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一章 人皮山海图   这是民国初年,张勋复辟失败后的一天深夜,一列火车呼啸着从北京城疾驶而出。   排长老吕和他的手下们,待在其中一节闷罐车厢。他的内心很是紧张。   枪林弹雨的事情,他经历多了,那都是给军阀做炮灰,唯独眼下,失手了就脑壳落地,得手了就一辈子的大富大贵,绝对不容有失。这一刻,将决定他一生的命运。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怪味,有点像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他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闷罐车通风不好吧,所以并未太在意。   车厢里有堆木箱子,其中一个好像动了一下。这个箱子就在老吕对面。他定睛再看,车厢里一帮兄弟们在吃肉喝酒,那堆箱子并没任何动静。他暗骂自己没出息,都紧张得产生幻觉了。   老吕抽了口烟,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对三名年轻士兵施了个眼色,那是他的小老乡。那三个愣头青可没他那么多顾虑,得到暗示后,齐刷刷拔出驳壳枪,冲着车厢里的其他弟兄们喝道:“都给老子举起手!妈拉个巴子。”   他们骂出一句毫不相关的脏话,也是为了壮胆。   其他弟兄们正吃着老吕带来的酒肉,这一下全愣住了。   “干哈啊,不带这样玩儿的。”终于有人叼着个鸡腿,埋怨道。   老吕摔下烟头,拔出驳壳枪,用尽最大力气吼道:“叫你们把手举起来,磨蹭个啥啊?告诉你们,这是他妈的哗变!”   待小老乡把他们用粗麻绳绑起来后,老吕这才缓和了下情绪,到现在为止,事情已成功了大半。他拉开了闷罐车的透气窗,外面一片青纱帐飞驰而过,这是他们预定跳车的地方。   有个被绑起的士兵不相信老吕要哗变,说:“大哥啊,咱兄弟都是从血海里拼出来的,不是外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老吕的目的,是车厢里的一批押运货物。   他们都是一个刘姓军阀的手下。这次打着对付张勋的名义进了城,个个都乐得睡不着觉。因为北京城里住着太多的前清朝王爷大户,随便一逮都是个宝贝,这趟下来,吃上三代都不愁了。   可是这刘军阀是个以风雅自居的人,一到北京后竟严令规定,不准有任何打砸抢的行为。   这下,大伙儿就傻眼了,心想再过下去就到北京的冬天了,说不定得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捞不着,过阵子全都冻死在北京算了。   终于到了今天,刘军阀突然决定要送几个姨太太回家,让老吕的排跟着一起押运物资。老吕的手下们彻底傻了眼,赤条条来,赤条条地回去啦?这回去怎么交代?往后还有脸说自己是干丘八这一行的吗?   那不给人寒碜死才怪。   刘军阀的贴身侍卫,还有老吕的同乡,其实也是老吕的眼线。他偷偷告诉老吕,这批物资名义上是姨太太们的生活用品,实质是才从一个王爷的府邸里弄出的东西。   老吕听后,心里就有了数。合着这刘军阀,唱的是闷声发大财的戏码啊。那可苦了手下这帮子弟兄了。   他跟着刘军阀到处打仗,弄出一生的伤,本以为能攀上点财气,可到头来还拿着点死军饷,他不甘心。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了,不干这一票走人,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而且,运送这批物资到火车站的路上,车队还遭到过伏击。这足以证明,他们这次押运的是大水。老吕入伍前走过黑道,熟悉些黑话。大水,就是有大宝贝、大财的意思。   在京城地界上,还有人敢搞伏击,这手上没点斤两可不行。凭老吕的直觉,刘军阀就算把东西运出去了,要面对的大麻烦可不少。那年月,处处都是军阀混战。老吕他们这帮人,面对的命运就是炮灰。   他不想继续再给一个不知弟兄死活的人卖命了。   所以,他叫上排里几个最亲信的老乡,盘算了这个计划。   老吕也是个讲义气的人。等把异乡的士兵绑起来后,老吕就把话挑明了,说他们给军阀辛苦卖命一场,无非图的是个生存,是个求财,所以这一次大好机会来了,他肯定不会放过,但他也不会不顾兄弟手足情谊,车皮里的东西,见者有份,拿不拿就看他们自己。   被绑着的士兵,平时就把老吕当带头大哥,又听老吕这么说,当然乐意了。他们有的说那还绑什么绑,松了绳子大伙儿一起搬东西跑路呀。有的说老吕简直脱裤子放屁,有这等好事情,哪儿还需要绑人呀。   老吕说:“那不成,我可以留把刀子给你们,等我们先下去了,你们用刀子自己割了绳子,货我肯定会给你们留的,别急得跟个猴子似的。这次太冒险,大家下去了得各自分头走,以后就江湖相见了。”   然后他也懒得顾他们瞎嚷嚷,“哗啦”一声打开了车门。   老吕站在车皮门口,吩咐几个老乡赶紧扔东西下去,完事了闪人。   老乡们手脚也麻利,三五下就扔了几个箱子下去,这把绑着的人惹急了,说慢点扔,别扔完了。老吕忽然感到,那股腐臭的味道好像变浓了。   有个老乡正搬着箱子,忽然脚底一滑,箱子摔到了地上。箱子盖板被抖松了一个大口子。老吕看到这种情况,正想骂人,但一个奇怪的事情让他止住了口。   因为腐臭的味道明显变得更浓了,还添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对行伍出身的他们来说,这种味道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现在这里是大水啊,怎么会有这种怪味?   其他人也闻到了味道,有的说,怎么刘督军弄了些生猪肉,这是准备弄回去做腊肉过年啊?   事情还没那么简单。那个被抖松的箱子里,随即弥漫出了一淌血水。随着火车抖动,再扑通一声,箱子里滚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是一具男性尸体,还留着清朝时期的半头,脑后披着一条发辫,身着一件棕灰色的马褂。   众人大骇。虽然都是当兵的,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发生如此怪事,实在难以解释。   另一个老乡拿起枪托,砸开了另外一个箱子,然后一脚把它推倒。里面的几个红色绒布裹着的盒形物哗啦摔了一地。   好在这次不是死人呀,老吕心想。这老乡的动作也太大胆了,他正想骂人,但是鼻子里又是一股异味,好像是什么臭东西,又像燃了起来,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反正怪怪的,彻底压住了刚才的血腥味。   更特别的是,他心里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些不祥之物?   小老乡好奇,拿起其中最大的物件,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情况太不妙了,带着那股不祥的预感,老吕下意识地说,别管那玩意儿,东西丢得差不多了,走人。   可是他说晚了一步。   这些老乡,平时又没什么正规训练,做事情依着性子办。看见有怪东西,自然要先看了再说,哪儿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那个老乡扯开了裹在物件上面的红绒布,原来是一个大号的匣子。   那匣子表面是黑色的,有一种黑得深不见底的感觉,怪异的是,匣子又非铁非木,居然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   一般这种东西,肯定就价值不菲了。盒子上有个机簧,这些玩惯枪的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这小老乡习惯性地朝那儿一摁……   靠着门口的老吕忽然就感到面前一道刺眼强光闪起,有一种夺人魂魂的震慑。   更恐怖的是,强光里居然跳出了一条……一条龙。   老吕倒是见过龙,不过那都是旗帜啊、衣物啊上面绣的,是假龙。   可是这次,他见到的却是一条翻滚的,是活生生的从强光中升起的龙。   那光芒还极为耀眼,就跟好像靠近了太阳,看着太阳那光芒一样。   老吕吓得不敢再看,赶紧转脸,顺手抓起散落在身边的另一个小匣子,用它垫着头,向外跃身一跳,摔倒了下面的青纱帐里。   就在他跳出的那一刻,耳朵里却塞满了兄弟们的惨叫。   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浑身的疼痛倒还不介意,却是眼睛里一股剧烈的烧灼感,不知道泪水还是血水像泉涌一般喷出,好像两眼睛浇了汽油燃了起来。   有那么一刻,他微睁开眼一看,不得了。刚才他跳下的那节车皮,居然光芒万丈起来,这光彩就更太阳一样热,一样耀眼。闷罐火车皮是铁做的,铁当然能挡住光。可是现在,却好像是这铁皮车厢,根本就裹不住那光了。   车厢里的人就惨了。在这比阳光还灼眼的光芒里,不知道是给烤死还是晒死了。   而先前看见的龙,此刻还竟然还闪烁在老吕的眼前。不管是他头上、头下,还是周围,还是这片宽阔的青纱帐,都有一条面容凶狠的龙的张牙舞爪,向他奔来。   老吕直觉得眼睛巨疼加上气闷,他真的给吓到了。   他双手在周围胡乱一抓,竟然抓到一张好似皮质的东西。   这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老吕不由分说地把那张皮质的东西,裹到了眼睛上。要命的是,即使这样,他仍然看见了那条龙……   老吕打了个滚,昏死在了青纱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吕才清醒过来。那时已是晚上了,周围一片寂静。   他扯开裹在眼上的东西,仍然觉得眼睛有一股烧灼的疼痛,满脸还有不断流下的泪水和血水。   老吕长叹一声,心想这他妈的还真是大水啊,龙都出来了,小命都差点丢了。那帮子兄弟吧,肯定也都回不来了。他抓起那张皮质的东西,擦了擦眼。那东西可能在草叶间落久了,沾了凉气,擦在眼睛上,稍微舒服了一点。   这是个什么东西呢?应该是他跳车时抓的那个木匣子里的吧,掉地的时候摔开了,再落出的东西。   老吕觉得奇怪。借着月色,他看了一眼。   老吕以前做过皮货生意,感觉那东西不像是猪皮、牛皮,掂量在手上,奇奇怪怪的。   这……他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这不是一张硝制过的人皮吗?   老吕跟着刘军阀打过土匪,亲眼见识过土匪弄的用来炫耀加震慑人的人皮。他手里的这东西,质感正是那人皮。   那张人皮上,又画着许多东西,有山有水,还有诸多星号的标记。难道这人皮,竟然是一张藏宝图么?   老吕把那张人皮揣到了身上。他脑子很是矛盾。死了那么多兄弟,居然换来这个东西,这是天意还是什么?这命重要,还是大水重要?   后来,他到底是带着那张人皮山海图去探宝了,还是归隐山下做了个老实人,这成了个谜。至于箱子里的强光和龙,是怎么回事,这个故事也更没给出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我家老爱给孩子说这个故事。我原本觉得不过道听途说来哄小孩的。后来我才发现,这个故事根本就是真实的。因为那个老吕,是我的曾爷爷。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二章 军用水壶(上)   说老吕就是我曾爷爷的人是猴三,打小寄住在我家,跟我一起长大的表哥。大学时他去了外地,毕业后先是在外企做白领,后来自己做生意了。他回重庆的时间很少,一年也见不到两三回。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猴三的电话。他说要回重庆住上一个月,托我找个住处。租过房子的都知道,一个月的短租很难找。我不得不早早收了自己在菜园坝开的书摊,跑了两天,才总算在嘉陵江边给他找到一个小区的房子。   我在电话里把地址告诉他后,他就说不用招待他,等他电话再约见面,甚至让把房门钥匙交给小区物管,他自己去拿。然后我就琢磨,这事情有点怪。   “猴三”这绰号当然是我取的。他小时候长得又黑又瘦,跟一小猴子似的。可是他大了,长出人才来了,浑身肌肉精壮,那副尖嘴猴腮,居然出落成了一张有型的国字脸。现在的猴三喜欢到处探险,迷上了时兴的驴友活动,自称老驴子。   他回重庆也仅仅是因为旅游中转,才会待两三天会会老友。   这次的行为极为反常。不但要待一个月,连多年老友来了,还嚷嚷着谢绝拜访。   那房子还是我跑来跑去才租到的,不去待下总觉得亏。而且,我还想显摆一下新交的女朋友司马露。   猴三仗着他健美的外形,这几年是过得风流潇洒,得了便宜还卖乖,见面也好,电话也好,常常嗤笑我是个交不到女友的光棍。妈的,老子是慢热的内涵型男,不走你这种流氓路线,好不好。   于是,等猴三到了的那天晚上,我就叫起小露,准备给他个惊喜。可惜,小露在电话里冷冷地说有急事,暂时不去了。奇怪,我前几天给她说的时候,她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这次变得如此冷淡了呢。   这太令我失望了。真是怪事都集中到一堆去了。   可是,真正的怪事远没开始呢。   我买了几听啤酒,以及肥卤鹅、水煮花生、凉拌三丝,独自去找猴三叙旧。   这是小区里一栋二十层的电梯房,猴三在第十层。我按了半天门铃,才听见门后传来一声,“谁?”   一般这种情况,我敲门后,都能听见门后有脚步声。   可是,健美先生猴三,走路却听不到声音。是他一直都等在门后,还是练成了轻功么?   我说:“我。”   他问的是废话,门上明明有猫眼。   我回答的也是废话。   防盗门被拉开了一道缝。我感觉有个目光从在门缝后斜撇了过来。然后才听见有链子被放下的声音,门这才打开。   我记得这种金属防盗门,门后是没有安全琏的呀。难道这家伙后来加上去的?而且还搞得这么复杂。   要不是因为太熟悉,我真的会以为面前的是来自非洲的黑人朋友。   猴三不知道去了哪里,居然变黑了,俨然一副非洲健美先生的造型。我正要开口吐槽,就被他拉了进去,然后死死地关上了门。   “不是叫你不用来的吗。?”   话虽这样说,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抓过我手提的啤酒和卤菜,转身走到客厅的茶几上放下。这孙子估计饿坏了。   我注意到,猴三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还真是猴子的姿势。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任你孙猴子千变万化,也藏不住你的尾巴。我暗里偷笑起来。   让我好奇的是,他这么一瘸一拐,刚才又是怎么走得毫无声音的呢?那还是真是仔细细细,一点一点地挪过来的吧?   更奇的是,房里的灯都开到了最小亮度,仅仅算是能看见人。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好像怕露进哪怕一丝丝光。说这家伙怕光,也说不过去啊,这都晚上了。莫非他得了狂犬病?   我说:“你是不是在躲债啊?难道户外用品都大涨价了,你都借高利贷啦?”   对于我们这种惯常的吐槽行为,猴三竟头一次没了兴趣。   他叫我坐下,说他情况不太妙,还说本来很犹豫是不是找我帮忙,怕给我惹麻烦。但是,他话锋一转,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找我这个最好的兄弟,又不知道该找谁好了。   我转眼一想,哦,那准是他惹了什么风流债吧,搞了什么有背景主儿的女人?这种事情,他反正迟早会碰上。   猴三慢吞吞地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事情吧,说起来,多少也跟你,和你家有点关系的。”   这,我才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   我家父母生前做小生意的,但是屡屡受挫失败,还借了不少钱。好嘛,难道是他们生前借了好多高利贷,猴三又仗义出手,帮我父母承担了,但是实力不济,结果他也潜逃到了这里。   但戏码不是这个样子的。猴三说跟钱没关系,我才大大地舒了口气。   猴三说:“瞧你这德性,老表啊,钱算什么问题,这事情比钱恼火多了。”   说道这里,看是把我吐槽成功了,猴三才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自信风采。   然后他就提到了我家那个故事上去。说他碰到了一些怪异的事情,我家那老故事,可能跟他的麻烦有点牵连。但具体是怎么个牵连法,他还说不上来。所以这次来,也想抽时间从我这里了解些线索。   猴三还说那个故事里的老吕,就是我曾爷爷。   我叫孙正奇,我曾爷爷也该姓孙啊,怎么可能是老吕呢?我又不是捡来的。   猴三说:“白痴啊你。你曾爷爷闯了那么大的祸,还敢姓吕啊。他跑路当然改了名字,都吓成孙子了,所以就姓孙了。”   我对猴三的解释表示无语。猴三常常说出让我无语的话来。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三章 军用水壶(下)   猴三真名叫黄方宇,从小就跟我一起听奶奶,还有妈妈讲过这个家传故事。他们说,这个故事是从曾奶奶那里传下来的,家里规定必须一代代的讲下去。   这太让人奇怪了,这又不是什么好的革命传统,还用得着传么?居然还是我曾爷爷偷东西的事情。经猴三这一说,我估计大人们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就隐了老吕就是我曾爷爷的名讳。   我说我知道的跟他一样多,哪来什么线索。但关于老吕是我曾爷爷的事情,我就好奇了,他是怎么知道呢?   “老表啊”,一打开话匣子,这孙子的气场越来越恢复了,开始老气横秋起来,“当年我比你老成,所以很多话吧,姨妈姨父都给我说的多。你别介意,你小时候是比较天真调皮。他们就提过,老吕就是你曾爷爷的事情,还要我好好记住这个故事。但是为什么呢,他们也不提。这个故事本身就很怪异,你不觉得么?”   我听得满心疑惑,正要开口,他却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嘘”,示意我不要说话。   然后他眼睛微闭,做出一副尖起耳朵听声音的样子。   “你听见没有?”   这孙子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我正要说这大半夜的,不要做出这种吓人的举动。可是话没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从窗外真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么东西啊?”我以为是老鼠,起身想去窗边看看。   猴三脸色变得发青,说别,就拉着我想要门口那面走。   他怎么怕起老鼠了?这家伙小时候不是到处撵着老鼠追的吗?迷上了驴行,反而把胆子练小了不成?   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倒是门外传来了几声轻微的脚步声。猴三也不往门那面走了。他把右手伸进背后的皮带。   我正琢磨他要摸什么东西出来,就看见他居然逮出把明晃晃的登山刀。我吐了一口冷气。   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啊?   “砰”的一声,窗户被轰然撞破,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这太出乎我的想象了。我原本以为的老鼠,现在化成了个人!这还是十楼啊,什么样的飞人会从十楼的窗户冲进来呀!   门的锁眼那里也传来刷刷的声音,有人在撬门。我明白了,这是一里一外的配合呀。   “门外那个交给你了。”   猴三说完,忍着痛,用瘸腿一脚踢向茶几上的一听啤酒。那啤酒带着旋转,直扑黑衣人的面门。   那黑衣人硬生生挨了啤酒罐的袭击,似乎没什么事。真是尴尬。   更尴尬的是,猴三哇哇大叫一声,挥舞着登山刀,一瘸一拐地朝黑衣人冲了过去。这场景甚是滑稽,我看了真是哭笑不得。   黑衣人挥起拳头,横档开猴三刺来的匕首。金属交碰的“当”一声。我才看清楚,他手上戴着一副铁护手。   “门口!门口!”猴三一面和对方格斗,一面叫。   撬锁的声音越来越大,门好像随时都会被打开。我这才回过神来,拽起房内一把折叠椅,闪身到门后。打小时候起,我和猴三一起出去打架的事情倒是不少,想不到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玩这个。   我索性把门拉开。外面那人穿着休闲黑西装,正在撬门呢,见到门突然就开了,面色稍一错愕。   我不由分说地抓起椅子朝他头上轮去。那家伙身手也是了得,侧身迅速躲过,又一腿踢到我的小腹。那个痛啊。   他奶奶的,碰到高手了,我可不能大意。   我被踢后,倒退了几步,索性扔掉了椅子,要跟对方肉搏。   那一边,猴三也中招了,不但匕首被打掉,人还被打得滚在地上,一溜儿滚到了我的面前。   门外那人嘿嘿一声冷笑,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我说:“两位,有话好好说啊,我是外人,你们有什么恩怨情仇,别跟我计较啊。”   猴三说:“妈的,要不是老子腿受伤了,十个你们也不是对手。”   这孙子,到这个时候还嘴硬。   那两人似乎不愿意谈判,什么话都不说,朝我们越逼越近。他们铁了心想把我和猴三一起收视了。   完了完了,看样子我要归位了。看什么猴三啊,真是自投罗网。   此时,门突然被撞开。背着走廊的灯光,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敢情,这次来的是大BOSS啊。可苦了我们了。刷游戏的都知道,小怪还没打完,就出大BOSS,组队的多半要完蛋!   可是,猴三原本铁青的面色,此刻却乌云骤散。他乐了,说:“你怎么才来?”   那个人走进来屋来,我看清他是个胖子,脸上肉嘟嘟、油腻腻的,眼睛、嘴巴、鼻子这些五官小得可怜,眉毛也很淡,头发剃的是毛寸。总之,长的那脑袋,完全就是个白白胖胖的肉球。这要是和当年的猴三在一起,两人可以直接去说相声了。   胖子略带愧疚地说:“抱歉,重庆这路,太堵了。”   这声音又尖又细,配合着他这肉球一般的身体,活脱脱一个影视片胖太监的造型。当然,这种人物,一般都是阴险的狠角啊!还好,他是我们这一边的。   先前的两个闯入者,我还以为要跟胖子大战一番。我想我们三个人,还是跟他们有的一打。   出乎意料的是,先前气场占尽的他们,居然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个轮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真是让我大甩脑袋,直呼看不懂。   猴三这才长吐一口气,像看了亲人似的,一步并作三步地扑到胖子的身上,跟他来了个拥抱。一时间,房内基情四溅。   那两个跳窗的摔死了没呀?   一定是他们在窗外牵了绳子到走廊的窗户吧。   可绳子又是怎么在外墙上生根的呢?   我觉得奇怪,就跑到窗户前,探头往外一看。这让我大吃一惊。   窗外根本就没什么绳子。那两个家伙,像是壁虎一样,四肢贴着墙面,拨拉拨拉地,飞速爬到了走廊窗户,挨个跳进了走廊里。这一定是俩壁虎精啊!?   刚才他们和我们打斗,手上都好像戴了手套,我寻思,是不是那手套有吸盘的功能呢?   我听见了哭声,回头一看,更是诧异。猴三哭得稀里哗啦的,被胖子扶到沙发上,一脸的委屈。猴三能哭成这样,我真的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只不过,今天第一次看见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胖子安慰他说:“没什么,没什么。”   别看这胖子像个阴险的坏太监,说起话来却挺暖人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我脑子里装着一万个为什么。   胖子说:“都是他拿了一个不该拿的水壶,招来了杀身之祸。”   猴三抹了把眼泪,说:“什么叫不该拿呀。这水壶可是我老表姑妈的。”   我听了,心里一振。   我的姑妈失踪快两年了。今天在这里,我居然听到了她的消息。姑妈一直没结婚,当然没小孩,她把我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她对我,真是比妈妈还亲呢。她的失踪,让我伤怀了好久。我做梦都想得到她的消息。   她也是个极爱好旅游的人,常常给我带些各地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天然生成汉字的石头,刻着诗歌的米粒,心里有一滴水的玉等等。   “就是那个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军用铁水壶?”我问。我有点不满猴三,我来了那么久,如此重大的东西,都不第一时间主动告诉我。   猴三说:“你姑妈难道还有别的水壶吗?”   我说:“你拿了那就拿了,为什么还被人追杀啊?”   猴三看了胖子一眼,带着犹豫的口气,一字一字地说:“幽灵,你信不信?你姑妈在水壶上,留下了幽灵的信息。”   配着他幽幽的声音,我听了哆嗦一下,差点没晕倒。猴三这孙子,大半夜的给我说什么幽灵。就不怕招鬼吗?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四章 路线图(上)   我说:“就凭你们?一个瘸子加一个胖子!现在是绑架,当然要报警!”   姑妈的水壶用了很久了。   据说是她早年的初恋男友当兵时用的。谈恋爱时,他男友没什么东西好送,就把这个水壶当做礼物给了姑妈,还在水壶底部刻了两个人的名字。猴三能认出那是姑妈的水壶,应该就是看到了水壶底部的名字。   当时本打算等男友退伍后,两个人就结婚。可惜的是,就在退伍前的一个月,那个人在一次突发事故中牺牲了。   姑妈哭了三天三夜,就没再婚,这好像就是大家说的守活寡吧。她一直把这个水壶带在身边。现在既然壶在,人不在,是不是我姑妈已经……我不敢再往下想。   猴三说,姑妈的水壶上,刻了一个线路图,而终点就是一个叫做幽灵巫寨的地方。我记得那个水壶上一直很光生,姑妈每次用都特别小心,好像那不是铁壶,而是纸糊的一样。为什么姑妈会在上面刻什么线路图,还是什么幽灵的无稽之谈,这就太奇怪了。   胖子说这里已不安全,要我们立即换地方。猴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好不容易租到的房子,就只住了不到一天。我心想这二位爷,真不心疼在下的腿和钱呀,你们太潇洒了。我说躲什么躲,打110报警啊。   胖子和猴三心怀鬼胎般的对望一眼,然后齐齐连说了三遍“不行”。   好嘛,这两家伙真是来重庆躲债的。   我说:“干嘛呢二位,我不跟你们折腾了。你们忙去。猴三,把我姑妈的水壶还给我。”   猴三说:“老表啊,真对不住你。这事情我也不想牵连你,你走吧。这水壶,先不能给你。”   见物如见人,我怎么可能丢下我姑妈随身带着的水壶呢。   我说:“那怎么行。”   胖子看了我一眼,对猴三说:“这位朋友信得过吗?”   我毛了,冲着胖子说:“这位仁兄,怎么说话来着。”   猴三说:“哎呀呀,大家都别误会,都是一家人啊。都怪我没来得及介绍。这就是我常说的孙正奇,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绝对信得过。这位胖朋友,又是我救命恩人。你们别互相猜忌。”   猴三又介绍了胖子的姓名。他姓罗,名很怪,一个顾忌的“忌”字,罗忌。   我说:“这名字听着耳熟,这不是电脑城里的著名品牌吗?你家卖鼠标的啊?”   还别说,这死胖子除了像太监,此刻在我眼里,又更像个放大了无数倍的鼠标。   猴三扯了下我衣角,示意我别乱说话。胖子嘿嘿笑笑,对我的挖苦倒不太在乎。   接着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小露打来的。来得真不是时候,还好,今天她没来。   可是,比她没来的情况更糟。   电话里,是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   “你女人在我们手上,想要的话,拿那个水壶来换。两个小时后,在石门大桥北桥头下的嘉陵江边。记住,就你一个人。否则,你就等着明天早上去江里捞尸吧。”   猴三啊猴三,看你都带了些什么破事回来。不过,这也证明那个水壶的确包含了重要信息。猴三说的幽灵,难道真有道理?   我把电话内容告诉了他们。   猴三说:“看吧,我叫你别来,现在要鸡飞蛋打了吧。叫你别来!”   我怒了,说:“老子好心好意带着啤酒、肉来看你,还说风凉话。”   鼠标打起了圆场,说:“别相互埋怨啊,现在赶紧想办法救人吧。”   猴三说:“还能怎么办,赶紧到火车站,买上最近一班车,跑人呗。”   我说:“你滚蛋。把水壶留下。”   鼠标说:“哎呀,哎呀,大家都冷静冷静。这样吧,正奇,你带我们去交易地方附近,我们躲在你后面,再见机行事。”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五章 路线图(中)   我说:“就凭你们?一个瘸子加一个胖子!现在是绑架,当然要报警!”   鼠标说:“正奇,这事情太复杂了,一会儿说不清楚。报警不见得能解决问题。请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把女朋友救回来。”   然后鼠标说了他的想法。为了保险,我答应了,但条件是,水壶必须先给我带着。我这是留个后手,到时候给不给,还可以见机行事。   猴三那孙子一皱眉头,好像还舍不得。但是鼠标却说没事,还说相信我。这胖子,倒还是挺开明的嘛。   这样,猴三叹了口气,说好吧,然后去了卫生间。我说这小子怎么那么啰嗦呢,跟着他到卫生间一看。那孙子把马桶后的水箱盖揭开,从里面掏出了水壶。好嘛,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我姑妈的水壶。   我一把抢过水壶,拿上卷纸,仔细地把上面的水擦干。   正如猴三所说,在水壶的侧身一面上,清晰地着几条弯曲而交叉的线路。线路的起点,也就是靠近水壶嘴的一侧,写着巫山。经过一段段纠结的线路后,终点则刻着“幽灵巫寨”几个字。   从字迹上看,这的确是姑妈的手书。她所有的横,起始都会有一个小弯。而一捺,到结尾处又都有一个轻微的转折。   在幽灵巫寨之后,略一厘米的距离,还有个字,“明”。   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刻下这个线路图后,第二天,也就是“明天”,她就去那里了吗?   “你们到底是在哪里,又是怎么得到这个水壶的?”   猴三说:“说来话长,我就简单给你说一下吧。”   就在一个月前,猴三参加了一只进入神农架的驴行队伍。他们进入的是神农架无人区探险,因为遭遇了几场大雨和山洪,当中遭遇了不少的凶险,结果队伍里的人都分散了。   当时还和猴三同行的,是两个读大学三年级的女生。他们只得根据随身带的GPS定位仪,准备返程。可是走着走着就发觉,这个定位所标注的路线,跟他们来时完全不同。而且越走,就好像越是深入山里。   卫星导航怎么可能有问题呢?这在猴三的驴行历程里,是完全无法解释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罗盘指南针,受到当地的磁场影响而偏离,那还说得过去。   猴三有点怀疑,这个定位仪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因为他觉得驴队里,有的人先前的行为有点怪怪的,好像不是来玩啊来探险的,而是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当时天色已黑,也无法凭经验往前走,猴三决定就地休息,等到天亮。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找到了一个不太深的洞穴。   由于队伍冲散了,帐篷只有一面,所以猴三就让那两个女生扎在洞里,自己待在洞口守着。   到了半夜,那两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吓了猴三一大跳,他还以为有野兽来了。可是明明他在洞口啊,就算发现野兽,也该是他先发现啊。   原来,是那两个女生洞壁里面有女人的哭声。   猴三竖起耳朵,除了风声,就没听到别的。而那两个女生怎么都说有,还就在猴三听的时候,也出现了好几次。   猴三觉得肯定是他们太疲倦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就懒得再理他们,准备倒头睡觉。   没过一会儿,猴三果真就听到了声音。但不是哭声,而是砰砰砰,敲东西的声音。还是从洞里传来的。那两个女生更是尖叫不已,全部跑了出去,浑身发抖,说撞见鬼啦。其中一个更是瘫软在地上,给吓得大哭不已。   猴三大起胆子,想往洞里看个究竟。果然,他越靠近洞里,砰砰声就越明显,好像里面真有人在敲,就更半夜有人敲门似的。   先前说了,洞里很浅,猴三打着电筒,很快就到了洞的最里面,四下什么都没发现。   他再仔细一听,发现那个声音,就是最里面的洞壁内传来的。好像有人在里面敲。   难道里面是空的,有人在里面被困住了?可是这种洞壁是石灰岩的,又不是煤矿,怎么可能把人困在里面呢?猴三越来越感到诧异。   但他又止不住的好奇,想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猴三拿出了攀岩用的敲山锤,朝洞壁敲去。   石壁被水长期侵蚀,变得略有些“粉”。猴三每凿一下,都有一块石灰岩落下。很快,他果真就把洞壁凿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果然是空的。   一股刺鼻的浊气从里面喷涌而出,差点令猴三当场闭了气。   过了好一会儿,等里面的气散得差不多了时,猴三就开始想,浊气这种气息混聚的地方,还怎么可能有人在呢?   猴三更觉得好奇。他打着电筒往里面一看。里面是一个密闭的穴室,周围并无出路。里面也更没有人。   接着,他就看见穴室的地上,有一个包。他认得,这是许多驴友常用的防水背包。   怎么会有一个背包落在这个密闭的穴室呢?难道这个驴友会穿墙不成?   带着满腹的疑问,猴三又把洞壁凿得更大,直到他可以进去。   他翻开了那个包,里面仅有一物——水壶。猴三小时候在我家住,也认得我姑妈的水壶。起初他只是觉得像,但那种军用铁水壶以前用的人多,不见得就是我姑妈的。等他把水壶翻过来一看,当场就愣住了,那上面就刻着“冯松堂、孙娇”,正是姑妈和他男友的名字。   我的姑妈怎么把水壶包放在穴室里的呢?猴三打着电筒仔细寻找了穴室的各处。除了他刚才凿开的缺口,根本就没有其他出口,甚至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六章 路线图(下)   这真的把他给吓到了。   “什么什么?”听到这里我开始坐不住了,“你意思是,我姑妈把她最心爱的水壶放在了一个密闭的穴室里?”   “不,不,不”猴三连连摇头,“我当时的感觉是,是你姑妈钻到了水壶里。你听过《天方夜谭》里神灯的故事吧?我当时脑子就一直浮现着这个故事。不然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水壶在,你姑妈却不在呢?”   这是个完全无解的设定。就像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一样。一个密闭的穴室,怎么放水壶进去,是个问题,而放进去后,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我想了想,觉得还有个可能。我说:“洞穴上面是哪里呢?也许她是在洞穴上的石坡上,无意中掉了水壶。当时呢,那个穴室还有个通往上面的缝隙。等水壶落下后,由于滑坡等原因,石块就把缝隙给堵住了。”   猴三还是不断摇头,说:“不可能。当时我还看了下地面,有燃烧过的木柴碎屑,以及已经风干的排泄物。这证明你姑妈在里面生存过。”   我吐了口冷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姑妈是怎么进去的呢,又为什么要进去?更奇怪的是,她又是怎么离开的?   我说:“穴室里一定有别的暗道。姑妈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在里面的。”   猴三说:“后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想到这里,我就害怕了。因为即便是她找到了暗道逃生,又为什么不带走形影不离的水壶呢?”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这说明姑妈被人劫持了,她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带走的。那么她留下的那个线路图,是不是想告诉别人,她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猴三点点头。后来的事情,他就说得很简略了,因为和神秘人交易的时间快到了。大致意思是,他拿了水壶,等到天亮,就开始按照经验开始往回走。路上他碰见了几个先前走散的男驴友。   那几个男驴友发现了这个水壶,不知道为什么,就要抢走它。双方发生了打斗,同行的两个女生惨遭毒手,猴三则受伤逃了出去。经过一路追杀,猴三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那个时候,猴三的脚也骨折了,无法再跑。眼看他就要被对方打死,我们的鼠标先生——罗忌就出现了,帮他打跑了对手,带着他一起,才出了神农架。   我觉得当中还有什么问题,不太对劲。不过,当时时间紧迫,我也没细想。此时,我们已该动身出发了。   初秋的江边已变得很凉,借着远处路灯的余光,在江边走,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前面各处礁石的轮廓。   我一个人在礁石之间的缝隙穿行着,手里捏着手机。鼠标和猴三说会躲在远处接应我。不知道他们怎么隐藏的,我实在感觉不到他们存在的任何声响。我一直很纠结,是否要报警。   但即使我现在报警,也许已来不及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   我一个人摸摸索索地来到石门大桥的下面。随着缓缓的江流声,引桥桥墩的轮廓在月色照映下显得尤为庞大而恐怖。   我正想看下手表,以确定时间是否已到,就听见脑后传来声音。   “你还很守时嘛。”   我回头一看,就看见两个身形精壮的身影,夹胁着一个娇小而不情愿的身影,从一处大礁石后走出。   我说:“小露,是你吗?”   那个娇小的身影呜呜哇哇了几句,看来是被堵住了嘴巴。听声音,确定小露无疑。那两个男人,自然就是撬门男和钻窗男了。   接着,一道电筒光向我射来,弄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东西带来了吗?不然我一把将她推到水里,然后就是你。”听声音,是撬门男的。钻窗男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妈的,为了一个水壶就把人绑了,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廉价的绑票行为。要是小露知道,她的身价不过是个廉价水壶,不跟他们急才怪。   这也说明,那个水壶上的信息十分重要,这些混蛋竟到了要杀人灭口的地步。难道真的是什么幽灵的秘密吗?   我用右手隔了下电筒的强光,左手拍了拍身后,亮出了挂在那里的水壶。   “扔过来,我们就放人。”撬门男说。   我说:“你蒙傻子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哪有先交钱再交货的道理。”   小露又呜呜哇哇地叫了几声,好像在迎合我的要求。   撬门男又说:“臭小子,谁叫你多管闲事,照我们说的做!”   “哼!”我轻蔑一笑,“东西可是在我这里。告诉你们,老子是在江边长大的,大不了老子不要老婆了,老子背着水壶跳下江去。别以为能追上我,这江里哪里有暗礁,哪里有暗流,老子熟悉得很。你们有本事来江里追我吗?可笑!听着,就一个人过来,另外一个站着别动。”   小露呜呜哇哇地叫得更厉害了。我知道,这是对我的严重不满。哎呀真是妇人心,一点都不明白我的深谋远虑。   江水穿流不惜,接着桥上的灯光,能明显看到江上有不少的漩涡,显示水下情况很是复杂。那两人给我糊住了,想了想,不得不同意了我的要求。   钻窗男拉着小露,绕着礁石,从缝隙间蹒跚而来。这家伙的战斗力可不容小看,竟然能把带着匕首的猴三打得满地乱滚。   我估摸着,我的战斗力能和猴三打个平手,瘸了腿的猴三,虽然带着匕首,战斗力还是略带折扣吧,从他很快被钻窗男干掉的情况来看,钻窗男的战斗力还是比我略高一筹……哎,都是受了当时漫画的影响,我脑子里居然乱七八糟地算起了这个。   他们和我的距离,不过10来米。在这个距离之内,并无能给鼠标和猴三躲避的礁石,更何况鼠标的庞大身形。那么,钻窗男把小露拉过来,和我交易时,鼠标他们又怎么来搭救我们呢?很难说他们得到了水壶,会不会灭口。小露可不会水啊。   除非鼠标会飞。   可是谁见过一个会飞的胖子呢。除非他真是个鼠标,让人给扔过来。   我突然觉得,是不是被他们骗了。两个不靠谱的家伙。现在再报警,就更来不及了。   钻窗男拉着小露,已经走到我面前约一米的地方,我还没看到鼠标采取什么行动。此时,我简直绝望透顶。实在不行,就拉着小露一起跳水吧,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钻窗男突然站住了,后面撬门男说:“你把水壶拿在手上,我数三声,你扔水壶过来,我们也同时推人过去。”   我说:“好。”   他们还真要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   “一……二……”   周围还是没什么动静。鼠标啊鼠标,你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呢?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七章 青魇镖(上)   “三!”   钻窗男推了下小露的后背。   与此同时,我抓起水壶,故意轻轻地一抛。水壶有高度而没距离,在空中画了个高高的弧线,然后几乎呈自由落体地掉下。   撬门男在后面吼了句:“有诈!”   我心想废话,当然有诈了。小露跌跌撞撞地来到我面前。   时间太紧,来不及解释了。我抓住她,作势就要往后面的江下跳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闪着绿火的小东西横空出现,打在了正要去抓水壶的钻窗男身上。他闷哼一声,翻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似乎不用跳江了。但我使出了全力,只得硬生生地顿住了脚。小露被我连累,也一起摔在了地上。   神奇的一幕继续出现。   只见,鼠标像是踏着凌波微步一样,踏着一块块礁石飞跃而来,很快就近到我们面前。这次,两个杀手般的家伙没再跑了,后面的撬门男也不顾一切地冲来,想为了水壶做最后一搏。先前被不知名东西打翻的钻窗男捂着胸口,也站了起来。   鼠标横在我们面前,低声说:“怎么回事呀,我只发了一枚暗器,怎么倒了三个人?”   这死胖子居然还有暗器!   我忍着膝盖的痛,说:“一言难尽。”   然后赶紧拉开了小露嘴里塞的布团,又扯下了她身上的绳子,顺便摸了下她身上,谢天谢地,人完好无损。   小露不乐意了,说:“臭流氓,干嘛呢,现在还想揩油。去帮忙呀,往死了揍他们。”   忙似乎不用帮了。   鼠标一个侧腿猛踹,把冲过来的撬门男踹到了一边去。然后,他两拳挡住刚站起来的钻窗男的进攻,再一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腰,活脱脱老鹰抓小鸡似的,把钻窗男给举了起来。   鼠标一个怒喝,又把钻窗男一掷,掷在正准备过来重新进攻的撬门男身上。这俩家伙就滚到了一边去,跟打保龄球似的。   鼠标的战斗力远在我和猴三之上啊!   远远的,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响起:“抓活口!”   猴三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瞎嚷嚷了起来。   鼠标说:“明白!”   钻窗男和撬门男给点醒了。本来是来抢宝的,结果自己成了别人抢的宝了。顿时场面出现了大逆转。他们从地上爬起来,互相递了个眼色,就分成两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就跑。   鼠标这下可是分身乏术。看了看,就朝钻窗男追去。我想,可能是觉得那家伙中了暗器,跑得要慢点吧。   这个时候,猴三才一瘸一拐地来了,说:“愣着干嘛呢,走啊。”   给猴三租的房子已经暴露了,他居然还想回去?这和他先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大不相同啊。现在看来,他是仗着鼠标的威力,有恃无恐了。鼠标的秒杀威力,的确让我大开眼界。   一路上,小露不停地嚷嚷:“孙正奇,你搞什么搞?是不是赌博欠债了?你平时挺正经的啊,居然暗地里是个烂赌棍!”   我不得不好话解释,但女人这样,怎么都解释不清。介绍了猴三给她认识吧,她打量了对方一眼,说这就是你常说的猴三啊,干嘛给人家乱取外号,长得多帅的人呀。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去出千的,连腿都给打断了。”   猴三无助地望了我一眼。   我连忙解释这的确不是因为赌博,然后询问了下她如何被绑架的事情。   小露是在今天下午,被人从办公室叫出去后绑架的。她在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说是有个客户的单子,需要她上门去听取老板意见。这种事情在广告公司不少见,而且对方还说派了车接送。   小露跟着上了车,接着就被人捆了。   这样说来,他们不但早就计划好了,还事先探查了猴三在重庆的各种关系。他们料到他来重庆会找我,还查出了我的女友身份,准备一旦失手,就用小露来要挟我们。这绝对是有组织的犯罪呀。   我问猴三:“你还不打算报警?你绝对是惹上了个犯罪组织啊。”   我不说还好,一说就把小露给吓到了。她说:“干什么啊,这太可怕了。我不陪你们玩了好不好?拜托拜托哦,我得回去了。”   猴三正色说道:“弟妹,你也看到了,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安全点吧?你要是落单了,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小露气得打了我几记老拳,又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八章 青魇镖(下)   猴三正色说道:“弟妹,你也看到了,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安全点吧?你要是落单了,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小露气得打了我几记老拳,又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猴三简单的把给我讲的那些,又给她复述了一遍。   我以为又会吓到她,结果她反而睁大了眼睛,说:“幽灵?太好了,这事情我一定要参与。快说,那个幽灵巫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女人的好奇心,比男人大多了。大得有时候,会暂时忘了害怕。   我们回到租住的房子时,鼠标已经坐在里面了,正大口吃着我先前带去的宵夜,并且已快所剩无几。看来,那场追击让他消耗很大。房里除了他,并没有钻窗男和撬门男。这胖子是空手而归。   我看大家都饿了,小露对我脸色也不太好,就去了厨房,给大家下了煮鸡蛋挂面。期间,听见小露用崇拜的口气,在说鼠标多么多么厉害。   等我把面都端出去时,小露正摸着手里一个绿茵茵的小石粒样的东西。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鼠标的暗器吗?   猴三是真饿了,他抢过一碗面,囫囵吞枣地吃起来,还不忘记说,盐放少了,味道淡了,面里还缺点蔬菜。妈的,这大半夜的,有人给你煮面就不错了。   我懒得理他,问鼠标,小露手里的到底是什么呀?   鼠标先前还没吃饱,也抢了碗面大吃起来,一边又回答我说:“我家传的暗器。刚才你也看到了。”   我说:“这啥玩意儿做的啊,为什么会冒绿色的火啊?”   鼠标说:“我也不清楚。这东西叫青魇镖,家里留着的。我带了些防身用。只要用强力发出,和空气一摩擦就能发绿火。我猜是不是里面含了些磷一样的物质。这东西打在人身上,特别疼,然后会麻痹人的部分体力,有劲不能完全施展出来。”   怪不得,那个钻窗男被他像小鸡一样抓了起来。   我从小露手里拿过那枚所谓的青魇镖,跟青枣那么大,上面有一些不规则的棱角,手感确实像石头,光滑坚硬。但它又比石头晶莹了点,有点透光。   我有些疑惑地问鼠标:“那为什么你没逮到钻窗男啊?他不是没体力了吗?”   鼠标楞了下,随即明白了我说的是谁,然后说:“青魇镖只能抵消人部分体力,而且作用时间不长。我追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体力了。这些家伙,逃跑的本事好得不得了。那混蛋在石头堆里,引着我绕了半天,就跑到了大路上。正好另外一个发动了汽车在那里等。我追的人窜了上去,汽车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不由想起,那两个人从窗外像壁虎一样逃跑的情景。这是俩逃跑专家呀。   我又问:“为什么不对另外个人也用青魇镖啊?还有,你追他们的时候,为什么也不用呢,那样的话,他们还能跑得这么精蹦吗?”   猴三听我这话,不屑地一笑,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鼠标苦笑了下,说:“青魇镖啊,我带得不多,不能像机关枪一样打出去。只是关键时候才能用。”   “那叫你家多做点呀。”   鼠标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黯淡,说:“我家人已经不在了。它的做法,已经失传。用过一次就没用了。”   “听到没,”猴三插话说,“这是绝品。为了救你们,胖哥才使了出来。”   我对胖子的话将信将疑。   胖子这个人,看上去老实憨厚,骨子里却透着一股神秘。看他胖乎乎的身形,居然身手好得不得了,还有家传暗器。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他的家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武林世家?在猴三快丢了小命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恰好出现的?   猴三把他当救命恩人一样供着,小露眼里,他更是一个英雄。可我总是觉得他不太对劲。尤其是猴三叙述的遭遇里,一定还有许多隐瞒。甚至猴三说的话里,感觉很多都是虚构的。   小露说:“罗忌大哥,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去那个幽灵巫镇吗?”   猴三和鼠标对望了一眼。   被人叫做大哥,鼠标有点不好意思,说:“本来是打算让方宇在这里疗伤的,然后再去探幽灵巫镇。我们觉得那里可能有正奇姑妈的消息。”   我说:“事不宜迟,天亮就走吧。”   我是有点担心姑妈的安危。水壶的事情,他第一时间就该告诉我。根本就不需要他去帮我探。   “可是……”鼠标望了望猴三的腿。   猴三说:“不碍事,不碍事。本来不想让老表参合进来的,现在你看,谁要他不去,他准跟谁拼命。”   小露说:“没关系,方宇的伤,路上有我照顾。”   怎么着,她也要去?这事情现在看起来很凶险,她去怎么成。   小露好像明白我的心思似的,对我说:“干嘛?我可是能帮上大忙的。”   这姑娘,连饭都不会做、走路方向都打不准的人,路上不添乱都不错了。   “你不是要上班嘛。”我说。   小露说:“没什么,明天我请年假。大不了不干了。哎哟,幽灵巫寨的秘密,比什么上班重要多了。”   搞设计的,都这么有艺术冲动吗?我还说两人好好工作,存钱买房子结婚呢。   大家稍事休息一番,等到天亮,便去了朝天门码头,买了到奉节的船票。等快船到了奉节,过了一夜,才又转车去了巫山。那时候,重庆境内的高速路还没通完,到巫山实在很费时间。   这一路上,我本想详细问下,鼠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猴三最危险的时候,但都被猴三敷衍了过去,只说罗忌也是个驴友,当时正在神龙架里探险,完全是他命大福大,遇见了贵人。   而我探听鼠标身份的时候,猴三也在打岔,说罗忌做过私人保镖,所以身手了得。   我再问道鼠标的家世,甚至他的师承家学。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样子,又憨憨地一笑加以掩饰,说家里的确是武术世家,所以习得了点三脚猫的功夫。至于什么流派的武术,则说是杂门杂学,什么都习了点,但都不精。   这都不算精,那我和猴三都可以上吊得了。   奇怪的是,鼠标对水壶上的线路图,明显有很浓厚的兴趣。路途上有一次,他拿着那个水壶,看了又看,还冥思苦想了半天,又重重摇头。他好像有很多想法,又自己逐一否定了。   猴三这小子,却和小露十分谈得来,常常说起他驴游的奇闻怪谈。天天做在办公室画图的小露,哪里听过这些怪事,自然听得如痴如醉。这弄得猴三都不好意思了,说他们走得太近,会不会让他老表吃醋。   小露瞥了我一眼,说:“哼,他平时闷得很,就想着怎么靠倒卖图书挣钱。说是个书贩子吧,自己又不看书。平时求他出去旅行都不肯,说浪费钱。要不是为了他姑妈啊,现在他该还在一边折他的书角,一边骂人呢。”   猴三听得奇怪,问:“折书角是怎么回事啊?”   小露听了一笑,嘿嘿笑道:“现在的人没素质嘛,喜欢在书摊上翻书又不买书,看多了,书的页边就容易起角。这就苦了我们正奇同志,每天都要骂着娘把卷起的书角折回去。”   我说:“瞎说什么呢,老子那是爱护书。”   猴三听得哈哈大笑,说我真是没出息。   到了巫山县城休息住宿,我们四人在一个廉价旅馆分住了两间小房。可我实在忍不住了。等到猴三起身去了公用卫生间,我就尾随而去。   等他出来后,我一把抓住他,拉到了外面。   我说:“那个鼠标到底什么来历?你跟老子老实交代。你这混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我还不知道?”   我还给他亮下手里的一个小东西,说:“你要还敢糊弄老子,这东西可就不认人了啊。”   猴三眼睛瞪得老大,说:“你你……怎么把胖哥的青魇镖偷来啦?”   这青魇镖,正是在猴三那里准备出发的时候,我偷偷藏起来的,准备哪天也用来防身的。在中国带枪是违法的,带暗器嘛,暂时法律还没这规定。现在这可派上用场了。   猴三连叹几口气,然后说:“哎,人家胖哥真是好人。我敢拿命担保。”   我也很坦诚地告诉他:“你也当我兄弟吧?那你就不该瞒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知道究竟遇见的是怎么回事。不然一直都云里雾里的。”   猴三说:“路上我也跟胖哥说过,究竟给不给你挑明。他说还是要都告诉你,让我找个合适的时间说就好。现在,说了也无妨。只是,你这次就不要再怀疑了。”   随后,猴三就告诉了我一个更离奇的遭遇。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九章 月夜妖尸(上)   猴三说无论如何,他讲的故事大部分都绝对是真的。只是结尾,他做了些“技术处理”。   那是从第二天,他带着水壶和两个女生下山开始。   到了白天,猴三在判断方向上,很有经验。他很快就找到了回去的路,并在路上碰见了两个先前一起的男驴友。这只驴友队伍共十来人,相互之间在只是在网上,也就是同一个驴友论坛认识的,线下几乎从未见过面。   但后来重逢的两个男驴友——老黄、小林,之前应该是认识的,他们一直走在一起,在驴友队伍里也最熟悉。   老黄和小林看见猴三他们,非常高兴,说现在就差他们三个人了,其他人都被向导带走了,他们两人专门殿后,就是想找失散的猴三等人。   其实后来仔细回想下,当中有些不对劲。这两个人也是自称第一次来神农架,怎么可能让他们殿后等人呢。这应该是向导做的事情。   猴三当时十分困乏,也没想那么多了。   猴三在路上提起过GPS失灵的事情。小林接口说,他们的GPS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可能是神农架有段区域比较神秘,引起了空中电波出现异常,就影响了GPS的正常接收。   小林正说着的时候,老黄似乎不经意间咳嗽了下。随后小林就快速刹住了嘴,没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老黄开了口,说:“这神农架阴森森的,听说常有怪事发生。你们在山里还碰见什么奇怪的事情没啊?”   猴三没说什么,倒是那两个女生自然把昨晚的遭遇悉数吐出,还大赞猴三胆量超人,如此活见鬼的事情,居然都不怕。   老黄来了兴趣,说好奇得很,想看下猴三捡来的那个水壶。   猴三觉得事情蹊跷,就说东西不详,在路上他干脆扔了。   老黄哦了一声,就没说什么了。   走着走着,大家都觉得口渴,老黄拿出了壶水,说要分给大家。但猴三说,他接了水的,自己够用,不想占用别人的。   老黄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分给了那两个女生。看来,猴三此时已经预感到了有些不妙。   再走了几分钟,原本走在前面的老黄和小林,慢慢就分开了,分别走在了猴三的前后。   猴三感觉到他们脸色有异,正想跳出去。但这念头刚一闪过,对方已经下手。老黄、小林两人齐齐把猴三抱住,力气还特别大。   猴三虽然身强体健,但突然被两人抱住,力气施展不开来。那两个女生也在他眼前瘫倒在地。猴三这才明白,原来老黄的水里果然有问题。   可是为时已晚。不知道是老黄还是小林,给猴三嘴巴上捂上了一个带着乙醚味道的布帕,很快就让他昏迷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夜晚了。   这是一个月色十分明亮的夜晚。   他发现自己身在一条山涧旁,浑身不但湿透了,还酸痛得很,尤其是脚那里特别的痛,好像断了骨头。他的行李包也不见了。再抬头望去,上面两侧是嶙峋的山壁,头顶被山壁夹割出的狭小天空,只有一轮明月,显得特别硕大。   猴三后来还说,他当时就觉得那月亮,看上去就是妖气十足的样子。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而圆的月亮。我估计那是神龙架里,空气特别纯净的原因吧。   看样子,他可能是晕倒后,让人给摔了下来,掉在了涧水里后,又被水冲到了岸边,幸亏保住了一条命。   接着,他就听见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有人还惊慌地说:“快,快。”   这声音,很像是小林的。猴三怕再碰见他们,赶紧拖着万分痛楚的腿,爬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然后探出半边脑袋,朝声音的来处望去。保命要紧呀。   小林拉着老黄,很快出现在了猴三的视线里。他们好像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边往后看,一边跑着。老黄似乎受了伤,半依在小林身上,嘴里还留着血。   猴三心想活该,俩孙子敢暗算你爷爷,这下遭到报应了吧。   天下驴友是一家,这俩孙子掺进驴友队,败坏驴友名声,到底想干什么呢,自己跟他们明明无冤无仇啊。想归想,他还是很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惊慌失措,难道是遇上了仇家吗?   这一看,倒是把他的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半。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穿着红色风衣还是袍子什么的服饰,手脚、满脸都是长毛,五官扭曲得像是鬼魅般的家伙,从后面追了过来。说不清楚那是个人还是只野兽。野兽怎么会穿人的衣服,而人又怎么可能长得如此凶恶可怕?   那怪物还嘻嘻地叫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它前行的样子,简直就不正常。一般的前行,要么是走,或者跑啊、跳啊、爬啊,它都不是。   它是拖着前行的。 第一卷 巫地阴风 第十章 月夜妖尸(中)   好像是它的重心在向前倾斜的上本身,而用这个力,把全身向前拖行。这简直太怪异了。   这怪物的怪事还不算完。那怪物周围还漂浮着几个白色的、一团一团的东西,好像是云团一样,不过小多了,大概几个拳头合在一起那么大。那白色的东西和怪物的红袍形成了鲜明反差,且飘忽不定,好像围绕怪物的卫星一般,只是失去了固定的轨道。   古代小说里有祥云笼罩的仙人。而此时出现在猴三视线里的,却是诡异云团环绕的怪物。   猴三吓得把脑袋完全缩回大石头后,却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   原来这老黄和小林,实在吓得腿软跑不动了,看见有块大石头,就索性也想躲起来。可偏偏碰见了冤家。   他们看见猴三,也像看见鬼一样,惊叫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各自的嘴巴。   三人瑟瑟抖抖地躲在石头后,忽然感觉有凉飕飕带着怪味儿的液体滴在脸上。他们抬头一样,更吓个半死。那怪物从石头顶部露出了头,一双亮幽幽的眼睛正望着他们,口里正滴着让他们惊觉的汁液。接着,怪物还慢慢地露出了脖子、上半身。那神秘的白色小云团一样的东西也跟着浮现出来。   他们的藏身之处已被发现。   小林准备彻底一搏。他抽出皮带,用有铁扣的一边,朝那怪物的眼部抽去。   “当”的一声,好像抽中了金属般的东西,皮带钩子上还刮下了几缕毛发。那怪物甩了甩头,口里的声音变成了低沉而短促的“喔喔喔喔……”   虽不知道怪物在说什么,但这语气,任谁也能听得出来,它已十分愤怒。   猴三右脚断了,跑是肯定跑不掉了。他想摸出后腰的登山刀,准备防身。可那里是空的,看来是被老黄、小林俩孙子给摸走了。   猴三看见地上的石头堆里有块尖锐细长的石头,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抓起那块石头,挡在面前。   那怪物扫视了下他们三人,又正眼盯住小林。是这孙子先动的手。猴三想,怪物啊怪物,冤有头债有主啊,我们人、兽联手,把这俩孙子办了吧。   小林好像还不信邪,他又用尽全力,向那怪兽脑袋抽去。皮带抽出的风声非常强劲,要是平常人挨这一下,不当场昏死过去才怪。   可是怪物闷头挨了这一下,又是甩了甩头,除了被勾走几缕毛发,好像并没受到什么伤害。老黄则在一旁冲猴三喊:“兄弟,快去割它喉咙啊。”   猴三心里暗骂,这孙子,现在管我叫兄弟了,摔老子下来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怪物全身已在他们面前升起,并继续保持着前倾的姿态。它突然张嘴一声凌冽的怪啸,然后上半身扑向小林,一张嘴长得犹如口袋那么大,竟径自……猴三不知道怎么形容好,是向小林的脑袋“吃”下去,还是像个大袋子一样套下去。   总之,小林的脑袋全部被怪物咬在了嘴里!   小林四肢则不停地摆动起来,想把脑袋从怪物嘴里挣脱。但是他的身形和怪物比较起来,要瘦弱多了,脑袋被怪物咬得死死的,任何挣脱都只能是绝望。   老黄抱住小林的腰部,使劲往外拉。他朝猴三喊:“求你啦,兄弟,帮个忙,救命啊。”   看到小林这么惨,猴三也觉得可怜。他明白,要是硬去拉小林,说不定就把他脖子拉断了,出来的就是个无头人。那怪物好像钢筋铁骨一般,单靠硬来是不行的。   猴三忍着脚痛,紧紧握住那块尖石头站起身来,向怪物的眼部狠狠扎去。尽管怪物先前闷着头硬挨了两记皮带猛抽,这次还会不会受他这一击,他不敢太确定。   好在这一刻,怪物居然真的没躲开,更没用手来挡。到目前为止,怪物的手都没动过一次,仅仅放在身体两侧,就好像是个摆设。   猴三的石头尖部,居然硬生生地扎了进去。   猴三心里吐了一口气,这下终于伤到它了。   可是,那怪物不但未做任何痛苦状,甚至连血都没流出来。难道它有不死之身么?   由于靠得离怪物太近,在怪物周围盘旋的白团,有一团撞到了猴三手臂上。顿时,那白团居然散开了,就好像吹散了的蒲公英。猴三感到手上十分刺痛,赶紧缩手而回。   他觉得这种痛就像被马蜂蜇了一样。有几处白色的小点还扎在他的手臂衣袖上。看上去,的确是马蜂的样子,颜色却是白色的。原来这些白团,居然就是合成一群一群的白色马蜂啊。他们也未挣扎,扎在手臂上,已经死去了。   一般的马蜂扎在手上,是还会动的呀。难道他们早就死了吗?一群死马蜂不但围在一起,还盘旋地跟着一个神秘怪物!   猴三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难道这怪物也是死的吗?所以它才不怕任何疼痛。神农架有野人的传说,这怪物身形、五官倒是个人形。   再联想到怪物拖着走路的样子,这么说来,怪物竟然是一具野人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