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殡仪馆新人 泡水男尸(1)   我叫韩小波,今年二十八岁。   2013年,我父亲去世,我就顶替他,去了市殡仪馆,做了一名抬尸工,至今已经快三年了。   其实我当初接父亲班的时候,亲戚们都劝我,因为这工作不太好听,以后女朋友也不好找,不过那会我刚失恋,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分手了,感觉生无可恋,没怎么犹豫就接了父亲的班。   父亲是个老会计,在财务科上班,我只是高中毕业的学历,当然也就进不了财务科,人事就把我安排在了火化班。   到了火化班报道,班长老耿看了我一眼,就说:“让他先从抬尸工做起吧。"   于是,我就这么着,成了一名市殡仪馆的抬尸工,而且,一做就是近三年。   别看殡仪馆工作不好听,好歹也是事业单位,一般人可进不来,像整容班,都要高学历,而且专业要对口。   很多人对殡仪馆感觉很神秘,其实殡仪馆就是送去世的人最后一程的地方,当然,这里也有很多忌讳。   比如像我这种最不起眼,最没技术含量的抬尸工,就有两点要求:   1:胆大心细,   2:胃不能浅。   作为天天跟各种尸体打交道的行业,胆子不大可真的不行,我就看过很多做几天就被吓得直接不来上班的同事。   我们接触的尸体,正常死亡的还好,那些出车祸死亡的,淹死泡了多少天的,跳楼死的等等,那死状要多惨有多惨,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你要是胃浅,上来先吐尸体一身,那家属还不跟你拼命?   我孤身一人住在离殡仪馆不算太远的家里,没有朋友,也不再怎么跟亲戚来往。自从做了抬尸工,不管哪个亲戚家有人结婚或者生孩子过生日,都不会再邀请我,我也自觉,不去惹人家眼烦。   人家是喜事,我一个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出现在那种场合,太晦气。   每天上班抬尸体,下班我就窝在家里,玩玩电脑,看看小说。   因为职业忌讳,我们基本不看鬼片,鬼故事这些。   天天上班看尸体,谁下班了还愿意看这个?   2013年的夏天,外面天气很热,不过殡仪馆里很冷,也不知道是冷气开的太足了,还是心理作用。   殡仪馆里有很多忌讳,比如不能大喊大叫,说个话都跟地下党接头一样,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不会笑。   一个个都板着脸,也难怪,我们这工作天天跟尸体打交道,你要是天天脸上挂笑,人家亲属心里就不乐意了。   虽然才上了三天班,可是我感觉自己压抑的快要疯了!甚至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来上这个班。   这三天也没什么事,我也不敢乱跑,班长老耿早就提醒过我,说这里不能乱串,没事就待在班上待到下班。   可真够无聊的,我只能坐在凳子上,翻着眼睛看天花板。   就在我以为今天又没事的时候,老耿进来说,有活了,现在就去接。   于是,我跟大头就坐上车,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就出了殡仪馆。   大头叫何大成,当然,在殡仪馆里,没人叫真名,都是外号。我的外号,叫“菠菜”,我最讨厌的一种蔬菜!   出事的地点,是在市郊的一个乡间小河里。路边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靠在路边,警戒线也拦起来了,不过奇怪的是,警察躲的远远的,外面围了好些看热闹的群众。   我跟大头抬着担架下了车,没见到尸体,就问一个警察,尸体在哪?   那个警察对着河里努努嘴,却不肯带我们过去。   我跟大头对视一眼,两人放下担架,就往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只见一个人下半身漂在河面上,上半身堵在涵洞里。   这是个小涵洞,本来只是从河里过水到田边的水沟,用来浇灌农田的。   河堤上歪躺着一只半旧的自行车,尸体穿着青色的西装裤,鞋子已经不见了,光着脚。   我第一次抬尸,没什么经验,这次是大头带着我,以他为主。   大头咽了口吐沫,对我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凑了上去。   离的近了,就能闻到一股怪味。什么怪味呢?就是酒味夹杂着臭味,那种肉泡水里时间长了,那种馊臭的味道,难怪味浅的人干不了我们这职业,闻这味真能吐出来。   我勉强压抑了一下要吐的冲动,就看到大头蹲下身子,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去拉了一下那个尸体。   没拉动,看来是卡住了。   大头又试了一下,还是不行。   他就回头看了看我,我连忙过去,两个人各蹲一边,一起使劲。   不行,拉不出来。   大头头上的汗就出来了。   其实这涵洞虽然小,但是一个人的空档还是有的,按理说,不应该卡住人才是。   但是尸体却卡在这了,两个成年人都拉不动,这不合常理。   大头不拉了,一脸的严肃,对着尸体说:“对不住了,我们这是接你回去,不能让你就这么泡在这,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我一听就想笑,可是没敢笑出声。大头的样子太正经,我怕笑出声来,大头回去打我小报告,毕竟,我才来三天,跟大头也不熟。   奇怪的是,大头这番话说完,轻轻一拉,尸体就顺着他的力气,漂了出来。   这条小河长满了水藻,尸体上也缠了不少。   尸体漂出来了,只见上半身光着膀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   也许是水里泡的久了,白背心有些泛黄,还有很多的污渍,上半身的肉泡的发白,已经有浮肿的现象。   尸体是趴在水里的,后脑的头发随着水一漂一漂的。   大头对我说:来,我们一起抬他上去。   我点点头,就伸出两只手。   一只手提住他的裤带,一只手提住他的膀子。   这是我第一次摸尸体,而且是在水里,摸一个不知道泡了多久的尸体。   尸体摸上去有些滑腻,他的膀子浮肿的厉害,我手握住的时候,都陷进的膀子的肉里去了。   大头轻喝:"起!"   我俩一起用力,尸体就这么被我们抬了上来。 卷一:殡仪馆新人 泡水男尸(2)   尸体大约一百六十斤左右,从水里抬上来需要不小的力气,所以干我们这行,没点蛮力真的不行。   水淋淋的尸体并不好抬,大头走前面,倒退着走,我在后面,那股恶臭味直扑鼻子。   我咬着牙,努力的跟随大头的脚步。   河堤上很湿滑,走在上面要很小心,尸体身上的水滴到我的裤子跟鞋子上。裤子湿漉漉的粘在腿上,很不舒服。   我强忍着各种不适感,终于和大头把这尸体抬了上来。   到了担架跟前,我们小心的把尸体放上担架,然后轻轻的给他翻了个身。   尸体最忌讳趴着放担架抬上车,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头也没说。   这下子看清尸体的样子了,看着四十来岁,男性,脸上被水泡的浮肿,但还是能看清五官。   年轻的法医也过来了,蹲下来检查尸体。   这时从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哭声,然后一个穿着素白衬衣的女子扑了过来,看来是尸体的亲属。   女子哭的昏天暗地,泣不成声,我慢慢的走到一边。   真不想看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但是我的职业注定了,这种场景要天天看。   这也是种无奈吧。   不一会,法医站了起来,对着边上的警察说:酒喝多了,摔下河淹死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晚上。   女子哭的声音更大了,警察皱了皱眉头,说:那就可以结案了。   大头走过去,问那女子:“大姐,节哀顺变,你看大哥是抬回你家呢,还是送我们殡仪馆去?天这么热……”   那女子也听懂了大头的话,就点了点头。殡仪馆有冰棺,不管是给尸体化妆换衣服,还是哭丧什么的,也很方便,就是要多加钱。   不过现在这夏天,尸体又在河里泡了快一天一夜,如果送回她家里也的确不妥当。   既然家属同意了,警察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填好表格,就可以把尸体拉回殡仪馆了。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也是,这四十多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一个家庭遭此横祸,以后肯定很艰难。   不过我也没办法,毕竟我只是个抬尸工,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一个穿着短袖衬衣的男人走了过来,跟我们自我介绍,说是这女子的弟弟,由他跟我们去殡仪馆办手续,他姐姐则回家通知亲属。   我们答应一声,便抬着尸体上了车。   一路上车子都远远的躲着我们,也没看到一个超我们车的,也难怪,我们车上就差写“晦气”两个字在车上了。   男人一直低着头,气氛有点压抑,这时候也不是调节气氛的时候,就这么一路无话的到了殡仪馆。   大头跟我抬尸体下车,一直抬到停尸间。   整容班的美丽迎了上来,问:“接到客户了?”   她这不是废话吗,没看到我们抬着呢?我们这里很忌讳“死人”,“尸体”这样的词汇,都用“客户”代称。   美丽一看清客户的模样,就有些失望。她是入殓师,也叫遗体化妆师或者遗体整容师,各个地方各种称谓。也难怪她会失望,这是个男尸,而且五官没有损坏,如果是女尸或者五官受损,她就有外快赚了。   就是这么现实!   美丽失望的调头离开,我跟大头后面却还有事情要做。   停尸间里冷气打得很低,空间里都是淡淡的雾气。把尸体小心的抬到大理石做的床上,我跟大头就出去换衣服。   换上白色的大褂,带上口罩手套,也算装备齐全了。说实话,刚刚穿着湿衣服进停尸间,冷的我有点哆嗦。   到了尸体跟前,大头就示意我跟他一起给尸体脱衣服。先脱背心,一个人把尸体的两只手上举,再把身体抱起来,另一个人脱背心就行。我看大头迟迟没有动静,就知道这抱尸体的任务肯定我来做了。   心里暗骂大头不地道,欺负新人,手上可不敢怠慢。当抱起尸体的一瞬,我就感觉不舒服。不是因为他也是男人,而是这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都发涨了,再到停尸间一冰,身上的肉就有点走型了。   而且那扑鼻的恶臭真的很难闻,我都想要不要给他喷点香水?   好在大头的速度还算麻利,三两下就把尸体身上的背心脱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裤子和内裤,这两件好脱多了,只要两个人配合好,一边一个就可以,也不怪我们速度快,要是再等会,衣服跟肉冻在一起就不好脱了,要死一脱一大块肉撕下来,那亲属非跟咱俩拼命不可。   衣服脱光,尸体就赤裸裸的躺在大理石床上了。   把尸体衣服脱光当然不是我俩变态,而是在给他做清理工作。毕竟尸体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上脏污不堪,又是水藻又是淤泥的,肯定要清理掉才行。   大头端了两盆水进来,让我清理上半身,他清理下半身。他这么一分配,我就又觉得他欺负我了,下半身有什么啊,不就两条腿么?   不过谁让咱是新人呢,还好大头一边给尸体擦身,一边小声的教我,手上的动作要轻,温柔点,而且要擦细,保证每个地方都擦到位。   我按着他的吩咐仔细的擦着,心里就把这跟澡堂里擦背做了比较。别说,这活肯定比澡堂擦背好干,重了漏了客户都不会有意见。当然,如果客户真有意见了,得把人吓死不可!   正在我一边神游天外,一边给尸体擦身的时候,大头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   大头说:“还有嘴里也要好好清理一下,好像里面有淤泥。”   嘴里??!!   我一听嘴里,就有些懵。   虽然尸体的嘴微微张着,可毛巾又怎么塞得进去?   大头见我愣在那里,就走了过来,伸出两只手,对着尸体上下颚一用力,那尸体的嘴就张开了。   然后大头就对我示意,可以清理尸体口腔了。   我咽了口吐沫,很想跟大头换,可估计他也不肯。   尸体的嘴被泡的乌青,白色的牙齿上和嘴里满是淤泥。   我犹豫着拿着毛巾往前伸,还想着毛巾能不能伸进去的时候,大头说:“先别用毛巾,用手,把大块的淤泥扣出来,然后再用毛巾擦干净。”   我看他一眼,确定不是跟我开玩笑,只好把毛巾放进盆里,然后伸手,慢慢的往尸体嘴里摸去。   日光灯下,感觉那尸体的嘴就像黑洞,我手伸过去就会将我吞噬一样。   终于,食指跟中指伸进去了。就在我刚接触到尸体牙齿的一瞬。   啪!   灯熄了,停尸间里乌黑一片! 卷一:殡仪馆新人 泡水男尸(3)   操!!!   殡仪馆还有一个忌讳,那就是不能说脏话。可是,除了这个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语更能表达我的情绪的!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灯就熄了?   我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尸体的嘴里。   突然意识到这点后,我连忙把手指拿出来。   “别紧张,应该是跳闸停电了。”   大头在边上安慰我,可是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轻松,因为他的喘息明显变粗。   跳闸?可能吗?现在又不是九十年代,经常停电跳闸。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殡仪馆的人不愿意看鬼片了,因为鬼片看多了,有什么突发状况,都爱自己往那方面想。   停尸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个人,还有一具尸体。   咦,不对!   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然后仔细聆听。   为什么有三个人喘气的声音?   除了我跟大头,还有个是谁??   还有一个尸体!   尸体会喘气吗,喘气的那还叫尸体吗?   “是谁?”   大头的声音,看来他也意识到了,不过听他发抖的声音,就知道他也吓到了。   “是我。”   声音很小,而且是有点熟悉的女人声音,我终于放心了。   “美丽啊,你怎么来,来了也不说话的?”   我想说你吓死我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死”这个字,同样忌讳。   “我,我刚过来灯就熄了,还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呢。”美丽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毕竟她是女的,虽然在女的里面,她的胆子也算大了。   “啪啪”   日光灯跳了两下,终于又亮了起来。   吁!   我终于松了口气,有灯亮了心里就有底,不像什么都看不到,总感觉怪怪的。   “咦,美丽呢?”我转头,没看到美丽,不禁有些惊讶的问。   “什么美丽?”大头奇怪的看着我。   “刚刚不是停电了,然后美丽来了吗?”我用比他更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大头仔细的打量我,好像在确认我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然后说:“美丽没来,也没有停电。”   什么??   大头的表情很认真,我不禁有些迷惑,刚刚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你快点,别拖拖拉拉的。”大头有些不耐烦的催我。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还在尸体的嘴里扣啊扣的呢,赶紧把手拿了出来。   大头看了看尸体的口腔,说:“差不多就这样吧,后面的清理我来做,你在边上看着。”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在边上愣愣的看着。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幻觉吧,感觉又那么真实,没人能给我解释。   停尸间感觉越来越冷了,雾气也越来越大,还好,尸体的擦拭也完了。   大头把毛巾放进盆里,说:“先这样吧,我们出去,等他亲属来了,再帮他把衣服穿上。”   我听话的跟着他往门口走,到了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   尸体赤条条的躺在大理石床上,在雾气笼罩下,显得那么的孤独。   啪,大头关了灯,带着我离开了停尸间。   离开停尸间,大头就带着我来到告别厅。   告别厅里正在收拾,摆设灵位遗照棺材等等,角落的茶几边上,那个女人和她弟弟正跟业务科的老大刘姐低声谈着什么。   我看的有些惊讶,现在流程到了告别厅,一般由告别厅的员工跟死者家属洽谈就可以了,又哪里用得着刘姐亲自出马?   也许刘姐是闲的!   还别说,殡仪馆也有淡季跟旺季。像现在夏天就属于淡季,老人们一般不会生病,而到了冬天,天气一冷,啥病都出来了,那时候殡仪馆也就忙了。   女人的弟弟看我们过来,连忙站起来,把我跟大头拉到一边,然后拿出两个红包递给我们。   我犹豫了一下。   父亲生前跟我说起过,死人的钱不能乱拿,拿了要担因果的,他见多了乱跟死者亲属要钱,结果被死者纠缠的例子。   大头很干脆的接过红包放进兜里,我想了下,也收下了。   凭什么不收呢?咱这也算辛苦钱不是。   收了红包,就得办事。接过她弟弟递来的包,我跟大头就转回停尸间,给尸体穿衣服。   因为尸体不是寿终正寝,所以不能穿寿衣,所以只是一身白色衣服。   给尸体穿好衣服后,我们就将尸体移上推车,然后推到告别厅,再小心的抬进棺材。   给尸体盖上遮盖布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那女子看到尸体出来,就发出嘤嘤的哭声。   唉,一家之主就这么没了,也难怪这么伤心。   告别厅的音响也响起了佛经,一会亲属到齐,开个小的追悼会,尸体就可以火化了。   而我,也到了下班的时间。   下班出了殡仪馆的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殡仪馆地处市郊,本就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一到晚上更是看不到人影。   出租车也不会来殡仪馆门口等客,他们要是敢来,我倒佩服他们的胆子。   身后隐隐还能传来佛经的声音,我叹了口气,骑上电动车回家。   晚上吹来丝丝凉风,天也没有白天热了。   很快就到了家,我休息一下,洗个澡,然后给自己做了个西红柿鸡蛋面。   端起碗,却怎么也吃不下。脑子里也一直想着那具泡的发白肿胀的尸体。   而且身上总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味,虽然我刚刚在卫生间打了很多的沐浴乳。   硬是逼着自己把那碗西红柿鸡蛋面吃完,说实话,今天抬完尸体,吃着西红柿总有些感觉犯恶心,可是要不吃完,夜里能饿的睡不着。好不容易把西红柿鸡蛋面吃完,然后懒洋洋的去厨房把锅碗洗了,就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现在的电视也能没什么能看的,胡乱的调了几个台,要么是亲亲我我的感情戏,要么是那些夸张的宫斗戏,实在是越看越没意思,索性关了电视睡觉。   第二天上班,那尸体已经出殡了,我们也没事可做,又跟傻子一样坐那等下班。   好在现在跟大头熟识了,大头也会过来跟我聊两句。   很快就过了两天,这天下午,又有活了。 卷一:殡仪馆新人 红衣女尸(1)   死者是个老太太,在家里寿终正寝的。   这种活不会出什么纰漏,我心里松了口气。   可到了地方,我就叹了口气。   因为老太太家在六楼,而按规矩,抬死人是不能走电梯的。   而楼梯窄小,根本容不下两个人抬。   只能一个人背下去。   大头就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操!   这家伙真不是东西,只能我来背了。   老太太已经换好黑色的寿衣,面色……有些诡异。   是的,一点也看不出寿终正寝的模样,甚至她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冷笑。   大头在边上催促,我心一横,豁出去了。   大头帮我背上老太太,我就手朝后托着,憋了口气,就往屋外背去。   屋里响起了鞭炮声。   按规矩,我得一口气背到车上,中间不能停歇。   停哪层,哪层的住户得揍我不可。   可刚背到四楼,我就感觉不对劲。   一只冰凉的手,放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头皮一炸,脚底下也有些踉跄。   不过我还记得不能停下,只能咬着牙,忍受着那只冰冷的手,紧紧的贴在我的脖子上。   现在想想,那一刻的我,是那么的无助彷徨。   得想办法转换注意力,于是,我就在心里骂大头。   这个狗日的,就知道坑我!   心里骂的痛快,还得注意脚底下。   好在是下楼,不是那么吃力,老太太也不重,我这个壮劳力根本不觉得沉。   就是随着我下楼梯的步伐,老太太的手一下一下的碰到我,这让我感觉很难受。   有时候是脖子,有时候是脸,甚至有几次摸到我的眼睛。   我只能忍着。   大头跟在我后面,没有说话,只是吭哧吭哧的跑。   亲属一层楼一层楼的放鞭炮,在楼梯间这窄小的空间,鞭炮的声音格外的响。   这时已经到了二楼,我额头上的汗已经流到眼睛了。   根本腾不出手擦汗,我只能眯着眼睛。   跑到二楼楼梯拐角,我看到一个人影。   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嘴角挂着冷笑。   是我背着的老太太!   我的脚步滞了一下,堪堪的停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这是不让我走啊,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思还怎么的?父亲说过,如果死人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就不肯离开。   大头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妈蛋!   力道从后面传来,我不由自主的被大头推的从老太太身体一穿而过。   冷,好冷!   那种冷,直渗透进骨子里,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过既然已经跟老太太穿体而过,我也只能继续跑,心里默默祷告:您老人家有啥想法就去找我身后的大头,是他推我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起码也有个心理安慰。   终于跑下楼了,出了楼梯口,感觉着外面的阳光,我这才舒服多了,那股子寒意也一扫而光。   大头帮着我扶着老太太,把她安置在车上的担架上,这时放鞭炮的亲戚也到了车子跟前。   关上后车门,我跟大头还有老太太的儿子一起上车,其他亲戚都着车,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个不停,路上的行人跟车子都躲着我们,很快就进了殡仪馆。   我跟大头刚下车,就看到老耿走了过来,把我俩拉到一边,说:“这老太太让羊蛋他们接手,你俩再去接个客户。”   殡仪馆当然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抬尸工,羊蛋他们是另外一组。但是,凭什么啊?明明是我们去接的客户,到地方了给我们截糊了?   大头眼睛就横了起来,他是老资格,有跟班长横的底气,我是新人,虽然心里不忿,也只能干看着。   老耿拉了一下大头,说:“这次算你俩加班,这月多给你们些奖金,这个客户有些特殊。”   说到这,老耿看了我一眼,继续说:“菠菜命硬,除了他,只怕没人扛得了。”   尼玛,这也算理由?   大头听老耿这么一说,看了我一眼,就不吭声了。   我心说你也是个没立场的,一点奖金就把你给收买了。不过他没了意见,我这个新人当然也不敢说什么了。   等羊蛋他们把老太太抬下车,我就跟大头又爬上车子。   看着羊蛋他们得意的样子,我心里就想,别以为占了便宜,这老太太可没那么好侍候。   一路无话,车子就很快开到一栋大楼跟前。   楼前围着警戒线,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围观的群众很多。   下了车,我跟大头抬着担架,到了跟前一看,一个女人,趴在地上,一地的血污,看来是跳楼的。   再看一下女人的衣服,我就倒抽了口凉气。   一身红!   父亲曾经跟我提过殡仪馆的三个大忌讳。   一是人中人,二是花生米,三是一身红。   所谓的人中人,就是肚子里怀着孩子的孕妇,而花生米,则指的那些被执行枪决的死刑犯。   而一身红,则是如面前这位,身上穿一身红色衣服,不说袜子跟鞋子是红的,肯定连内裤也是红的!   怀着孩子的孕妇横死,虽说有怨气,但终归是意外。被枪毙的死刑犯,是触犯了国家法律,死的应该。   而这一身红衣,则是一心寻死,故意这么穿着。   可以说,这三种是最不好接的客户,而第三种,则是最大的忌讳。   记得父亲当时说的时候,一脸的感慨。自己当时还问了句,碰到这样的,应该怎么办?   记得父亲当时沉默了许久,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他说:“听天由命,看接客户的人,命硬不硬吧!”   碰到这一身红,我就有点退缩。谁知道狗日的大头,又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我迟早被这家伙给害死,这就是为了坑队友而生的主。   我回头瞪他,结果他也瞪我,目光比我还狠。   这尼玛坑我还坑的理直气壮了!   我做好打算,这次客户接完,劳资就去找老耿,给我换个搭档,跟这王八蛋一起,实在太没安全感了!   没办法,不管怎么说,得先把这女客户接回去再说,我低头看去。   被大头这么一推,我已经来到女尸跟前,正好在她头部的位置。   她应该是平趴着砸在地上的,身下一滩渗目的血污。   她的脸,正对着我这边,我这一眼看去,就跟她来了个眼对眼。   她的头发,粘着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贴在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   睁着的眼睛!   她大半个脑壳摔炸开了,里面不停的往外流着血白色的液体。   大头拉了拉我,说:“别看了,做事吧。”   我点点头,在女尸的注视下,蹲了下来。 卷一:殡仪馆新人 红衣女尸(2)   其实靠近了看,红衣女尸的岁数并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而且,身材很不错。   我这话并没有任何猥琐的意思,只是单纯对美好事物的称赞。   真是可惜了!有什么事值得让她用这么偏激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呢?   还是这么美好的年纪!   这话我并没有说出来,这也是忌讳之一。如果你在自杀的人面前惋惜,那么她也会这么认为,然后……   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吧,既然是忌讳,那肯定有它的道理,遵守就是了。   大头跟我,很小心的把担架放到地上,然后,两个人就搬动尸体。   给尸体翻了身,她的身材就一览无余了。当然,前提是不看血肉模糊的脸。   我很明显听到大头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这可是对尸体的大不敬,于是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大头明知理亏,低下头,第一次没跟我犯横。   我走到红衣女尸的头前,两手攥住她的两只胳膊,大头抬起她的两只腿。   我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轻喝:“起!”   我俩一起用力。   尸体,纹丝不动!   这女尸身材苗条,目测也就一百斤左右。   我跟大头身强力壮,别说一百斤,一百公斤抬起来也没问题。   我俩又试了几下,还是不行。   女尸的后背就跟粘在地面上一样,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我们面面相觑,这位看来是不肯走啊,怎么办?   大头嘀嘀咕咕的低声说了起来,无非就是不能让她的身体暴晒在太阳底下等等,可是根本没有效果。   这时我看到女尸不远的地方,还躺着一只红色人偶,就放下女尸,走过去把人偶拿了起来。   人偶形状像是日本娃娃,身上穿着红色的和服,两腮涂满红色的胭脂,因为脸上沾着女尸的血液,所以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也许女尸不肯离开,是因为这个人偶?我抱着试试的心理,把人偶放到女尸胸前,手无意间触碰到那团柔软。   我在大头炯炯的目光中,尴尬的缩回了手。   我对天发誓,真的是无心的!   大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看我提起女尸的胳膊,叫了一声:“起!”   抬起来了!   大头跟我把女尸抬上车的时候,女尸的亲属已经闻讯赶来。   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看身上穿的衣服不菲,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妇女看到女尸,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男人也一直在哽咽。   大头上前去交涉,我转过目光,实在看不得这个。   不远处有台摄像机,一个漂亮的女记者正在镜头前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躲开摄像机的镜头。   中年妇女已经被拉开,扑在她丈夫怀里大哭着,而她丈夫,却不得不一边强忍着伤痛,一边跟大头交涉。   这个时候,我觉得分外反感大头!你就不能等会再说那些事吗?   看不下去大头的样子,我目光无意间看到车里的女尸。   女尸很文静的躺着,衣服可能因为刚刚她妈妈扑上来的缘故,有些凌乱。   等等,她胸前的人偶呢?   我凑到跟前,仔细查看。   胸前没有,难道是她妈妈刚刚扑来的时候弄得掉车里了?   我在车里用目光查找一番,还是没找到。   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女尸的右手。   只见那个红色木偶,正被女尸的右手紧紧的攥着!   我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就想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大头?不过看他一脸市侩的样子就不想跟他说了。   再看看那人偶被女尸攥的已经变形,我也不打算去给她拿出来。   算了,到了殡仪馆就交接给美丽了,这女尸面部损毁的这么严重,美丽有得忙了。   摇摇头,我不再看女尸,站在那等着。   不久,大头跟中年夫妇谈妥,然后一起上了车。而那女记者也说完了,正跟摄像机在收叠摄像机。   大头催了我一声,我也跟着上了车。   到了殡仪馆,我跟大头把女尸抬下来,打算交接给美丽,老耿走了过来,说:"美丽现在在忙,你俩个辛苦一下,给客户清理一下吧?"   什么?我跟大头有点凌乱,这要是人家亲属知道,肯定不答应啊!   "荷花呢?"我问道,殡仪馆当然不可能就美丽一个妆师,荷花也是。   "她也在忙呢,这个客户就交给你们了。"老耿的神色有些闪躲,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我们不答应的机会。   "怎么办?我们听领导的吧?"大头说。   我怎么感觉他神色有些兴奋呢?   我低头看了一眼,恍惚看到那女尸嘴角翘了一下。一惊之下再看,却没有任何异常。   是我眼花了吧?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停尸间里温度依旧打的很低,我跟大头把女尸推到大理石床边,然后轻轻的抬到床上。   大头的手一直在抖,我奇怪的问:"怎么了,你冷啊?"   大头摇了摇头,说:"没……没事!"   我看这丫就是激动的,这个混蛋,变态!   尸体不可否认,生前肯定很漂亮,身材也好,像我跟大头这样的屌丝,估计人家连看都不会看我俩一眼。   现在只能躺在这里,任我们摆布。   可是,看看那张损毁的看不下去的脸吧,得多重口的人才会这么兴奋啊!   我看了看大头,果然,这狗日的就没往女尸脖子以上看,眼睛一直瞄着女尸高挺的胸部。   "咳咳!"我轻轻咳嗽两声提醒他,"别做过分的事。"   大头看向我,我甚至看到他眼里有红光闪过,他恶狠狠的说:"不关你事!"   这家伙精虫上脑了?!   不能亵渎客户这条殡仪馆最重的禁令他也敢犯?就不怕招报应吗?   "你疯了?!"我声音低沉,心里做了决定,一旦他敢做出亵渎尸体的举动,一定阻止他。   大头看着我,两只眼睛里的红光越来越浓。   不对劲,这家伙不对劲!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大头很明显不对劲,我不可能任他为所欲为,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我还能跟他打一架吗?   我不怕打架,从小就不怕。   小时候母亲去世,村里的小孩围着我,叫我"丧门星",说我克死我母亲的。   当时小,不知道"丧门星"是什么意思,但是克死母亲这话我还是能听懂的。   记得我当时眼睛就红了,然后冲上去。   结果十几个小孩子被我打哭,有几个甚至比我还大了几岁。他们也许力气比我大,但是没我敢打,我是真的豁出去的。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我被父亲绑起来,用裤腰带狠狠抽了一顿,即使那样,我也是一声没吭,也没叫痛,就是红着眼睛,看着父亲。   后来长大后,父亲跟我说,当时我的眼神,让他心悸,就跟杀星一样。   打了村里一群孩子的后果就是,我被他们孤立了。从小到大,哪怕在学校里,也没人跟我玩,一直到高中。   这就导致我性格有些孤僻,但是,我从不怕打架,而且,一打架眼睛就红。   现在大头这个样子,让我郁闷不已,因为,他的眼睛先红了。 卷一:殡仪馆新人 红衣女尸(3)   看大头要发狂的样子,我想着得把他弄晕。   要把大头弄晕,就得有工具,我就在停尸间找了起来。   别说,停尸间里真干净,除了大理石床,就是推床以及尸体和我俩了。   正在我发愁的时候,大头说:"菠菜,你找什么呢?"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正奇怪的看着我,眼里也没了红云。   正常了?我盯着他的脸看,想看出点什么。   "你看着我干什么,做事了。"大头被我看的有些发毛。   真的正常了,看他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那猥琐的模样。   估计这家伙是间竭性的,以后得躲着点他,听说像他这情况,杀人都不用坐牢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头已经对着死尸恭敬的鞠了三个躬,然后说:"对不住了,我们也不是有意冒犯,这也是为了让你干干净净的走,还请不要见怪!"   我看他进入工作状态了,也凑过去准备帮忙。   大头却奇怪的问我:"菠菜,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一愣,低头看去。   只见我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个人偶。   这个人偶什么时候被我抓在手里的?   我头皮一麻,连忙将人偶甩了出去。   啪!人偶被我甩到墙角。我低头看看手上,沾满了人偶上的血迹。   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开始吧。"   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准备给女尸脱衣服。   说实话,我脱过女人的衣服,毕竟跟女朋友谈了四年。   可是死的女人衣服,我还真没脱过,一时间,居然有些紧张。   我看大头也紧张,因为他的手一直微微发抖。   只见他先解开女尸身上红色套装的第一个纽扣。   我愣愣的看着他,一个一个纽扣解开,然后,双手往两边一分。   女尸的身上本来洁白的皮肤,现在粘糊糊的都是血液,红色的胸罩居然是前扣式的。   大头看了我一眼,不耐烦的说:"傻站那干嘛,过来帮忙啊!"   我连忙"哦"的答应一声,过去把女尸扶起,女尸身上冰冷冰冷的,闻着一股铁锈一样的腥味。   两人还算顺利的将女尸的红色上衣脱掉,大头将衣服扔在一边,一会会有专门的人来收拾烧掉。我们这里可不会把死人的衣服拿出去卖掉,那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我轻轻的将她放平,然后跟大头一起去端水,水房就在停尸间的边上,很方便。不一会,我们就接好水,端着盆回到停尸间。   看到女尸的一瞬,我们俩都呆住了。   只见本来被大头扔在一边的衣服,此时正好好的穿在女尸身上。   甚至,纽扣都是扣好的。   我看了大头一眼,只见他面色有些铁青。   我们把水盆放到边上的大理石床上,然后转身去看那女尸。   只见她一点也看不出异样,安详的躺在那里。   身上的衣服也穿的整整齐齐。   我碰了一下大头,问:"怎么办?"   大头咬着牙说:"只能跟她商量看看了!"   我俩毕恭毕敬的走到女尸跟前,大头轻声说:"对不住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给你洗身,一会我们就出去,换个女孩子进来。"   女尸没反应,有反应那才叫吓人呢!   看来女尸不理这个茬,我就跟大头商量:"要不我们就给她表面清理一下吧?"   大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这可不是我们消极怠工,是人家女尸不要我们侍候,到时候老耿要是敢因为这个扣我们工资,我们肯定不答应。   这次给她清理的时候,就顺利多了。除了脑门上的大洞我们没碰之外,女尸脸上包括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我们很小心的擦拭干净。   其实擦干净后的女尸身上真的很白净。我不明白,这个要条件有条件,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的美女,为什么会想不开,走上这条不归路?   当然,这也不是我管的了的,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将她收拾干净,虽然只是表面上的。   想了想,我还是走到角落,把那个人偶拿了起来,然后小心清洗了上面的血迹,轻轻的将人偶放在女尸手边。   既然她这么喜欢人偶,那么,就让它一直陪着她吧。   我跟大头收拾完毕,把水盆放回水房,然后关上停尸间的灯和门,就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红衣女尸,彻底融入黑暗。   我跟大头回到告别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墙上大大的奠字条幅下面,摆放着女尸生前的黑白照片。   果然如我所想,真的是很漂亮的女孩,柳眉皓齿,笑得格外的迷人。再想想停尸间里躺的那位,真让人有种"红粉骷髅"的感觉。   乌黑的棺材周边,摆满了白色的菊花,中年男人正低头轻声跟刘姐说着什么。   看告别厅里的摆设,这家是选择了a套餐,果然是不差钱啊。   老耿看到我跟大头过来,眼前一亮,把我们拉到一边,然后低声跟我说:"菠菜,你晚上留下来加个班,陪陪美丽。"   我一愣,凭什么啊?   美丽是整容班的,我是火化班的,咱俩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好不好?真当我是新人就可劲的欺负我了?   那红衣女尸那么彪悍,殡仪馆里一个个的都是避之不及,我估摸还好我没学过化妆整容,要不然今晚肯定只留我一个人。   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我看到一边的美丽正在眼巴巴的看着我,拒绝的话就被我咽回肚子里。   美丽今年二十六岁,身材有些胖。我们这里的女孩子,特别是美丽这种一线工作的女孩子,找男朋友很困难。   不知道工作的还好,一旦知道是在殡仪馆上班,特别像美丽这种,天天给尸体整容化妆的职业,那谁心里都有疙瘩,这也是人之常情。   很少有人能够接受一双天天摸尸体脸的手来摸自己,哪怕是内部,譬如我,也难以接受。   所以美丽跟殡仪馆里好几个女孩子一样,还是单身。我刚进来那会,美丽对我很照顾,现在她这样眼巴巴的看我,实在让我没法子拒绝。   "行!"我咬着牙,答应了老耿。 卷一:殡仪馆新人 红衣女尸(4)   到了晚餐时间,我们几个一起去了餐厅。说实话,殡仪馆里荤菜很少,因为不受欢迎。在这里工作的人很少有大块吃肉的,一般都是以清淡为主。而且这里也不像外面饭馆谈笑风生,我们只是默默的吃饭,然后默默的离开。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了,等时间差不多了,我跟大头就去把红衣女尸推到整容班的冷藏室,美丽也拎着化妆工具盒进来了。   大头跟我把女尸抬到工作台上后,调头就走了,冷藏室里就只剩下我跟美丽,还有一具红衣女尸。   穿着白色大褂的美丽放下工具,一边戴着透明手套,一边轻声跟我说:"谢谢你了,菠菜。"   我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女尸的额头以下损毁并不算严重,不过额头上的大洞需要进行填充。家属对这个很在意,他们提出尽量恢复生前的模样,所以美丽今天的工作量比较大。   我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这里陪着美丽。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外面应该早就黑了,不过我在里面也看不到。   闲着无事,我就打量着这个冷藏室。冷藏室并不算大,十来个平米,墙角一个水池台,中间一个带滚轮的工作台,其它就没什么了。   我刻意不去看美丽给女尸额头做填充,只是四处看着,眼光不放过任何死角,甚至墙角淡淡的污渍我都能研究半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美丽轻声叫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走过去一看,美丽已经将女尸额头上的大洞修补好了。   美丽的技术真的很棒,现在女尸的额头除了有淡淡的缝补痕迹之外,根本看不出刚刚还有那么大的洞。   美丽轻柔的将女尸的头发分开,露出五官。然后拿起湿布。轻轻的擦拭掉女尸脸上的污血。我跟大头给她做清洗的时候,并没有接触脸部这块。   很快,女尸面部就擦拭干净,一张有些惨白,脸上有几道渗目伤痕的脸,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在给女尸化妆之前,得先把那几道伤痕修补好。美丽在那忙碌,我只能好看着。   不一会,伤痕就修补好了,美丽开始给女尸打粉底。女尸面色本就惨白,所以粉底打的并不算厚。接下来,便是给女尸描眉。   美丽拿着眉笔,仔细的在女尸的眉毛上画着。女尸的眉毛细长,看来生前也是爱化妆的,也难怪,女孩子哪个不喜欢化妆的呢?   美丽认真工作的时候,有着别样的风韵。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从事这个行业,她的年纪不算大,长的虽然不算太漂亮,但是跟丑也挂不上边,虽有些胖,但还算不错的女孩。   从事这个行业,不仅自己压抑不说,连朋友也会很少,虽然才工作没多少日子,但我已经深深感受到了这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美丽不说,我也不会去问,毕竟,我们还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   眉描好了,美丽接下来就是给女尸抹淡淡的腮红,还有给女尸抹上唇膏。唇膏并不像外面那些色彩艳丽,而是自然的水色。   这些工序虽说繁杂,不过美丽心细手快,倒是比额头的修补快多了。   我看着接近尾声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这红衣女尸也是爱美的,知道美丽这是帮她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也没捣乱,也许今天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接下来我才知道,是我想的简单了。从她穿上一身红跳楼开始,就注定了今晚不会平静!   我首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那个红色人偶不见了!   开始跟大头抬女尸来冷藏室后,我还记得很小心的把人偶放在女尸手边。对于死者很执念的东西,我们一般都会让其陪在身边。   可是现在,找不到了?   在四下搜寻一番后,徒劳无功。就在我还在纳闷的时候,一声轻笑传了过来。   "呵呵。"   我头皮一紧。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寂静的冷藏室,这个笑声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清楚!   我循声看去,笑的,是美丽。   美丽的笑声没有停,一直低头嘿嘿的笑着。   笑,还有大喊大叫,都是殡仪馆的忌讳。在尸体面前笑,那是挑衅尸体,而大喊大叫的话,会惊到尸体。   这些忌讳也许在无神论者来说,是迷信的说法,可是在我们这里,是每个人都自觉遵守的忌讳!   美丽是个老员工,不会不知道这点。   我奇怪的看着她,想知道她怎么了。   她根本不理我,先是低声呵呵的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头也慢慢抬了起来,状若疯狂。   我心里大急,这个时候告别厅里刘姐在陪客户的亲属,一会化完妆,人家还要开追悼会,然后火化拉走呢。   她这样的笑,把人家亲属惊动引过来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心急之下,我就扑了过去,用手捂住她的嘴。   她看着我,眼神冷如寒霜!   这不是美丽!   美丽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我,而且,美丽也不会在殡仪馆面对尸体的时候笑。   可是这明明就是美丽。   她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我,我的手,还是捂在她的嘴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冷藏室温度打的很低,可是我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流了下来。   美丽的嘴唇温度越来越低,我感觉自己捂着的不是嘴,而是一块冰。   我只能拿开自己的手,美丽露出笑容。一嘴的黑牙,她晚上在餐厅吃什么了?我竟然没了印象!   美丽又开始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我不得不无助的捂住耳朵。   心里只希望,告别厅的刘姐他们听到美丽的笑声找过来,至于尸体亲属来了怎么办?我管不了了,只能先保住自己。   就在我以为美丽会这么一直笑下去的时候,她居然止住了笑声,然后,向我扑了过来。   我想跑,可是我的两脚无力,根本动不了。   而且美丽的速度也太快,根本没有给我跑的时间。   她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冰冷的手! 卷一:殡仪馆新人 红衣女尸(完)   我使劲挣扎,她却越掐越紧,我颓然的发现,我的力气居然比不上她。   她的表情阴狠而决绝,看样子不掐死我决不会放手。   我不甘心,我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她的手上。可是,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拍打,她的一双手就跟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   我的眼前越来越黑,美丽那龇牙发狠的模样越来越模糊。气,也喘不过来了。   我也许要死了,我想。   意识终于离我而去,我陷入一片黑暗。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荒凉,全是光滑而冰冷的石头,远边的天色昏暗,四周渺无人烟。   我站在悬崖边上,一阵阵阴冷的风拂面而过,这时我意识到,我居然两只脚一半悬空的站在悬崖边上。   我想后退,可是身后一股力量传来,把我推下了悬崖。   我睁开眼,看到了老耿。   我的意识还在刚刚那个梦里,老耿一脸的焦急,拉着我的手臂一直摇。   "怎么了?"我的声音嘶哑,搞不清状况,因为我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那个美丽给女尸化妆的床上。   老耿看我清醒过来,松了口气。然后生气的指着我说:"你还说怎么了,起来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我莫名其妙的从床上下来,就看到美丽瘫倒在墙角,而那个女尸,则躺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老耿看我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又指点了我两下,就不管我,去掐美丽的人中。   不一会,美丽悠悠醒转,看到我后,一脸的惊恐。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那么的……怪异?   刘姐上前扶住美丽,羊蛋跟铁锤这对搭档抬起女尸,放到床上。   老耿看了我一眼,然后跟大家说:"还好岔子不算大,大家收拾一下,不能让客户亲属看到。"   大家都收拾起地上散落的化妆工具,老耿说:"菠菜,你别跟他们一起收拾,去卫生间洗个脸吧。"   洗脸?好好的我去洗什么脸?   我有些莫名奇妙,可是老耿表情很坚定,我只能听话的去洗手间,正好一阵尿急,去方便一下也好。   到了卫生间,我才知道老耿为什么叫我去洗脸。   洗漱台前半人身的镜子前,我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眉毛画的又细又长,眼睛上粘着两排眼睫毛,甚至还打着眼影,嘴上抹了艳丽的唇彩,脸上打了厚厚的粉底。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我一阵愣神,这是谁?   意识到是自己后,我就急了。   我不是变态,不会对着这么女性化的自己而沾沾自喜。   混蛋!操!   我已经顾不得殡仪馆的忌讳,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手也没停,接了水后,就拼命往脸上抹。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都感觉到自己脸上隐隐发疼,我才停住动作。   抬头看镜子,终于洗干净了。   洗干净脸,又上了个厕所,我回到冷藏室。   刘姐正抱着低声哭泣的美丽轻声安慰着。   老耿看我进来,叹了口气,说:"菠菜,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他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个的不搭理我不说,还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洗好脸了吗?尤其是美丽,看我进来,就一直回避着我。   我心里一阵委屈。   为了她,我可是被掐晕了过去,还被化了让我恶心到想吐的妆,现在他们居然这个态度!   我一阵心寒,这就是我们殡仪馆的同事?   既然老耿让我下班,我也不想再面对这样的同事,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刘姐压低的声音。   "他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然后老耿说:"算了,这个事不要提了。"   呵呵,我心里冷笑,没有回头。   外面的天气燥热,看来是要下雨了。我骑在电瓶车上,往自己家里骑去。   今天的事真的是匪夷所思,我怎么也想不透,不过美丽他们今天的态度真的伤到我了!   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遗漏了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算了,不管了,以后只做自己本分的事,再做老好人,我就是 条小狗!   第二天上班,看到我的同事一个个的表情怪异,对着我的背影指指点点。   应该是我化妆的事传到他们耳朵里了吧?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对面美丽走过来,看到我后,连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她躲我?   大头看到我,跟我打了个招呼,张张嘴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没问。   我心里冷笑,一个个的在孤立我么?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   昨天的红衣女尸,后来居然也没闹什么事,很顺当的开完追悼会,然后火化拉走了,那个老太太也是。   搞得我一阵嘀咕,难道连尸体也只知道可劲的欺负我?   时间过的很快,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期间吃饭我都是一个人去吃的,没跟他们一起。   他们也没叫我,无所谓了。   就在我干坐着等下班的时候,老耿带着大头走了过来。   走到我跟前,老耿说:"你们去出个远差,接个客户,唔,这个月加奖金。"   大头表情一僵,说:"能不能给我换个人?"   大头你这样当我的面嫌弃我真的好吗?   老耿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大头最终还是软了下来,问老耿:"算了,几点出发。"   老耿吐了口气,说:"现在。"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问我意见,呵呵,我是新人。   上了车,司机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也难怪,这都快到下班的点了,还要跑那么远,搁谁都不乐意。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下属县的一个偏远小村。其实按说那个县也有殡仪馆,我不懂为什么不直接让那个县的殡仪馆去接呢?   大头上了车就不说话。只是板着脸坐在那里。我也不主动去跟他打招呼,何必热脸去贴人家冷那啥呢?   车子里的三个人都不说话,司机只是闷头开车,我跟大头就坐在两边,各看各的风景。   这可真够远的!跑了五十多公里,终于到了县城,然后又绕了三十公里的山路,总算到了镇上。   联系了接我们的人,不一会,一个穿着蓝色帆布衣服的中年男子爬上车。 卷一:殡仪馆新人 农药女尸   他看着也就四十来岁,乱糟糟的头发,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人没到跟前那股刺鼻的烟味就先到了。   上了车,他就嘿嘿笑着给我们递烟。我们三个人都不抽烟,倒是给他省了三根香烟。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指路,车子就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继续行驶。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司机开的并不快,山路不好走,安全第一。   终于到了地方,中年人指挥司机把车子停在一边。我下车一看,两辆警车也停在这呢。   以为到地方了,谁知道中年人说还有一公里多路才到,不过前面是小路,车子走不了。   得,一会得抬着走一公里多路了,我这晚饭还没吃呢。   抱怨也没用,认命的跟着中年人的身后,一脚高一脚低的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村子了。   客户家在村子的偏西角落,屋子外面挂着几只一百瓦的灯泡,离老远就能听到哭声。   到了跟前,只见围着不少群众,都在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看热闹好像是国人的天性,到哪都少不了围观的群众。   进了屋,只见几个警察在跟主家说着什么,地上躺着一个女尸。   女尸三十来岁的样子,躺在地上,尸体有些扭曲。她的头发并不长,眼睛合的留条缝,面色铁青,嘴里跟鼻子里冒出很多的白沫。   法医戴着白色的手套,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塑料瓶子,走到一个警察跟前说:"一瓶二百五十克的敌敌畏,全都被她喝下去了,从时间推算是早上喝的。"   主家看着有些狼狈,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头发上也都是泥土。只听他哽咽着说:"昨晚上拌了几句嘴,早上起来我就去镇上帮工了,到下午回来,看门从里面锁着我就知道不好,把门撬开她已经去了。"   警察一边面无表情的听着,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说:"这样,晚上把尸体拉殡仪馆去,你们也过去,行吧?"   主家无奈的点点头,亲戚就开始打电话联系包车。   其实我心里挺不乐意的,为什么我接几趟活就没有几个寿终正寝的?就算那老太太,也把我吓的够呛,回去得问问老耿这是啥意思。   主家在接运登记表上签了名,我跟大头就戴上手套,把尸体套进黄色的尸袋,然后抬上担架。   大头在前我在后,其实我倒希望能在前面,这样只要看路就行。在后面就倒霉了,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尸袋。不过没办法,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家伙就串前头去了,果然是个贼精!   大头叫了一声:"起",我俩就稳稳的把担架抬了起来。   出了门口,我的眼角看到窗户边上主家的女儿,正呆呆的看着尸袋。才四岁的小丫头,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生离死别,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身后噼里啪啦的开始放鞭炮,主家拉着女儿的手,跟在我们身后。   亲戚们联系的车已经在路上,不过我们也不会等他们的。   山路不好走,还是晚上,大头在前面走的很慢,可悲催的是,还下雨了。   刚开始只是淋漓的小雨,不一会就变成瓢泼大雨。还有一道道闪电划过。   这时候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也不能回去避雨。就算没走远,也不可以。   哪有把尸体往回抬的?太晦气了。   看看周边,也没有躲雨的地方,大树底下那是想都不想的,天上划着闪电呢,咱可不给自己触霉头。   雨越下越大,雨水从头发上流下来,流到眼睛里,很难受,又腾不出手来擦。   主家跟他女儿一声不吱,只是默默的跟在我们后面,小姑娘没哭没闹,真是不容易。   雨幕中远的地方也看不清,看着尸袋,我倒是有些羡慕她不受雨淋。   这时,尸袋动了一下。   我们走的山路,很颠簸,所以尸袋跟着左右摇晃也是很正常的。   问题是,它是上下动的!   我想了一下,前面是尸体头部的位置?   它这是想坐起来?   大头在前面毫无察觉,我在后面看的尿都快吓出来了!   这不是形容词,本来就憋着尿,被它这一吓,尿差点飚出来。   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毕竟雨水这么大,看着也不清楚。可是这尸袋刚开始还是偶尔动一下,到后来越来越频繁,动作越来越大!   这时候我真的羡慕大头,可以走前面,啥也看不到。   主家跟他女儿低头走路,又被我身影挡掉。   所以,只有我看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助,彷徨……   在这么个夜色笼罩的山间小路上,我抬着个会动的尸袋!   想想就觉得自己够可怜的!   扔下担架跑?我能跑哪去?这荒郊野岭的,说不定比尸袋里吓人的玩意更多。   跟大头商量和他换个位置?想都不要想,不说抬起尸体不能停,就是能停,大头那么精明,会肯跟我换才怪了。   想来想去,我悲催的发现,   不管这尸体在尸袋里怎么折腾,我都得眼睁睁看着。   抬着它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就好像从天上往下倒下来一样。身上早就湿透了,粘糊糊的贴在身上很难受。   尸袋里的尸体一直挣扎,却好像怎么也坐不出来,我倒慢慢习惯了。   奇怪的是,它动作幅度那么大,大头在前面一点反应没有不说,我双手上的重量也没有增加。   如果真是个人这样折腾,我们也不会抬得这么轻松,说不定担架早就翻了。   难道只是我的幻觉吗?可前面这动来动去的尸袋,又是那么的真实。   也许,我应该抽个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了,这几次尸体抬得我都怀疑自己了。   山路越来越泥泞,还好我们有先见之明,都穿着雨靴。   要不然,这山路还真难走。   终于,看到我们车子的灯光了,我心里松了口气,看看尸袋,也不动了。   抬到车子跟前,司机早就下车,打开了后车门,我跟大头小心的把担架抬了进去。   还是车里舒服啊,哪怕跟尸体挤一辆车,也比淋雨强。   男人跟他女儿也上了车,司机连忙打开暖气,小姑娘冻的嘴唇发白,一直哆嗦。   男人感激的谢了司机,我们也脱了上衣,挤干净衣服上的水。   司机等我们都坐好后,挂档起步。   车子一震,熄火了。 卷一:殡仪馆新人 尸变?   司机又挂档,起步,还是熄火了。   连着试了几次,最后总是熄火,司机的脸上难看了。   我们的脸上也肯定也难看,我忍不住瞄了后面尸袋一眼。   她,这是不愿意走么?   司机不顾外面的瓢泼大雨,推开车门,打开引擎盖检查。   我们在车里沉闷的坐着,听着雨点打在车顶的声音。   "妈妈!"   一直闷着声不说话的小女孩突然脆生生的叫了起来。   我们被她叫的一愣,然后脸色都变了。   我不知道别人什么感觉,我反正是头皮一阵的发麻。   "别乱说。"主家训斥小女孩,声音有些发抖。   "妈妈,妈妈"   我不知道小女孩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在这个车后放着一具尸体的空间里,在这个雨夜,也许看到什么都是正常的。   主家脸色铁青,伸手想捂小女孩的嘴。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小女孩也许被她爸爸训斥的有点委屈,终于哭着把话给说全了。   我松了口气,看主家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他抱起小女孩,细声哄了起来。   "啪",司机盖上引擎盖,带着浑身的雨水坐进了车里,脸色有些发燥。   大头低声问:"没找到原因?"   司机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   这时,主家终于忍不住了,说:"你是不是手刹没拉?"   尼妹!   司机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这种低级失误也能发生,看来他真的太紧张了。   我无语的跟大头对视了一眼,这工作真的很考验心理素质啊!   夜里的山路不好走,而且还下着雨,能见度太低。   我心里估计了一下,就这速度,开到殡仪馆得要夜里十一二点,我们晚饭到现在还没吃呢。   虽然到了镇上也有饭馆营业,但就是我们车子停人家门口,估计人家也不会做我们生意。   看来只能饿着了。   雨水渐渐小了,外面呼呼的刮起风来,这就是夏天的天气,多变,跟小孩子一样。   小女孩已经被她爸爸哄好,偎在她爸爸的怀里睡觉。   主家紧紧的搂着女儿,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也没有心情聊天,各自坐着,想着自己的心思。   车子虽然开的慢,不过雨夜里路上车子少,一个多小时后,已经过了县城,路宽了起来,也好走多了。   我看主家一直坐那扭来扭去的有些奇怪,终于他忍不住了,轻声跟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停一下,我小个便。"   他不说我都忘了,我也一直憋在这呢,看大头也差不多的情况,我就拍了拍驾驶座,说:"停一下吧,大家小个便再走。"   顺便提一下,我们车上最忌讳从后面拍人肩膀,有事都是拍座椅靠背,原因相信大家都明白。   司机靠边停车,他车子还没停稳,我就拉开车门串了出去。   真是憋坏了。   一阵痛快的排泄后,感觉身体舒服多了,身上的衣服也早就差不多捂干了。   大家都下了车,主家也把小女孩哄下车,小姑娘站那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我抬头看了一下,这里是国道边上,这个点路上也没几辆车走了,就是偶尔有车路过,也是突然加速,飞驰而过。   天上只是偶尔飘几个小雨点,因为刚下了雨的缘故,感觉一阵凉爽。   我看他们还在继续,就没等他们,转身上车。   简单描述一下我们的车吧。   我们车是十一座的金杯,一二年的新车。不过除了驾驶座副驾驶座和后面一排座位,其他的都拆了。   那些空间是留给尸体的。   本来想把车子照片发上来,这样大家看的更直观,不过朋友们不喜欢看我配的照片,只能作罢。   上了车,我凑到驾驶座看了一下前面的时间。   22:30。   也就是说,从中午到现在,已经快十一个小时没吃饭了,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没办法,出远差就是会挨饿,只能忍着。   这时我听到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女尸坐了起来。   黄色尸袋扎口已经松了,女尸上半身露了出来。   她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也看着她。   她的嘴边泛起的白沫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尸袋根本困不住她,很快她就从尸袋里爬了出来,然后慢慢的向我爬来。   我知道这时候的正确选择是,逃,逃出车子。   可是我发现自己腿软,根本就动不了。   女尸冰冷的手,已经拉住我的衣领,然后一拉。   她的力气大的吓人,我被她拉的直接往后面跌去。   啪!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她的身上。   脸对脸,眼对眼。   感觉自己又想撒尿了,真后悔为什么我一个人这么早上车?更奇怪大头他们怎么还没来?   女尸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又掐?   我也挣扎起来,我可不想就这么认命。可是无济于事,她的力气太大,我大脑渐渐昏沉。   这时后车门被打开,同时大头的低吼声传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我的意识突然清醒。   大头上来一把推开我,我跌坐在车里,大口喘气。   大头面色难看,他手忙脚乱的把女尸往尸袋里塞,然后把扎口扎紧。   "怎么了?"车后面传来主家疑问的声音,他被大头挡住了,看不到。   大头一边收拾,一边回答:"扎口有些松,我同事已经扎紧了,没事。"   收拾完了,大头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他并没有看到,我是被女尸拉过去的,而且我都快被她掐晕过去了!   他难道以为,是我想对女尸想怎么样吧?   就算我再饥渴,也不到变态的程度吧?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没办法说。   因为这时候主家已经抱着他女儿上车了。   我怎么能在主家面前,说他老婆尸变了?他非大耳刮子抽我不可。   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头一来,女尸就没了反应?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事,大头阴沉着脸不吭声。   车子里一片沉寂。   终于到了殡仪馆,因为老耿体贴我们到现在也没吃饭,所以安排羊蛋他们过来,把客户抬走。   大头拉走老耿,这家伙想告我状?   我这还一肚子委屈呢!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自己憔悴的样子。   头发乱糟糟的跟稻草一样,两眼睛上的黑眼圈很重,跟国宝似的。   为什么我自从到了殡仪馆上班,就一直不顺?   为什么老耿一直安排我去接那些意外死亡的客户,而不是像羊蛋他们那样,去医院接呢?   很多疑问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我觉得自己应该去问问老耿,就算是新人,也不能这么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