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降世摇山   这是一个偏远的部族,坐落在大山深处。部落里的族人,平时以打猎为生,个个身强体壮,耍的一手好箭术。大山名叫招摇山,部落名叫摇山部。   摇山部落人口稀少,在蛮兽横行的招摇山中,处于弱势。强大的蛮兽族群经常联合起来,疯狂冲击摇山部,造成莫大的死伤和灾难。生活在困苦中的人们,不断的迁徙,试图找到一处能够休养生息的地方。荒古眷顾,再一次大逃亡中,部落首领带领大家冲进了一片桂树林里。这桂树说来神奇,在月光下会散发一种乌青色的迷雾,迷雾闻之香甜,但对于蛮兽而言,却似剧毒,使得绝望中的部落族人,看到了生的希望。然而欢喜不仅如此,在深入桂树林十余里,有一口翠绿色的水潭,潭水甘甜,蕴含着桂树天然的芬芳,喝起来安神养魂,强身健体,被部落族人称之为天赐神潭。   从此,摇山部落在桂树林中扎根,桂树成为摇山部守护神。月桂神树作为部落的象征,也被首领刻画在了典籍里,世代相传。   这一日,天气昏暗,摇山部的妇人们,聚集在神潭边,清洗着男人们打回来的猎物。猎物共有三只,一只名曰欢猪兽,属群居蛮兽,猪头牛尾,四蹄硕大如碗,没有什么攻击方式,唯一的技能集中在四蹄上,以践踏地面释放冲击波御敌,但这冲击波单体对人的伤害不大。其肉质鲜嫩美味,落单的欢猪兽,因此成为了部落男人外出打猎的首选。另外的两只猎物,则是名曰雉鸡的蛮兽,体型硕大,双翅短小,行动笨拙不能飞。全身覆盖火红色长毛,硬如钢针,当雉鸡遭遇敌人时,先大声鸣叫予以恐吓,声音呜咽,如孩童哭泣,恐吓不成就竖起全身毛发射出,并在毛发上附带火系元素的高温,能给敌人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只要拥有速度上的优势,对付雉鸡,也算不得麻烦。   一群妇人分工合作,拔毛的拔毛,剥皮的剥皮,不多久,就把三只猎物分割成均匀的三十多份,一家一份。分割好的肉,要放入神潭中浸泡,让桂树的香味渗入肉中,化解掉猎物肉中暗含的某些毒素,另一方面,还能让肉质更加鲜美。   “孟天家的女人听说最近这几天就要生了吧?”说话的是一位面色蜡黄的老妇人,头发斑白,用兽皮绳扎着,盘在脑后。   “应该就在这两天,你说孟天他婆娘也真是够可怜的,怀着孕呢,男人却死了,哎。”旁边一位看起来稍微年轻的妇人接着道,这妇人面容白皙,头发用潭水涂抹过,也用兽皮绳扎着,编了个大辫子,垂在背后,在这群山野妇人中间,算是个大美人了。   “谁说不是呢,这招摇山啦,吃人不吐骨头,没了男人,她以后的日子难过呦。”妇人们七嘴八舌,蜡黄脸色的老妇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似也无可奈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从其中的一块肉上,割下了一小条,又在余下的肉块里,挑出一份大点的,把一大一小两块肉,用雉鸡的长毛穿在一起,摇摇头,向着屋舍走去。   就在这时,忽然间狂风大作,平日里安谧的摇山部落里,刮起了一阵阵盘旋着的黑风,黑风如墨,夹杂着难闻的腥臭,掀起一阵阵让人心惊的怪异声音,老妇人突见此状,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窒息,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下一秒就要发生,她张开口,想呼唤在神潭边浸肉的族人,奈何黑风太大,声音恐怖如蛮兽咆哮,她的喊声在黑风中就像烛火般,泯灭不见。放眼所看,也只是黑乎乎的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老妇人正心慌,却慕然间看到不远处孟天家的草屋,在如墨的黑风中,似乎还能辨认出模糊的轮廓。而且,在这怒号的黑风中,她似乎能听到孟天女人痛苦的呻吟。“难道是要生了?”老妇人在这招摇山中生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迅速的安稳下心中的不安,抓着手中的肉,奋力的向孟天的家中走去。   黑风越来越大,盘旋的越来越急,卷起地上的枯叶,黄沙和泥土,简直如世界末日一般,老妇人只觉得两眼模糊,腥臭的味道从她的眼口鼻中灌进来,让人作呕。“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这怪风给卷走了。”老妇人把手中的肉往腰间的兽皮裤带上一挂,顺手取下挂在腰间的骨刀和骨矛,匍匐在地上,用骨刀和骨矛扎进土里稳固身体,一点点爬向不远处的草屋。   越来越近,风却越来越急,老妇人心中焦急,骨刀和骨矛咔咔作响,似乎经不起这狂风的摧残。抓骨刀和骨矛的手,也因为用劲太大,开始渗出血水。老妇人眼中露出绝望的神情,眼前到达孟天家的草屋,也不过只有十来丈的距离了,只要到了孟天家,找到避风的地方,或者抓住修建草屋的大树,眼前的生死危局可解。但是这十来丈,此刻却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拼了,在这招摇山,就是人与天斗。”老妇人眼中不甘,手上猛地用力,骨刀骨矛再一次深深的扎在地上。她身体弓起,如一只猎豹般,向前扑去,双脚接力,在露出地面的骨刀骨矛手柄上,猛地一蹬,骨刀骨矛咔咔声断裂成碎片,被黑风一卷,消失无踪,但这一股猛力却推动着老妇人的身体向前窜出去两丈。“蛮血之力,踏山足”,老妇人暴喝一声,裸露在外的双脚上,一股股红色的鲜血开始蠕动,像一条条虫子般,汇聚到妇人的眉心处,形成一只血足。血足散发出红色的豪光,从其眉心飞出,瞬间融入她的双脚之上。老妇人的双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扩大,像是两只踏山借力之足,发出呼啸之音,再次推动着其身体向前窜出三丈,才落向地面。但其势未衰,在落地的瞬间,轰隆一声,激起一股冲击波,再次推动者老妇人的身体,向前滑出三丈,才力竭落地。   老妇人心中哀叹一声,她本已年老体衰,即使借助蛮血之力,还是未能跨越十丈的距离。“命如此,剩下的两丈,我已无法。”   盘旋的黑风瞬间卷起力竭的老妇人,黑风中的腥臭之气,无孔不入,加之掺杂在风中的泥土沙石如刀般的撕裂,老人哇的吐出数口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移位,身体如被分解,剧痛难忍。   老妇人心中悲凉,想起了自己家的老汉,以及那还未娶媳妇生子的傻儿子,生活在这荒古之人的悲哀,无奈以及无助,深深的触动了妇人的心肠。“孟天家的婆娘,你要活下去。”黑风弥漫,裹着老妇人一闪,就要消失不见。   就在这生死关头,盘旋怒吼的黑风忽然猛地一顿,只见一道炫目的金光刺破了黑暗,仿佛从遥远的空间穿透而来,投入到孟天家的草屋里消失不见。前一刻还如灭世一般的黑风,冰雪消融。   老妇人只觉得意识开始模糊,双眼沉重,在她昏迷的前一秒,一声婴孩的啼哭,如天雷般在她的心头炸响。“孟天家的婆娘生了”。 正文 如魔怪病   孟古然猛地惊醒,额头冷汗连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中年女人。这女人双眼微红,显然是刚哭过不久,头发微黄,身材枯瘦,手中正拿着毛巾在不停的擦拭孟古然的额头。   “妈”,孟古然喊了一声,双眼就忍不住的开始酸涩。这一年来,母亲不分日夜的守在病床前,由一位中年美妇,熬成了黄脸婆。   “妈”,孟古然又喊了一声,只感觉满心的愧疚,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的夺眶而出。   女子名叫古琴,在一家上市公司做行政总监,能力出众,面容姣好,被视作公司的一张移动名片。但是在一年前,一场灾难降临在女子身上,她刚刚年满16岁的儿子,身患怪病,于是她辞去了公司高管的工作,当起了全职看护。公司老板和同事,无不为她感到惋惜。   “又做噩梦了吧,古然?”女人红着眼笑道。“妈妈在这,妈妈永远都会在古然的身边,古然不怕,古然不怕。”说着,女人揉了揉孟古然的头,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孟古然嗯了一声,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之间,他的口中喷出一股诡异的橘红色火焰,火焰跳跃,像是有生命一般,快速的蔓延开来。   女子再也无法装作轻松镇定,她像发了疯一样,疯狂的叫起来“医生,医生,快来救救我儿子。”边喊边开门冲出了病房,由于跑得太猛,在门口处整个人撞在了门角上,鲜血直流。   孟古然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因为自己受伤却无能为力,只觉得心中疼痛难忍,胸腔郁闷,如有鲜血要吐出来一般。然而他的嘴刚张开,一股更加汹涌的红色火焰席卷而出,迅速的覆盖住他的全身开始熊熊燃烧。   孟古然惊慌失措,端起母亲放在一旁的水盆,朝着自己的头就浇了下来。可是,红色的火焰如同无根之火,任水打湿了自己的身体,还是不曾熄灭半点,反而有越燃越旺的趋势。整个病房中都被橘红色的火焰充斥着,看起来如同要焚烧这病房中的一切。   外边的廊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就看到一位满脸鲜血的女人冲了进来,丝毫不顾漫天的火焰,扑到病床边,握住了已经成为火人的孟古然的双手。   这火人只叫了一声“妈”,声音就戛然而止。   “妈妈在这,古然,妈妈在这,不怕。”女人声音呜咽,可惜孟古然却听不到了。   就在孟古然昏迷的那一瞬间,满屋的火焰以其为中心,刹那间收缩,从他的眉心处融入体内,一个神秘的符号在其眉心一闪即逝,没有人能看到。   诡异的火焰退去之后,病房里一切如旧,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大火。唯一不同的是,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孟古然,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成熟了一些。   尔后赶来的医生站在旁边,这一年来,在孟古然的身上,他们一次次的看到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惊世骇俗,这次也不例外,看到趴在病床上痛哭的女人,其中一位医生开口道“古琴,你儿子的这个病,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每出现一次这种怪异现象,你儿子体内的细胞就会加快分裂和代谢,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儿子就会变得白发苍苍,就......”女子突然像疯了一样,“出去,都给我出去,我儿子的病,我会想办法给他治,你们这些医生,都给我滚,滚......”   夜很静,上海的繁华在午夜过后,也开始慢慢消散。孟古然睁开眼睛,白天发生的一幕在他的脑海中不自禁的闪现,橘红色诡异的火焰漫天席卷过后,有些东西消失了,又有些东西,滋生了。   母亲趴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脸上还印着泪痕。看到母亲,孟古然的心就像针扎的一般生疼,为了自己,母亲舍弃了自己的生活,不分昼夜的守护,就是希望每次自己发病的时候,都能有个陪伴的亲人在身边。而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的人,除了眼前这位枯瘦的女人,以及为自己治病筹钱在外奔波的父亲,已无其他。   “古然,你醒了?”女人醒来,见孟古然看着自己,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肚子饿吗,要不要妈妈给你买一些吃的?”孟古然摇摇头,“妈,这一年来,你辛苦了,我知道我的病无药可医,我也知道,你为了我放弃了一切。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古然,不要说了,妈妈不会让你走的,妈妈要和你一起,去看风景,去你最喜欢的西湖,去你想去的马尔代夫。还有好多好多事情,妈妈想和你一起,妈妈喜欢和你在一起。”女人说着说着,双手使劲的抓着孟古然的手,似乎是害怕一分开,下一刻自己的儿子就会离自己而去。她的眼泪开始忍不住的滑落,“所以,古然,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地接受治疗。”   孟古然看到母亲开始变得斑白的头发,心中终是不忍,“妈妈,我听你的话,我们一起去西湖,去找爸爸,去马尔代夫。”   孟古然的病情在经历了诡异火焰之后,似乎有效的控制了下来,古琴这些天以来也显得很是开心,每天都和孟古然讲一些他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以及一家三口出去旅游遇到的一些见闻趣事。孟古然的父亲孟天也回来了,开心的笑脸背后却隐藏着挥之不去的哀愁。孟古然能感受到父亲心中那浓浓的父爱和不舍。   自己的病,终究是无药可医。 正文 当年蹊跷   摇山部落恢复了平静,黑色的旋风暴来的突然去的也快,老妇人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孟天家草屋门前。草屋的门虚掩,从屋内传来一声声婴孩的啼哭。   老妇人勉强着撑起身子,轻轻敲了敲虚掩的门,屋内传来虚弱的声音“谁啊?是黄婶吗?进来吧。”   老妇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只见屋内的草床上躺着一位被汗水浸透的妇人,头发凌乱的粘在脸上,怀里抱着一个白胖小子,那小子双眼紧闭,时不时的呜哇呜哇几声,两条小腿乱蹬,女子看到老妇人嘴角的血迹以及身上的伤痕,显得有些吃惊“黄婶你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正是黄婶。见孟天家婆娘问起,黄婶也是惊讶道“刚才部落里突然刮起了黑旋风,就像是蛮兽咆哮,还有腥臭扑鼻,丘妹子在家里没听到没闻到?”   女子听闻再次一惊,“黑旋风?我刚才突然感觉肚子痛,要生了,还真没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哦,对了,黄婶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黄婶听闻丘妹子询问,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顺手往腰间的裤带一抓,“你最近这几天不是要生了吗,没想到今天就生了,之前我寻思着你行动不方便,就帮你把你家分的肉给捎过来,顺便多给你一点补补身子。咦,肉呢?”黄婶双手在裤带上抓空,这才稍微低头看向裤带,只见裤带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欢猪兽雉鸡肉。“哎呀,肉被刚才的黑旋风给卷走了。”   时间飞快,距离黑旋风时间已过七年,这七年间,孟天家的丘妹子带着她的儿子,搬进了树洞。在部落里,大伙们不怎么搭理他们娘俩。七年前恐怖的黑旋风,就像是一个无法驱走的阴影,笼罩在摇山部族人心中。部落失踪了十二个人,而据传,这黑旋风是丘妹子生娃引起。所以在部落里,丘妹子是不祥之人,她生的娃也是不祥之人,给部落带来了灾难。   荒古的世界本就残酷,女人依靠男人生存。从孟天外出狩猎失踪,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丘妹子的未来。本就生活困苦的丘妹子,生娃之后,活的更是艰难,受尽部落族人冷眼不说,连她男人还在时搭建的草屋,也被部落借口收回。住的树洞里,各种爬虫叮咬,空气也夹杂着难闻的气味和潮湿,干的活最脏最累,而食物,也都是分一些蛮兽的骨头,没甚油水。可丘妹子从没有怨言,自己的男人外出失踪,儿子又小,家中没有壮年的男丁,能分得一些食物,她很满足了。   丘妹子对儿子很好,而儿子似乎也很是懂事,从三岁开始,就能帮助丘妹子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一天阴雨绵绵,丘妹子无法向其他的族人一般,能在自家的草屋里生上篝火驱潮取暖,她要干更多的活,才能向族里换取能够让她母子二人果腹的食物。可这连续多天的雨水,导致树洞里不断的渗下粘稠的白树浆,让本就拥挤的住所,雪上加霜。她手中拿着一支兽骨磨成的针,用树皮做线,将一些平日里族人们扔掉的碎小兽皮一块块缝起来,用树枝顶着贴在树洞顶上,防止更多的树浆流下来。   树洞不远处,一小男孩手握着骨刀,把一根根手腕粗细的树枝,砍成两尺来长,整齐的码了一堆。   “蛮娘,这些柴火够我们烧上十天半个月了,以后,家里的柴,古儿包了。”这孩子说完很是得意的一拍胸脯,装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七岁的身体,因为平日里干了不少粗活,倒也显得粗壮。   丘妹子的儿子名叫孟古,这“古”从何而来,妇人说不清,只道是孩子出生那天,似乎耳边隐约传来咕咕的声音,似远非近,似近非远,听不真切。于是就给儿子取名“古”,当做是荒古赐名,顺了天意。   丘妹子看着儿子,眼里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有孟古还不能领会的苦涩。七岁的孩子而已,就过早的接触到了荒古世界的残酷,和同龄的小孩子比起来,孟古的童年,基本是挨饿受冻。   “是是是,我们的古儿长大了。”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抱起了跑过来邀功的孩子,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道“看看,脸都脏了,手也脏。”   小男孩一翻身,从他蛮娘身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我去洗脸洗手了,蛮娘说了,即使再苦再累,都要穿的干净,活的体面。”边说边跑远了。   “这孩子,还真是调皮。“   丘妹子收回目光,便远远地看到黄婶端着一个大石碗,石碗冒着腾腾的热气,一股诱人的肉香传来。“我来看看你们娘俩,这几年你们......”   黄婶的头发花白的更多了,脚步也不似以前那么矫健,“这点欢猪肉,给孩子补补。”   丘妹子接过石碗,双眼微红,有些惭愧道“黄婶,这些年,你对我们母子......你让我们该怎么报答你啊。古儿还小,我又是一个妇道人家,干不了打猎狩猎的活计,要不是你经常接济,我们娘俩,也许早就......“   “胡说个啥”,黄婶佯装微怒,“这招摇山,活着本来就不容易,都是族里人,相互帮衬点,也是应该的。”   黄婶说到这,叹了一口气,看着因劳累而变得苍老的妹子,心头就是一阵感慨“丘妹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七年前的黑旋风,要不是你生娃,我估计摇山部或许就要灭族了。”   丘妹子显得很平静“委屈个啥,黄婶,我男人孟天失踪这七年多的时间,没有族人们,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关于黑旋风,我当年确实没太在意。当时古儿就要生了,我肚子痛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上屋外发生了什么?”   黄婶眼中露出唏嘘之色,这才又缓缓说道“妹子,你想过没有,那场怪风能卷走十二位族人,掀翻所有的草屋子,就足够说明当时的风暴有多么恐怖。但是你家的那个草屋,在狂风中却丝毫无损,你不觉得奇怪吗?”   丘妹子也不知晓是怎么回事,当年事发之后,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黑旋风的影子。   “黄婶,你能说的更具体点吗?”丘妹子有些不知所措,“我当年只是觉得屋子里突然有点冷,紧接着肚子就开始剧痛,其他的我全无感觉。”   两位妇人坐在大树下,都没有再说话,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不过丘妹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要当点心别让其他族人知晓了。”黄婶沉默了一会,像是突然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开口小声说道。   “你说吧黄婶,我保证不会让其他族人知道。”   “其实古儿出生那天,我看到一道刺目的金光从天上飞下来,射进了你家屋子,而后咆哮的黑旋风就散了。”   丘妹子睁大了眼睛,显得不可思议,“黄婶,你可别吓我。”   黄婶摇摇头“我吓你作甚,那金光射进了你家屋子,接着黑旋风就停了,不然我也就被这怪风给卷走了。我估摸着,如果怪风在持续一小会,整个部落都会在风中消失无踪。你是我们摇山部的大恩人。” 正文 旋射箭法   黄婶回去了,丘妹子独自一人坐在大树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回想起黄婶说的,她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幸好这件事,黄婶没有说出去,否则不管是不是儿子出生时的金光救了部落,他们娘俩,都会被当做是妖邪被族人棒杀焚烧的。这就是摇山部,月桂神树是其守护,其他的一切超出常理之外之物,都是妖邪,都要诛灭。   她呆坐着没动,好久之后身子才猛然一颤。   “古儿”,丘妹子忽然觉得很庆幸,“能活着,一切才有希望。孟天,你到底在哪,我能感觉到你并没有死?可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咱们的儿子。”   孟古洗完了脸和手,又在神潭里抓了一条青鱼,用树皮绳拴着,这才一路哼着蛮娘教的小曲,回家了。   摇山遥,摇山远   摇山南边是天险   天险有多险   看不到边儿不知险......   傍晚时候,持续了多日的雨水终于停了。晚饭过后,孟古依偎在蛮娘的怀中,望着远处朦胧中出现的几颗微亮的星星。   “蛮娘,星星有多远?”   “很远,很远”,丘妹子呢喃,抬头看了看并不算明亮的天空,“古儿你看,那颗一闪一闪的星星,你阿爸说,它叫摇光星。瑶光星在,我们摇山部落就不会灭亡。”   丘妹子忽然住口不言,七岁的孟古顺着蛮娘的手指看去,果然在恢弘无极的天空中,看到了那颗一闪一闪很是微弱的星星。星光忽隐忽现,像是要熄灭的烛火,在无极的夜空中,显得渺小。   孟古没有在说话,他能感觉到蛮娘此刻微微颤抖的身体,阿爸消失的这些年,族人都说阿爸死了,唯独蛮娘,一直坚信,自己的男人,孩子的阿爸,在某个地方等着与他娘俩重逢。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丘妹子便早早的起床,来到神潭边梳洗干净,平日里不是特服帖的长发,也用潭水抹的平平整整,用蛮兽筋挽了一个发髻,优雅的盘在脑后。   在招摇山中,活着才有未来。   “古儿,起床了。”丘妹子回到树洞,温了一碗热肉汤,叫醒了还在梦中砸吧嘴的儿子。   “蛮娘,天亮了吗?”孟古揉揉眼,睡意朦胧,但隐约中似乎有一股让他无法抗拒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一个猛虎翻身跃起,高兴的叫道“蛮娘,有肉吃啊?”   丘妹子笑着点点头,“古儿,洗脸吃饭,吃完之后,穿上这件兽皮衣服,我有话要对你说。”丘妹子拿出一件碎兽皮缝制的袍子,递给孟古。孟古见有肉吃,又有新衣服穿,高兴的大叫一声,如一只窜天猿般冲了出去。   拂晓时分,天际线刚刚漏出一丝鱼肚白,摇山部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各家各户的草屋都还没有亮起灯火。在招摇山,蛮兽众多,大多活跃在黑夜里,所以只要太阳还没升起,就不能出山,否则又会有危险,这是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孟古洗漱吃完,就看到蛮娘一个人坐在大树下,遥遥的望着远处乌青乌青的桂树林出神。   “蛮娘,你怎么了?”孟古轻轻的走到丘妹子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从昨天开始,他就感觉自己的蛮娘忽然像是变了很多,开始沉默寡言,就连笑容也少了。   丘妹子没有动,依然看着远方开始渐渐发光发白的天际,“古儿,记住蛮娘一句话,在摇山部,要想活着,就要强大。”   丘妹子忽然扭过头来,盯着孟古稚嫩的脸庞,“要与天斗,古儿,记住蛮娘的话,哪怕有一天,部落里没人相信你,你也不可放弃生存,活着,才有希望。”   孟古一时间被丘妹子的话吓到了,呆呆的站在那,平日里温婉大方的蛮娘,此刻忽然变得陌生起来。孟古向后退了几步,又弱弱的问道“蛮娘,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丘妹子眼角滑落几滴眼泪,不过被她很好的掩饰擦去了,这才展颜一笑“古儿,蛮娘没事。”孟古见平日里的蛮娘似乎又回来了,这才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蛮娘要和古儿说什么事啊?”   丘妹子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惆怅,一丝不甘,双手伸出又收回,如此几次,才像是鼓足了勇气,把攥着的双手打开,伸到了孟古的面前。   “古儿,从今天起,你阿爸的旋射箭法,蛮娘就交给你了。”   孟古接过蛮娘手中的一块残破兽皮。这兽皮黑的发亮,摸在手中柔软如若无物,兽皮上散发着微微的黑光,一些白色丝线勾勒出几幅玄奥的图案,看上去很是不凡,孟古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此种事物。   “蛮娘,什么是旋射箭法?很厉害吗?”   丘妹子目中漏出回忆的神色,坚定的开口道”旋射箭法是你阿爸这半辈子箭术的精华,属于旋流派,在整个摇山部,无人能在箭术上击败你阿爸的旋射箭法。“   孟古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黑色兽皮,箭法他知道,是整个摇山部能在这乱世荒古中立足的根本,可他不知道的是,原来箭术也有流派之分,强弱之别。在之前,孟古一直以为,摇山部的箭术,都是一脉相传,射出的箭之所以造成的伤害不同,是每人力道不同所致,还从未往箭术的流派上想过。 正文 天险之地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古除了平日里帮助蛮娘劈柴烧火,就埋头研究起了黑色兽皮。兽皮很古老,古老到蛮娘也说不清阿爸是从哪里得来,其实,或许阿爸活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黑色兽皮从何而来。   兽皮上有白色的线条勾画了九副图案,这九副图案各不相同,甚至是没有丝毫的联系。孟古天天只要闲来无事,就躲在部落的荒山大树上仔细的看。后来却被蛮娘说教了一顿,只因阿爸的旋射箭法,不能让部落的人知道,在练习的时候,越隐蔽越好。于是,孟古想起蛮娘教的小曲,摇山南边有天险,既然是天险,肯定是人迹罕至,孟古壮着胆子朝部落的南边摸索而去,还真如他料想的那般,整个摇山部南边处处悬崖峭壁,人兽罕至。最终孟古在一颗参天大树前停下。这树枝叶茂密,形状如同构树,却长着黑色的纹理,在摇山部落里,也算是比较常见的树木,名叫迷穀。迷榖树树质轻脆,难以被当做木材,所以在部落周围,它们都生的高大茂密,一般都有四五十丈高低。但迷榖树却也并非全无用处,在夜色里,迷榖树能在桂树散发的乌青色迷雾里发出白晃晃的光,使的摇山族人能不被迷雾影响,族中男丁外出打猎,也都会在脖子上挂一小节迷榖树。而眼前的这可迷榖树却高的离谱,俞百丈,站在树下,向上看,树体宛如一道城墙般屹立在峭壁上,看不到尽头。   孟古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棵迷榖树是这悬崖峭壁上最危险的所在,但也是方圆几十里目光的至高点。“还好平日里没有小伙伴和我玩,我才能独自找到这么好的隐蔽所在。”孟古向上一跃,抓住一根盘绕在迷榖树干上的青藤,麻溜的窜了上去,那还显得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枝叶里,从外看去,当真是看不出丝毫不妥。   孟古顺着树干向上攀爬了二十丈,站在其中的一棵分支上,如站在平地上一般稳当,只因这树干太粗,即使是分支,也像是一块有着弧度的坡地,再上面感觉不到心惊胆战,反而觉得内心平静,祥和。孟古透过树叶向远处看去,那部落里升起的晨烟,像一道道白色的风柱,扭曲着摇摆着升向高空慢慢消散。再顺着树的主干往下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吓了孟古一大跳,这迷榖树是斜着生长的,之前孟古没太注意,此刻只觉得眼冒金星,树干已经越过了悬崖,延伸到虚空之中,而峭壁之下,则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孟古拍拍胸口,可转念之间就把刚才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还真是一处宝地啊。以前听部落中人说,这天险之地危机密布,看来也不过如此。”孟古笑着摇摇头,不敢再向下看,硬着头皮又继续向上攀爬了二十丈左右,竟意外看到一个硕大的兽巢,方圆近十丈,像一个磨盘般挂在枝叶茂盛的树干上,连着周围散开的一些分支,很是牢固厚实。兽巢中还攀爬者一些绿色的藤蔓,看起来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蛮兽居住了。孟古越看越是满意,感觉这兽巢是荒古赐给自己的礼物。   “以后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小窝了。”   孟古坐在兽巢中,左敲敲,右摸摸,好一阵之后,才收起心中的兴奋,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黑色的兽皮,摊开在兽巢上,自己也趴着,双手撑着脑袋仔细的看起来。   兽皮上的九幅画,看上去很是玄奥,但仔细看时,仿佛又十分简单,孟古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兽皮看了两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箭术我并非一点不懂,平日里在部落,也远远的看过老人们教导小孩子们练习箭术,但这旋射箭法,为什么不能套用部落的箭术呢?难道是我看的方向不对?”孟古把兽皮转了一个圈,有埋下头一动不动的盯着看,到最后只觉得两眼昏花,心中压抑郁闷,还是没看出个一二三来。孟古使劲的揉了揉额头,“这旋流派到底有什么诀窍呢?”   太阳渐渐升高,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射下来,投到兽巢中,孟古郁闷至极,这黑色的兽皮,白色的线条,勾画的玄奥图画,此刻在他眼中,简直是狗屁不通,不管是横看竖看,都是一个样,哪里有半点箭术的奥妙蕴含其中。“还是回家问问蛮娘吧。”孟古想着,甩了甩有些微疼的脑袋,收起兽皮就打算顺着树干滑下去。   “咦?”孟古惊呼一声,阳光下的摇山部,从这兽巢看去,竟然有些像是一个匍匐在地上的蛮兽,四肢,躯干,头,都是那么的分明、形象。 正文 兽名狌狌   招摇山高大不知凡几,摇山部落的许多族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而据族中典籍记录,除了前些年搬迁到桂树林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之外,族人一直忙于奔命,只求能在蛮兽血口之下得以存活。部落老人每每向孩童们讲述过往的种种,总是会提到一些凶猛的蛮兽,有长着四对翅膀,嘴里能喷火,却在水里生活的,有长着长长的毛发,却能在山林间飞奔跳跃的,孟古曾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听过很多。对于这些蛮兽,他没有见过,反而内心里很是向往,能一睹蛮兽的风采,这大概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从小被部落当做不祥之人,孟古的生死本就无人关心,和他差不多大的孩童,也都被各家的大人们告诫,离他能有多远就有多远,是以孟古悄悄的从天险之地溜回部落之中,并没有人察觉。其实他和蛮娘,已经快要被部落的族人遗忘了,除了黄婶和李家二妞,从来不会有族人过来看望他们娘俩。   李家二妞,也是个苦命之人,年纪轻轻,男人就在一次外出打猎时,失足摔下山崖,摔折了双腿,于是族人便催促她赶紧生个娃,可这些年过去了,她的肚皮始终没有动静,一个女人不能生娃,在这个荒古的部落里,是没法抬头做人的,所以这些年,她家生活过的也并不如意,偶尔空暇下来,就会到树洞前,找上丘妹子闹嗑几句,两位同是被命运玩弄的女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这李家二妞,对孟古,也是真心喜欢,家里平日里分到肉了,也总会割上一些,给孟古补补身体。即使孟古围着她打闹,把她抹服帖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一团,她也生不起气来,还会让孟古爬到她的肩膀上,逗他开心。   孟古还没到树洞前,就远远的看到李二妞和丘妹子二人,盘着腿坐在大树根下,不知道再聊些什么,传来断断续续的几声浅笑。孟古飞奔过去,叫了一声蛮娘,就顺势歪倒在李二妞怀里怎么也不肯起来,“李婶,你有几天没来看古儿了,古儿都有些想你了呢。”李二妞一听这话,眼里就开始泛光,满脸笑盈盈的,放下手中的骨针,拧着孟古的胳膊把他整个身体一甩,稳稳的落到自己的肩膀上,动作娴熟无比,惹得孟古一阵大笑。   丘妹子在一旁是见怪不怪,脸上也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嘴上却是佯装训斥道“古儿,快从你李婶肩膀上下来。”李二妞那里肯依了丘妹子,嚷嚷道“古儿,你敢下来,李婶就打你的屁股。”   三人说说闹闹好一会,孟古才翻身从李二妞肩膀上滑下来,李二妞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指头在孟古额头上点了点,说道“这么大了,还是这么调皮,可李婶怎么就这么喜欢你的调皮呢。”说着说着,眼睛里竟开始泛起了眼花。一旁的丘妹子知道李二妞肯定又想起了伤处,拉起她的手说“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叫古儿喊你二娘吧。”“真的”,李二妞听此话,竟然显得有些失态,上一刻眼里伤心难过的泪水,瞬间被幸福转化决堤。   孟古也是懂事,不用丘妹子再说,就用小手帮李二妞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二娘别哭,蛮娘说哭了就不漂亮了。”李二妞扑哧一笑,一把抱住孟古,可眼泪就是怎么也止不住,越发流的厉害了。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李二妞才收拾好情绪,可就是抱着孟古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孟古两眼皮子一翻,嘴里喊着“二娘,我都要被你抱死啦”,李二妞这才松开手,孟古趁机一滚,终于脱离了“魔掌”。   “蛮娘,二娘,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一头好大好大的蛮兽在追我,可把我吓坏了。”两妇人一听,双双互视一笑,丘妹子打趣道到“你打小就没见过蛮兽,还能梦见蛮兽,来跟你两位娘画画,梦见的蛮兽什么样?”   孟古拿起一根树枝,把自己在天险之地看到的摇山部样貌画了出来。也难怪他要撒谎,如果告诉眼前的两位娘自己跑去了天险之地,非要被两位娘把屁股给打开花不可。   丘妹子看着孟古在地上画出的蛮兽,沉思了一会,看了一眼李二妞,缓缓说道“像是一只猿蛮兽啊,这猿蛮兽在招摇山,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蛮兽”。李二妞本就蹲在另一边,视角和丘妹子不同,她听了丘妹子的话,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看着觉得像是人呢,奇怪,人怎么会长尾巴呢?”说着也抬头看了眼丘妹子。   “你说甚?像人?我看看。“丘妹子挪到李二妞的那一边,又仔细的看起来。看着看着,忽然她全身猛的颤抖起来,双手直接在地上胡乱一擦,把孟古画的蛮兽像擦得面目全非。   ”蛮娘你怎么了?“   ”丘妹子,你怎么了?“   孟古和李二妞同时差异的看着丘妹子,丘妹子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眼中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孟天,孟天。“   李二妞毕竟是经过了生活的磨砺,见丘妹子如此,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伸手,把还没有完全擦掉的蛮兽像彻底擦掉,这才拉起丘妹子的胳膊,把她搀扶到树洞里去了。同时扭头对孟古说道”古儿,今天的事情,千万别对任何族人说,特别是你做梦梦见蛮兽的事,别对他人讲。“   孟古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看着蛮娘此刻的模样,心理也跟着难过起来,听了李二妞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   ”孟天,孟天啊“丘妹子嘴里还在呢喃,双眼却忽然挣大”为什么,为什么又让这头凶兽,盯上了咱们的儿子,为什么?“丘妹子状若疯狂,”为什么,苍天,你告诉我为什么?“   李二妞使劲的按住丘妹子,焦急地询问道”丘妹子,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这蛮兽和孟天有什么关系不成?“   ”狌狌,这是狌狌。“状若疯狂的丘妹子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在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直接昏迷了过去。   ”狌狌?什么狌狌?“李二妞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丘妹子,见她面色发白,额头冷汗连连,赶紧用自己袍子上的兽皮毛给擦了擦,掀起一旁的大块兽皮,盖在了丘妹子身上。 正文 狌狌凶名   树洞中,孟古手足无措。   ”二娘,我蛮娘怎么了?“孟古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哭了,蛮娘是自己相依为命的人,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她没法想象,如果蛮娘出事,会发生什么。   李二妞又擦了擦丘妹子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说道”你蛮娘没事,只是吓到了。“说完若有所思,嘴里继续念叨着”狌狌,狌狌“   ”啊,狌狌“,下一刻,李二妞也是大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孟古见自己的二娘也是如此,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以为自己闯下了大祸。李二妞见孟古大哭,眼泪就扑簌簌的掉落下来,一把拉过大哭无助的孩子抱在怀里,跌坐在地上抹眼泪。这些年,她早就把孟古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尤其是刚刚不久前,这孩子才开口叫了自己二娘,”唉,我苦命的儿啊,苦命的儿啊。“   好一会之后,李二妞帮孟古擦去挂在脸上的泪水,”古儿,你没错,别哭,你蛮娘和二娘,只是被狌狌给吓到了。“   孟古小脸哭哭的通红,一边哭一边问道”二娘,什么是狌狌?“   李二妞一把捂住孟古的嘴巴,说道”儿啊,所有人都可以说狌狌,就你不能,就你这辈子都不能再说狌狌这个名字。“   狌狌,据族中典籍记载,是招摇山的霸主蛮兽,模样似猿似人,双耳白色,即能趴着匍匐前进,又能后腿直立行走,能驾驭狂风,速度极快,很少有人能遇到。在这招摇山中,被称为万兽之王。   然而这并不是狌狌的恐怖之处,狌狌,天赋神奇,能操纵人的梦境,只要是在梦境中见过它的人,在现实中,总会被它找到,被它吃掉。并且梦见他的人,绝对不能说出狌狌二字,这两个字就是打开梦境的钥匙,又像是指路明灯,会指引狌狌兽找到梦见它的人为止。   孟古听李二妞这么一说,哭声顿时止住了,”二娘,你说狌狌兽能操控梦境,还会吃掉梦见它的人?”   李二妞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点了点头。孟古见李二妞肯定,用小手拍了拍胸脯,心中暗叹到好险,竟然被自己歪打正着。   “你这没心没肺的孩子”,李二娘见孟古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古儿,这个时候你还调皮?”   孟古却朝着李二妞吐吐舌头“二娘怕什么,区区狌狌,我不怕,它找不到我的。”李二妞见刚刚才叮嘱孟古不能说狌狌二字,这孩子转眼就忘记,有些许气恼,顺手从不远处抄起一根细树枝,佯装到“让你别再提狌狌,你还提,你还提是不?看二娘不让你长点记性。”   孟古见李二妞的树枝缓缓的抽来,扭腰一躲,树枝贴着他的腰抽空了,孟古再次朝着李二妞吐吐舌头,“二娘,你照顾一下我蛮娘,我去神潭抓条青鱼。”说着一闪,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消失不见。   李二妞看着远去的孩子,又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丘妹子,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被狌狌盯上的人,没法逃脱被吃的命运,“希望这一天,不要到来。”   神潭边,有三五个孩子在玩水,看到孟古过来,其中一位年长的男孩子,指着孟古对伙伴们说,“就是这个灾星,我娘被黑旋风卷走了,灾星。”说完,竟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石,朝着孟古撒去。孟古没有躲避,扭头倔强的朝着那男孩子说道“我不是灾星“”你就是灾星“,一群孩子起哄,纷纷抓起沙石朝着孟古劈头盖脸的砸去。   孟古没有还手,只是倔强的看着他们,蛮娘从小告诫他,不要和部落里其他的孩子起冲突,凡事要学会隐忍。部落的族人,并没有完全的抛弃他们娘俩,至少还能分的一些蛮兽骨头。要学会感恩。所以这些年来,孟古收到孩子们欺负时,也从来不曾反抗过。   ”总有一天我会证明,我不是灾星。“   小孩子们一哄而散,诺大的神潭边立刻变得荒凉起来。孟古一个人坐在潭边,很是失落,对于部落,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部落给他们娘俩庇护,但部落也给了他们娘俩数不尽的热潮和冷讽。从记事以来,族人不是叫他俩灾星,就是叫他俩不幸之人。   孟古就这样坐在潭边许久许久,直到天色昏黄,才卷起裤管,摸了两条尺长的青鱼,一手挂着一只,朝偏僻的树洞走去。   丘妹子见儿子回来了,已经哭红的眼睛立刻又开始泛起泪光。孟古把鱼挂在树上,走到丘妹子身边,帮助她擦去了眼泪,”蛮娘不哭,狌狌兽,不会找到我的。“丘妹子一听儿子还在提狌狌二字,惊慌失措,一把捂住孟古的嘴,同时眼光四下里不停的张望,确定没有什么蛮兽身影时,才稍微显得放松一点,“古儿,答应蛮娘,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个蛮兽了。”说完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我听蛮娘的话,再也不提了。其实蛮娘,我根本没有梦见过那个蛮兽。”   丘妹子以为自己的儿子在安慰自己,忍不住更加悲伤起来,心里再次想起了失踪七年多的丈夫,而现在,可恶的狌狌,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蛮娘,我真的没有梦见那只蛮兽,今天我去桂树林玩耍,看到其中一棵树上,刻了一个图像,回来后我怕你责备我贪玩,就撒谎说我梦见了这个蛮兽。“   丘妹子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到”古儿,你说的是真的?“   孟古点点头。   ”真的没有梦见它吗?“   ”真的,蛮娘。“丘妹子听孟古这么一说,像是顿时又有了精神,像是劫后余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抱着孟古,抱着自己在这世上,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放不下的牵挂。   夜深,黑的像是墨,漫天的星星一颗也看不见。孟古躺在蛮娘的怀里,正睡得香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刻他梦见自己正站在那棵高大的迷毂树上,遥望着摇山部落,摇山部落呈现的图案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一只看上去并不算狰狞的蛮兽,慢慢睁开了双眼,咧开嘴朝着自己,似乎一笑。   ”狌狌“,孟古惊醒,一身大汗。   天险之地悬崖下的黑暗深渊里,想起了一声恐怖的咆哮,”是谁,唤醒了伟大如我的狌狌神兽?“   招摇山静的可怕。 正文 天赐神潭   孟古有些失神,回忆起刚才的梦境,冷汗再一次潺潺留下。   “这狌狌蛮兽还真是恐怖,我只不过看了一眼它的图像,竟然能循着追到我的梦中来了。”孟古回忆起在迷毂树上的所见,很是无语,“早晚要被这凶兽给找到,看来是逃避不了了。还好,蛮娘现在信了我之前的话,不然肯定又要担心了。”   孟古再也睡不着,脑袋里千思百想,也找不出有效躲避狌狌蛮兽的方法,根据之前李二妞的说法,这狌狌似乎神乎其神,只要入了你的梦,就有了线索寻来。   头疼。   孟古靠在丘妹子的怀里,感受着蛮娘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心中的恐惧竟然慢慢的退去了,“想要吃了我,狌狌,我们走着瞧。”孟古咬了咬牙,挥了挥小拳头,脸上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哼,我蛮娘听到你的名字就想起了阿爸,那我阿爸的失踪肯定和你也有关系。你不找我则罢,要是真找到了我,我可要狠狠地教训你,我可不怕你,臭狌狌。“   孟古的这个想法,要是让族人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他疯子,不知天高地厚。   黑色的深渊里,再次传出一声声咆哮,这咆哮之声人听不到,但是在招摇山,昼伏夜出的很多蛮兽,都瑟瑟发抖,哀嚎不止。摇山部的众人,纷纷从熟睡中惊醒,听着那如撕心裂肺般的兽吼声,心头就感觉仿佛有千斤大石压下。   孟古从怀里掏出黑色的兽皮,这兽皮神奇,即使在如墨的夜色里,还是能发出一种温和不刺眼的黑色毫光,这种不同于夜色的黑,黑的绚丽。兽皮上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九副画,也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白色光芒。“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箭法呢?族中的箭法,我大抵也是学会了而三分,为什么对这种箭法,丝毫找不到头绪呢?还是说练习这种箭法,有什么窍门不成。”   孟古有了一些紧张感,确切的说,是压力,不管是之前蛮娘告诉自己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是蛮兽狌狌,都让孟古本就不幸的童年,蒙上了血色的光彩。   把黑色的兽皮贴身放好,孟古小心翼翼的从丘妹子怀中爬起来,悉悉索索的穿上兽皮袍子,”族中的建设布局,暗合蛮兽狌狌之像,我家这树洞,按照图像所示,貌似就是尾巴处,我要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孟古光着脚,助跑几步一跃而起,像一只猴子一样窜上了自家树洞所在的大树。   这是棵无名大树,整个部落里,只此一株,但因为气味难闻,树干长的弯弯曲曲,树根部还腐烂出了一个方圆三丈的大洞,树干上只要是破皮的地方就不断地会渗出白色的粘稠汁液,所以没人愿意砍了它去搭建房屋或制作狩猎的武器。   这棵树孟古也不是第一攀爬了,以前不知道特殊,没怎么注意,只是觉得无聊打发一些时间。待爬到平日里经常玩耍的那根枝干后,孟古盘腿坐了下来,这茫茫的夜色,黑的出奇,”今晚似乎有些古怪,比往常黑了很多。“孟古睁大了眼睛,也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些黑色的轮廓,和伸手不见五指,也相差不多。   ”待的天亮在向上爬爬看。“孟古脑海中又不自禁的闪现出狌狌图,除了自家树洞所处的尾巴,图中还有四肢和头部,得找些机会都去看看。四肢分别是粮仓、器仓、族庙、供奉庙。粮仓储存部落储备的肉干,防备 冬季少粮,器仓储藏的是部落打磨的各种器具和器皿,打猎的骨枪以及生活的碗具,都统一存放在这里。这两处地方,部落里有人轮流看守,平时很难接近。族庙是部落祭祀的场所,一年两次,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锁,想进也进不去。供奉庙则是部落长老们居住之地,也供奉了摇山部从建立部落以来,所继任的族长牌位。”这四处地方,想要进去,都是难如登天啊,倒是这头部”,孟古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狭促的“奸笑”。头,即为首,是最重要的一处,没想到,却是最松散的所在。   这一夜,很多族人在心神不宁中度过。倒是丘妹子,近来连受打击和惊吓,睡到了天际发白,才悠悠转醒。醒来见怀中的孩子不在,就本能的想起狌狌蛮兽,“古儿,古儿,你在哪?”丘妹子面色苍白,焦急地喊道。   “蛮娘,我在这呢。”孟古在大树上,朝着树下的蛮娘答应到。   丘妹子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牵挂的儿子,正坐在头顶的树干上,荡着双腿看着自己笑呢。丘妹子放心下来,脸上的苍白还未褪去“快下来洗脸,蛮娘早上给你煮鱼。”   孟古应了一声,”蛮娘,我过会再下来。“说完,也不管树下丘妹子同意还是不同意,起身向更高的树枝爬去。   不得不说,清晨的招摇山,在乌青色迷雾还未退尽之时,看上去仿佛是一片人间仙境,朦朦胧胧。从这棵树的顶端看去,也能看到大半个摇山部,在晨风中,在漫山青翠的环抱里,如一个婴孩。孟古站在树顶,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只是觉得神清气爽,压抑在心头的种种,一扫而光。   ”这种感觉还真是神奇,就像是躺在神潭里,全身心都得到了洗涤。“   天赐神潭,摇山部落里,这是一处神秘之地。具体神秘在哪,族人们都说不清,但它就像一块蒙着面纱的宝玉,让部族之人,始终对它心存敬仰。   太阳刚刚升起,摇山部落里渐渐起了炊烟。饭后,孟古一人来到神潭边,只见神潭的水面上,还缓缓的飘荡着一层乌青色的桂树迷雾,慢慢的落进潭水里。潭水青碧,水中不时有鱼群阵阵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这神潭,就是图案头部,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神奇。”孟古卷起裤管,淌着潭水爬上潭中一块圆石上,四脚朝天的躺下,感受着清晨那沁入心脾的芳香,“这神潭,族中很多人都来探查过,可没什么重大发现。”   孟古躺了一会,觉得内心不甘,一副图案使自己被狌狌盯上,可这图案最重要的部位,平淡无奇。“肯定有什么我没有发现。孟古翻身做起来,方目望去,方圆不到二十丈大小的神潭一览无余。   ”可我感觉哪里不对劲呢?“孟古干脆站起来,睁大了眼睛,朝着潭中仔细看去。不多久,就见东方既白,越来越亮,沉落的太阳此刻像是要从山涧里跳出来一般,把整个东方的天际照耀成明晃晃的一片。   终于,清晨的第一丝曙光刺破了天际,一道耀眼但并不刺目的光辉,从东方天空划过亿万里空间,投射而来。孟古站在圆石上,这投递过来的阳光,让他睁大的眼睛微微一眯,双目骤疼,脑袋一晕,在来不及感慨这惊人的美丽时,仿佛有大火在他的身体里燃烧起来。脚下的圆石似乎也开始泛起神秘的红光,把投射而来的阳光吞噬一空。孟古感觉自己的双眼像是瞎了一般无法睁开,脑袋也似要炸开,但偏偏自己又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外界。只见脚下爆发红光的圆石,表面开始出现神秘的图文,像是一道道波纹蠕动,红光蔓延,扩散到整个神潭,神潭里的水开始散发出一种苍茫之色,和红光相互辉映,这两种光纠缠,渐渐凝聚成一枚无色的晶石,正好漂浮在孟古的眉心处。孟古呼吸急促,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如同被体内的大火烧的沸腾,血雾嗤嗤的从自己眼耳鼻中喷出,融进了晶石之中。吸收了孟古血液的晶石,开始散发一股股难言的波动,最终咻的一声,射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神潭风平浪静,圆石也没有什么不同,孟古睁开眼,像是做了一场梦,神潭边已经有了几个族人,好像都没有发现这不可思议的反常,一脸嫌弃的看着站在圆石上发呆的他,窃窃私语。孟古没有理会,甩了甩脑袋,从圆石上滑下来,趟过潭水,朝树洞走去。   然而没人注意的是,在孟古的眉心处,有一朵玄奥的红色火焰印记,一闪而逝,在印记消失之时,已经远在背后的神潭,无风自动,荡起了四十九圈波纹,这波纹起于圆石,聚于圆石,最终,竖立在神探中不知多久的圆石,哗的一声,碎成一滩乱石,淹没在水中。 正文 妖花祝余   孟古回到树洞,只感觉脑袋昏沉,和正在缝制兽皮的蛮娘招呼了一声,就直接倒在了树洞里,睡了过去。   丘妹子觉得自己的儿子和平日里有些不同,赶紧跑进树洞一看,只见孟古从头部眉心开始,散发出一点点微弱的红光,这光须臾之间,便从孟古的眉心扩散至身上每一处。丘妹子呆如木鸡,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见铺在树洞中的野草开始冒起丝丝白烟。这一下,丘妹子着急起来,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跑出树洞,搬起放在不远处的盛水石槽,就往孟古身上泼去,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可让丘妹子更着急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冒着白烟的野草上,竟然燃起了一丝鲜红的火焰,火焰弱小,像是小小的一股微风,都能把它吹灭。丘妹子大叫一声,脱下身上的兽皮袍子就去使劲的扑灭,嘴里叨叨着”古儿,古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蛮娘。“   那一丝火苗,并没有再次扩散,还真就在丘妹子疯狂的扑打下,从野草上飘起,颤巍巍的落在孟古眉心,消失不见。孟古身上的诡异红光,也至此熄灭。丘妹子心有余悸,脸上任自挂着泪水。最近这几天,孟古给她的感觉越来越怪异,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事,有些渐渐的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离开她。她不禁把孟古紧紧的拥入怀中。   孟古昏迷不醒,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遇到了奇怪的事。   这是一处陌生之地,到处都是苍茫一片,河流大山交错,一会儿河水翻腾,激起滔天巨浪,一会地动山摇,乱石飞舞,还有天火乱坠,浓烟腾腾。他站在一块漂浮的圆形石头上,石头眼熟,像极了神潭中的那块圆石。圆石爆发出红色的光芒,一圈一圈,托着孟古在这陌生之地一路疾驰,追逐一块散发玄奥波动的晶石而去。最终晶石翻过无数座高山,停在一个湖泊之上,化成一片片茫茫的雾,沉寂到湖水里,晶石散去,一颗青色的种子,露了出来,缓缓落到湖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圆形石头载着孟古一路追来,在晶石碎裂的湖泊上空盘旋了三圈,轰然一声,砸落在湖泊里,露出半截耸立在湖面上。孟古打量着湖泊,片刻之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湖泊他并不陌生,赫然便是摇山部落的天赐神潭。只不过眼前的神潭,水色墨黑,完全没有半点翠绿的样子。   紧接着,孟古看到了神潭上一株娇嫩的青芽,在优雅的伸展着枝叶,片刻之间,竟长成十丈高大,结出一个青色的花骨朵。这花骨朵散发着一股青色的光芒,光芒里,似乎有一个个小小的人在翩翩起舞。   ”这是什么花?“孟古感觉到震撼,视线所及,已经都被花骨朵散发的青光充斥。孟古感觉到脑袋开始昏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痛苦难忍。与此同时,孟古眉心处一热,就见一躲火苗颤巍巍的飘出,直奔高空而去,越飞越高,最终挂在了遥不可及的高天之上,化作一团汹涌的红色火焰。   “天火之精,阳初开魂。”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孟古的脑海里传出,高天之上的红色火焰,爆射出亿万光华,神潭之上的花骨朵,经此光华一照,青光爆发,缓缓旋转,青光中的一个个小小人,像是吸收了火焰的精华,慢慢壮大,慢慢融合,亿化万,万化千,最终凝聚成一个和孟古差不多大小的青色小人,漂浮在花骨朵之上。青色的小人双眼睛闭,双腿自然弯曲,双臂环抱胸前,双手捏着奇怪的印诀。   孟古看着这小人,心里不知为何,一股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幽幽升起。这股悲伤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开始酝酿,壮大,竟让他忍不住泪流满面。这种感受,孟古并非第一次接触,在摇山部落神潭里晶石入体的那一刻,孟古就感受到过这种悲天悯人的心境。   “对了,我体内的晶石呢?”孟古想到这,只是意念通达的一瞬间,就看到一颗美轮美奂的晶石突兀的出现在手心里,漂浮着散发绚丽的光芒。   “去吧。”孟古不知为何自己要这样做,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做了。晶石划出一道美丽的晶芒,直接飘飞到了小人面前,围绕着小人转了几圈之后,又朝着孟古晃了晃,像是在致谢一般。孟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晶石像是感受到了孟古的意念,爆发出一股沛然的力量,整个目光所能及的范围内,青色的光华瞬间收缩,融合进这枚暗含着孟古血雾的晶石里。晶石卡卡作响,小人的眉心处渐渐出现一个凹槽,晶石啪的一声,镶嵌在小人的眉心处凹槽里,严丝合缝,光芒收敛。   这处陌生的空间,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灭世的风暴,江河倒流,高山崩塌,天火在空中随意飞舞坠落,俨然一副末世的景象,且这些倒流的河水,崩塌的高山,飞舞的火舌,都向这神潭方向毁灭而来。   孟古幡然醒悟,站在圆石上焦急不堪,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这灾难席卷,“难道我要死在这里吗?”   下一刻,除了孟古之外,一切静止。漂浮在花骨朵之上的小人,暮然睁开了双眼,双手一挥,两道青色的匹练从其十指射出,相互纠缠着直奔汹涌而来的流水高山和火舌,当头一罩,化作充斥天地的星盘,镇压而下。   小人挥手的同时,身体渐渐下沉,慢慢融进还在缓缓旋转的花骨朵中。   花朵盛开,青光流连。   “吾名妖花祝余。” 正文 元力觉醒   睁开眼,已是夜色深重,摇山部静的可怕,招摇山也一片死寂。冷清的月光透过树梢,斜斜的照进树洞,孟古摸了摸被月光渲染成银灰色的兽皮袍子,“蛮娘?”四周一片安静,并没有丘妹子的身影。“这快半夜了,蛮娘去哪里了?”孟古走出树洞,树洞的门口有一只用兽皮包着的石碗,孟古打开兽皮,只见石碗里盛着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欢猪肉汤。“看来蛮娘是有事出去了,不知道蛮娘去了哪,安全不安全?”孟古想着,却感觉肚子一阵咕咕叫,狼吞虎咽般把大大的一碗肉汤消灭干净。   孟古又在四周转了转,还是没有找到丘妹子的身影,便一跃爬上大树稍,立在那里,回想起妖花祝余,只感觉这段经历竟然真实无比,历历在目。这是梦?还是现实?   孟古站在树梢,有些迷茫,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妖花祝余就在自己的体内,和自己有一种一脉相承的错觉。   “是梦吗?”孟古思量,如果是梦,为何我现在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妖花祝余?如果不是梦,那地方,又是哪里?   想不通的事情,往往带着神秘的色彩,能勾起人们无限探知的欲望,孟古静静的站了很久,想了很久,越想越是糊涂。   夜色中的招摇山,笼罩着一层银灰色和乌青色交杂的光辉,孟古放眼望去,大半个摇山部在夜色中显得磅礴,稍远处部落的屋舍模糊不清,点点火光摇曳,像是夜的眼睛忽闪忽闪,整个部落就如同坐卧在地的蛮兽一般,在这荒古的大山里,栖息着。   “咦,那不是蛮娘么?”孟古站在树梢,视野开阔,远远地看到一人打着火把,急匆匆的向树洞方向而来。孟古滑下树梢,双脚在树干上跳跃,如一只灵活的猿,一跃就是三两丈,很快就来到了地面之上。这种轻盈的感觉,让孟古啧啧称奇。还没仔细考究,就朝着丘妹子飞扑过去。   丘妹子心事重重,心不在焉,近来儿子出现了一些她都不能明白的变化,这变化她不知是好是坏。“也许关心则乱,我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是有些大惊小怪了。”她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孟古的靠近,直到孟古快要扑到她身上时,这个平日里看起来身体孱弱的女子,身子一闪,向后错开一步,避过孟古时,她警惕的喝道“谁?”一双泛着红色血气的手掌,从怪异的角度,同时架住孟古的双臂,轻松一挥,就将孟古扔出五六米远。她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否则,这个偷袭自己的人,就只有粉身碎骨了。   孟古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蛮娘如此过,一时间傻了眼,直到被丘妹子制服,扔出去的那一刻,才醒悟过来,可为时已晚,眼见自己就要摔个嘴啃泥。丘妹子此刻也看清了孟古,双脚上红光一闪,再次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孟古抓来。但终究是晚了一步,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要落地,自己的一拂袖,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千军一发之际,孟古感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眉心涌出,瞬间流遍全身,那种比下树时更加轻盈的感觉再次充斥孟古心头,孟古下跌的左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借助落地的反震之力,化解了丘妹子拂袖之劲,同时右肩微斜,就地一滚,在地上翻滚出两三米才止住,翻身爬了起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是满脸的吃惊和不可思议。   ”古儿,你没事吧?“   ”蛮娘,你还好吧?“   二人异口同声。丘妹子见自己的儿子除了一点皮外伤没其他大碍时,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你这臭小子,吓死蛮娘了。“   孟古翻了翻白眼,”蛮娘,是你要吓死你儿子吧。“   丘妹子见平日乖巧的儿子又开始嘴里跑胡话,扬起巴掌朝着孟古晃了晃”你再这样,蛮娘要打你了(蛮娘要放大招了)“   孟古吐了吐舌头,这才又好奇的跑到丘妹子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还特意掀起她的裤管看了看,”蛮娘,刚才你的手和脚上,都冒红光呢。“   丘妹子终究是没能忍住笑意,”噗嗤“一笑,正要问问孟古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却见孟古的身上,一种模糊的金光透射出来。   丘妹子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直接把孟古夹在自己腋下,一个跳跃,就闪进了树洞,用一张厚厚的兽皮遮住了洞口。   孟古还没反应过来丘妹子又要干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臂又凉又痒,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片朦胧的金光从自己的皮肤上发出来,看上去妖异不凡。   丘妹子神色庄重,盘腿坐下,双手捏诀,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滑动,一股磅礴的力量在她的双手间酝酿,最终化作一颗墨绿的珠子,缭绕着灰蒙蒙的雾气。   丘妹子望着这颗珠子,脸上露出一种无奈和凄苦的神色,像是不忍,又像是憎恨,还带着浓浓的不舍。   ”破“,下一刻,丘妹子的目光从孟古的身上扫过,脸上凄苦,不忍,憎恨,不舍都化作飞灰,果决的一指点在了珠子上。珠子卡卡作响,瞬间密布裂痕,一张面孔浮现出来,痛心疾首般喝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丘妹子看着这面孔,眼角清泪直流”这些年,我没能找到他,我不能再丢了儿子。原谅我,古儿元力觉醒,我要为她塑皮锻骨。“   面孔咆哮,慢慢消散。   “古儿,别动,闭眼”,丘妹子叮嘱,她的发丝无风自动,因劳作苍老的面孔渐渐白皙,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面容绝美。翠绿的珠子裂纹越来越多,到了极致之后,啵的一声,化成一团烟雾,烟雾瞬间笼罩孟古,从他的口鼻舌以及全身的毛孔渗入体内。   丘妹子看着闭眼端坐的孟古,脸上一片惨淡。“古儿,蛮娘这一生注定不能在照顾你了。蛮娘这些年,瞒着族人,瞒着你,假装成一个懦弱的妇人,你放心,这次蛮娘不会再懦弱了,在走之前,我会把狌狌解决掉,只要对你有威胁的东西,蛮娘帮你剪除。”说完,朝着摇山部落天险之地遥遥望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天险之地的深渊下,这一次,传出惊天动地的无声嘶吼。   “以前不能亲自教导古儿,现在可以了,我却没有时间了,这,就是天意吗?“   丘妹子就这样望着孟古,“荒古之人,十岁元力觉醒,十年蛮皮,十年蛮骨,十年蛮体。蛮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蛮体之后乃为开元。古儿七岁就觉醒元力,塑蛮皮,锻蛮骨,如果能习得孟天的旋射箭法,日后定能在这南荒之地,树立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