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飞贼   我的爷爷叫徐燕轻,是民国时期有名的翻高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飞贼。在那个不是兵便是贼的年代里,做贼是没有什么不光彩的,甚至可以当成是一种可以安稳活着的身份。传说他盗过段祺瑞的府邸,闯过日本人的军部,还救过八路军的司令,屡次凭借个人的力量挽救这个姓陈的司令和部队于危难之中,最后和这个陈司令建立了过命的交情。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并没有仗着自己过人的身手,投身革命,反而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徐小川托付给了这个姓陈的司令,然后自己好像蒸发了一样,从此杳无音讯。徐小川被作为高层家属,在革命圣地延安,得到良好的教育。受革命新思潮的冲击,他一腔热血,心向国家,十七岁便投身革命,凭借身手敏捷,作战勇敢,屡次建功。建国后,徐小川娶了陈司令的女儿,生了两个儿子,徐振宣、徐兴宣。没过多久,他又参加了抗美援朝的战斗,到上甘岭高地争夺战之时,他已经当上了志愿军第三兵团第十二军某师师长,志愿军战士凭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取得了战争最后的胜利,无数将士也把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埋葬在那里。   回国不久,徐小川在北京安家,再后来就有了我,取个名字叫徐国宣。我猜他是想生一个“振兴国家”出来,也许是母亲的不配合方针,才让他这个理想作罢。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家里受到了冲击,各军头头纷纷倒台,陈司令被划分成修正主义分子,再逐渐牵扯下来,老徐和我妈,连带着两个哥哥,先是被隔离审查,再之后是游街批斗,我反而因为年龄小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为难,为了体现党的给出路的政策将我划分为“可以教肓好的子女”。据说表现好就可以摘帽子,结果摘了帽子又变成了“被教育好的子女”。其实是看不出“黑帮子女”和“被教育好的子女”之间有什么不同,反正是给你脑门子上贴个标签,被人歧视的标签。   在人们眼里,父亲这类人罪大恶极,枪毙了他们都不过份。至于我这样的人,是属于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是走资派,儿子们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小流氓。   每天都有人在街道办公室的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训诫着:“你们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党和人民并没有抛弃你们,希望你们能和自己的走资派老子划清界限,站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一边,敦促你们的父亲彻底交待自己的反、党罪行,要让他们明白,党和人民对他们实行隔离审查,是对他们的挽救,咦?徐国三,你怎么站着呢?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整个身子成三道弯儿,一条腿还晃着,你摆出这副流里流气的样子给谁看呢?“   自从老徐被隔离后,这些人带我再不像从前那么客气,也不喊我名字了,只喊我徐国三,有时候我不由得自我庆幸,幸亏老子排行第三,要是叫我徐国二,或者徐老二,那可真是有够难听了。我显得很委屈道:“马主任,您可太冤枉我了,我出生的时候就长短腿,就因为这点儿生理缺陷,王小胖他们老欺负我,给我起个外号叫“地不平”,您说我招谁惹谁了?我长成这样又不是我的错误,干嘛老欺负我们残疾人……”   王小胖一脸坏笑地说:“马主任,您可千万别信这小子的话,我太了解徐国三啦,他身上那点儿零件都是可长可短,上次在澡堂洗澡,他把两腿一叉,两条胳膊一伸,还问我,猜吧,这是什么字?我说这还用猜?这是大呀,您猜他说什么?他愣说是太字,我说为什么是太呢,他说你没看见我那儿还有一个点儿呢?我再一看,可不是,他两腿之间还真有个点儿,刚才我没留神,所以我给看成大了,谁知就这么会儿功夫他那儿忽然直了,于是就成了太,我说,要是那东西也算,那我也会,我一个立正,就成了卜字……“   听到这里,旁边一小姑娘噗地笑出声来,又红了脸,啐了一口。马主任虽然识字不多,这几个简单的字还难不倒他,他把桌子一拍,厉声喝道:“徐国三、王小胖你们两个不要胡搅蛮缠,再胡闹我就取消你门这个月的补助资格。”   王小胖一听急了,忍不住抱怨道:”马主任主任,我们每月发的十五元生活费本来就不多,您要是给我们断了,这不是让我们活活饿死嘛,您可不能这么摧残祖国花朵!”   我也添油加醋的附和着:“主任,我们可都是祖国的花朵,是花儿就得常浇水,不然就旱死了。十五元太少,党和人民能不能再给我们增加点儿?上个月还不到二十号,我就没钱吃饭了,全靠着东要西蹭过来的,饿狠了,还去饭馆拣过人家吃剩的东西,您瞧我这脸色,是不是发绿?这是饿的,老这么下去也给咱社会主义祖国脸上抹黑呀,您说是不是?“   傍边几个人虽然不敢插话,却也一脸希冀地望着马主任,小胖好像受到鼓舞一样抢着道:“就是,我们简直连花儿都算不上,还是花骨朵呢,不给我们浇水,我们怎么含苞欲放?您可别忘了,毛主席说,埋葬帝修反的重任要靠我们这一代去完成,我们天天盼着能早一天长大成人,去完成祖国交给我们的重任,现在可好,花儿还没开呢,却快旱死了,革命事业后继无人了。”   马主任一脸不耐烦地说:“到底是走资派子女,嘴儿都挺能说,告诉你们,这是规定,被隔离审查人员在审查期间本人和家属一律发生活费,十五元的标准是国家规定的,多一分也不行。“   我心头火起,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着:“操,我算看出来了,把我们饿死,也是文、化、大、革、命的战略部署之一……”   马主任一瞪眼:“徐国三,你说什么呢?你敢再说一遍?你这是典型的反革命言论……”   小胖不忍见我一个人挨枪子儿,也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耸了耸肩膀,道:“这里你最大,你说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喽!”成功吸引了火力。   马主任气急败坏,指着小胖道:“果然是什么老子什么儿子,土匪出身。”小胖的老家在东北,他爹在丰系军出身,后来参加了八路军。   我见小胖吃了瓜落,也不能让好兄弟一个人扛着,咬着牙道:“姓马的,你也别瞧不起我们兄弟俩,惹急了我们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文 五块钱   马主任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大都被关起来了,我还能怕你们俩小的?“   我心知他所言不假,我和小胖的命运还真就掌握了这个人手里但脸皮撕破了,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也落不了什么好了,扯开门子干、他、娘的一回,大不了再他扣几块钱伙食。虽然说干,但是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一味玩儿硬的死磕,我们俩估计落不了好下场,得找这姓马的弱点下手。文、革开始后,这姓王的凭借一张巧嘴,四处逢迎,又积极参加清反运动,多次带头砸墙抄别人的家,逐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又学了几个字,从一个文盲渐渐得变成一个半文盲。虽然他积极加入到革命大军中来,然而除了小红本里的字,其他的,他认识的不多,读书看报纸对他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挑战,这种人最怕别人说他不认真学习文化,缺乏革命积极性。   想到这里,我哼哼笑了一声道:”作为一名最坚定地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你可知道世界要变天了吗?红色的火焰已经在浪漫的法国燃烧起来了!”   我一看他一脸茫然的神情,就知道他不知道这件事,略带着几分轻蔑地道:“就在今年5月,法国体育部长弗朗索瓦?米索福(这可是我为了显摆,特意用心记了的名字),去巴黎的农泰尔学院为一个新建成的游泳池剪彩,一个学生向部长先生提问:为什么在他的讲话里只字不提学生们怎么解决性问题?部长先生的回答很不中听,用咱中国人的说法,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建议这个学生在欲、火中烧时可以跳到水中来败败火。您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马主任听我说出来的那个繁琐拗口的名字,不由得信了几分。他受自身条件限制,无法通过报纸书籍收集这些信息,而随时随地关心时政,是一个革命者应具备的基本条件,所以一旦听到这些信息,十分上心。一脸关切地问道道::“怎么了?”   我痛心疾首道:“部长的建议捅了马蜂窝,学生们闹起事来了,五月的风暴已经来了已经席卷了整个欧洲。您现在做的事,嘿嘿,不怕威胁您,和那个体育部长没什么区别呦!”其实这个消息早已经传到了中国,只是暂时被封锁了起来,我也是听老徐被带走前跟母亲悄悄话的时候说的,母亲当时还让他早做打算,不过从结果来看,老徐明显是准备地不充分……   马主任瞬时脸上淌下了冷汗,神情却是惊中带喜,颤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嘿嘿笑了一声道:“这是我老子临走前得到的消息,属于高层机密了!”我见老马上钩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哎呀,老马同志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得早作准备了,瞧,我老子,就是准备地不充分!”   马主任一听是徐小川的信息,顿时又信了几分,忙不迭地道:“那你说我我该怎么准备?”   “这个嘛……”我他娘的哪知道你该做什么准备,我要是知道了,老徐也不会进去了,我故作深沉道:“暂时知道这个消息就是你最大的优势,革命的烈火已经无可阻挡。法国是部长捅了马蜂窝,中国嘛,也许就是什么张主任、刘主任了,不怕告诉您,咱们这个马蜂窝只会更大。虽然说革命者应该无所畏惧,随时随地走在斗争的最前列,不过这个捅马蜂窝的人嘛……啧啧……估计落不了好下场!”马主任顿时冷汗淋漓。   我趁热打铁道:“我们这几个人都是红旗下的好孩子,新时代的好青年,当然是不会给您惹这个麻烦的,不过要是有人存心想饿死我们,讲不了,也要蛰他一个满头包了!”   马主任被我吓的惊叫一声道:“我的小祖宗们,这个话可不能乱讲呀,闹将起来,我们都麻烦嘛!”   我边笑边拍了拍他的手掌道:“那是,那是,马主任,您可要看准时机呀,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马主任见我一脸笑意,瞬时脸也放松了下来道:”我都这个岁数了,还闹什么闹,这个是你们年轻人的机会!”   我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看你那眼底了掩饰不住的笑,老子就知道,你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再狠狠地闹上一回,把现在的位置再往上升一升!我也不点破他,磕了磕鞋子上的泥土,装作一脸轻松地道:“那这个钱…”   马主任脸上立马流露出为难的神情道:“这个事上级的决定,我也没办法呀…”   “狗屁的规定,前天我还见你儿子啃猪蹄子吃,馋的老子差点把脚指头啃了,小心老子把这事给你捅上去!”王小胖适当地威胁道。众人一听这马主任克扣自己伙食,顿时都围了上来,纷纷怒目而视。   马主任瞬时瘫软下来,脑门冒汗地道:“那咱们涨几块…”   “那您老说涨几块?”我和颜悦色道。   “三……”马主任话未说完,我脸上顿时不满。   “五块……小祖宗,真的不能再多了,就只能拿我的工资贴补了,那我家里就得断顿了!”   我望了望众人,众人点头答应。 正文 蛇柳白仙   五月风暴并不是我吓唬马屁王,浪漫的巴黎青年们在一个充满反叛的青春期,望着梦想与现实的冲突,爆发了。没过多久,在中国,红卫兵小将们也高唱着法国舶来的《国际歌》,高呼着巴黎公社的口号,将红油漆刷遍北京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现在我有时候会想,当生命个体陷入政治激流的旋涡之中时,是让政治更加政治,还是让肉体更加肉体。政治的狂热激、情,肉体的深度沉迷,到底哪一个能够拯救哪一个呢?当时北京的大街小巷都用红油漆覆盖起来,上面写满了毛主席语录,映入眼帘的是红旗、红色的语录本、红、袖、章……总之,红色成了当时的主色调,连每个人的内心里都充满了红色的希望。   就在那年秋天我们高喊着“破除四旧”的口号,齐集在正午门下,冲入了故宫。窗檐上,前一场雨痕迹还未干,新雨又开始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风刮得有些冷,夹着雨水打在人脸上,有一丝彻骨的寒意。故宫并没有开门,我们几千号人也并没有冲进去,因为门前站了一排荷枪实弹卫兵。   人群中,我和小胖递了个眼神,悄悄溜出人群,转过东华门,又往前走了一段,一棵高大的白皮松的枝干伸了出来,我们见四下无人,取下背上的帆布军包,从里面掏出一捆麻绳来,一头绑了一只自制的三钩飞爪。“小胖,就看你的了!”这围墙足有十多米高,普通人是扔不上去的。   “你就请好吧!”说完小胖往后撤了两步,将飞爪甩得好像风车一样,猛地松手,飞爪牢牢地抓在树枝上。我轻轻拽了两下,见绳子很牢靠,就飞身沿墙攀了上去。我坐在树杈上,对小胖招了招手,却见他一直在下面徘徊,却不上来,我知道小胖并没有恐高之类的毛病,不由得地催促道:“你、他、娘的干、蛋呢,再耽误一会儿天都黑了。   小胖迟疑了一下道:“这绳子结实吗,能搁得住我吗?”   我看看了小胖的体形,心里顿时也了没底,虽然我叫他小胖,但就他的吨位,绝对地人重量级的,平时打架拔份儿的时候,小胖最爱使得就是一招深水炸弹,伤人无数。为了给他打气,我满不在乎地道:“你就放心大胆地上吧,这绳子是我从后勤部顺来的,当初红军爬雪山,拉大炮用的就是这根!”   小胖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裤带,把自己的肚子又狠狠地勒了一圈,双臂交替,扭着肥大的屁股,每次向上挪动不到一尺,表情严肃地像要慷慨就义一般。我在上面也捏了一把汗,绳子“咯吱咯吱”地响,我真怕他爬到一半,绳子嘣的一声断了。胖子终于渐渐接近墙头了,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声刺啦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原来抓住树杈的铁钩被胖子拉的变直了,只是铁钩深深抓在树上,眼看就要滑脱。我来不及细想,飞身拽住绳子,把自己挂在了墙上。胖子身子往下一掉,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跟着又是一顿,肥胖的身子缩在绳子上,不住地打颤,嘴里不住地呐喊着:“徐司令,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啊!”   就胖子那身位,我拉他是一起死的下场,人急生智,我用肩膀死死抵住城墙的帽檐,咬着牙吼道:“你、他、娘地给老子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啊!”   胖子见身子不再往下落,又听到我在吼他,知道不是耽搁的时候,手脚并用,速度居然加快了几分,终于爬上墙来,又把我拉了上去。我长出了一口气,膀子磨得生疼。   我们在树杈上休息了一会儿,我又让胖子帮我检查了下肩膀,生生地磨了一层皮。胖子一脸郑重地道:“老徐,危难显英雄,患难见真情,革命的情谊比山高,比水长!”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我立马疼的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惨叫道:“王胖子,我、日、你大爷!”   一阵阵风吹过,将漫天云彩吹散,雨也渐渐停了下来,西天的晚霞很快也被风扯得支离破碎,没一会儿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胖子心虚,道:“天快黑了,咱们快点吧,赶紧进去,找一个物件拿出去,证明咱们来过紫禁城,几千人闯不进来的地方,咱们进来了,以后咱们在红卫兵里面也是一方人物了。”说着将绳子在树上缠了又缠,顺着树干往下滑。   我见胖子到底了,就抓着绳子往下爬。快到底的时候,觉得四下里有点暗,光线被树木遮挡,感觉四周静悄悄的,我心里不由得纳闷,胖子不是安静的主,平时他要先下来必定四下走动,打探下地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停了一下,四下寻找胖子的身影,就见他在不远处一处灌木丛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棒,好像木偶一样定在那里。我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往胖子前方望去,吓得我好悬没从树上掉下去,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青蛇昂首人立,身子掩在灌木中,不知道还有多长,眼中放射出冰冷的寒光,它前面还趴着一只半米多长,全身白毛的老刺猬,很显然刺猬受伤了,白毛上沾满了鲜血。那条蛇正缓缓地转过身子来,盯着胖子。   我不发一声地溜下树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弹簧匕首,慢慢地向胖子靠近。树丛中悉悉索索,蛇身渐渐漏了出来,足有七八米长。我心道:“都说紫禁城里除了开放点,还有好多不宜开放的地方,看来今天是让我和胖子赶上了!”   胖子见我靠了上来,牙齿打颤地问我:“徐……徐……司令……,是打……是撤……你……你下命令吧……”我心说,这他、娘、的哪打的过啊,可看这架势,它又岂肯轻易放过我们?   都说人和猫、狗之间,虽然不能交流,却能从眼睛里看出彼此情意,我从那大蛇凶狠的眼光中却分明看到了死亡。这条蛇完全放弃了普通爬行动物隐藏偷袭猎物的习惯,好像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盯着它的眼睛,好像极端恐怖的人一样,我第一次如此紧张,身子不住颤抖起来。那蛇突然身子一缩,顿时狂风骤起,大蛇斜着身子朝我们冲了过来,一张大嘴张的好像脸盆一样,我能清楚地看到猩红的芯子,以及躺着口涎的尖牙,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我和胖子左右一分,向两旁跳开,我身子还没站稳,忽然身后恶风不善,那大蛇竟然借着树木的掩护,尾巴从后面卷了上来,一下子就将我拉倒在地,我回手一刀,划在他身上,刺啦一声,火星四溅,却只在它鳞片上划出一道白线,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匕首也掉在了地上,我心里大骂一声,你、他、娘、的真是的一条蛇吗?不但知道声东击西,还穿着这么厚的皮甲,和它一比,老子好是连装备都穿不起的步兵,这简直是实力上的碾压啊!   我被蛇拉扯着带了过去。胖子一见,顿时将恐慌抛到九霄云外,大吼一声,一棍子抽在蛇身上,木棍顿时断成两截,可见胖子这一棍子使了多大劲儿,那蛇身子竟然被胖子抽得一缩,尾巴倏地缩了回去。   我赶紧爬起来,捡起匕首,又从背包里抽出一根铁管扔给胖子,我深知我们的武器恐怕对付不了这条大蛇,但还是对他打气道:“小胖,好样的,有鲁智深当年倒拔垂杨柳的气势!”胖子得意道:“也就是家伙式不趁手,这要是有一把瑞士军刀,老子一刀能将它的尾巴剁下来!”   那蛇被胖子一击激怒,目光不善,死死地盯着胖子,二十公分长的芯子吞吐不定。正在这时候,那老刺猬不知什么时候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了,只见它像人一样坐了起来,头朝肚子一弯,身子蜷成一个团,一尺多长的白刺好像钢针一样竖了起来,身子好像一团铁蒺藜,它后腿往地下一蹬,竟然像个皮球一样滚了起来。那蛇好像很怕它的刺,身子不断扭动,四下躲避。   那老刺猬一击不中,身子刚一停下,大蛇就用尾巴卷起一整株的灌木,朝着老刺猬身上砸了下去,老刺猬躲闪不开,又被打得身子张开,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了,身上的银刺也跟着掉落了不少,血迹斑斑。胖子趁机一铁管抽在蛇身上,铁管顿时弯成“几”形,大蛇毫发无损。   我跳到老刺猬身边,伸手捡起地上的一个长刺,手心忽然剧痛,又把刺仍在地上,手心如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疼,这老刺猬不知道活了多久了,怕都要成精了,也不知道这刺上有没有毒,竟烧得人如此之疼。我扯下一个长袖,包裹住这根刺,趁着那蛇被胖子吸引住,我身子高高跃起,双手用力,对着他尾巴上面就是一下。滋的一声,长刺深深刺入,好像泼硫酸一样,冒出一股白烟,伤口里面还嗤嗤地响!那蛇痛地一阵翻滚,将我扫到一边。   我扯下另一只袖子,一边爬起来就去捡剩下的刺,一边大叫了一声,“小胖快用刺扎他!”胖子没看到了那刺的威力,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刺?”我快速地包好两根根刺,右手狠狠地扎在蛇身上,又是一缕白烟,胖子目瞪口呆道:“你手上拿的是56式军刺吗,还得是泼了硫酸的那种?这么厉害!”只见那蛇尾巴被拖在后面,再没了先前那般灵活!   此时,那蛇被我扎的凶性大发,猛地一下上半身跳了起来,狠狠朝我砸了下来,我向旁边一闪,随手将左手的刺插入它的腹部。蛇身又是一阵颤抖,那蛇眼睛泛起一阵红光,好像疯狂了一样,居然不顾疼痛,上半身向我卷了过来,同时蛇头狠狠地对我头吞了下来。   正常情况下,蛇都会把猎物绞死,然后再行吞咽,可这条蛇显然依然疯狂,它动作如风,我根本来不及有更多的动作,就又被它缠了个结实。其他部位倒还好些,我只觉得胸口被它勒的生疼,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脸被大蛇箍在嘴里,只觉得头皮发紧,血往上涌,眼睛从眼眶里往外跳。   胖子见我脑袋被吞了进去,顿时“嗷”了一声,哭叫着大骂道:“我、草、你姥姥,我要你的命!”空手捡起地上的七八根大刺,一股脑地往蛇头上插,见还不死,又从老刺猬身上拔下好几把刚刺,对着蛇脸上一顿乱插。那蛇的挣扎渐渐变慢,小胖赶忙使劲儿拽蛇头,不能拉开,又跳在蛇身上,拳头雨点般往蛇头上招呼,我在蛇嘴里好像听到敲鼓一般,感觉身上缠的不是那么紧了,我用没被缠住的右手拍了下他的身子,示意他将蛇头拽开。胖子哭声顿时止住,楞了那么一下,开始死命地拉扯蛇头,又哭又笑地,手下却一直没停,使劲将我和蛇分开。我勉强睁开眼,望了一眼那蛇,没想到那刚刺腐蚀性那么大,那蛇整个头上被腐蚀的一个个的血洞,再活不成了。   胖子好不容易把我弄了出来,此时月亮已经挂在天上。他穿过几道门,走进一个园子,终于找到了一口水井。他脱下褂子,沾了井水,把我脸上黏糊糊的东西擦了擦,然后又给我拍打前胸后背,我渐渐缓过一口气来。胖子见我呼吸顺畅了,长出一口气,才开始沾水清洗自己手上的伤口,那伤口好像攥过烧红的铁棍一样,皮开肉绽,焦黑一片。 正文 皇城有鬼   我躺在地上呼呼喘气,好半天身上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正在这时候胖子忽然压低了声音叫我:“老徐,你过来,快过来!”   我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了?”   胖子指着井口道:“你快看着井里,那里面好像有个人!”   我边踉跄着往井边走,边忍不住吐槽道:“井里面有人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不就是你的影子吗?”我趴着井沿,往下一望,心里面咯噔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水里面确实是有个倒影,但那却不是我和胖子的影子,光那衣服就知道不是现代人了,更别铺满整个水面的长头发!我浑身汗毛倒竖,额头冷汗直冒,心道,“出门没看黄历,这回可真是大条了,刚才那条大蛇和老刺猬一看就对劲儿,谁家的蛇虫鼠蚁会长这么大,就算是皇家气派些,这也超出了人们对它们的一般界限,我估计它们不是精便是怪,这会子又撞上了个落水的女鬼,光看那头发就不是个善茬。”   我悄悄地拉了拉胖子的袖子,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千万不要打搅人家休息,悄悄地离开这里,我们俩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一阵风吹过,也不知道是天气凉了,还是心理作祟,我只觉得这股风出奇地冷,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我盯着井口,靠着胖子的后背,倒着往外走,生怕她从里面跳出,刚转过门口,我们俩“妈呀!”一声,夺路就跑,不知道过了几条巷子,脚步才慢了下来,刚才那一阵疾跑,竟然忘了身子虚弱,一歇下来,身子呼呼直喘。   我们俩休息了一会儿,站起来,眼前又是一条长长的夹道,我们放缓了步子,这条路由东向西,此时月上中天,城墙的影子将夹道一分为二,靠南一边,漆黑一片,北边却是亮亮堂堂的。也不知道是夹道太长,还是城墙太高,这里的风比别处的感觉更冷了几分,好像嚎叫一般,在耳边呼呼直响。   我看走在前面的胖子,他也正裹紧衣服,缩着脖子,低头往前走,这里的风确实比刚才大了些。我们俩沿着月光,靠着墙北面走。我全身酸软,不住的用手扶墙,忽然觉得手上一麻,好像被几十根阴寒的钢针刺中,冰冷刺骨,身子颤抖,失去了控制,身子腾地往前一跃,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将胖子撞得扑到在地。电流好像也传到了胖子身上,瞬间冻得他牙关打颤,哆哆嗦嗦地道:“老……徐……你……你搞什么鬼,你想吓死我啊!”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又不敢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胖子,那样只会增加他的心里负担,就找了个借口道:“额……下……下了雨,到处都湿乎乎的,碰到了破皮的电线。”胖子听我这么说,长出了一口气说,不是鬼就好,胖爷今晚上吓死了一百多万个脑细胞。我口上说,就你那大脑,能有那么多脑细胞吗?心里却道,这绝对不是触电,如果是电线漏电,会是全身发麻,而不仅仅是一条胳膊,而且还有有这种从骨髓里往外冷的感觉!这墙上有东西。   “咱们要不就走中间吧,离这墙远点,省的再碰到电线!”我对胖子说。胖子点点头,开始往路中间走。我们就沿着那条明暗的界限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只见胖子忽然又一个前扑,pia的一声摔倒在地,紧接着我也好像被什么人绊了一跤,倒在地上,胖子满脸惊恐,仔细地检查了上的方砖,小声地对我道:“这地方太邪门了,老徐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我也早被这让人毛骨悚然的状况折磨得不轻了,点了点头。   我们加快了脚步,想快点通过这个夹道。可又没走几步,我们俩又被人双双绊倒,这次由于走的疾,身子直接飞了出去,手肘上了磨了好大一块皮。   “我说…老…老徐…是不是…有人不想咱…咱俩…往这走啊…”胖子这次是真的怕了!   我此时全身上下出了一身白毛汗,更有点后悔来这里了,本来想着随便拿几样东西出去,证明我们来过也就行了,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一条大蛇和一只老刺猬争地盘,莫名其妙地跟着打了一架,耽误了时间,更让人崩溃的是这里,晚上居然这么阴森恐怖,直让人心底里发寒,汗毛直颤!   我颤颤巍巍地对胖子说,“无…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是…是无所畏惧的!”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让上下打颤的牙关平静下来,又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道:“一切封建迷信在我们面前都是纸老虎,我们是注定要将牛鬼蛇神扫荡到历史的尘埃中去的!小胖同志,你给我放心大胆地往前冲啊!”   小胖激动的拉着我的手道:“老徐,又一段伟大的革命情谊从这里开始!”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们俩又陆续被放倒了几回,渐渐习惯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有时候还会数着步点,大概十到十二步就会栽一跤,除了摔的叫疼外,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通过这条夹道,我俩已经摔得遍体鳞伤,可身子居然有一种格外轻松,我们看着对方苦笑了一下。   我问胖子还记不记来时候的路怎么走?胖子道,你满脸那蛇的口水,我为了找那口井,背着你东撞西串了好一会儿了,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不出所料,我长叹了口气说,咱们顺着一个方向,总能出去的。胖子说,这里的路七弯八拐的,绕得人头都晕了。   忽然风中传来一阵阵哗哗声,走进一个月亮门,入眼的是一片竹林,枝繁叶盛,在风中作响,完全不像深秋将至的样子。绕过这片竹子,却是一个花园,花枝上光秃秃的,残败不堪,地上枯枝败草,随处可见。几十米高大的树上,枝枝丫丫,张牙舞爪地向人伸来,像是个择人而噬的高大山鬼,让人忍不住打几个冷战。踩在厚厚的叶子上,嘎吱嘎吱地一片碎响。胖子缩着脖子道,这皇帝老儿的后花园也不怎么样嘛!   折腾了大半夜,此时我和胖子是又累又痛,又渴又饿。胖子说,我真想吃个前门的肉末烧饼,再来一碗豆汁,我人生就齐活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不要说烧饼了,窝头我都能吃一普罗。   我和胖子边想吃的边走,忽然见到几缕灯光,在花丛掩映中闪过,我们赶忙寻光去找,穿过一个大花坛,闪过一个影背墙,眼前忽然一亮,使人豁然开朗,如果说外面是秋风萧瑟,那么这里可称得上鸟语花香了。五六个宫女装束女子手提食盒,那香味直接让我和胖子忘乎所以,一路跟着穿过几条长长的走廊,忽然间叮叮咚咚,琴声悠扬,就连我和胖子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感觉到如闻仙乐,忘记所有的不快和烦恼,甚至连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   我们看到一座花亭,里面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正在抚琴,那女子眉眼如黛,似睁似垂,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她一身洁白胜雪,指如长葱,分明是月中仙子。几个宫女将食盒摆上,那女子对着我和胖子招招手,不知为何,我此时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可不消片刻,这份不安便被桌子上的玉食美酒冲的烟消云散。   我和胖子分坐在女子两边,二人又累又饿,顾不上客套,抓起前面的食物就吃,端起酒杯就喝,可能是饿的狠了,口中食物虽精,可却味同嚼蜡。那女子脱去外衣,只留一件轻纱蔽体,款款袅袅,走到瑶琴面前,手指轻轻一滑,琴声悠扬响起,让人如临仙境,轻捻慢挑间,那声音变得低缓绵长,菲菲靡靡,惹人遐想。恍惚间,身边有数不清的轻纱美女环绕,在耳边低语,让人难以自拔,这场景唤起了我和胖子少年人那份原始的冲动。   正在此时忽的一道声音传来,“你们在这干什么?”我抬头一看,一位红、袖、标老奶奶正缓缓向我们走来。此时,四周的灯光不见了,暖亭不见了,美女也没了,我和胖子正站在一道水池边上,水已经没过了脚面。我们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看来那水鬼,还是找上门来了,幸亏被这红、袖、标老奶奶一声呼叫,才捡回一条小命。   红、袖、标老奶奶手中拿了一个通体发亮的手电,走到岸边,朝我们俩挥了挥手,   我和胖子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走到岸边。我们俩刚要向红、袖、标老奶奶鞠躬致谢,忽然肚中又冷又痛,肚子疼得好像刀搅,嘴里呼呼地往外冒寒气,身子更像个大虾,蜷在一起。老奶奶口中喃喃道:“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喝了不干净的水,来先和点热水,暖暖身子!”   我和胖子每人喝了一杯开水,肚子翻滚,胸口一恶心,吐出了许多枯枝烂叶,跟着又吐了几口臭泥脏水,恶心的不行,肚子却不再那么痛了,身上的寒冷也减轻了几分。   “快走吧,我带你们出去,这园子晚上是不让人逛的!”红、袖、标老奶奶拿着手电往前走。   我和胖子赶忙跟了上去,红、袖、标老奶奶步履蹒跚,身子晃晃悠悠,走路很不稳当,我低头一看,她居然是裹了脚的,难怪走起路来这么奇怪。让我感到纳闷的是,无论我和胖子走路是快是慢,那红、袖、标老奶奶都都只在我们前面几米处晃悠。想到这里,我将心中的不安悄悄告诉胖子。   胖子道,人家带着红、袖标,还救了咱俩的小命,又肯带我们出去,而且还不盘问我们是怎么夜里闯进来的,碰到这样的老奶奶,是我们的福气,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心说也是,当下不再胡思乱想,安心跟在老奶奶身后,穿过数个院落,每次走到没路的时候,老奶奶就能找到一个小门,打开让我们通过,我们一路向北,居然没拐一个弯,就这样一路畅通地走到故宫北墙边。这里离神武门还有一段距离,是一排门房,老奶奶又打开一个小门说,“天还没亮,四门紧锁,你们就从这个脚门出去吧,以后晚上,可别来这玩了。”我和胖子千恩万谢,终于走出了紫禁城。   我们俩走到神武门外的草地上,没走多远,身子再也撑不住,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再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恍如隔世一般。胖子忽然大叫道:“老徐,快看你脸上的伤怎么全好了?”我心里一惊,赶紧四下检查了一下,不止脸上,连胳膊、腿上的伤,甚至连胸口上被大蛇缠绕的淤青,都已经消失了。胖子也和我一眼,就连他手上的烧伤也看不出一点痕迹了。如果不是我俩身上的衣服上的条条洞洞,我们都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只是在神武门外恰巧做了个一样的梦。   这些经历,在当时的环境里是骇人听闻的,我和胖子也没有四处宣扬,彼此之间也从未提起过,时间久了,就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发生过,说来好笑,神武门墙上什么时候开过脚门了?   后来,我跟一个风水先生讲过这件事,他说我们如果不是做梦了,就是遇到的是老家里的蛇柳、白仙。只是我们无意中帮白仙打死了蛇精,她才会在我们遇到“鬼开席”的时候,救了我们,想想也是,能在皇宫里一路开门,畅通无阻,估计也只有神仙办得到了。而我们栽了无数跟头的夹道,应该是一条阴阳路,在天晴月明的夜晚,那条路被月光分成一阴一阳,阳人阴人,各走一边,如果我们走中间,将两条路都占了,阴人无路可走,就会出现“鬼绊人”。 正文 高原火洞   第二年春季征兵,我和胖子是没有指望了。   大街上,喇叭里每天号召,青年们到广阔的农村去锻炼。那时候我们又都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上山下乡是怎么回事。在我们的印象里,全国各地人民,都过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在那个充满幻想的年纪里,自由是每个少年人最初的向往。只要想象一下广袤的天地,无边的的原野,我的心就像放飞的风筝一样,飞向了远方。   我和胖子找到老马,又用所谓的内部消息,半是威胁,半是交换,让他把我俩分到一个地方去。老王得到自己想要消息,又能把我们这俩瘟神请走,高兴还来不及,就顺手推舟的答应。直到到了陕北,望着无边的黄土,和漫天的黄沙,耳边呼啸着凛冽的西风,我和胖子才知道,那王八蛋摆了我们一刀!在这之前,我和胖子斗志昂扬。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   火车站人头攒动,锣鼓喧天。一条红色的横幅标语悬挂在月台上方,上面写着“热烈欢送北京知识青年赴陕北插队落户“。喇叭里传来毛主席语录谱写的歌曲,歌声激昂。插队知青们个个胸前佩戴着大红花,送行的家长在车窗口向孩子含泪告别。   我和胖子没有亲人相送,我从兜里抽出一根烟递给胖子,自己也点着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神情些许落寞。   “这一刻咱们盼了好几天了,你怎么还深沉了?”胖子看着我一笑,“老徐,这可不像你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压下心头了对家人的思念,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潇洒地吐个烟圈,道:“老子深沉的摸样是天生的,你没听豆腐摊上,老板娘都说我有徐志摩的才华,任洪渊的风情。”   “额…”胖子愣了一下,忽然爆发出一阵喘不上气来的大笑,“哈哈…老徐…你小子就吹吧,咳咳…那卖豆腐的老板娘大字不识一筐,就是在豆腐摊上听的多了,见谁都这么说,她还说我有罗显达的身材,郑少夫的身手,将来肯定能演武生…”   我不由得一阵尴尬,心里暗骂胖子这太耿直,看对面座上的两个女同学,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我死的心都有了。   胖子笑完,从挎包里掏出一挂鞭炮递给我,又拿出一个二踢脚,冲我眨眨眼,“我草,这么伤感的离别场面,你他娘的居然想放鞭炮!”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说,“这…这样不好吧…”   胖子呵呵一笑,声音竟比平时低沉了一些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离别了,不想你家老徐,也不想我家老王,就这么静悄悄地离开这里吧。”我感到一丝诧异,胖子神色中竟然有一股掩饰不住的伤感流露出来,我习惯了胖子满嘴盘火车,整日没心没肺的过,忽然觉得有点不适应。我还在发愣中,胖子已经用烟头将我手里的鞭炮点着,我赶忙扔了下去,大骂道:“点火你倒是说一声啊,这要是在车厢里炸了乐子就大了。”胖子哈哈大笑,“以你老徐的身手,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列车徐徐开动,伴随着火车悠长的鸣笛,四下里噼里啪啦,丁咚乱响。胖子又点着了二踢脚,呯…乓…   人群被惊呆了,哭声戛然而止。   胖子冲着人群一抱拳,“父老乡亲我们那边去吃羊肉泡馍了,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等我回来带给你们,再见…再见…”在众人惊叹声中,火车渐行渐远…   被胖子这么一闹,车厢里的气氛不再那么沉闷,不一会儿,大家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我忽然觉得离别其实也没有那么伤感,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北京,现在想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我们是半夜被叫醒的,大雪封山,火车被阻拦在陕西铜川。虽然北京已经春意盎然,但是这里的倒春寒让天气依然很冷,到了夜里居然下起了大雪。后半夜里,县里的卡车将我们拉走,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部队上下来,在县里运输队工作。车轮子上绑着防滑的铁链,撵在地上,嘎吱嘎吱地响。随着车子在山梁子上起起伏伏,我们的心也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山梁子上根本没有路通行,全凭司机的经验开车。平时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还能绕开,可现在整个坡上盖了一个雪壳子,车轱辘底下,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司机也不敢乱走,只得尽量离悬崖远的地方开,车子颠簸的厉害。这一车有二十多个知青,几个女知青吓得面色惨白,低声哭泣,其他人也是神色不安,瑟瑟发抖。   我和胖子站在车边沿,打开了一只手电向下望去,那山崖足有一二百米高,车子离崖边不到半米,忽高忽低,让人头晕目眩。胖子嘬了个牙花子说,这么开下去,咱们早晚得完蛋。   正在大家士气低落的时候,人群里忽然响起诗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没几句,就有人跟着朗诵了起来,大家朗诵的极其认真,忘了车外的风雪,车底的悬崖,以及前途未卜的生活。气氛顿时好转,胖子不由得笑了,小声对我说,这车上还真有像胖爷一样的人物,有我几分风采。我失笑道,都跟肉丸子似的,还有屁的风采…胖子大怒,在车上就跟我闹了起来,一时间车上气氛热闹了起来。少年人就是这样,不知愁苦,不畏艰险,哪怕是身处崖边,只要手里还有一颗蜜糖,也是愉快地将它‘舔’食干净。   正在这时候,车子忽然一颤,接着往右边一滑,紧跟着晃啷一声,车子猛地往下一坠,车身向右一歪,熄火了。我们在车厢里也摔得东倒西歪,人群中一阵骚乱,不时有人叫喊。   我和胖子从卡车上跳下来,看到司机老张正在车子前面检查。只见车子整个右轮扎进一个雪洞里,车身都被卡在里面。老张用手电往洞里照了照,积雪太多看不到什么。老张说要去下面看看车子的情况,便从车里拿出一捆绳子,让我和胖子在上面拉着,他伏着身子爬了下去。老张检查了下车底道,“车轴都弯了,咱们走不了,只能等天亮了再想办法了…”紧接着司机又咦了一声道:“这洞里好像不太冷,而且还挺深,我下去看看,如果地方够大,咱们能在这躲躲风雪也好!”我深知,老张师傅说的没错,在这高原雪地上待一宿会冻死人的。老张说着沿着绳子往下爬去,我和胖子怕坚持不久,就又喊过几个人过来帮忙拉着绳子。老张边往下攀边对我们说,“这是一个高原火洞,算咱们走运,里面的地方还挺宽敞,很暖和…”   我和胖子没听说过什么火洞,老张也只是当兵时候,挖地下工事的时候遇到过,听当时的工程人员说,这种洞是由地层深处岩洞中间歇性冒出的热气所致,在黄土高原地区,并不常见。绳子又往下放了几米到底了,老张突然在下面大叫一声,呼喊着让我们把他拉上去。我们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赶紧七手八脚地往上拉绳子,忽然我感到地面一震,跟着洞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我们手里的绳子绷猛地往下一扥,四五个青年居然拉不住了,我们大声呼叫,又有几个人过来帮忙扯住绳子。就在我们使劲拉扯的时候,绳子突然一松,几个人准备不足,顿时摔倒在雪地,众人望着手中的空荡荡的绳子,不知所措,几个胆子大一些的,用手电照着下面,高声询问司机老张,出什么事了?却没有回音。众人惊慌失措,坐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心知下面定然出了什么变故,司机老张肯定处在极大的危险中,时间长了,多半就没命了,便赶忙叫上胖子一起下去看看,那个带头念诗的知青也站了起来,要一起下去,胖子握住他的手说,好样的,我王胖子就喜欢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和他握了握手,眼中流露几分赞许。那人呵呵一笑对我们说,“叫我老段。”我们互通了姓名,又就在人群里找来了几个手电,我嘴里还含着一个哨子,紧急情况下,可以用哨子联络。我抓住绳子,率先下洞。   洞口往下不到一米,身上立即暖和了好多,确实如老张所说,,绳子从洞口一点点放了下去,除了手电的光线,四周全是一团漆黑,往下照了照,这洞很深,望不到底。我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暖和,而且洞口越来越大,足有三四米宽了,我背靠着洞壁,一点点往下滑,忽然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用手电一照,居然是一块青砖,由往下滑了几米,青砖渐渐多了起来,此时离洞口已然不短了,大概有十二三米深,大声说话,上面的人勉强还能听见。又往下送了几米,四周已经完全是砖石垒砌而成了,这居然是一个人工建造的洞,成喇叭口状,上窄下宽,四壁不断有雪水融化,湿滑难当,难以落脚。我感觉到身上越来越热,额头已然开始有汗出来,心道这地下还能通着火山不成?   忽然有一股凉风从对面吹来,我急忙用手电去照,对面井壁上多出一个洞来,又用手电仔细往里观看,顿时心里一抖,好悬没掉下去。一条花纹巨蟒正死死地缠绕住老张师傅,一张巨口,将他整个头连带肩膀一起裹住。我心说,老子难道得了得了巨蛇缘分症了,怎么老是遇到这东西?我心里发紧,身子在绳子来回打晃。此时胖子从头顶上说:“老徐,你他奶、奶、的荡来荡去的干蛋呢,你不知道胖爷有恐高症?”我心知胖子不是怕高,而是怕绳子断了,知道胖子也下来了我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   那蟒蛇早就听到动静,身子一阵猛烈抽动,将老张吐了出来,黏糊糊的,好不恶心,一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胃里一阵翻腾。我用手电往老徐身上一照,胸前塌下去老大一块儿,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我大叫一声,“有蛇!”提醒上面的胖子。   胖子笑着说,“老徐你这个人越来越大,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一条蛇有什么好怕的?”   “你他娘的说的好听,这比咱们上次遇到的那条还大!”我忍不住骂道。   那条蛇双眼被我用手电一照,幽幽射出两道寒光,身子在壁上移动,从洞口跳出,凌空向我扑来。我将手里的绳子一松,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还好此时离地面不过两三米了,土也不算硬,总算没有摔伤。紧跟着往旁边一闪,躲过从上面掉下来的蛇身。呼隆一声,大蛇掉在洞底,声势骇人!   我用手电往周围照照,观察四周环境,只见蛇洞底下白骨皑皑,沿着墙壁,堆成一座小山,一直延伸到我脚下。里面既有小型动物的头骨,也有大型动物的尸骸,仔细分辨,里面居然还有几个人的骨头,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我把身子缩在墙角,拿着手电,勉强和蟒蛇对峙,更准确点应该说是我被蟒蛇当做猎物死死地盯着,我不敢乱动,一双眼也紧紧地盯着蟒蛇。那蟒蛇到达地面,毫不客气,立即张开猩红巨口,就向我咬来,我随手把手电往它嘴里一送,希望能将它嘴巴卡住,可是手电太短,直接被它吞进肚子。跟着就看到它嘴巴张得老大,朝着我脑袋就咬。我有了上次被蛇吞的经历,这次虽然害怕,但总算没有慌得不知所措,手边没有趁手武器,我就用手狠狠掰它的嘴巴,希望能缓到胖子下来。紧接着就觉得一条猩红的芯子在我脸上来回乱“舔”,让人恶心的想吐。蛇身向我腰上缠绕上来,对此我毫无办法,只盼胖子能早点下来。,只能大骂:“小胖你他娘的再磨磨蹭蹭的,老子就先要归位了!”   这 正文 蛇洞惊魂   胖子用手电往下一照,见到我整个身子被蛇罩住,危在旦夕,大喝一声,从上面跳了下来,直接落到蛇身上。就胖子这吨位,从六七米高的地方下来,那蛇顿时被跺了个七晕八素,身子一顿乱扭,我趁机从蛇身子底下钻了出来。胖子在蛇身上站立不稳,摔在骨堆上,顺手抄起一根大腿骨,朝蟒蛇刺了一下。那蛇身子一缩,胖子趁机和我并肩靠在井壁上,骂道:“你他娘的是扫把星吧,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么大的蛇精!”我刚才使劲拖住蛇嘴,用脱了力,没劲儿和胖子斗嘴,只顾喘气!   洞底空间颇大,足有二三十个平米,而且人在这里毫不气闷,应该有别的洞口通风,我猜应该就是那壁上的蛇洞通着外面。此时二人一蛇,在洞底对持,死死盯着对方。由于蛇身子太大,就算盘在一起,也足足占了有七八平米。我也从骨堆上找了一根粗长的骨头棒子,在地上一敲,弄出个尖来。有家伙在手,我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那蛇好像也不上来,或许是被我和胖子的气势镇住了,胖子笑道:“这家伙居然知道咱们手里拿着家伙,也不冲上来蛮干,比上次那声东击西的家伙也差不了多少!”   我心里也觉得好笑,就用手肘杵了杵胖子道:“小胖,你看它那水桶腰,都快赶上你了,莫不是你家二大爷?你跟你二大爷商量商量,咱们两边罢战,算是平手好了,省的伤了和气!”   胖子佯怒道:“老徐,你就缺德吧,这哪里是我二大爷啊,这不是你媳妇儿吗?”说到这里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哈哈笑了两声说:“我下来时,明明看到你们俩亲的死去活来,看你脸上的口水,亲得够热烈的呀,上次也是这样!”   我顿时无语,怒道:“我要有这么丑的媳妇儿,我宁可死了算了!”说完心里依旧不爽,迁怒到蟒蛇,随手就从地上捡起一根手骨狠狠向蛇扔了过去。那蟒蛇吃了一惊,身子又往后缩了一下。古人遇到狼的时候,从来都是人怕狼三分,狼怕人七分,只要你再气势上不露出破绽,狼一般是不敢对人下手的,而且越聪明的动物,对人的戒备心里就越大。看着蛇这么粗,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智力不能按常理衡量。   就在此时,忽然间头顶火光攒动,原来老段在上面知道情形不对,就点了一根火把,才爬了下来。他还未到底,那蛇就身子往上一弹,张开巨口,就向老段双脚咬了下去。我大叫一声不好,高声提醒老段小心,老段往下一望,好悬没背过气去,在绳子上来回挣扎。我心道,你他娘的可别松手,这要是掉下来,还不把自己送到蛇嘴里。还好老段并没有被吓的手脚发软,掉下来,反而急中生智,用脚使劲在洞壁上一踹,身子朝对面荡了过去,躲过致命蛇吻!   我和胖子两人将手中骨刺,对准蛇腹猛地扎了下去。一般蟒蛇腹最是柔软,曾经有山人将浸过麻药的竹片插在蟒蛇出入的蛇道上,蟒蛇已从那里经过,就会被划个肠穿肚烂。我们手里的腿骨更是尖锐,一条一尺多长的腿骨,被我末柄插入蛇肚子里。我转头一看胖子更是生猛,竟然连手都伸了进去,拽出一段血淋淋地内脏。我赶紧离他远点,大骂道:“你能不能更恶心点!”   胖子一脸诧异道:“小徐同志,不是我说你,你以为是过家家呢,搏命呢,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摧残!”我顿时感到无语。   此时蛇的上半身咚一声闷响,跌在地上,此时老段也跟着掉了下来,由于身体不平衡,左手拄在地上,只听到咔嚓一声,跟着老段一声惨叫,就见他的小臂骨折,断骨刺破皮肉,顿时鲜血淋淋。老段疼得满头是汗,我赶忙将他扶住,将他护在我和胖子身后。那蛇受伤后,我担心它凶性大发,眼睛丝毫不敢放松,怕它在我们给老段处理伤口的时候,趁机机发难;只见那蛇身子在地上来回挣扎,身子扭成一团,看来伤得不轻。我长出了一口气,心知它受伤颇重,尤其是胖子那一下,要是人的话,怕早疼死了…   我感到老段身子不住颤抖,怕他失血过多晕过去,又不敢回头检查,心里一阵烦躁,低声关切地问他:“怎么样?”   我听到身后老段牙齿不住打颤的声音,“没…没什么…事儿…我还挺的住…”说完老段把手里火把递给我。   我用火把蛇身上受伤的地方烧了两下,那蟒蛇先是身子一颤,跟着身子扭动,竟然将伤口用身子缠住,缩到了里面,但是它身子缠成一团,颇不灵活,被我趁机在其他地方烧了好几下,洞里立时有了一股皮毛焦臭的味道。   那蛇见我不肯罢手,居然想逃,只见它先是蛇头着地,然后盘在一起的身子不住转动,身子逐渐展开,沿着洞壁朝骨堆爬去。我一看它想钻蛇洞,心里一急,就把火把往骨堆上扔去。堆在底下的骨头,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除了一些大的头骨,多已经风化成枯骨,再加上一些蟒蛇吐出来的动物毛皮,居然被我点着了。我又赶忙招呼胖子,将那些蛇皮堆在上面,火一下子旺了起来。那蛇洞通风,好像烟筒一样,火越烧越大来。蟒蛇爬在骨堆上,好像放在火上烤一样,身子来回扭动,不断地在火中挣扎。   火势越烧越大,一时间整个洞穴都被火光映的通明,我和胖子连忙把老段绑在绳子上,时间紧迫,来不及分几次上去了,我和胖子每人抓住一段绳子,我在绳子的最下端,嘴里急促地吹响哨子,告诉上面的人赶快往上拉。   离洞口还有几米,我才敢低头往下看,蛇身燃起熊熊烈火,好像一条火龙,又扭动挣扎了几下,便慢慢不动了,此时整个洞底好像被点燃了一样,烤得我汗毛都卷了起来,呼到胸中的空气火、辣辣的,像火烧一样难受,我赶忙将头抬起来,尽量呼吸上面的空气,又催促上面人拉快点。好不容易到了上面,我们三人好像在砖窑里烤过一样,身上到处都是烧伤。   我把下面情况对众人说了,众人一阵唏嘘,只可惜司机大哥是铁定救不上来了。只能等火势小了再下帮他收尸了。就在这时候,忽然车身格格直响,我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喊众人赶紧离开洞口,那下面火势太大,将整个雪壳子烤化了,恐怕洞口还要扩大,这卡车身子大,掉不下去,这人就不好说了。正在这时候扑通一声,连雪带土掉了下去一大块,洞口又扩大了几分,将近两米多宽了,车身又往下移了几分,然后又卡在洞口,好像一个盖子,我心道,要不是这个车头盖住了洞口,这火直烧上来,我们三个无论如何也跑不出来了!   洞中火光闪烁,红光不断,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刺鼻的气味。我们从车里抽出汽油,有人贡献出自己的脸盆,生了火。众人将老段围在中间,我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只能等明天送到县里再做治疗。我们围着火盆,靠着卡车背风,情形倒也不是那么难过,只是没了司机,老段又受了重伤,大家难免神情低落。一夜无话,好不容易挨到天明,雪还未停,却小了几分。洞里火光早已消失,只是不时还有青烟冒出,空气中焦臭味也变淡了。   我和胖子又套上绳子,滑到洞底,只见洞底一片狼藉,骨灰混合着雪水,粘在脚底下,好像烂泥一样,让人恶心,一副巨大蛇骨扭曲盘绕在里面,它脊柱都被火烤的的发黄,肋骨断被烧的发黑。   我们用力把蛇骨移开,我站在胖子肩头,攀着墙壁,钻进蛇洞里,里面不到一米多高,我弯着腰,打着手电往里望了望,到处都是黑灰,弄的我全身脏兮兮的,我暗叫一声晦气。又往里爬了一米多,摸到司机老张尸体,用力扯了出来,胖子在底下接着,顺着洞壁放了下去。我们用绳子把尸体捆好,让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站在洞底胖子问我:“哎?这蛇都这么大了,这洞里会不会有什么宝?”   “一个吃人吐骨头的畜生,能有什么宝贝?”就算是有也早埋在这骨头堆里了,昨晚一场大火,什么宝贝也烧没了。”   胖子不死心,弯腰在地上骨灰泥堆里来回翻模。突然胖子大叫一声,“有了!”竟然让他找到一颗碧绿色、晶莹透明的珠子,大小和平时玩得弹珠差不多。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灰,拿给我看。   我一看惊讶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舍利子?”   胖子像看白痴一样望着我,“我说老徐你烧糊涂了吧,咱们昨晚烧的是一条蛇,你当弘一法师,哪来的舍利子!”   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舍利子其实就是一种骨头被火烧时,产生的一种骨质结晶物。虽然人们都说只有高僧火化后才能出现,可这种事儿,谁说的准?而且这看这个蛇,跟北京花园里那条差不多,它跟咱们对峙的时候,完全不像普通的蛇,好像个人一样,没准儿又是修炼成精的,更说不定它修的就是我佛如来的佛法!”   “你是说咱们昨天烧死的是佛教高僧?”胖子一脸疑惑道,“如来佛不是讲究慈悲平等吗,难道说肚子饿了还能吃人?”   “这年代,哪个庙里的和尚不是刚念完经,就要吃人的,没钱,和尚念经都没声!”我一副就是这样的了然的模样。   胖子半信半疑,“你不是蒙我呢吧,我更相信哪个哪位得道高僧,路过这里不小心让这畜生吃了,没消化完,就留在肚子里了,被咱们这么一烧,舍利子就出来了。”胖子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道。   “额…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高僧运气就差了点。”我挠挠头叹道。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归咱俩所以了,听说那些佛教舍利非常珍贵,将来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娶媳妇的钱就有了着落!”胖子不无得意地说,说完将那颗珠子放进兜里。 正文 争口粮   中午县里负责联系的人终于到了,老段被送回铜川治疗,我们一行人又坐上了前行的卡车。当卡车穿越横山,天空早已经没了一丝风雪的痕迹。   放眼望去,荒凉的河谷和大大小小分流支脉留下的浅沟,将这里切割的支离破碎,昭示着水在这里曾经的痕迹。每当大风骤起,便是漫天的飞沙走石、尘土弥漫的景象。我们用衣服将头整个包裹住躲避风沙。直到下午我和胖子还有二男三女,共七个知青又坐了半天大车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石湾子村。   当我们来到黄土高原上的小山村时,现实的状况顿时让我们震惊。傍晚,夕阳西下。我和胖子站在高高的山梁上,望着渐渐沉落的太阳。我们俩目瞪口呆:“这里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我们不会到了世界的尽头了吧!”望着眼前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胖子想调侃两句,心底里却又深深地感觉到无奈。   “草他妈,咱俩被那姓马的王八蛋骗了,这哪里是插队,他分明是公报私仇,把咱俩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胖子被我一提醒,立时顿悟,也开口大骂道:“我说那老小子怎么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留着后招,别让老子回北京,把那老家伙身上的骨头都拆了!”   离开北京时的向往与现实的落差将我们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浇灭了。“唉,说什么也没用了!”我长叹一口气道:“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吧!”   就这样带着不甘和无奈,我和胖子在陕北安下家来,我们七个知青被分了相邻的两个土窑,四男、三女各分一间。村长再三叮嘱我们四个男知青睡靠近梁子那间,我们几个商量一下,觉得无所谓就答应了。   刚到的半个月,春种还没开始,每日口粮只能分到一半。除了肚子饿得难受外,日子倒也还算自在。一天我正盘腿坐在炕上和胖子正在下棋,这是一场赌局,每盘赌注一个窝头。自从来到这里,没一天吃饱过,我和胖子出了狠招,决定先让一个人回味下饱汉子的生活,胖子眼看就要输了。郑国民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端起桌子的一碗凉水灌了下去,又呸呸地吐了半嘴沙子道:“妈的,咱们被个村庄那个那老家伙算计了?”   我关心晚饭能多吃一个窝头,没抬眼,仔细盯着棋盘,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郑国民又喘了几口粗气,气愤地说,“咱们住的这个窑是个不吉利,凶的很!”胖子假装上心问,“怎么个凶法,死了人还是咋滴?”。还装作要商量正事的摸样,随手将棋盘一推,   我一看立马急了,“哎,小胖我说你别耍赖啊,咱们可赌着窝头呢,这你马上就要输了,怎么把棋盘毁了!”   胖子说,“先听老郑说听正事,这关系着同志们的身家性命啊,窝头的事儿一会再比!”   “那不行,今晚上你那个窝头归我了!”   “老徐,咱们可是一块来的,你看哥们着肚子,都掉了几层肉了,我现在是整天浑身没劲,头都开始发晕了!”胖子掀开衣服,指着自己干瘪了一圈的肚子道。   我一看,也实在不忍心再克扣胖子粮食,就怕给他饿死了,就说,“那你拿别的东西顶账吧!”   胖子非常光棍,“我全身上下就剩下这一条破裤子了,屁股上还有倆洞,哥们儿想要拿去!”   我顿时感到无语,想了想道:“算我倒霉,我别的也不要了,明天砍柴,我那份你帮忙打了吧!”这真不是我小气,我们几个知青到了这里,还不到春种,没什么重活做,唯一头疼的就是砍柴,四个大小伙子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男娃砍得多,让村里的婆姨嘲笑了一顿,很受伤。后来,我们就几个人凑钱买柴烧,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村里的拆土地庙的时候,菩萨被推倒,我从“泥塑木雕”里受到启发,做起了“破腹剜心”的勾当,把佛像拆了,取里面的木头,所获不多。后来我又盯上庙前的屋顶上的那颗树,树湿斧钝,砍了一个树杈子就回来了。我又去了一回,本想全部消灭,但学艺不精,力所不逮,只能“伤根沥血”不能一次砍杀。有了这两次“倒行逆施”,村里终于有老人开口了,“你敢在神神脑上砍,你‘狗’的脑疼呢!”我虽嘴硬,但也不再和这棵树纠缠了。   眼看连做饭的柴火都快没了,我们又只得每日上山砍柴,胖子饿得怕了,也不迟疑,爽快地答应了。   解决掉赌局的问题,我和胖子转过头来问郑国民,到底怎么回事?   郑国民说,“这里每年冬天‘打冬窖’,就是冬闲的时候挖窑洞。去年冬天有个小伙子打冬窖,结果窑塌了,按陕北的风俗,壮年因事故死亡属于暴毙,是冤魂不散的,必然要寻仇带人。”   我和胖子切了一声说这全是迷信。   郑国民急了道:“咱们来之前,这窑洞里住着村里喂牛的老汉,这位‘窑东’弥留之际,高烧呓语,说:有个衙差押着狗子(死的那小伙子)到他窑里喝水,临走狗子说,咱们把这个老汉也引上吧。衙差说,他有没得罪你,引他做什么!两人离窑而去。第二日老人就吓病了,三日后撒手人寰。这窑洞就成了不祥之地。咱们新来的不明就里,就住进来了。”   胖子一拍桌子叫道:“我草,我说这老东西怎么千方百计让咱们住这边,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虽然不信有窑洞有鬼引人的说法,但是被人算计了,心里总归是不爽,就骂了一句,“这老蔫坏,看着挺老实,心眼儿里都是算计!”   “老徐,你说怎么办吧?”胖子挽起袖子,一副拉开了干的架势。   我身手安抚胖子道:“小胖同志,不要激动,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得讲道理,而且咱们也根本不信这些鬼鬼神神的。”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那老小子?”胖子两人不忿。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思索了片刻心道,这村长完全不像他长的那样忠厚老实,你们说他会不会克扣了咱们粮食。胖子立时反应过来,破口大骂,“绝对扣了,怪不得老子每天都吃不饱,我说在北京的时候虽然也不算多,但也没往死里饿老子,现在胖爷我都快成瘦子了!”   郑国民半信半疑,惊异道:“不可能吧,咱们的口粮都是县里拨的,又没吃村上的,他怎么会这么做?”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怀疑过村书记,可今天一听他这么算计我们,就知道这个人的为人了。这种人粮食在他手上,他要是不拿一些好处,才是怪事,我和胖子是过来人。我一副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郑国民的肩膀说,“十有八九,万无一失!”   晚上我们七个知青开了第一次召开全体会议。不像郑国民那样小心谨慎,高建民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叫嚷着要收拾他,胖子干脆地说:“打这老丫挺的一顿算了。“刘晓萌主张去县委告状,让县委派工作组来调查。   我摆摆手道,“这老家伙此举虽然很可气,但村里的现状就摆在这里,老乡们都穷怕了,人一穷就难免想点儿邪门歪道,俗话说“穷生奸计“。上次挨饿时,我和胖子还到邻村去偷鸡,就属于这种情况。要是为这点儿事就把他送进去,就显得过份了,何况他家还有三个孩子呢,要是进去了,这三个孩子谁养?更重要的是,要是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都知道是知青们把村长送进大狱,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混呢?”   高建民气愤的说,“难道就这么便宜了这老小子,咱们每天连半饱都要混不上!”   我嘿嘿一笑,小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几人,几人顿时失语,几个女知青更是掩嘴咯咯地笑,看得我们四个心里旌旗乱摇。   一行七人挑吃晚饭点去村长家,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村长的窑洞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低声对众人说:“正吃饭呢,呼噜呼噜的喝粥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猪圈呢。“   我做了个手势,高建民翻身躺在门口,我高喊道:“村长救命啊……“趁屋里还来不及回答,我和胖子已推门闯了进去。   我们闯进使村长猝不及防,来不及把食物藏起来。村长有些惊慌,他应付着:“咋的了?”   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高要不行,已经昏过去了。”说完指了指躺在门外的高建民。高建民身材高瘦,像个竹竿子一样,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村长吃了一惊,道:“咋的啦。晌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郑婉婷流着眼泪道:“应该是饿的,上午的时候,他说身子没劲儿,脑袋发晕,中午喝里点稀粥,下午去砍柴,回来就这样!”   村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不是给你们分口粮了嘛!”   胖子撇撇嘴道:“我们四个大小伙子,三个黄花大闺女,每天才分二斤麸皮,一斤棒子面,喝粥都养不活啊!”   我装出一副心急火燎的摸样说:“老叔啊,我们这才来没几天,就死人了,我们也不敢麻烦您什么,就是跟您借辆大车,把老高拉的县里,让组织上给安排后事。我们保证老高的死跟村里没关系,就说是他饭量大不够吃,把自己饿死了!”   这还没开春耕,村里来的知青先饿死一个,而且村长心中有鬼,一听我这么说,额头立马冒汗。“大侄子,这咋整的,饿坏了组织上的娃,上面能饶了我?”   “这就不关我们的事啦,组织上可能回派人来村里调查。到时候是查粮食问题,还是查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就不关我们的事拉!”我两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没错,老叔,粮食问题那都是小事。您没调、戏过村里的婆姨吧,老叔我跟您说一句,这年头儿哪儿犯错误都不要紧,就是裤裆里那东西得看紧了。”   村长一脸急切地道:“老叔我作风上敢向上级打包票,绝对是没问题的,只是…只是…”   郑国民一脸急切地道:“只是什么?”   我也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道:“那就好,只要作风没问题,其他的都没问题,老叔你要说什么?”   村长满头大汗,一脸急色,来回搓着手心。   “老叔你咋的啦,要没什么事,把村里的大车借我们用一下,我们赶着去县区说明情况!”   村长咬了咬牙,长叹一声道:“唉,老叔对不起你们,老叔克扣了你们的粮食…”   众人虽然早有准备,但听他说出来,心中依旧气愤难当,三个女知青更是急气交加,双眼泛红,刘晓萌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吃的上面派下来的口粮,又没拿村里一口吃食,你还这样对我们?”   胖子更是一拍桌子骂,气势汹汹的道:“我说你个老帮菜,胖爷我一条命让你饿去了半条,看胖爷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拉胳膊挽袖子,就要揍他。   村长赶紧往炕里躲闪,一个劲作揖,求饶。我拿起村长的烟袋装烟叶,点燃后吸了一口才说话:“老叔啊,你几个娃?你要是不在了,婆姨和娃有人管么?趁公安局的人还没来,你有什么后事要交待?你得快点儿说,你放心,你的娃就是我们的娃,我们吃干的,就决不能让他们喝稀的。”   胖子随声附和道:“对,你的婆姨就是我们的……“   “小胖,你他妈辈份乱啦,支书的婆姨是咱们婶子,咱们拿她当婶子养,实在不行,咱就给婶子再找个主儿,就算娃们姓了别人的姓,也比饿死强。“   乡下人经不住这么吓唬,村长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结结巴巴地哀求道:“小徐啊,小王啊,我……我是扣了你们的口粮,是……是扣得狠了些,可咱村不是穷嘛,乡亲们饿怕啦,我觉着,你们都是毛主席的娃,还能饿着你们?公家不能不管……“村长鼻涕一把泪一把:“大侄子,帮帮叔儿么。“   我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闹出人命啦,不是我们说管就能管的,哎,小胖,你快看看老高还有气没?”   村长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对的,人刚饿过昏过去了,灌点汤水兴许能缓过来。“   村长赶紧让婆姨端了一碗野菜糊糊,给高建民灌下去。高建民初时还装着汤水不进的样子,那婆姨才捏了两下人中,就一下子坐了起来,端着大海碗,坐在门槛上,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边喝还边问有没有干的?”那婆姨又拿了个玉米面贴饼子给他。   村长一看,长出了一口气,拍手道:“活过来了,好嘞好嘞!”   我心里暗骂老高沉不住气,才一碗野菜汤就撑不住了,嘴上却不阴不阳地道:“这次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下回可就不好说了!”   村长讪讪赔笑道:“哪能哩,哪能哩,怎么还让你们饿着!”   “那我们的口粮……”我故意讲话留一半。   “全给,全给!”村长赶紧说。   我在鞋底子上敲了敲村长的烟袋锅子,站起身来,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老叔啊,以后可要好好做人哩,这次你运气好,人救活了,不是每次都有这好运气哩……“   村长战战兢兢,点头称是,见我们要走,赶紧拦着道:“么吃饭呢吧,在这吃么?”   胖子早就忍不住了,赶紧搭话道:“谢谢老叔了!”话没说完就已经把鞋脱了坐上炕头,拿起贴饼子就吃。其他人也不客气,纷纷围着炕桌吃饭,就连三个女知青也完全没了平时文静的模样。   村长婆姨盛了一碗野菜糊糊递给胖子,胖子摆摆手:“我喜欢吃干的!”村长心疼地眨着小眼睛,盯着众人在狼吞虎咽。   几人风卷残云,盆里的玉米面贴饼子转眼就被吃光。   胖子撑得松开腰带,他揉着肚子说:“村长啊,我们来这么多日子了,今天才吃上一顿饱饭,你对我们知青太好了,我们怎么才能报答你呢?“   村长尴尬地说,“么的事,么的事!”   从这以后,村长对我们知青热情了很多,每天分到的活最少,公分记的最多,我还被分了个放羊的美差。 正文 求雨   高原的村子严重缺水,别说洗衣和洗澡了就连村民饮水都是大问题。全村几百口人就指着一口井过日子,绞满一担水得十几分钟,而且里面泥沙很多。每日下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去排队绞水。   初到村里时天气还冷不大理会,开春后开始了田间干活。尤其是麦收过后每日挥汗如雨的劳动,哥几个浑身上下都脏的不得了,就算是最轻松的我每日放羊回来,也一身羊膻味,简直能要了人命。   胖子几个让我屋外散散味儿再进屋,其实他们三个一身汗的酸味,不见得比我身上好闻,也就是自己身上什么味儿,自个儿不嫌弃罢了。我干脆拿了枕头凉席到天井青石板上睡觉,还凉快。这石板是我们平时吃饭的桌子,天井很小,它就摆在中间,隔壁女知青擦身子的哗啦水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我实在不理解她们这种宁可不喝水也要洗漱的行为。   想着想着,我心里突然一阵痒痒,身上升起一股燥热,我低声骂了一声自己下流,就翻过身子,堵着耳朵睡觉。心中不宁,怎么也睡不着,忽听的门声一响,有人出来倒水,我赶忙用枕头夹住脑袋装睡。刘海薇走到天井倒了水,看到石板上有人,低声呼叫了一声,质问道:“谁在那儿?”还准备用水泼我。   我见要遭不测,赶紧坐起来道,“是我,是我,别泼,别泼!”   刘海薇一见是我,神情放松了下来,责备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外面?”忽然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难不成是偷听我们…我们…洗…洗澡…”   “我去!”我心里叫声冤枉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偷听你们…”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吾了半天。刘海薇扑哧一笑,说,“逗你玩儿呢!”我不由得老脸一红。   “你怎么出来睡啦,夜里小心着凉!”刘海薇轻声道。   “他们几个脚丫子味儿太大,屋里没法呆…”我毫不犹豫地把胖子三人出卖了,知青里面,狼多肉少,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只能牺牲哥几个了。刘海薇掩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指了指我身上,低语道:“你身上的味儿也不见得好闻呀!”我顿时大囧,暗骂小妮子不会聊天,这正打你注意的时候,你给我说这个,我得多脸皮厚才能把话题接下去啊。   刘海薇又嘱咐我早点回屋睡,省得半夜里着凉,然后端着盆子进屋了。   我望着她柔美的身影,暗暗发誓,“老子明天死也得洗个澡!”   我琢磨着怎么解决洗澡问题,突然想到了村里的存水池子,也叫做涝池子。高原的村里为了解决牲畜的饮水、以及日常的洗衣服的问题,修了个水池子,村中的雨水都被引流到涝池里存储起来备用。入夏以来几场大雨将涝池灌的满满的,池水也较以前干净多了。涝池的南面依傍着几十米高绝壁,北面和西面是通往三队的马车路,路面离水面有一米左右,岸边长者青青的绿草和苔藓即陡峭又光滑,东面是个缓坡,婆姨女子们就在这里洗衣服。   第二天,下了工。在我的引诱下(我说女知青爱干净,咱们太脏了人家看不上眼),竞争机制下,几人不甘人后,一起来到涝池边。只见几个婆姨和女子在说笑着洗衣服,我们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跳到涝池里大游起来。   那几个婆姨女子抱起衣服就跑,嘴里还大喊大叫着:“啊呀!不好啦,那些缺死鬼,奈刀子、奈炮子的学生娃都精沟子(当地话;光屁股)出来了”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没几天,那些婆姨女子对我们穿着短裤游泳的行为,也就习以为常了,我们游泳她们洗衣服各干各的。还时不时的与我们开起了玩笑,并对我们每个人的游泳技术大加评论起来。   自从每日在涝池游泳洗澡后,每个知青身上都干净多了,每晚睡觉都特别的香。果然隔壁三个女知青对我们热情了许多,我觉得这完全是我的功劳。   我们的戏水行为,招的村中的小娃们也跑来玩水取乐,家长们也放松了对涝池的警惕。   这天我正在草科打盹,就听见里邻居李嫂子喊我,说羊娃子掉到涝池里了。我一听急向涝池跑去。到 了池边,我一跃跳入水中,一面游一面不时的向水底伸脚踩着,突然感觉脚下像踩上去软绵绵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我猛吸了一口气,一使劲,头向下扎去,伸手抓住了那东西,身子一蜷双脚用力一蹬池底,一下就跃出了水面,睁眼一看手中果然抓着那羊娃子的后背衣服,脚脖子上还缠着水草。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水草解开,把他弄上岸,可惜还是太晚了,羊娃子终究还是去了。   入葬那天,老人们唉声叹气,说“小孩子死了不吉利啊,要闹的很凶,这孩子又是淹死的,看来老天爷该减咱们这的雨水了!”知青对这些话毫不放在心上,这个地方,十年九旱,就是不闹,雨水也多不了。埋下羊娃子第三天夜里,山里传出一声巨响,惊得人们一夜没睡觉,第二天涝池子里居然裂出了个口子来,池子里的水漏了个干干净净,老人们说山神爷放炮收水了,一时间村里人心惶惶。   庄稼已经种了十多天,再不下雨的话,种子旱死了,今年估计就要绝收了。可一连几天,天上一个雨星子都没有,村民们逼的没招了,开始想些歪歪道,暗中准备求雨仪式。   在山梁高最高处,有一株龙树,其实就是柳树。村里老人穿上黄袍皂衣,站在树下念求雨经,其它参祭人员跪在祭坛前默念祈雨。老人手摇冲夭铃,身披法衣,头戴法帽,边跳边让人检查柳叶子上是否有滴水,如果有水滴出来,求雨就成功了。知青们看着好玩儿,也前来凑热闹,帮忙检查柳叶子上的水。   胖子根本不信,边检查边说这是封建迷信。一只到中午,骄阳似火,突然,有人兴奋地高喊,“有水了,有水了!”知青们吃了一惊,这烈日炎炎的,树上怎么可能有水,赶忙跑过去看,柳树叶子上果然开始不断地渗出。   老人又道:“雨水太少,庄稼长不起来,请龙王爷多行点雨”。又念一段“求雨经”。深水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滴了下来,知青们直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树干上被淋的湿了一片。老人转口道:“雨下得太多,庄稼受涝,难有好收成”。再念一段“求雨经”,祈求老天爷均匀地洒下雨水,保佑风调雨顺。树上的滴水又渐渐少了起来。村里人们长出了一口气,知青们已经呆若木鸡。祈雨祭祀完毕,大家开始吃祭餐,吃完祭餐,众人各自回家。   回家路上胖子边摇头边小声问我,“这就成了?这他、妈、的也太邪门了吧,老徐,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摇头苦笑,这真的超脱了我的认知,摇头苦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看看这几天下不下雨,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第二天,依旧晴空万里,没有要下雨的样子,一连几天,滴雨全无,知青们长出了一口气,胖子道,“这才像样子,这几天可吓死老子了,差点颠覆了老子的世界观!”村里又开始谣言四起,大概就是说,“老天爷赏下的雨水,让羊娃子的阴气吸走了,这是完全不给山里人活路了。 正文 美艳女尸   黄昏,我站在山梁上四下张望,羊少了一只,这可不是我现阶段能赔得起的,得赶在村里人回来前,把羊找回来。我翻过附近每一道山梁,找过所有能吃草的地方,甚至连山石狭缝里都没放过,羊还是没能找到。我垂头丧气地从山坡上下来,还不死心,从村公所借来绳子,打算到村后山梁子底下去看看,哪怕只找回羊尸体,也能挽回不少损失。   这山梁也就百多米高,直上直下陡峭的很,由于山体背阴,底下只有一些凤尾草、地葫芦等能在那里生长。村里人常说那连接着阴曹,活人是不敢去的,草科里,全是长虫、马陆、蝎子一类的毒虫。什么阴曹我是不信的,可这些有毒的虫子却不得不防备,我穿上一套狗皮做的衣裤,将袖口裤管扎紧了戴上狗皮皮帽子,扎上围脖,穿上从家里带来的长筒军靴,打扮的像一个狗熊,又给手电装上最后一节电池,这才慢慢地攀下山去。   来到山崖底下,我翻草旮旯,找石头缝子,一寸一寸地找我的羊,我刚翻过一道长草,一声惨叫,脚下居然有一个大洞,直接掉了下去,我双手一撑,把自己卡在洞口。   我不由得破口大骂:“这他娘的那个孙子挖的陷阱,还他、妈、的挖到草科里,太他、妈、的孙子了!”整个山底就我一个人,无处呼救,我深恨吸了一口气,嘴上大喊一声:“给我起!”   “噗通!”   我整个人跌了下去,直摔得我七荤八素,原来这个洞口周围的土也不牢靠,我直上直下的摔了下去,足有十多米深,如果不是四周的土石杂草挂着,减弱了速度,恐怕我小命都没了,“你妹的,那个龟孙子挖的陷阱,可把我埋伏死了!”   “谁干的这缺德事,生儿子肯定没有那个眼儿。”我坐在洞底大骂。   还好我穿得衣服都是狗皮的,结实身上才没划出口子来。这时候洞口的长草又将洞口盖了个结结实实,一点光都透不下来,这要不抬头望望,都不知道这还有这么个陷阱。此时洞口还有一些散落的土石落下,我怕被砸到,躲进了洞内。   “这他妹妹的不是防空洞吧,挺大啊,可谁家防空洞洞口直上直下的?一个炸弹落下可就全废了。我看到这洞穴明显有人工搭建的痕迹,洞壁都是青石,自言自语道。   洞内黑蒙蒙的,气氛有些诡异。我从皮兜里掏出手电照亮,一具白森森的骷髅骨正靠墙立在眼前,我吓的大叫一声“妈呀!”手电掉在地上,四周立即一片黑暗。这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打开手电就看到个骷髅人站在眼前,这太让人“惊喜”了,我汗毛倒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我摸索着从地上拿起手电,敲打了几下,手电又亮了起来。经过和两条大蛇的缠斗,我也不算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了,我长长地吸了两口气,总算心情平静了下来。我又用手电照了照白骨,骨架非常完整,就好像在实验室里陈列着一样。白骨脚下还有一柄长枪,一个布袋子。我七八岁的时候,老徐就经常带我去靶场玩,部队上各种长短枪械我都熟的很。我拿起来一看是一把美式M1加兰德步枪,这种枪不卡壳可靠性好,射击精度高,在二战战场上凶名赫赫。只是容弹量太少,只能装八发子弹,而且子弹不打光没法给步枪重新装弹药。这武器在美国已经淘汰了,在中国部队上还有少量配给,世面上很少见到,这具白骨莫非是当兵的?那布袋像是一个百宝囊,净是些零碎的东西,什么纸灯、蜡烛、工兵铲、墨斗黑线、剔骨刀、应有尽有,最夸张的里面还有一只黑驴蹄子,让人看了就想笑,我又从里面翻出一本线状的笔记,记录着这个人的一些事迹,我见没什么有用的,就又把这些东西装了回去,我在白骨周围仔细翻了翻,想找一些肩章,徽章一类证明身份的东西,结果一无所获。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来找羊的,看这样子羊一准是掉进这个地洞了,我咩咩的学羊叫了几声,又侧耳听了听,毫无回应。我只得又长着胆子往面走,转过几个弯,来到一座方形洞里,一个青黑色的大棺材停放在面前,我脑子嗡的一声,浑身发冷,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什么防空洞,而是一座墓穴,之前那个也不是陷阱,定然是有人打出来的盗洞,我感到有些恐惧,望着那棺材,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毕竟活这么大第一次下墓,那感觉实在太惊悚,总觉得不知道哪里传出来阵阵阴风,让人脊背发凉,我转身就想出去,可是羊没找到,那些人不会怀疑我吃了吧,再给我定个挖墙脚的罪名,想想头就大了。   既然来了,那就该看个清楚,我绕过棺木,往后一看,心里彻底一片冰凉,只见一副羊骨,散落在棺材后面,干干净净,连毛都不剩,地上居然还有生火的痕迹。我一时气的狠狠敲了敲棺木,大骂:“谁他、妈、的把老子羊吃了!”整个洞里静悄悄地,沿着墓道居然有回声传来,声音凄惨,恐怖,我不由得一哆嗦,这古墓里好瘆人。我忽然想到,那人可能是死了好多年才成一副白骨,可我的羊才丢了没一会儿,居然也…“我的妈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既吃羊,也吃人,而且还是个吃烤羊肉的主,那个人估计也是这么死的,我草!”我顿时感觉到头都大了,手心里全是汗,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想慢慢地退回到洞口,赶紧出去!   人怕事,事就来,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就在我哆哆嗦嗦地往洞口摸的时候,就听到棺材里传来“嘎吱,嘎吱”的指甲挠棺材的声音,我再也顶不住了“啊!”的大叫了一声,往外就跑。   “你——别——走——”当我听到棺材里阴风惨惨,声音颤颤巍巍,直把我三魂七魄都吓掉了,双手攀住盗洞想往外爬。耳边又传来几声拉长声音,飘飘忽忽的声音叫我别走,我心说,“去你奶、奶、的吧,老子只嫌自己少生了两条腿,跑得不够快!”我连滚带爬地跳进盗洞,手刨脚蹬地往上爬,可这这身子一直抖啊抖的,使不上劲儿。往上爬了没三米,还往回出溜了半米,就在这时候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尖啸,“你再跑我就吃了你!”声音又尖又厉,而且就从脚底下传来的,我心道一声,“完了,没想到,我老徐聪明一世,竟然死在这里。”我用后背贴住盗洞,手电往下一照,抬眼往下望,做好了迎接青面獠牙的准备。   就见底下一个身穿运动装的美女站在下面,双眼清澈如水,脸蛋粉嫩红润,稍稍有些婴儿肥,样子活泼可爱,身后还背着个小背包,换个地方我会认为她是个高中生。   那美女正对着我咯咯一笑。我心中居然一松,是美女艳尸,不是青面獠牙,古人有牡丹花吓死,做鬼也风流的说法,我这虽然不是朵牡丹,而且还很要命,恩?看在她长得还不赖的份上,就当她是南洋食人花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要死了,还瞎琢磨什么呢!我狠狠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反正也是难逃一死,怎么也不能死得太窝囊了,被她吃了,总好过被那种吓死人的家伙吃!想到这里我手脚一松,又跳回洞里。一副求生无望,心如死灰的样子道:“你就这么吃我把,千万别现出原形!”说完闭目待死。   “什么…哈哈…”那美女艳尸笑了起来,直不起腰的那种,我怒道:“要吃就吃,你休想在这里看老子笑话!”   “额…”美女艳尸迟疑了一下,咂咂嘴道,“那我可要来了哦…”   我万念俱灰,脑子里开始飞速的回顾自己这一生的经历,虽然短了点,虽然不学无术了点,经历虽然坎坷了点,虽然有那么一事无成了点,虽然…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值得夸耀的地方了,在两条蛇嘴里死里逃生,已经算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了,而且还是那样的狼狈,“唉…”我这个人生,简直就是个悲剧啊,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怎么?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美艳女尸好像并不着急吃我,也许她不是饿,而是很闷,对,应该是这样,一个人在地底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怎么能不闷?也许我能陪她聊聊天,晚点再死,我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让她小看了我。想到这里我睁开眼,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她:“什么了不了的,难道你还能帮我达成心愿?”说完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机智,这女尸要是答应我满足心愿,老子就找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她做,哈哈,这样我就不用死了。心里笑着笑着,我突然意识到,要是她不答应怎么办?我顿时又吓的汗流浃背。   “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不过这还是挺危险的,咱们还是先上去再说吧!”美艳女尸停下了笑声道。   “恩?”我有点疑惑,“你不吃我了?”   美艳女尸没好气地道:“嗯,嗯,不吃了,行了吧,咱们赶紧上去吧,这里很危险!”说完又向墓道深处望了望,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莫非你不是美艳女尸?这人骨头不是你吃的?”   美女高中生彻底无语了,气鼓鼓的说,“你才是死尸呢,你才吃死人呢!”   “我草,你可吓死老子了!”我长出了一口气,身子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你可真够笨的,你见过那个尸体像我这样花容月貌的!”   “美艳女…”我话没说完,又咽回肚子,那美女高中生对我怒目而视,我突然见她眼珠一转,顿时一股不安从心头升起。   “我要说我是狐狸精,你怎么办…”   “我…我…我凉拌行不行,别拿火烤…”   “哈哈…哈哈…”美女狐狸精又晓得跌坐在地上,用拳头打了我一下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哈哈…哎呦…哎呦,我笑岔气了…”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我被耍了,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足足被骗了三回!“你大爷!”我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她骂道:“这黑灯瞎火的古墓里,你这么吓唬我!”   “对不起…哈哈…对不起…哈哈…”夹杂着忍受不住的笑声,她对我说,“我在棺材里,听到你敲着棺材骂我,我就没忍住,想吓吓你!”   我疑惧又起,颤声问道:“你在棺材干嘛?”   “睡觉呀!”   我听到这个回答,心里真想哭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吃呀,还是不吃呀,给个痛快话嘛,这一惊一吓的,小心脏实在有点受不了了!   她看我狐疑地望着她,笑着打了我胳膊一下道:“我们在这墓道里好些天啦,饿的头昏眼花的时候,听到了羊叫声,我就生火把羊烤了,没想到引来了黑鬼食尸蚁,我藏到棺材里,才逃过一命。”   “那具骷髅是?”我问道。   “应该就是打这个洞的人吧,他挺不走运,他一进来就遇到了黑鬼食尸蚁,然后就成了这样喽!”   “那你说的那些什么大蚂蚁,什么时候出来!”   “闻到肉味的时候呗,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问题这么多,你到底出不出去啊,你要不出去,把洞口让开,我可要出去啦!”   这他、妈、的能怪我嘛,你一出场就这么惊世骇俗,我要不问清楚,我敢出去么?就在这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咬了一口,用手一拍,嘎巴一声轻响,被拍烂了,我就觉得脸颊上像火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疼。我大叫一声“什么东西?”美女高中生大叫一声,”快跑,黑鬼食尸蚁!”说完就率先跳进了到洞里,开始往上爬。就在这时候,墓道里传出一股奇异的怪声,好像在流水,又好像什么东西在行军。   我钻进盗洞前,实在是难忍心中的好奇,什么样的蚂蚁这么厉害,用手电往墓道里照了照,有拇指肚那么大的蚂蚁,个头比普通的蚂蚁大上五六倍,足有三四厘米,绿色的眼睛往外鼓着,剩下的都是漆黑一片,黑压压的,如潮水一般向我冲来。我大骂道:“蚂蚁精!”转身就往上爬。   那美女边爬还边对我嚷道,“你要不想死的跟你的羊一样,就快点爬。”我的动作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我以为,这女生可能会爬的慢些,会堵住洞口,正在想要不要托她一下,哪知道我抬头一看,她远远的在我前面,动作灵活,毫不吃力。最后我全力以赴,也没能追上她。到了洞口,我坐在地上呼呼直喘,那美女高中生笑吟吟地站在上面看着我。我没好气地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   那女生气急反笑,“要不是这么罗里吧嗦,问个没请没完,我早出来了,你还恶人先告状,你这个人可够无耻的!”,   我明知她所言不假,不由得老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说的那些什么,什么蚂蚁不会爬上来吧?”   “这个可就难说了,这洞口都开了,这些东西是吃死尸的,闻到肉味就疯了一样扑上来,好像地底下的饿鬼一样!”女生道。   “还好…还好是吃死尸的!”我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女生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道,“它不会把你咬死了再吃?”   我脸上顿时一黑,暗骂自己白痴。那东西要是只吃死尸,那挖盗洞的前辈就不是那副模样了。我心道,一准儿时今晚上太刺激了,脑子都不好使了。我顿了顿道:“山梁子上就是我们村,这些家伙跑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那我怎么知道,这洞是你弄出来的!”那女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羊弄出来的,好不好!”我低声抗议道,我心知羊钻的那个小洞,被草掩盖,应该问题不大,可我生生把洞扩大了两三倍,这都通风了,真的不好说了。只得无奈道,“咱们先把这盖上,天亮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也只能先这样了!” 正文 小魔女   我带着美女高中上攀着绳子上了山梁,往村里走。我边走边问她的来历。   “我叫左青青,是从家里出来玩的,不小心进了那个山洞,在里面遇到了一个大粽子,不得已炸塌了隧道,才将他拦住,也堵住了我来时的路。我在那段古墓里待了好几天,饿得都没劲了,遇到你的羊,实在忍不住了就给它烤了,没想到香味引来了黑鬼食尸蚁,我只好在棺材里躲起来了,最可气的是烤羊也没吃到!”说道这里居然眼圈泛红,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10章 小魔女   我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敢情那晚上的山崩是你搞出来的,你炸墓道,把山炸踏了一块,直接把我的游泳池给炸没了,更可笑的是,村里还一直以为是羊娃子闹凶,山神爷来收水了呢。   我望着这个人畜无害的,呸呸呸,诡计多端的小魔星,暗自盘算,“你不仁我不义,等明天把她往队上一交,羊是她偷的,肉也是她烤的,完全没我什么事,不对,我抓住了元凶,就算不给记一个大功,总得给二斤水果糖吃吧!哈哈,事情简直太完美了!”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左青青狐疑地问我,“而且还笑地这么阴险!”   “我有笑了吗?”我开始装傻充愣,“我没有笑,我天生就是与人和善。”   “你那儿有吃的吗?”左青青才凶了一秒钟,就立即没了力气,“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不能把我救出来,又打算把我饿死吧!”   “那你爬盗洞的时候还能那么快?”这时候我对她是一百个警惕,别看他好像比我还小两岁,这整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歹毒。   “大哥,逃命呐…”左青青拉长了声音抱怨道。   我心想也是,人总能在危险的时候爆发出自己的潜能,想到这里,我就不在纠结这么问题。带她回到知青大院,胖子正在门口等我,一见我回来,立即着急上火地道:“老徐,村长正找你呢,问你羊怎么少了一只…咦?你怎么丢了一只羊,捡回来个人?”胖子终于看到了走在我后面,无精打采的左青青,“年纪小了点,过两年也是个大美妞!”   我给他做了个一会儿再说的手势,转头对左青青道:“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找吃的。”   左青青好像要饿死了一样,坐在石凳上,整个人趴在青石板上。我招呼胖子,迈步回屋。几个人正在为我着急,一见我回来就全跑过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羊没了,还领了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回来?   胖子最先忍不住了,“我们开始以为你偷着把羊吃了,原来是用羊换了个人回来,这买卖不亏!正好四男四女,不用争啦,省的伤和气。”   张晓楠没好气地说,“商量正事呢,王胖子你能不能严肃点!”郑婉婷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胖子尴尬地道,“我看你们都太紧张了,想缓和下气氛,不就是一只羊嘛,明天你们就说,胖爷我许久没见荤腥,杀了打牙祭了。”   我摆摆手笑道,“不用害怕,这个锅有人接?”   高建民疑惑道,“你不是想把事情都推在她身上吧?”说完指了指院里。   此时,院里云轻轻有气无力地喊着:“徐大哥啊,你是不是想把我饿死才出来啊…”   我擦,不会真的饿的昏过去了吧,我还指望她背黑锅呢,赶紧招呼张晓楠给她找点吃的。我把事情简单给几个人交代了一下,当然是删节版的,我自动掠过了有损我形象的情节,把故事描绘成了一个英勇的放羊倌,不畏艰险救人的故事,又把左青青炸山崩石头的罪行简要叙述了一遍。众人一阵唏嘘。   我又交代张晓楠三人晚上一定要把人看住了,这关能不能过就全看这个小魔星配不配和了。   我也没有吃饭呢,问张晓楠,“还有吃的没?”   “没了,三个窝头,两碗碗白粥,全端到院子里了!”   我也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赶紧去吃饭,我一到院子里就傻了眼,盘子里空荡荡的,三个窝头踪迹不见,一个空碗摆在桌子上,左青青正抱着另一碗往嘴里倒,一个大海碗把她整个脸都遮住了,我大叫一声,“且慢,住手!”   左青青将碗从脸上拿了下来,狐疑地望着我。我真是懒得理她啊,快步走都跟前,将碗抢了过来,我顿时就哭了,原来粥早被她喝完了,她是在tian碗底。我哭着道:“姑奶奶你怎么全吃完了,这是咱们俩人份的啊!”   左青青顿时一脸惊异,用十分不相信我说话的口吻道:“真的吗?刚才那个姐姐没说给你呀!你也没吃饭呢吗?”   “天没黑,我就漫山遍野的找羊了,然后就遇到了你,你说我吃没吃啊!”我彻底无语,这不仅仅是小魔星,简直还是我的灾星。   左青青看我一脸委屈的模样,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对…对不起哦,我实在是太饿了,就没刹住!”总算她还有一点良知,还知道对不起我了,“呶…”左青青推了推那只她还没来得及tian的碗底,“就剩这个了,要不你先垫点,叫刚才那个姐姐再做点,正好我也没吃太饱…”   我彻底无语了,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她居然让我去tian碗底,就算tian也得让我拿进屋再说啊,这在院里这么多人,我怎么拉的下脸来。我气呼呼地说,“留给你把!”转身进屋了。其他人居然还不进来,好奇地围着左青青看,那样子就好像在怀疑她,能惹出这么多事儿来!   我掀开窗子往外瞄了一眼,就见左青青毫不迟疑地在tian另一只碗,我心里一直在滴血啊。就听见胖子说,“我还从来没见过谁能把老徐气成这样呢!”   刘海薇也笑着说,“是呀,徐国三鬼精鬼精的,谁能气着他呀,今天这个小妹妹一来,算是让我们刮目相看啦!”   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对着外面吼道:“都这么晚了,还睡不睡觉了!”   院子里传来几个女生嗤嗤地笑声,胖子三人推门进来,一直冲我眨眼睛。   一夜无话,只是无心睡眠,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天刚一亮我就被胖子等人叫醒,一起去队上解决丢羊问题。   我总觉得几个人一只用古怪的眼神看我,小灾星不会把我昨天的糗事都说出去了吧,老子的光辉形象啊!   到了村公所,村长正领着几个人等我。   “徐国三,村里一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偷村里的羊呢?”也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上来对着我就开炮了。   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道:“你问她吧,事情都是她做的!”我伸手指了指左青青。   村长几人狐疑,转头问左青青,“羊是你偷的?”   左青青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道:“不是!”   我一听,立马急了叫道:“我昨天救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左青青神色肃穆的,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偷羊,也没有吃羊!”   我彻底无语了,跳起脚来骂道:“我草,你昨天快饿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左青青撇撇嘴对着众人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我昨天要是偷吃了羊,还能差点饿死?倒是某些人口口声声自己什么也没吃,没吃羊,没吃晚饭,也没吃早饭,还这么精神!”   “啊!”我,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原来这话还可以这么说。   “徐国三,你还有什么话说!”村长的声音立即高了起来。   “我…我…”我百口莫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开脱。我望了望胖子等人,他们居然把头转向了一边,装作没看到我。妈的,这年头,兄弟都是用来卖的,平日里称兄道弟,郑国民、高建国也就算了,关键时刻,就连胖子也不帮我说一句话!我望着胖子几人,心如死灰了,刚想痛痛快快地说,你们看着办吧,愿意把我咋样就咋样,人死鸟朝天,决不能让这些孙子们看不起我。   “我可以证明羊不是徐国三偷吃的。”天籁,绝对地天籁,我差点就喜极而泣了,终于有人肯说句公道话了,我转头一看,居然是左青青,我顿时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要命。   “我不用你装好人,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了你个小丫头片子!”   村长几人也是一脸疑惑,问到底怎么回事?   左青青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又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道,“因为我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后山漫山遍野地跑,还带走了一只羊!”   这年头,这个是不能信的,就算信了也不能说,而且还得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村长几个人吓的直往桌子里缩,也不知是信有鬼,被吓到了;还是听到有人在村里神神叨叨的,怕担干系。   那个指责我的人,颤抖的声音说:“你…你简直胡说八道…什么小孩子…漫山遍野的跑…还偷…偷羊…再…再胡说八道…小…小心把你抓…起来!”   左青青哈哈地笑了,道:“我不但知道你们这里小孩子闹凶的事,还知道你们偷偷祈雨的事情了!”   村长几人吓的坐倒在地上,身为村干部,不积极的扫除封建迷信,对村里求雨的事,视而不见,甚至是封锁消息,包庇这些活动,这些消息一旦传出去了,这些人就完了。   左青青看几人被吓住了,又装出跟众人一副很熟的样子,道:“放心吧,这些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   村长几人神色稍安,这些事儿,他们不能说,不表示他们不信,几人一脸为难地问:“这样的话,这事情就难办了!”   左青青又一副神棍的样子道:“你们不超度了他,是求不来雨的。”村长几人一脸难色。   “胡说八道!”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你这完全是牛鬼蛇神,子虚乌有的说法!”   “咯咯…”左青青没说话先笑了起来,说“你要是不信,你昨天为什么怕成那个样子?”   身后又传来一阵憋得很难受的笑声,我草,真的全说了,我欲哭无泪啊,我一生的名节就毁在了这小魔星身上。“我那是因为…”我刚要替自己辩解两句,胖子在后面拉了拉我的衣服,让我不要说话。我忍了,不再说什么,其实就算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我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斗嘴,更完全不是对手!   “我可以帮你们超度了那个小孩,还能祈雨!”左青青又接着道。   “哦?”村长几人好像找到一棵救命的稻草,脸上散发出异样的神采,既怀疑又渴望!   “而且…”左青青故意顿了顿,一脸郑重地说,“而且你们那个后山有鬼,那块属于极阴之地,连接着阴曹地府,不断有鬼从那里出入才闹得你们村里四下不宁!”   这些都是村里的流言蜚语了,左青青这么一说,直把这些人吓的瑟瑟发抖。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我可以一次帮你们解决所有问题,用绝后患,只不过…”   村长几人的简直都要倒头下拜了,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过分表露出来,此时见她话说一半,以为是要好处呢,却也不得不接,“不过什么,女娃儿你就说说吧,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   我需要一只整羊做祭品超度那个小鬼;还需要大量的引火的东西,烧山阴,这样那些鬼就不会再出来了。”左青青一脸为难的道。   我简直就要晕倒了,这家伙不但是个小骗子,还是一个小神棍啊,最可笑的是,她说的这些,村长几人还就信!偷羊的事,早被这小骗子不知道拐到哪去了,我完全成了路人甲的角色,这些人早把我放到九霄云外去了。   村长几人一脸恭敬地问:“一只羊倒还好说,这烧山阴是什么?”   “烧山阴嘛…”左青青好像很神秘的样子,我猜她是还没想好怎么编谎话。“烧山阴就是把后山连接阴曹的栈道烧了,这样就不会有鬼从那出来啦!”   村长几人焕然大悟,我是气的都想笑,连烧鬼道都出来了,这还真能编啊!   村长又问左青青什么时候能施法,左青青说,你们几时准备好引火之物,我什么时候就能做法。说得煞有介事,我既劝说不了村里人,又没有办法揭穿这个小骗子,算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我不参与了,我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和胖子一起做到门槛上,问:“你们商量的好的?”   胖子不好意思的说,“小左同学让我们瞒着你,说只有这样,这事儿才能解决!”   “你相信她说的话?”   “不信!”   “不信,那你还帮她!”   “我不帮她,她就说羊是你吃的,和她没关系!”胖子一脸无奈地说。   “我靠,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胁迫我最亲爱的战友,我…我…”,我想说我跟她没完,可是想了想我俩的手段,又有点没信心,“唉…”我张叹一声,“他们都被胁迫了吗?”   “也不全是,张晓楠她们都相信小左同学能办到。”   我是彻底服了这个小骗子,才一晚上的功夫,就完全收买了我们本来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此时,小骗子也和村长几人商量完事,村长最后问了一句,“需要什么样的帮手?”   “帮手嘛…”左青青拉长了声音,四下打量,“呶,就是他喽!”   “我不去!”我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   “你真的不去吗?那就要背偷羊的锅啦!村长你怎么说?”左青青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细线了,看着就让我生气。   村长居然一脸正经道:“小徐,这偷羊的罪过可不小的嘞,你真的想自己应承下来吗?”   我心有点不安地问道:“有多重?”   “开山挖石头,总是有的吧!”左青青居然还在取笑我,最可恶的是村长那老家伙居然还对她的话点点头道,“而且还吃不饱,连麸皮都没得了!”   “得得得!”我实在是有点心发慌,这个挖墙脚的罪名可真的是可大可小,真的出了问题,不是我能抗住的,“我去,老子去还不行吗?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