “独角青龙被你刺伤,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白衣少年清纯而又带几分稚气的脸,让东方义颇有好感。 “昨日在下被困火海,可是公子相救?”东方义又问。 白衣少年摇摇头,笑而不答。一旁的螺妹按捺不住,气急败坏地冲东方义嚷嚷道: “不是我家公……” 螺妹刚一开口,见白衣少年连连摆手,于是改口道:“不是我家公子还能有谁……你遭独角青龙天火焚身,几成灰烬,是我家公子冒着生命危险自破经脉为你生津补血;未等身体复原,公子又亲赴小瑶池百花洞采来仙花帮你滋生肌肤,如此你才得以死而复生。你看看,你看看……”螺妹说着撸起东方义的衣袖,“你看看你身上的皮肉还是原来的样子吗……说什么‘昨日被困火中’,实话告诉你吧,从把你救回来到现在,我家公子日夜守候在你的床前,已经一月有余……”螺妹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你知道你刚才那一剑,刺得我们多寒心吗……还口口声声以英雄好汉自居,我看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糊涂蛋!” 东方义目睹自己身上的皮肉,果然与前大不相同,不仅颜色白里透红如胭脂一般,而且果真隐约可见花瓣斑纹。东方义全明白了,看来螺妹姑娘所言不虚,眼前的这位白衣少年的确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东方义翻身下床,叩拜于地: “如此多谢公子再造之恩!” 少年见状也慌忙跪倒在地,双手相搀: “小哥哥千万别这样,要说感谢,那小弟……” “公子快快请起。” “小哥哥请起。” …… 白衣少年与东方义没完没了的谦让令螺妹有点不奈其烦:“嘿,嘿,嘿!我说你们别这么跪来跪去的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在拜天地呢!” 螺妹一句话,说得白衣少年粉面一红;不过这不经意的一句玩笑,倒似乎提醒了白衣少年。 “小哥哥,不如我们就此结为兄弟如何?”白衣少年道。 东方义一听满心欢喜,于是,少年命螺妹摆好香案,两人冲天而拜: “我,东方义……哎,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弟叫……肖白龙。” “我,东方义,愿与肖白龙结为兄弟……” “我,肖白龙,愿与东方义结为兄弟……” 拜罢,两人牵手而谈,情义绵绵;别看是刚刚结识,却彼此相见恨晚,似有说不尽的情深义重,道不完的地久天长……了解了东方义的归国壮举之后,白衣少年更是对这位异姓兄长肃然起敬。 听说自己已经过了血河,东方义激动地奔到河边,遥望对岸洒泪叩拜: “父王,母后,孩儿已经过了血河了……飞来国的列祖列宗,保佑你们的不肖子孙归国成功吧!” 深秋,枯叶伴随着阵阵寒风已经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东方义意识到,自己的确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不能再耽搁了,血河已经闯过来了,应该尽快上路!”东方义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催促。 另有一个声音反驳道:“不,现在还不能走,与白龙兄弟刚刚相识,况且人家又救了你的命,这么快就丢下朋友有些不近人情!” …… 归国大计的任重道远已不容二王子再有半点儿迟疑,就在他拿定主意准备与义弟辞行时,又一件怪事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边的血河和山谷依旧,但那美丽的“月亮湖”不见了,漂亮的庄园不见了,义弟肖白龙、还有螺妹和众多女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白龙兄弟,白龙兄弟……” 东方义边喊边东张西望,仿佛他的义弟会忽然从什么地方走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二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难道这一切……这一切仍旧是一场梦? 在两个人刚刚结拜的地方,放着东方义的剑甲和背囊,旁边的一块白色的绢帕上,是那颗粉红色的夜明珠。 东方义拿起绢帕,上面有白衣少年留下的几行小字: 东方吾兄: 弟知兄归国心切,恐你我弟兄情意缠绵误兄大计,故而忍痛不辞而别。小弟恨不能一同前往,助兄成此义举。此珠乃天地神物,能驱妖避邪,解毒医患,可保吾兄一路平安。归国之路千难万险,兄自珍重,切切。 弟肖白龙叩拜 东方义读罢,泪洒绢头。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二王子一双泪眼仰望长空:“白龙……兄弟!不管你是神还是妖,东方义今生今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此生无憾——!” “我此生无憾——!” 山峦的回音一直把东方义的声音带出去很远,很远…… 正文 第五章 鹰谷遇险 血河的对岸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离开血河后,东方义便一头扎进深山密林,踏上了寻找祖国的艰苦征程。 白天跟着太阳走,夜晚伴着星月眠;饿了采松籽野果,渴了喝山泉溪水;终日与豺狼虎豹为伴,跟麋鹿狐兔同行。东方义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苦行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也不知道究竟走出了几百几千里路程。这一日,东方义来到了一处险峻的山谷,看看天色已晚,他攀上一棵大树,在树冠上搭了一个“床”——为了防止野兽袭扰,东方义总是小心地选择自己休息的地方。 跋涉的劳苦很快使二王子进入了梦乡。 自从走进这终日不见人烟的蛮荒之地,东方义就特别爱做梦。只有在梦中,他才能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只有在梦中,他才能摆脱只身挣扎于荒山野岭的那种难挨的寂寞、恐惧与孤独。 他又梦见了自己的母亲——这些日子在梦中陪伴他最多的就是他的母亲;可怜的母亲依旧是一脸忧思苦,两行辛酸泪。接着又是父王、母后和兄长……在梦里,亲人们总是默默地望着自己,从来不说一句话;有时神态焦虑,有时却又表情淡漠,淡漠得几乎有些模糊和似是而非。他还梦见了舍命相救的东方玉成老将军,梦见了恩重如山的义弟肖白龙……后来,他梦见天亮了,自己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艰苦跋涉。 ——天真的亮了。 大概是梦做得太累了,东方义醒来时感觉有些神困体乏。小家伙背起宝剑刚要动身,忽然就觉得头顶一暗,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二王子情知不妙刚要拔剑,可是已经晚了,一种巨大的力量牢牢控制住了他的身体;接着还没容他挣扎,头上已挨了重重的一击…… 空谷幽幽,微风习习。 二王子不见了,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太阳已经从山头露出了半个脸,也许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王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石洞里,身边乱七八糟堆着一些动物的尸体。 ——我这到底是碰上了什么东西啦! 东方义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他下意识地往头上一摸——妈呀,金盔上被凿出了一个大窟窿!东方义这下可不高兴了:我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弄坏了本王子的东西,我就跟他没完! 从洞里的东西看,这里像是个动物的巢穴。东方义来到洞口往外一看,不由地一阵头晕目眩,脖子后头直冒凉风! 原来,这洞穴正处在一座峭壁之间,往下看雾霭朦朦深不见底,往上看刀劈斧剁直入云端!洞口外,无数硕大的苍鹰瞪着一双双恐怖的眼睛在空中盘旋,像是在寻觅,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是不是闯入了传说中的飞鹰谷……这山洞没准儿就是那些“瘟鸟儿”的巢穴,自己和里边的动物就是它们的早餐! 东方义知道头盔上的窟窿是怎么回事了,他摩挲着自己的脑袋,心里好生后怕:托老祖宗的福,要是没有金盔,本王子非让这些家伙给开了瓢儿不可。 ——不能就这么等死,血河边上恶龙尚不能阻止本王子的脚步,几个老鹰又能耐我何?我这一腔热血和满身的皮肉那可是白龙兄弟用生命换来的,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这群瘟鸟儿! ——没准儿这山洞还有其他的出口! 抱着一线希望,东方义开四处寻觅。在山洞深处的一堆衰草中,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荧光蛋”,东方义猜想这很可能是外边某个大家伙的“孩子”,便随手装进了自己的背囊。 ——可恶的东西,你们抓我,我就抓你们的孩子!今天要是逃不出去,我就和这小东西同归于尽;要是还能活着出去的话,这好歹也可以当一顿早餐。 山洞没有别的出口,这不免让东方义有些紧张:如果不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等外边那些大家伙开饭的时间到了,可就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怎么办?顺金索滑下去肯定不行,就算有盔甲保护,不等到崖底身上的皮肉就得被撕个精光…… 蓦地,洞口的一块突出的巨石让东方义眼前一亮。巨石表面光滑平整,显然是洞外那些大家伙落脚的地方……很快,东方义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大胆的逃生计划。 东方义迅速用如意金索的一端捆住一块大石头,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他想让回巢的老鹰把自己带出山洞! 准备停当后,东方义悄悄躲到了洞口的巨石下面。 东方义知道这是一个冒险选择:万一捆绑石头的金索松开了怎么办?万一自己和石头的重量不能把老鹰坠到崖底、或是老鹰根本带不起眼前的这块大石头又当如何……不过事情到了这份上,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成与不成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脚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东方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毛茸茸的大松鼠;小东西四爪紧紧抱住如意金索,一双恐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东方义。很显然,这只大松鼠和东方义一样,也是外边那些瘟鸟儿的“早点”。 “想跟我一起逃命啊?”东方义无意识地朝松鼠问了一句。松鼠好像听懂了东方义的话,使劲儿冲他点了点头。东方义一见好生好奇,他指指洞外又道:“我这一招儿要是不成,咱们俩就得一块儿喂老鹰啊,你不害怕吗?”松鼠又点了点头。“哪好吧,”东方义说着将松鼠放入自己的背囊,“如此说,咱们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时间不大,果然有一只巨鹰落到了洞口的巨石上。 回巢的巨鹰长着一对硕大的金翅膀,头顶上还有一支如花冠一般的五彩羽毛,看上去漂亮而又不同凡响。 巨鹰并没有发现异常,此刻正怡然立于巨石之上梳理着羽毛。东方义瞅准时机,冷不丁从巨石后面一跃而起,两手紧紧抱住了巨鹰的一条腿…… 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二王子这一跃可谓生死攸关:抓住了,逃生有望;抓不住,那等待他的就只能是粉身碎骨! 巨鹰突遭袭击,一声惊叫飞离巨石,一下把二王子带出了山洞。 由于不堪重负,巨鹰一离开洞口便摇摇晃晃坠向谷底。这大家伙一边拼命地扇动翅膀,一边发疯地用另一只爪子连蹬带挠;东方义则眼一闭,头一缩,任它怎么抓怎么挠,就是死活不撒手!好在小家伙儿有盔甲护身,否则,老鹰非把他的五脏六腑给刨出来不可! 随着巨鹰的挣扎,坠落的速度时快时慢。快到谷底时,二王子选好“着陆”地点突然松开双手,巨鹰脚下一轻,巨大的身躯瞬间失去平衡,一头撞向了对面的峭壁!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巨鹰如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坠向山谷深处。 东方义一落地便迅速放出了背囊中的大松鼠……在收起金索时,他无意中发现了巨鹰头上的那支漂亮的五彩羽毛。从羽柄上的斑斑血迹看,那大家伙撞得可不轻。 ——这东西插在头盔上倒是不错。 东方义边想边顺手将五彩羽毛塞进背囊——自从白骨岭浴火重生后,小家伙儿的金盔上还一直“秃”着呢! 东方义知道此刻并没有脱离危险,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鹰谷,否则一旦被鹰群发现,还是难免葬身鹰腹! 小家伙一刻也没敢耽搁,顺着山谷一阵狂奔。他跑啊,跑啊……善于吃苦耐劳的身体再一次帮了他,要是换了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早就喂了老鹰了! 前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东方义心里一阵高兴:有流水的地方肯定离谷口不远了! ——啊,终于逃出来啦! 然而,当东方义终于看到前面的流水时,小家伙儿的面孔一阵扭曲,刚刚的喜悦瞬间已荡然无存! 原来,东方义落难的这个地方正是飞鹰谷,而飞鹰谷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谷口! 筋疲力尽的二王子望着眼前的悬崖绝壁、飞瀑深潭,无奈地瘫坐在地上。 ——我怎么那么倒霉呀我! 虽然不找到谷口,但东方义此刻并没有绝望——只要有如意金索在,任何险峰绝壁都挡不住他。 东方义刚刚坐下,忽然感到腹中一阵饥饿难耐。他没精打彩地四处看了看,泄气地一头躺倒在水潭边——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找到吃的那才怪呢! 劳累、饥饿,再加上头上暖哄哄的太阳,东方义躺在地上昏昏欲睡……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仍处在危机四伏的飞鹰谷! 附近好像有什么动静,东方义起身一看,只见刚刚放走的大松鼠一阵连滚带爬地来到近前。 二王子捧起大松鼠道:“小家伙儿,你不赶紧逃命又回来干什么?” 大松鼠从一条不知从哪里拖来的树枝上咬下一颗果子,捧到二王子面前。 “你……来给我送吃的啊?”二王子惊喜地盯着这只有灵性的小动物问。 大松鼠使劲儿点了点头。 “谢谢你,小家伙儿!谢谢你……” 二王子高兴得一把抱起大松鼠,在水潭边的草地上一阵翻滚嘻戏…… 忽然,大松鼠一声惊叫挣脱了二王子,两眼惊恐地望着天空,身体抖作一团。东方义抬头一看——妈呀!只见天空中无数鹰隼遮天蔽日般呼啸而至! 东方义吓得一声怪叫跳将起来,一抖如意金索抛向对面的绝壁:“长、长、长……快快系到崖顶上!”此前他注意到,对面峭壁上是茂密的丛林,只要能逃上崖顶,老鹰的“空中优势”便有劲儿使不上了。 如意金索连到了崖顶,聪明的大松鼠也已紧抱金索,做好了逃生的准备。不料,就在第二声指令发出后,东方义忽然发现自己的背囊落在了水潭边;就在他伸手去抓背囊时,不留神如意金索一下从他手中滑了出去!大松鼠被如意金索带上了崖顶,可怜的二王子却活活给扔在了谷底。 那大松鼠的确是一个通晓人性的可爱精灵,它一见东方义没逃出来,赶忙用大尾巴将金索甩还给二王子。此时黑压压的鹰群已经飞临东方义的头顶,小家伙一见无处可逃,只得纵身跳进了身边的水潭;即便如此,他的头部还是遭到了鹰群的袭击,金盔也成了人家的“战利品”。二王子在水中摸着自己的脑袋,再度千恩万谢老祖宗的护佑……的确,飞来国这件祖传的如意金甲,已经不止一次保护了他的小主人。 水面上已经成了鹰隼的天下,地上黑压压一片,天空中层层叠叠;估计这个时候二王子要是敢露出水面,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怎么办?鹰群不肯走,自己在水下又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蓦地,耳边的水声提醒了东方义,瀑布后面应该能找得到一个理想的“避难所”。 东方义刚刚接近瀑布,忽然,水流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把他拖到了潭底,随即,他的身体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尽管求生的本能令他不断地拼命挣扎,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毫无意义。 旋转……剧烈地旋转!东方义感觉眼前到处一片漆黑,慢慢的,耳边如雷的瀑布声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正文 第六章 水下奇遇 不知过了多久,裹挟着东方义的那股强大旋流慢慢消失在了一片平静的水域,二王子仿佛一片秋叶,悄然“飘落”。 这是一片神奇的水下世界,肥美的水草,漂亮的珊瑚,水域珍奇应有尽有,鱼翔虾戏美不胜收。 东方义静静地躺在水底,很久都没有一点儿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冥冥之中二王子也在这样问自己,他分明感觉到自己躺在水里,面前身侧似有鱼虾游戏。 我大概是死了——二王子心想——要不然躺在水里怎么会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记得在家和哥哥一起练潜水,钻到水下一会儿就憋得受不了……也罢,死就死了吧,就这么躺着也挺好,敢情这死的滋味儿也并不难受。 须臾,二王子忽然听到身边有说话的声音: “姐姐,快来,这儿好像有个人。” 说话的分明是个女孩子,东方义好生奇怪:这水下怎么会有人,而且这女孩子说的居然是红毛国语——小时候母亲常教自己说这种话,是母亲的母语。 “叫几个兵丁把他埋了,免得让鱼蟹吃了皮肉,灵魂都进不了天堂。” 是又一个女子的声音,大概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儿喊的姐姐。 “不,姐姐,你来看,他……他好像还活着!” 女孩儿的话令东方义错愕:活着……这个女孩儿说他还活着……莫非自己真的还活着?怪了,在水中折腾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还活着?二王子偷偷在自己身上掐了一下,明显的疼痛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我好像真的还活着。可是……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不可能的啊! “别瞎说了傻妹妹,人在水中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还活着。” 姐姐的见识倒是让东方义有几分认可——尽管他非常不希望这样。 东方义被人推了一下,接着,有一只小手儿在小心翼翼触摸他的脸。 “姐姐你快来看,这是个男孩子,他真的还活着!” “真的?” 东方义感觉那位姐姐来到了自己身边,接着是另一只手的抚摸。 “快,快把他藏起来,让水怪看见可就没命了!”姐姐的声音显得有些惊慌。 水怪?怎么这里还有水怪……姐姐的话让东方义既惊讶又兴奋:看来自己真的还没死……东方义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 眼前是两位年轻的姑娘,她们和东方义的母亲一样有一头漂亮的金发。一个稍胖的女孩儿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四五岁,一脸的稚气就像她说话的声音一样不成熟;另一个高个儿女孩儿身材苗条,模样儿俊秀,比胖女孩儿稍大。 看两位姑娘在水中举止自如的样子,东方义一头雾水:她们到底是人还是……如果她们是人,那只能有一种解释——这里的水根本淹不死人。 “姐姐,我们把他藏哪啊?”胖女孩儿问。 “先藏到我房中。” 两个女孩儿连拉带拽把东方义弄到了一间珊瑚屋中……由于情况尚不明朗,而且东方义也怕吓着两位姑娘,所以他依旧装作不省人事的样子,任凭姑娘们摆布。 “小兄弟,小兄弟……” 姐妹俩把东方义放到床上,一边为他摩挲前胸、捶打后背,一边轻轻呼唤。东方义假装刚刚苏醒,有气无力地道:“饿……我饿……” 东方义的这一声“饿”可不是装出来的,小家伙真的饿坏了。 姐姐吩咐妹妹取来些食物,二王子一见吃的,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甩开腮帮子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填饱了肚子,东方义起身冲两位姑娘深施一礼: “东方义多谢两位姐姐搭救。” 妹妹在姐姐耳边悄声道:“姐姐,你看他能在水下吐纳自如,一定不是普通人。” 姐姐怯生生地问东方义:“你到底是人还是……你怎么在水下这么长时间还能……活着?” “我当然是人啦!”东方义边好奇地打量着珊瑚屋边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两位姐姐不也在这里活得好好儿的吗?” “唉,我们……跟你不一样。”姐姐的语气异常凄婉。 东方义心里一机灵:“不一样?难道……难道你们……不是人?!” 姐姐摇头叹息道:“不,我们……是人,可是……” …… “你……是怎么到这水下来的?”妹妹在一旁问道。 “我是让一股激流卷到这里来的……两位姐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告诉我,以后我好来看你们。” 姐姐回答道:“这里是海眼,人们都叫它咸水湖。” “咸水湖……”东方义顽皮地拨弄着身边游过的五彩缤纷的海底生物,“这地方真好,我都有点儿不想走了。” 两位姑娘忽然如梦方醒,姐姐战兢兢地道:“小弟弟,这里可不是你待的地方,你现在身体没事了,赶快……赶快回家去吧!”妹妹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了又看,然后回头一把拉起东方义:“快,趁现在没人,姐姐送你出去。” 东方义挣脱妹妹的手道:“怎么回事,两位姐姐?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害怕,是你们刚才说的水怪吗?” 姐姐着急地道:“别问了小弟弟,听姐姐的话,赶快回家去吧……以后这地方你千万不要再来,万一被发现了,我们都会没命的!” 东方义一听,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两位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好像生活得并不开心,有什么事说出来,小弟给你们做主!” 二王子的一番话,说得姐妹俩长吁短叹、珠泪连连。两位姑娘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男孩子不过是个误入咸水湖的毛头小子,说为她们做主也无非是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语罢了;不过话到此处,姐妹俩还真想把心中的苦水找个人倒一倒,说不定这孩子出去以后,还能给家中的亲人捎个口信儿、报个平安。 “唉,小兄弟有所不知,其实我们的家也在陆地……” 还没等姑娘们说出身世,屋外忽然由远而近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呜呜”声;两姐妹闻听,顿时吓得粉面失色! “坏了,二爷来了!”姐姐说着推了一把东方义和妹妹:“快,带小兄弟从后门走,这里我来应付!” 妹妹答应一声拉着东方义刚要出门,就见数不清的狰狞面孔已经蜂拥而至;小姑娘一看走不了,一把将东方义推到暗处。 时间不大,随着一阵尖细的笑声,一个怪物晃晃悠悠挤进门来。东方义一看,原来是个长着一张猴子脸的乌龟精……不用说,这些家伙就是刚才两姐妹提到的水怪。 两位姑娘一见猴脸龟进门,急忙施礼迎候: “不知二爷驾临,未曾远迎,妾等这厢赔礼了。” 猴脸龟甩着细长的脖子,淫邪地笑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二爷我刚刚巡察回营,顺便来看看两个小美人儿。” 水怪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放下手中的兵器,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两位姑娘赶忙上前捶腿献茶,小心伺候。猴脸龟刚刚坐下,忽然小绿豆眼一翻,叫道: “嗯?这里……有生人来过?” 姐姐敷衍道:“瞧您说的,二爷的地方,别人谁敢来呀!” 乌龟精放心不下,贼眉鼠眼一通踅摸……忽然,它一把抓起捶腿的妹妹:“你们这两个贱货,别想糊弄二爷!说,谁来过?不然可别怪二爷手下无情!”那家伙说着,恶狠狠地举起了利爪。 妹妹吓得抖作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姐姐哭着跪倒在猴脸龟脚下,苦苦哀求。 二王子一见气不过,跳出来冲猴脸龟叫道: “嘿,我说那龟孙子,跟女孩子发威算什么英雄好汉……” 猴脸龟一见东方义,“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你……你是谁?” “我是你祖宗!” 二王子话一出口,后悔不迭:呸!呸!呸!我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吗! “哪儿来的混小子,撒野你也不看看地方!” 猴脸龟气得“噢儿噢儿”怪叫,丢开两位姑娘,抄兵器直朝东方义扑了过来。 东方义拔剑跳到屋外叫道:“来、来、来,龟孙子,小爷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东方义骂完又连连吐了几口唾沫:跟这种东西打架真是别扭,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给绕进去! 猴脸龟并没把东方义放在眼里,它追到屋外高叫:“小的们,把这个不知死活的野小子给我拿下!”一声令下,四周的虾兵蟹将各举刀枪扑了上来。东方义抖擞精神,挥剑迎敌。等到真正交上了手,连二王子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在水里的身手步伐居然比陆地上还要得心应手;而且手中的伏龙剑又一次显示出了它的神奇,众水妖手中的家伙碰着即断,挨着就折!水怪们一看小家伙手中的兵器如此厉害,纷纷吓得如潮水般退避;二王子则是大喜过望,精神倍增! 有了神器在手,东方义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到了最后,水怪们索性让出了一片空地儿,任由他在里边纵横驰骋;那场面看上去不像是在打仗,倒像是一场剑术观摩表演,精彩之处甚至还有人为东方义鼓掌喝彩,气得猴脸龟一连踹趴下好几个叫好儿的水怪。 “乳臭娃娃,休要猖狂,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二爷‘金线莲花’的厉害!” 猴脸龟一声怪叫跳到圈内,亮兵器朝二王子扑了过来。 猴脸龟使用的兵器叫金线莲花弩,十分罕见。该兵器的金索两端各有莲花三十六瓣,不用时花瓣合拢其状如锤;使用时弩头绽开,状如莲花。金线莲花弩不仅速度快,而且具有连续的杀伤性,一旦弩头不中,花瓣可在瞬间呈放射状飞出,百发百中! 东方义当时一见猴脸龟的金线莲花朝自己飞来,抢步上前抬手一剑,弩剑相碰只听“哗啦”一声,花瓣如雪片般飞落,再看猴脸龟的金线莲花弩,成了被削去一半的“空心萝卜”。 猴脸龟见东方义一招便废了它的莲花弩,气得脖子甩出一尺多长,尖叫一声将另一支金线莲花弩朝东方义横扫过来,出手之快如风似电!东方义看看莲花弩来得切近,一个缩梗藏头避其锋芒,顺势剑挑金索借力打力,金线莲花弩在东方义头顶绕了一圈儿,反过来直朝猴脸龟飞了回去。猴脸龟一见,吓得“噢儿”一声尖叫,喷出一团黑水落荒而逃。众水妖一见主将败走,当即一哄而散各自逃之夭夭。 两个姑娘早已吓得抖作一团,见东方义回到屋内,姐姐惊道: “小兄弟,你怎么还不快走啊,这里的水怪多得很,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它们!” “不,我不能丢下你们。两位姐姐,你们跟我一起走吧!” 姐姐一把将东方义推到屋外:“小兄弟,别管我们了,你快走吧!我们……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你不是说你们的家也在陆地吗?我可以送你们回家。” 一提到回家,两位姑娘泣不成声。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姐姐说着顾不得羞涩,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二王子惊奇地发现,在姑娘们的腋下居然长着像鱼鳃一样的东西。 姐姐哽咽道:“我们姐妹原本是咸水湖畔的渔家女,只因生得有几分姿色,被水怪强逼入水施了妖法。如今我们和鱼虾一样,离了水根本活不了。” “可恶的水怪!”东方义咬牙切齿骂道。 姑娘们的遭遇令二王子有些左右为难:两位姐姐已经受了自己的连累,如今走也不行,留也不是,如之奈何? 情急之下,东方义忽然想到了嘴里的夜明珠:白龙兄弟说此珠能驱妖避邪,肯定也能破那水怪的魔法! “两位姐姐,我有办法了!” 东方义说着,拉起两位姑娘逃向水面。 正文 第七章 神珠的威力 咸水湖水面白浪滔天,四处不见岸的踪影。尽管已经逃到了水面,但姐妹俩依旧忧心重重。咸水湖方圆数百里,想在水怪追来之前游到岸边几乎是不要能的。东方义同样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过事情到了这份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东方义在水中纵了纵身形,希望能找到一个离岸较近的方向;哪知道他这一纵身不要紧,竟然一下子把两位姑娘带出了水面,而且三个人在水面上站立行走,竟然如同在陆地之上一般无二!东方义好奇地使劲跺了跺脚下的水面:这咸水湖就是和别处不一样,人在水下吐纳自如,在水面上居然也能健步如飞! 凌波奇迹的发现增强了两位姑娘逃生的信心,她们凭着直觉,与东方义一起朝着岸边一路狂奔;他们必须赶在水怪追来之前,逃出咸水湖……然而,湖岸对于他们的两条腿来说仍旧是一个遥远的目的地,而水怪则随时有可能追赶上来! 果然,三个人跑了没多久,脚下忽然传来那种恐怖的“呜呜”声。妹妹闻听两腿一软,瘫倒在湖面上。 眨眼之间,水怪掀起的巨浪已经朝三个人扑了过来!情急之下,东方义拔剑朝身后的湖水狠劈了两剑;随着一阵“咔叭叭”的轰鸣声,两条巨大的裂缝贯穿湖水,追来的水怪被阻于断缝一侧。姐妹俩一见东方义有此神功,精神大振,撒腿继续朝岸边奔逃。 不知水怪用什么方法破解了东方义的断水神功,不到一个时辰,三人身后再次险象环生,而此时湖岸的影子已经隐约在望。关键时刻东方义扯下如意金索抛向岸边,待两位姑娘抓好金索后,东方义急呼:“短、短、短,带我们离开咸水湖!”一眨眼的工夫,随着耳边一阵风响,三个人终于借助如意金索魔力逃离了咸水湖。 由于离开湖水时间过长,两个姑娘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东方义让两人平躺在沙滩上,将夜明珠轮番放到姐妹口中。时间不大,姑娘们的呼吸恢复了正常,腋下的“腮状物”也于不经意间不见了踪影。姐妹俩当时激动得连蹦带跳,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是刚刚逃离龙潭虎穴的可怜人。 咸水湖岸边一片荒凉,几条废弃的木船有的浸泡在水里,有的半埋在沙土中;干裂的船板支离破碎,仿佛在向上天诉说着渔民们的凄苦与咸水湖的风雨苍黄。 东方义提醒两位姑娘尚未脱离危险,必须尽快离开湖岸。 “小弟弟,你家住哪里?咱们一起走吧。”姐姐说。 “不,两位姐姐,我还不能回家。你们不是说咸水湖里还有很多像你们一样的女孩子吗?” 姐姐点点头道:“几年前,咸水湖曾发生过一次大灾难,巨浪冲上了湖岸,冲毁了渔船、村庄和土地,成千上万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自从那次灾难以后,咸水湖水怪每年都要湖畔村镇给它们选送漂亮姑娘入水,否则便要兴风作浪……” “可恶的东西……我今天就等在这里跟它们要人!” 眼下的东方义在两位姑娘心目中,再也不是刚见面时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了;她们认定东方义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小弟弟,我们……能帮什么忙吗?” “那你们就去叫些人来给我呐喊助威吧。我要是能打败湖中的水怪,那些女孩儿可以得救回家;我若是赢不了他们,也请两位姐姐给我家里捎个信儿,我的名字叫东方义,家住飞来国……” 湖面上风浪再起,水怪又追了过来。东方义拔剑入水,迎战水怪。 “小兄弟……当心……” 风浪声淹没了两位姑娘的叮咛。 面对凌波而至的金甲少年,众水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如众星捧月般立于阵前,毫无疑问,这家伙就是咸水湖的水怪头儿。 “书生”乍一看给人的印象并不坏:清秀的脸庞,素朴的衣冠,气质温文尔雅,举止落落大方;要不是它刚刚从湖水里钻出来,要不是这家伙身后簇拥着一大群面目狰狞的虾兵蟹将,人们绝对不会把它跟水怪联系到一块儿。 我们暂且把水怪头儿称作书生,以免白瞎了它一表的“斯文”。 “大哥,就是这小子!”猴脸龟指点着东方义叫道。 “书生”手指东方义问:“你是哪里来的娃娃,为何无故搅闹本将军的水府仙境?” “什么……仙境?”二王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书生”,“请问阁下是哪路神仙哪?”。 “书生”道:“吾乃龙王驾下靖海将军是也!” “既是龙王手下的官员,为何逼抢民女,祸害百姓?不怕上天降罪吗?” “降罪?哈……”“书生”的阵阵狂笑彻底出卖了他那道貌岸然的儒雅,“不错,小娃娃,你无故搅闹水域仙境,天庭已经降罪于你,本将军正是来拿你问罪的!” 猴脸龟依旧没忘记逃走的两位姑娘:“大哥,我去把那两个贱货追回来!” 猴脸龟说罢刚要上岸,东方义把剑一横冷冷地道: “龟孙子,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把你的猴儿头切下来!” 猴脸龟领教过了二王子的厉害,吓得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书生”一脸阴毒,侧目而视道: “小家伙儿,听说你还有两下子,不妨让本将军领教领教!” “书生”说着,一摆手中的铁扇直奔二王子。 因为有神剑在手,东方义根本就没把这个一脸书生气的什么将军放在眼里。小家伙心里说:我一剑把你那破扇子劈两半儿,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领教”。东方义待铁扇来得切近,突然一个泰山压顶挥剑劈了过去!“书生”听说了二王子宝剑的厉害,急撤铁扇躲过了剑锋……于是,这一人一怪在水面之上你来我往战到了一处。 工夫不大,“书生”一个没注意,铁扇“当”的一声碰到了宝剑!“书生”急撤身形仔细观瞧,铁扇居然完好无损!“书生”当时大喜过望,二王子却惊了个目瞪口呆:怎么回事?是自己的宝剑不灵了,还是“书生”的扇子非比寻常? 接下来,二王子又朝“书生”的铁扇连砍了几剑,结果依旧令他大失所望! 没有了兵器的顾忌,“书生”一下来了精神儿,一把铁扇上下翻飞,一招一式直指二王子的要害。东方义此时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使出了看家的本事,与“书生”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书生”与二王子的人妖大战从正午一直打到日落,居然没有分出输赢胜败。打着打着,“书生”忽然扯下身上的斗篷,“忽喇”一下甩了过来,二王子躲闪不及,一下被罩到了斗蓬之中;东方义急挥宝剑左冲右突,然而所到之处虽柔似绵帛,但却如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破…… 好一阵折腾之后,东方义最终放弃了努力——连伏龙剑都对付不了,看来的这水怪的妖法还真是厉害! 沮丧……筋疲力尽而又束手无策的东方义此刻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本想灭了水怪给百姓办件好事,却反倒遭水怪暗算陷此绝境;而且由于他的无能,已经逃出虎口的两姐妹很可能会重新落入水怪的魔爪,甚至有可能……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反而害了她们。 少顷,禁锢二王子的那层软绵绵的东西忽然急剧收缩,一阵阵巨大的压力仿佛要把小家伙挤碎、压垮!很快,东方义的手脚丧失了知觉,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不堪重压的头颅就像是一只快要被压碎的鸡蛋,他甚至已经听到了自己头骨的爆裂声……旋即,东方义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生命仿佛又一次走到了尽头、走向了死亡…… 蓦地,东方义嘴里的夜明珠好像也不堪忍受这重重挤压,“扑”的一下飞了出来;随着一阵红光闪烁,水怪的妖法瞬间已被破除。 夜明珠的神奇再一次令东方义激动万分,这也让他更加感激恩重如山的义弟肖白龙。 这里是一处漂亮的水下亭台,靖海将军和猴脸龟等几个水怪正在东方义身边饮酒作乐。逃走的两位姑娘果然已被抓了回来,就绑在亭台边的玉柱上! 酒至酣处,猴脸龟一脸殷勤地冲“书生”道: “大哥,兄弟给你上个新鲜菜儿。” 随着众水怪的一片哄闹,猴脸龟摇头晃脑地来到姐姐跟前,淫笑着托起姑娘的脸:“宝贝儿,这回还跑不跑啦?”姐姐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猴脸龟抓住姑娘的头发恶狠狠地道:“小贱人,别指望还会有人来救你!我告诉你,那个野小子中了将军大人的魔法,现在怕是已经尸骨无存啦!哈……” 一阵狂笑之后,猴脸龟伸出利爪慢慢划开姑娘的衣服:“宝贝儿,这回你再也不用逃了,二爷现在要取下你们的心肝为将军大人下酒,然后你们就彻底自由了。”猴脸龟说着,举起龟爪恶狠狠地刺向姑娘的前胸。 “住手!”东方义猛地跳将起来,剑指猴脸龟一声断喝。“龟孙子,你敢动那女孩儿一手指头,我就要了你的命!” 猴脸龟一见东方义,当时吓得差点没尿裤子,猴头“噢儿”的一声缩进了乌龟壳儿,一溜跟头滚下了亭台。 二王子的突然出现令众水妖一阵大乱,东方义趁机救下两位姑娘,杀出一条血路向水面突围;但只见伏龙剑所到之处,水怪们的兵器再一次被削了个七零八落。东方义当时心中暗喜:看来这伏龙剑乃水中灵物,只要不离开水,它便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两位姑娘再次被救走了,猴脸龟心有不甘,欲率众妖追赶,被靖海将军伸手拦住。 “大哥,我们……就这么放他们走啦?” 猴脸龟虽说一脸的不服不忿,但却明显的底气不足。 “书生”忽然一把抓住猴脸龟的长脖子:“你说那毛孩子手中的剑……是不是伏龙剑?” “啊?”猴脸龟目光惶恐地盯着“书生”,“是……是……” “嗯?” “啊……不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我听大哥的……” “书生”泄气地随手一丢,猴脸龟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半天没翻过个儿来。 “是伏龙剑!肯定是伏龙剑……此乃天赐良机,天赐良机也!” “书生”自言自语、踱步前行,猴脸龟尾巴似的跟在身后。 “大哥的意思是……” “我要做伏龙神剑的主人!” “书生”此言一出,吓得猴脸龟脖子甩出来一尺多长! “书生”把猴脸龟的脑袋按回去,接着道: “别看这娃娃水上水下功夫不错,还居然破了我的‘日月披风’;但我感觉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根本不了解这把神剑的威力……二弟,你先去设法稳住这小子,今天不管他是人还是神,先把伏龙剑夺下来再说!” “大哥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他?” “紫气神功!” 猴脸龟的长脖子再次失控:“大哥,私自动用紫气神丹,龙王陛下怕是要降罪的啊!” “书生”盯着猴脸龟一阵冷笑:“怎么?二弟莫非……要去告发本将军不成?!” 猴脸龟吓得脑袋再次缩入乌龟壳内,说话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不,不,不,小弟不敢,小弟……绝没有那个意思……” 金甲少年勇斗水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咸水湖畔,众多父母跪倒在二王子脚下,求小英雄救救他们的孩子。一些胆大的青壮年手拿兵器聚集到湖边,准备随二王子与水怪决一死战! 人群外面,一位身披银甲、跨马悬剑的贵族少年,一直远远地注视着东方义的一举一动。 百姓的信任与期待,更坚定了二王子征服水怪的决心……不料,就在东方义正准备重入咸水湖为百姓讨还公道时,猴脸龟忽然带领虾兵蟹将浮出水面,恭恭敬敬地拜倒在他的脚下。 猴脸龟向二王子转达了靖海将军的悔过之意,并答应放还全部被掠女孩儿,从此不再祸害百姓。湖畔百姓闻听此言,一片欢腾。 时间不大,随着一股冲天巨浪,“书生”手摇铁扇飞出湖面。二王子一见出来的只有“书生”自己,上前质问道: “被掠的女子何在?” “书生”答非所问:“请问这位公子乃何方神圣?” 二王子剑指“书生”:“少说废话,快快放还被掠的女孩子!” “书生”忽然冷冷一笑道:“娃娃,你今天闲事管得太多了,这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东方义一听,知道这家伙要赖账。 “你到底放不放人?!” “小娃娃,我看你年少有为,不如随本将军一同入海,待日后禀报龙王陛下,做个水域将军岂不快哉!” “呸!无耻之徒,出尔反尔——看剑!” 二王子说着挥剑直取水怪,“书生”摆铁扇招架相还。双方你来我往,在水面上再次展开了一场夺命厮杀。 战到二十几个回合,“书生”忽然虚晃一招跳到一旁,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辞。二王子正然心中纳闷儿,就见“书生”蓦地圆睁二目,嘴里“扑”的一声好像吐出了什么东西;二王子当时就觉得一股罡风直逼面门,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啊!” 随着东方义的一声惊叫,只见一道红光自小英雄口中倏然射出,生生逼飞了迫近二王子面门的一团紫气;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小家伙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水面上!东方义勉强站稳脚跟,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说没怎么受伤,但也着实令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妈呀,这小子的妖法好生厉害! 被攻击者有惊无险,进攻的一方却有点惨不忍睹;就在射向二王子的紫气罡风被阻的一刹那,“书生”一声惨叫,受伤瘫倒在水面上。 靖海将军对东方义施用的魔法,正是所谓的“紫气神功”。紫气神功乃水域世界的旁门绝技,因其手段残忍、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已被龙廷禁用;适才若不是丹气被阻,二王子和他身后的上千百姓必死无疑!“书生”之所以攻击不成反受其害,也是因为功力受阻、丹气回流所致。 众水怪一见将军受伤,各举兵器一拥而上。“书生”强忍伤痛喝退手下,踉跄起身跪倒在二王子面前: “殿下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殿下,罪该万死……” 惊魂未定的二王子大惑不解:明明是“书生”冲自己施展妖法,他怎么反倒……这家伙也许又要耍什么鬼伎俩……东方义警觉地后退两步,剑指“书生”道: “大胆妖孽,还有什么招术尽管使出来!” “书生”趴在水面上连声哀告:“殿下饶命,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书生”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实令二王子惊讶不已: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来历? 东方义剑压住“书生”,低声喝问: “说,你怎么会认识我?” “书生”道:“殿下容禀,小的并不认识殿下,但小的认识刚刚破解了在下神功的宝物。此宝乃龙廷至尊,能将此物带在身上,除了龙王和太子殿下,别人没有这个资格。” 东方义终于明白了,刚才又是口中的神珠救了他一命,而眼前这家伙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龙太子……也罢,我今天就不妨当一回龙太子! “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也不满你……”二王子很快进入角色,“本殿下此次出行,乃奉上天之命查办那些不安分守则的水域败类!靖海将军,你知罪吗?” “书生”连连叩头:“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不该违逆圣意,私自滥用紫气神功;更不该对殿下……” “好啦,好啦!”二王子一副不耐其烦的样子道,“你速速放还所掠女子,本殿下便不再追究。以后若再胡作非为,定斩不饶!” 靖海将军一听太子殿下并无重责之意,赶忙诺诺而退,不一会儿便把被逼入水的女孩子全都送上岸来。 “恭请殿下入府!” “书生”率水域兵将,列队迎接“龙太子”殿下。 “免啦,”东方义摆摆手,“尔等速速下去闭门思过吧!” “书生”小声哀求道:“求殿下回到龙廷,千万在陛下面前担戴一二……” 东方义装腔作势道:“这个无须尔等多虑,本殿下既然已答应不降罪于你,父王那里自然会担戴……不过,说到紫气神功,本殿下还真得感谢你才是,是你让我真正体验了一回这神功的厉害!” “让殿下受惊了。” “若本殿下真的中了紫气神功……会很惨是吧?”东方义似乎有意无意地问。 “是。”“书生”低低的声音道,“不论人神鬼怪,只要中了紫气神功,五日之内都将尸骨无存。” 东方义闻听,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东方义执意要走,“书生”率众叩拜相送: “恭送殿下!” “免!” 东方义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岸而去。 正文 第八章 义鸟儿悲情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东方义高高兴兴辞别了千恩万谢的咸水湖百姓,重新踏上了归国征程。 东方义此次历险还一个意外的惊喜,原来这咸水湖就坐落在红毛国境内,而且据说都城里就有汉人;于是,东方义决定到红毛国都城走一趟,一来为了找那里的汉人了解一些祖国的信息,二来他也想到母亲的家乡去亲眼看一看。 母亲不仅教会了东方义红毛国语,而且还给他起了一个古怪名字——莫尔斯。听父亲说这是母亲家族的姓,在家里父母兄长常喊他这个名字,外人却很少有人知道。 打听好了方向,东方义直奔红毛国都城。 此次上路不同以往,路上人烟随处可见,不再有攀行在深山老林里的那种孤独、寂寞,也用不着再担心有毒蛇猛兽的袭扰了。 这一日正行之间,东方义忽然感觉背囊之中似有异常;打开一看,原来是里面那颗鹰蛋蠢蠢欲动。自从逃离了鹰巢以后,又经历了咸水湖磨难,东方义早把这小东西忘到了脑后。 东方义取出鹰蛋放到草地上,透过晶莹的蛋壳儿,隐约可见里边有东西在动。过了一会儿,鹰蛋的动静越来越大,到后来,那东西居然像个魔球似的自己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而且明显可见里边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拼命想啄开那坚硬的蛋壳儿……蓦地,鹰蛋滚到二王子面前不动了,里边的小东西瞪着东方义突然喊了一嗓子: “喂,你怎么在外面看热闹儿啊,快来帮帮我呀!” 就这一嗓子,差点儿没把东方义给吓趴下:没想到这还没出壳儿的小东西,居然也能口吐人言! 蛋壳里那小家伙儿看着二王子惊恐不堪的狼狈相儿,当时乐得前仰后合、两脚朝天。 二王子把眼一瞪,生气地道:“笑什么笑,我不管你了!”东方义说着起身就走,小东西一见连忙叫道:“哎……别走,别走!我不笑了,不笑了还不行吗……我说你快点帮我把外边这东西弄开呀,我都快憋死了!” “我怎么帮你呀?”东方义没好气地道。 小东西不耐烦地叫道:“唉呀,你身边没有石头吗?” 东方义拿起石头刚要砸蛋,那小家伙儿又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哎,哎……住手,住手!干什么呀,你想砸死我啊!” “那你说怎么办呀?” “你把蛋壳在石头上磕一下不就完了吗,真笨!” “你……” 东方义瞪着鹰蛋里的小东西,气急败坏而又哭笑不得。蛋壳磕开后,里边蹦出来个一身毳毛的小东西,比小鸡崽儿大不了多少。 “你这小东西怎么会讲人话呀?”东方义好奇而又没好气地问。 “跟你学的呀,这些日子我从你身边可学了不少东西呢!” 小鹰崽儿的话越发令东方义不可思议:以前倒是见过鸟儿学舌,可这小东西居然在蛋壳里就能跟人学说话,而且快得惊人! 小鹰崽儿忽煽着还没长毛的肉翅膀跳到东方义肩头,用软软的毳毛蹭着他的脸道: “喂,你是我的爸爸还是我妈妈啊?” “我是……我什么都不是,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东方义说着把小东西抓下来扔到了地上。 一想到这是巨鹰的孩子,东方义对它一点好感也没有——尽管这小家伙儿看上去并不怎么讨厌。 “咦,不是说鸟儿一出壳儿,头一个见到的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吗?”小东西瞪着东方义认真地问。 “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东方义边说边收拾起背囊,“好啦,我还有事,你自己管自己吧。” 二王子走了没几步,回头一看,小鹰崽儿居然一声不响地紧跟在自己身后。 “你跟着我干什么呀?”东方义盯着小鹰崽儿问。 “我饿了。”小鹰崽儿一脸无助的样子瞧着东方义。 “好、好、好,我给你吃东西,我给你吃东西!” 东方义耐着性子取出干粮,嚼碎了送到小鹰崽儿嘴边——他开始有些后悔把这个小累赘带出了飞鹰谷。 吃饱喝足后,小鹰崽儿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东方义。 “别再跟着我了,自己去找你的父母吧!”东方义回头对小鹰崽儿道。 小家伙儿可怜巴巴地说:“我还不会飞呢,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会很危险的;而且……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长什么样儿,你叫我怎么去找哇!” 看着鹰崽儿的可怜样儿,东方义心软了: “说好了啊,会飞了以后就不许再跟着我了!” “废话,会飞了还让人养活,那我不成傻老鸹啦!” 没办法,东方义只好重新把鹰崽儿放进了背囊。 “你那可恶的父母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我反倒要给它们看孩子……我怎么那么倒霉呀我!” 鹰崽儿从背囊里探出头来:“我就知道,你肯定认识我的父母!” “我不认识!”东方义没好气地把小家伙儿按回背囊。 重新上路后不久,东方义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一开始,偶尔的几只苍鹰在头顶盘旋他并没在意,可是走着走着,小家伙就发现天空中的大家伙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仿佛一片乌云一般,把太阳光都遮住了。 怎么回事?莫非我又闯进了这些“瘟鸟儿”的领地不成?东方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村庄,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是它们的领地……不会是飞鹰谷的那些家伙又追到这里来了吧……一想到飞鹰谷,东方义依旧心有余悸:脚下是光秃秃的山坡,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头上那些大家伙要是这时候对自己发起攻击……东方义拔剑在手,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鹰群,一边快步朝山下的树林奔去。 鹰群好像发现了东方义的企图,忽然铺天盖地俯冲下来!紧要关头,东方义一边挥剑吓唬鹰群,一边朝树林抛出了如意金索…… 然而,意外恰恰在这么个关键时刻发生了;不知是天不作美还是忙中出错,如意金索居然没能把东方义带进树林! 面对鹰群如狼似虎的攻击,东方义不得不拼死一搏。一眨眼的工夫,死伤的鹰隼在东方义的前后左右堆积如山,东方义的身体也已经有多处被鹰隼抓破、啄伤。血……到处是血,鹰隼的血,东方义的血……时间一长,东方义有些支持不住了;而头上的鹰群却依旧前仆后继,攻势如潮!东方义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砍翻一只巨鹰后终于倒下了,随即,数不清的鹰隼扑到他的身上,撕烂了金甲,啄光了皮肉…… 鹰群很快飞走了,阳光下,灰蒙蒙的死鸟儿堆里,东方义白花花的尸骨显得格外刺眼…… ——呜呼,这只是鹰群俯冲下来的一瞬间,东方义在脑海里想象出的一幕惨烈;实际上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怕的鹰群只是掠过东方义的头顶,黑压压地落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这些平日里凶悍残忍的猛禽,此刻居然老实得像一群温顺的羔羊,丝毫没有要进攻他的意思;不过即使这样,它们还是让二王子东方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呀?二王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鹰群……既然这些“瘟鸟儿”无意找我的麻烦,我最好也别去招惹它们。东方义绕开鹰群,继续朝树林奔去;然而没走多远,更多的鹰隼再一次落到他的前面,挡住了去路……如是者数次,东方义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挡住我的路啊?”小家伙儿虚张声势地冲鹰群挥舞着宝剑,“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领头的巨鹰面对屠刀并无惧色,它默默地把脑袋伸到二王子的脚下,紧闭双目……随即,其它鹰隼也都群起效法,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豪气与悲壮! 一眨眼的工夫,又有数不清的大小鹰隼黑压压落满了东方义的四周。东方义愈发叫苦不迭;这么多的巨鹰猛禽,别说是向人发起攻击,它就是趴在地上等着你去杀,也得活活把人累死! 面对温顺的鹰群,东方义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啊?” 东方义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至极——它们怎么可能听懂人言呢! 东方义的话音刚落,领头的巨鹰忽然睁开双眼,目中垂泪,看样子它还真听懂了东方义的话。 “那……你们要我干什么呀?” 巨鹰展开翅膀伏于东方义的脚下。 东方义似乎明白了:“是让我爬到你的背上去吗?” 巨鹰点了点头。 二王子无奈地望一望黑压压的鹰群:看样了今天要是不跟它们走一趟,这群家伙不会放过自己。 随着巨鹰的腾空而起,二王子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尽管巨鹰的脊背宽阔无比,他还是吓得紧紧抓着巨鹰的羽毛,一动也不敢动。 巨鹰柔缓地煽动着翅膀,飞得又平又稳。慢慢的,东方义的紧张心情有了些许缓解,他感觉坐在鹰背上,比坐父王的车辇还要平稳;到了后来,他索性站在鹰背上,忘情的欣赏着身边飘过的白云和脚下的崇山峻岭! 突然,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东方义一个没注意一头从鹰背上“折”了下来!小家伙儿吓得两眼一闭,心说:完了,没想到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还是毁在这群“瘟鸟儿”手里了。 此刻,在飞鹰谷的峭壁下,正上演着一幕鸟类世界的“千古绝唱”,主角是鹰王和它忠实的臣民们。鹰王自缚崖下已绝食多日,成千上万只情愿随鹰王一同赴死的“义鸟”静静地陪伴在它身边,不少老弱病残因不胜饥渴,已经气绝身亡。 原来,那日把东方义带出鹰洞的正是飞鹰谷的首领——金翅鹰王,撞落的五彩羽毛是王权的象征,就如同人类的玉玺、王冠。鹰类世界有一个规矩:鹰王失落“五色王羽”,要以死谢罪;而得到“王羽”者,不管他是同种还是异类,都可以成为鹰类的首领。 那日鹰王撞崖坠落后不久,鹰后也很快得到了自己孩子失踪的噩耗;而且据鹰民们报告,五色王羽和莹光蛋很可能都是被袭击鹰王的金甲人掳走。怒不可遏的鹰后没等鹰王醒过来,带领鹰群便朝东方义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它发誓要为鹰王报仇,夺回五色王羽和自己的孩子! 正是鹰后为了丈夫和爱子的不顾一切,逼得东方义不得不跳入飞鹰谷深潭,才有了二王子后来的咸水湖奇遇。 鹰王得知鹰后的行动后十分恼怒:既然金甲人得到了五色王羽,那他就是新的鹰王,而鹰民对鹰主的不恭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于是,鹰王一面自缚领罪绝食自裁,一面严令鹰后一定要找回新鹰主!鹰后不敢怠慢,一边派鹰群在深潭边日夜守候,一边向天下的鹰类发出了寻找金甲人的“鹰王令”。 发现东方义的踪迹后,鹰后立即率鹰群前去迎请,并且亲自将“新鹰主”驮回了飞鹰谷。 东方义跌下鹰背只是一场虚惊,在他和鹰后的下面,有一个由无数只巨鹰组成的“安全网”,别说是人从鹰背上掉下来,你就是从上面掉下来一只鸟蛋,都不用担心会摔破了皮儿;不过这次意外也着实把东方义吓了一大跳,重新启程后他老老实实地趴在鹰背上,再也不敢得意忘形了。 飞鹰谷峭壁下的一幕,令二王子愕然。 随鹰主殉情的鹰族臣民越来越多,几乎铺满了整个山谷。所有死去的鹰隼们,无一例外地伏首面向峭壁下的金翅鹰王;这些可敬的鸟儿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对鹰主的最后一次朝拜! 东方义不知道这些鸟儿到底在干什么,但他认得崖下那个长着一对儿金翅膀的大家伙。 鹰后把东方义带到峭壁下,朝金翅鹰王叫了几声。鹰王有气无力的睁开双眼,面向东方义伏首在地,口吐人言: “罪鹰参见鹰主……” 东方义惊道:“你……你这大家伙怎么会说人话?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罪鹰的师傅乃是人类,所以……” “等等,等等……”东方义拦住“金翅”的话茬儿,“大家伙,你……你叫我什么……陛下?” “是的,您现在是我们的鹰王陛下。” “鹰王?我怎么成了你们的鹰王了?” “金翅”此时已经相当虚弱:“启禀……陛下,这是我们鹰族的……规矩,得五色王羽者……即为鹰主……” “五色王羽?”东方义迟疑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他从背囊中拿出五色羽毛,举到“金翅”面前:“你说的是这个吗?” “金翅”微微点头。 “这么说你就是飞鹰谷的鹰王喽?” “金翅”再次点头:“曾经是……请陛下戴上五色王羽,接受鹰民……朝拜。” 东方义一摸脑袋,泄气地道: “我戴什么戴?头盔都让你们给毁了!” “金翅”朝鹰后低低叫了两声,不一会儿,鹰后从洞中衔出一个金盔送到东方义面前。二王子一看,正是自己的头盔,而且破损之处已经修复如初! 二王子高兴得拍拍“金翅”:“大家伙,这金盔是你帮我修的吗……你真行,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东方义话没说完,金翅鹰王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堵坍塌的墙壁轰然倒地,鹰后和漫山遍野的鹰群顿时一阵哀鸣。 东方义捧起“金翅”的大脑袋叫道:“喂,大家伙,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好一会儿,“金翅”慢慢缓醒过来,断断续续地道: “陛下,罪鹰……在绝食……自裁……” “为什么?” “失王羽者死……这是规矩……” 东方义有些明白了:这些鸟儿把我接到飞鹰谷,也许就是为了这位鹰王…… “它们……这是怎么回事?”东方义指指远近那成千上万已死和将死的鸟儿问。 “金翅”哽咽道:“承蒙错爱……鹰民们愿意陪在下……一同……赴死……” 鹰王的一句话,感动得东方义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他望着满川的“义鸟儿”,心情沉重地放下“金翅”道: “好啦……大家伙,现在我来了,你们都用不着死了。这都怨我……我这就把五色王羽还给你们。” “金翅”吃力地连连摇头:“不,不……陛下……那样会乱了鹰族的规矩……” 东方义生气的道:“规矩,什么破规矩!我说大家伙,我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鸟儿,就算你愿意为那个什么规矩去死,难道你也忍心看着这么多无辜者跟着你一块儿丧命不成!?你看看,你看看……”东方义说着将两只死鸟儿拿到“金翅”面前。“金翅”一见,愈发伤心不已。 见鹰王执意不肯放弃自裁,东方义把五色王羽插到自己头上道:“我说大家伙,你不是说戴上它我就是你们的鹰王了吗……那好,本鹰王现在宣布,‘失王羽者死’这个规矩从此废除,现在我命令你们喝水,吃东西!”二王子说罢不容分说,拿出干粮和水就往“金翅”嘴里灌。鹰后和众鸟见此情景,顿时欢鸣不已、一片沸腾。 精神稍稍恢复的金翅鹰王二目垂泪拜伏于东方义脚下,感谢“鹰主”的活命之恩。东方义扶起“金翅”道:“大家伙,你别一口一个陛下地叫,我可不想给你们当什么鹰王……”二王子摘下头上的王羽接着道:“我看出来了,你这大家伙没有这五色王羽,照样是鹰族的领袖……”鹰王一见东方义要把五色王羽往自己头上插,连连避让道:“不,不……陛下,王羽所属,此仍天意,请陛下万勿推辞!” 二王子一心要把五色王羽还给“金翅”,金翅鹰王却百般推辞,死活不肯接受。情急之下,东方义忽然想到了背囊里那个小东西,于是,他拍拍金翅鹰王,故作神秘地道:“大家伙,我这里有一个最好的主意……”东方义说着取出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小鹰崽儿。 “喂,醒醒啦,醒醒啦……小懒虫!”东方义用五彩羽毛拍打着小鹰崽儿道。 小鹰崽儿一睁眼便大呼小叫:“干什么,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呀?我还不会飞呢,你丢下我会很危险的……”看到东方义手中的五色羽毛,小家伙儿忽然两眼放光:“咦?这羽毛真好看,是送给我的吗?”小鹰崽儿说着拿起五色王羽就往头上戴,“看,我漂亮吗?” 小鹰崽儿美了一圈儿刚想拿下五色王羽,不料那羽毛却仿佛在它头上生了根一样,再也摘不下来了。 小鹰崽着急向东方义求助:“快帮我看看,这东西怎么……怎么摘不下来了呀?” 东方义兴奋的把小鹰崽儿捧到“金翅”面前:“大家伙,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呀!” “喂,这些大家伙是谁呀?”小鹰崽儿指着巨鹰问东方义。 东方义道:“你不是要找你的父母吗……” “金翅”打量着小鹰崽儿问东方义:“这小家伙儿是……” 东方义从背囊中掏出几片发着荧光的蛋壳——东方义自己也说不清,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些蛋壳保存了下来: “大家伙,你看看这是什么?” “啊?你是说……它是……它是我们的孩子?” “金翅”看着东方义手中的蛋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东方义故作神秘地凑到“金翅”耳边道:“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我是把它当作早餐带走的;没想到还没等我吃它,这小家伙儿就出来了。” 鹰后捧起小鹰崽儿,两眼垂泪;那小鹰崽儿也仿佛心有灵犀,一头扎到鹰后的怀里,百般依偎。 二王子这时才知道,驮着自己回来的那只巨鹰,原来就是“金翅”的妻子。 “金翅”拉着鹰后拜伏于二王子脚下:“小恩公,你是我们一家和鹰类的大恩人……” “你算了吧大家伙,那天要不是我想办法逃出来,恐怕早就成了你们的点心了。” “金翅”拍拍小鹰崽儿,不好意思地道: “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小东西……自从它母亲生下它,三年没见一点儿动静;后来有仙人指点,说我妻子生的是一个天光蛋,需要有人血浸濡方能孵化,所以才把小恩公……否则,我们绝对不会去招惹人类。” 东方义要走了,听说二王子要去红毛国都城,“金翅”一家坚持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临别之时鹰王告诉他,今后如需帮忙,只要冲天空连呼三声“金翅助我”,它便可随时赶到。 正文 第九章 生命的责任 红毛国都城对东方义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希奇古怪的建筑,风俗迥异的人群……同样,东方义的一身装束,也招来了不少红毛国人异样的目光。 正是午后时分,街道上的行人车马并不太多。二王子边走边打听汉人以及母亲家族的情况。二王子发现,他打听汉人没有人介意,但只要一问起莫尔斯家族,人们就会像躲瘟疫似的摇头走开。二王子明白了,看来母亲的家族在这里仍旧是被当作敌人。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太张扬,否则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的人们好像对汉人并不陌生,这让东方义异常兴奋:说不定这里离我们的祖国已经不远了! 让东方义兴奋的还不止于此,走着走着,他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两个用汉话打招呼的人——两个年轻的汉人!二王子激动得心都快蹦出来了,他跑过去拉住两个人,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两位大哥,你们……你们都是汉人吧?” 两个年轻人让这个稀奇古怪的小家伙儿弄得有些莫明其妙,其中一个人点头回答: “就算……是吧。” “那两位哥哥知不知道我们汉人的国家在哪里?” 说这话时,东方义的眼里闪着泪花。 两个年轻人显得有些莫明其妙和不以为然: “汉人的国家……” “汉人的国家在中原,这谁都知道,我们的祖先都是从那里过来的。” “中原在哪儿,我们的祖先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东方义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中原到底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听爷爷说,由此西行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大雪山,当初我们的祖先是被一些独目人虏到了雪山上,后来他们逃出了大雪山,却再也没能找到回家的路。” “是不是翻过那大雪山就有可能到达中原了?” “不知道,也许是吧。” …… 两个年轻人走后,东方义无限感慨地遥望着天边的夕阳:不管大雪山那边是不是中原,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的方向没有错,我们的祖国离大雪山不会太远! 肚子有些饿了,东方义走进了一个小饭铺。饭没吃完,忽听街上有人奔走相告: “杀人啦,又要杀人啦!” “外边出什么事了?”东方义问老板娘。 老板娘冲东方义好一番打量:“孩子,你是外地来的吧?” 东方义点点头。 老板娘神态怪异地道:“小孩子家别乱打听,吃完了快点儿走!” 老板娘显然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主儿,时间不大,她又忍不住转到了东方义身边: “这两天国王陛下每天都在杀人,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 “国王为什么要杀人啊!”东方义问。 “为什么呀……”老板娘四处瞅了瞅,“还不是为了他那个宝贝闺女。两天前公主去咸水湖游玩,赶上湖里闹水怪,听说是中了水怪的什么魔法,当时就不行了……你一个外地小孩儿没事别到处乱跑,听说那天就有一个跟你差不多的孩子让水怪给吃了。” 老板娘的话让东方义心中一动:两天前……咸水湖……可当初并不曾有水怪上岸,怎么会有人丧命呢?莫非是“书生”的紫气神功误伤了这位倒霉的公主?要真是那样的话,这位公主的不幸就与自己不无干系…… 东方义有意多付了些银两,老板娘愈发热情起来: “要说我们这位国王也真够可怜的,本来他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双胞胎女儿,前些日子突然莫明其妙地丢了一个,如今这个又……你说这搁谁受得了哇……公主被弄回来以后,国王和王后天天逼着宫里的御医救人,而且每天都要拿公主身边的人开刀,今天不知又该谁倒霉了。” 离开饭铺,东方义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那位可怜的公主——不管她的死是否真的与自己有关;假如公主真的是被水怪的妖法所伤,说不定自己的神珠还会有所帮助。 在去红毛国王宫的路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同一个名字——吉米大夫。东方义心中好生好奇:这吉米大夫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如此关注? 王宫外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死刑犯已经被套上了绞索。 一走进人群,东方义就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空气;人们的报怨和漫骂声随处可闻,仿佛怒火已经到达了燃点,就差一根导火索了。行刑台对面,一个愤怒的知情者正在滔滔不绝地向人们披露好人吉米遭人陷害的事实真相。 ——原来那位吉米大夫就是今天要被处死的人! 吉米原本是一位民间郎中,由于医术高超且为人良善,颇受城中百姓爱戴。公主遭袭后,宫中的御医迫于压力每天都在“积极救治”,就是没人敢把公主已亡的消息告诉国王。后来有人给御医们出主意,设计将吉米大夫骗入宫中充当替罪羊。 吉米对歹人的陷害全然不知,看过公主后,他奉命向国王禀报情况。 “今日救治公主可曾见效?”国王问。 吉米大夫如实禀报:“启禀陛下,公主已亡,断无再救治的必要。” 国王一听,大骂吉米庸医无能,当即将其判了绞刑。 由于对宫中的御医失去了信心,国王命人出榜诏告全国:天下人等不论高低贵贱,只要是能救活公主性命,男者,可将公主许以为妻;女者,与公主结为姐妹,入住王宫。国王声称,一旦有人救活了公主,他将处死宫中所有的御医。 国王的话虽然听起来吓人,但御医们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压力,因为他们心里清楚,除非万能的上帝前来应召,否则,没有人能救得了公主的性命。 吉米的遭遇同样令东方义愤愤不平:这样的好人遭此不白之冤,天理何在?老天爷既然让我碰上这事,本王子就不能袖手旁观! 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这时不知谁在台下喊了一嗓子:“不能杀吉米大夫,吉米大夫是冤枉的!”随着这一声喊,台下顿时一阵大乱,喊声、骂声不绝于耳,而且还有人试图冲上行刑台;行刑官一看要出事儿,慌忙朝刽子手大叫: “行刑,快行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方义借助如意金索飞上行刑台,手起剑落砍断了绞索。台下民众见有人救了吉米大夫,欢声雷动;行刑官则大叫一声,拔剑朝东方义扑了过来,被东方义一脚踢翻按倒在台上。护刑武士一见主官被擒,纷纷挥舞刀枪冲了上来!东方义剑压行刑官的脖子命令道:“让你的士兵退下!”行刑官毫不示弱:“大胆狂徒,尔劫持国王法场,罪该万死!”东方义提起行刑官,面对台下大声道:“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官儿,就应该听听百姓的声音!” 东方义话音刚落,台下顿时应声如潮: “吉米无罪!” “不能杀吉米大夫!” “放了吉米大夫!” …… “放了吉米,国王会杀了我的。” 东方义的“思想工作”开始见效,行刑官语出无奈。 “不放吉米,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行刑官瞥了一眼横在颈项的利剑,冲手下命令道: “退下,都退下……” 趁行刑台上混乱之际,有人冲过来救走了吉米。 行刑官抬头看了一眼东方义:“这位小英雄,你也快走吧……” 行刑官的仗义让二王子颇为感动,他收起宝剑背剪双手道: “不,你现在押我去见国王……” 行刑官摆摆手:“不,不,你还是走吧,我今天左右逃不过一死。” 东方义把一瞪:“少废话,快带我去见国王,我能救公主的性命!” 行刑官一脸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金甲少年:“你……真的能救公主吗?” 东方义点点头道:“真的,救活了公主,我们俩谁都不用死。” …… 东方义很快被带进了王宫。 听说有人能救公主,国王和王后紧急召见。国王一看带进来的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当时就泄了气。 “娃娃,你说你……能救公主?”国王不屑地问。 “我想试试。”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国王又问。 东方义当时一愣:是啊,我是谁呀……实话实说,我是莫尔斯家族的后人——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是……”东方义忽然灵机一动:“我是吉米大夫的徒弟,我叫阿义。” 国王当即暴跳如雷:“好一个不知死活的无赖、刁民,这个时候还敢来戏弄本王……来人,给我拖到宫外碎尸万段!” 殿旁武士一拥而上,拖起东方义就走。东方义一着急,脱口用汉话喊道: “陛下息怒,在下并无戏弄大王之意……” 王后一听东方义是个汉人,当时动了恻隐之心。她来到跟前,上下打量东方义。东方义此时也注意到,这位美丽的王后好像也是个汉人。 “孩子,你小小年纪为救师傅敢劫刑场,忠勇可嘉;可是你不该这个时候还来欺骗我们,这可是扎我们的心哪……” 王后目中流泪,说不下去了。 国王冲东方义冷冷地道:“小东西,本王念你一片孝心,今天就赏你个全尸……” “陛下且慢,容在下把话说完!”见国王执意要杀,东方义扯着嗓子叫道。“草民劫刑场是为了救师傅,但也是为了挽救公主的性命,请陛下相信我,我真的能救公主!” “好小子,还敢强辞夺理!”国王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把抓起二王子,“我问你,你是谁的徒弟?” “我师傅的徒弟。” “医术可曾超过你师傅?” “不曾。”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师傅都救不了公主,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竟敢在此胡言乱语,你不是戏弄本王是什么?!” 东方义道:“国王陛下有所不知,我师傅救不活公主并非医术不高,而是他缺少了一样东西。” “缺少一样东西……缺少什么东西?” “就是这颗九死还魂仙丹。” 东方义说着从嘴里吐出了夜明珠,国王一见,顿时眼睛一亮: “你是说……有了这仙丹公主就能得救?” “正是。” “可你师傅为什么没提到有这么一颗仙丹哪?” 国王两眼盯着二王子,目光中除了希望还有些将信将疑。 “这都怨我这个做徒弟的不好……”东方义故作悔悟道,“由于我学艺不精,师傅一直不怎么喜欢我。前几天,我跟师傅赌气,偷走了他的九死还魂丹……” “那……那快把你的师傅请回来呀!”王后着急地道。 东方义故作难过道:“我师傅已经走了……他说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世界,走得远远儿的。” 国王的表情焦虑而又尴尬。 “孩子,你真的能救活我的女儿?”王后问东方义。 “我只能试试。” “那还等什么呀!” 王后不等国王发话,拉起东方义就走。 东方义在王宫出现没多久,一双恐怖的眼睛便死死地盯上了他。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飞来国大国师——梅阁劳。 奇怪,梅阁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红毛国王宫? 原来,这梅阁劳在红毛国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王后的亲弟弟,位尊权贵的国舅爷! 公主遇难后,国王知道梅阁劳深谙奇门异术,急忙将其召来红毛国;只可惜这位神通广大的国舅爷面对可怜的公主,同样也是“有心救人,无力回天”。 东方义的出现,令梅阁劳一阵毛骨悚然! ——我的天哪,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呀!不是说他已经被神龙天火烧死在白骨岭了吗……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小畜生没死,血河那么凶险恐怖,他一个毛头小子是怎么闯过来的呀?莫非……莫非小东西有什么神灵护佑不成? 梅阁劳对血河一带并不陌生,他不仅到过血河,而且射向二王子的那支毒镖,就是出自他的罪恶之手! “天择”弄巧成拙后,梅阁劳知道王后吃了他的心思都有;虽然这并不是他梅阁劳的无能,但“天择”的主意是他出的,“手脚”是他做的,自己在人家面前拍了胸脯,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东方义代兄出寻后,让梅阁劳的一颗愧疚之心稍感慰藉;他紧随东方老将军来到了血河,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来个“最后了断”。白骨岭上恶浪追逐东方义的那一幕把梅阁劳也吓得够呛,后来他偷听到了东方义和老将军的对话,这才对二王子下了毒手。 梅阁劳并不知道毒镖没有击中二王子,因为在他出手的一瞬间,石洞里突然莫明其妙地发生了崩塌;而当他再次接近石洞想看个究竟时,却发现那里一切都完好如初,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东方义和老将军不见了踪影。 尽管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人匪夷所思,但梅阁劳并没对东方义的死产生怀疑;于是,他匆忙离开了恐怖的血河,回汉臣城向王后报功去了。 一些东方老将军的兵丁直到第二天才赶到了白骨岭,正是他们亲眼目睹了二王子勇斗恶龙、浴火白骨岭的英勇悲壮。为了证实兵士们所言,梅阁劳还特意冒险到血河侦察了一番。远远望着玉石俱焚的的白骨岭,梅阁劳坚信,没有谁能在这样的浩劫中死里逃生。 面对眼前毫发无损的二王子,梅阁劳真是又气又恨又无奈;尽管此刻除掉东方义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然而,对公主生命的期待又让他不得不收敛锋芒——没准儿这小子真跟哪位世外高人学到了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为了自己的外甥女,梅阁劳暂时把国恨家仇埋藏于心底,否则,他绝不会让东方义再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