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楔子 尘世中,我们肆意的享受着不属于我们的幸福,挥霍着珍贵的美好时光,纸醉金迷,歌舞升平,待到上帝要收回去这份幸福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所有的补救为时已晚。 沦落到地狱后,烈火灼烧,血池翻滚,刀山林立,万般痛楚。我们在挣扎,我们在嘶号,我们徒劳的想要爬出去,所以,这个时候的我们需要一双可以攀越的手,还有一往无前的心,否则等待我们的将是一瞬间的美好和之后更深的万劫不复。 曾几何时,我被地狱中的笑面鬼差迷惑住双眼,他们要将我变成一个与他们一样食人血肉吸人骨髓的恶魔,还好,在最后的一刻我逃离了这个无间的地狱,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要换取那心灵最后的纯净和安然,即使死亡,也是天堂。 有罪就一定会受到惩罚吗?恶魔是不是真的活在地狱?天使能开小差吗?谁规定了这个尘世的规定?我们一直被眼前的迷惑,那些流着暗红色的血,将眼睛覆盖,那些泛着恶臭的粘液,将我的嘴巴给封锁,那些悲惨的嚎叫,充斥在我的耳朵里。 摸索,黑暗中我们只能摸索, 荆棘,那些划破我的手掌,让我感受到最真实的疼痛的荆棘, 前进,悲伤踩在脚下,一往无前的前进。 苦涩的味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用最真实的舌尖去品尝,还没等到苦尽甘来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味蕾,那将是永远chenlun。 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残忍的东西,是曙光,是利刃,要么在其中快乐的跳舞,要么在最后悲惨的死去,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可是看破的没有几个。 是谁在深夜跳着绚丽的死亡舞蹈? 是谁在草菅人命非法敛财? 是谁的烦恼羁绊着他步向深渊? 是谁在隐忍着那无边的痛楚和折磨? 或许,疯子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们有兴趣听听一个幸福人的絮叨吗? ————《一个疯子的日记》 —————————————————————————————————————————————————————————————————————— 3月13日 晴 天气真好,我懒洋洋的躺在小花园的长椅上,眯着眼假寐,阳光温暖的照在我的身上,虽然只是一件薄薄的病号服,但是我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寒冷,我喜欢这种天气,墙外的世界也已经开始有了繁华的前兆,人们在躲过了这个寒冬之后开始复苏,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叫许诺,27岁,现在在这所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南方的春天很短,冬天刚过去,夏天就来了,因为短所以就显得很美,我们的医院建在这所城市的郊区,墙外已经开始传来了淡淡的青草香气,若隐若现。空气中有点小风沙在飞舞,只需一会的时间就能让阳台上,长椅上就能落下细细的一层灰尘,用手指轻轻地划过,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指尖也会变成黑色,大家都在咒骂着这该死的风沙把他们的衣服弄脏了,或者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但是这并不能妨碍我喜欢春天。 那边有几个“朋友”在小花坛上聊天,哦,准确的说是几个“病友”,爽朗的笑声和夸张的肢体动作让人忍俊不禁。看着他们在那里开心的笑,有种没心没肺的,不受拘束的味道,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让他们不开心的事,忽然我的心情也好起来。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除了每天按时打针和吃药这点让我不开心之外,其他的感觉还不错,至少没有噪杂和吵闹,另外我还认识了这几个有意思的人。 手里的笔记本是老张头送给我的,这个日记本是黑色的外皮,16K,封面用金色的染料印制了“NOTE Book”几个英文字母,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颜色,我很喜欢这个本子,因为每次我拿起它,都会有种我是读书人的感觉,从他那里我知道了原来在这里我还可以写日记的,这可真是一件好事,虽然我不知道我该写点什么,但是相对而言,我更喜欢拿着笔在上面涂涂画画,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毫无意义的从走廊的这边跑到那边,或者流着口水痴痴傻笑,然后被穿着白衣服的天使们抓去打针。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写日记,你们见过那个精神病写日记吗?没有吧,所以同为精神病人,我还是自觉的认为高他们一等。 先说一下我的第一个朋友,老张头。老张头是个很好的人,他其实不算很老,五十来岁而已,两鬓有点泛白,精神头却很好,他很照顾我这个“新人”,每次我被护士手里寒光四射的针头吓得痛哭流涕的时候,他都会安慰我,给我打气,让我配合着护士的治疗。这一个月来,也是他把他的零食分给我吃的,有果脯,瓜子,还有我最喜欢吃的香蕉,这些都是他的儿女们给他送来的。 我很羡慕他,至少有人来探望他,瞧瞧人家的儿子和女儿,也可能是儿媳妇,男的英俊挺拔,一表人才,女的容颜俏丽,肤如凝脂,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而我呢?我来这一个月了,却一个人也没有来看我,但是却有人给我按时的缴治疗费用,我问过护士们是谁在帮我教住院费,她们都说不知道,所以看着老张头的儿女们来探望他,我都会有种吃醋的感觉。有次我酸溜溜的跟他提起这件事,老张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再嘟囔着什么“老来无孝子,死时无薄棺”之类的话,我真搞不懂,天天有好吃的,老张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奇怪的是,每次老张头的子女来过后,老张头都会大发脾气,情绪变得很糟糕,然后躲到他的chuang上假寐,或者是研究他的黄历,他有一本老黄历,闲暇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翻阅,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他是在装睡呢?因为有一次我偷偷的溜到他的chuang前,发现原来他在被子里偷偷的哭,我猜想,一个老人家,这么大的岁数了,在人前哭会不好意思吧?我比他小那么多,每次打针的时候虽然很疼,但是我现在都学会不哭了,真是羞羞。 自从我上次去逗他反而被他吼了一顿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烦老张头了,特别是他的儿女来过之后的两三天,那几天老张头的眼神总是很吓人,就像是狼一样,血丝密布,无时不刻的闪着凶光,意欲择人而嗜,我真怕他把我当成兔子咬一口,虽然我是属虎的,“我不怕他,我只是怕疼而已”,我这么安慰自己。 这个时候我会找张勋玩,张勋是这里的唯一一个能让我瞧得起的家伙,他高高瘦瘦的,脸上也没有邋遢的胡须,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很漂亮,我有好几次问他要那副眼镜,但是他都不给我,说没了眼镜他看不见东西,特别是看不见书上写的字,张勋是个文化人,因为他有很多的书。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不过无聊的时候也会陪我聊天,但是他说的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话,譬如“我们为什么活着,如果死了会不会更好”“人生一世,最终的追求是什么?婚姻还是事业?”之类的混账话,我这个时候就会找个借口躲开他,上厕所或者去睡觉什么的,我最受不了别人跟我讲大道理,有的吃有的睡,没有压力和烦恼,简简单单挺好的。 前几天我一时兴起,去看他在翻什么书,他就把手里的那本书递给了我,并且问我:“你喜欢看书吗?” 我没有接过来,只是瞄了一眼书名,《追忆似水年华》,嗯,挺文雅的书名,写的也一定很不错,“谁写的?”我问道。 “马塞尔?普鲁斯特”,张勋合上书本,他习惯性的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对我说道:“很棒的一本小说哦,你有兴趣吗?我可以借给你,但是你不能把书给我折了,喜欢阅读的人,首先要学会怎样爱护书籍。” 我摇摇头:“我从不看国外的小说,而且我也没有回忆。”我说的是实话,我现在的记忆只是停留在来到这里的一个月,之前的所用东西,我全忘了,包括我的名字,后来我才从韩医生的嘴里知道了我叫“许诺”,很不错的名字,我挺喜欢的。对于记忆,虽然曾试图去唤醒它们,但是我发现这是徒劳的,对于过去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只是记不起我是谁,脑袋还有点浑浑噩噩的感觉而已,忘了便忘了吧,何必自寻烦恼?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小说”,勋有点急了,他仿佛是被激怒的公牛,嘴里呼呼的喘着气,两颊泛红,他说:“这是一本世界名著!完美的诠释了生命的真谛”。 “那又怎样?”我不为所动。 “还有哦,”张勋忽然神秘兮兮的靠近我,他的眼里有种奇怪的光芒,似迷茫,似苍凉,又像是youhuo,嘴里用一种极度低沉的,压抑的声音对我说:“晚上枕着它睡觉,不会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哦……”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云中,天色似乎一下子暗下来,一片新生的叶子飘在我的跟前,起风了。 我心中一凛,奇怪的声音?不知道是不喜欢张勋此时故作神秘的口气还是不喜欢此时压抑的气氛,我只觉得一阵烦闷,站起来冷冷的对他说:“我过去透透气,你自己在这回忆似水流年吧。” 说完后我就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那对着初春的寒风中喃喃自语。 —————————————————————————————————————————————————————————————————————— 2009年3月17日 阴 这几天睡得不是很好,或许是因为张勋给我讲的声音的事,晚上我在睡觉的时候真的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它们伴随着风吹的声音,透过窗户,仿佛是在空气中跳着华丽舞蹈的幽灵,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钻进我的耳朵,“呜~~~呜~~~”又像是频临死亡的猫咪所发出的声音,凄惨荒凉。 黑暗里的一切都在沉睡,万物寂静,我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辨别出声音的来源,但是我失败了,因为我们病房的窗帘太厚了,它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屋外所有的一切光线,黑暗吞噬着我的勇气,我不敢下chuang,只能瑟缩在我的小木chuang上,用被子把脑袋包起来,像个鸵鸟,同时在心里对自己说“睡吧睡吧,明天就好了。” 虽然努力地安慰自己,但是我还是没有睡好。 终于熬到了天亮,顶着两个可笑的熊猫眼起chuang,第一件事是先去吃药,今天是玲玲值班,一个可爱的白衣天使,长长的马尾辫,卡哇伊的鹅蛋脸,虽然她的脸上长着几个不安分的小雀斑,但是仍然无法抹杀她是个可爱女孩的事实,我有点喜欢她,别想歪了,只是单纯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没有一点aimei的成分。 她第一次给我喂药的时候,我指着她胸前写着“王玲”的小牌子偷偷问她:“我可以叫你玲玲吗?”她愣了一下,继而微笑着说:“可以啊,只要你乖乖的吃药打针,不乱跑就行。” “药苦吗?”第一次吃药的我担心的问。 “不苦,像糖豆一样。”玲玲露出调皮的笑容,两颗小虎牙闪闪发亮,她接着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对我说:“吃完了你的病就好了,然后无论是天堂或者是地狱,你都不会被别人叫做‘精神病’了,乖,快吃吧。” 于是我很开心的一边叫着她“玲玲”一边开心的把那些白色的小药丸像是吃糖豆一样吃下去,以后的日子里,我依然用“糖豆”来标榜那些小药丸,每次我吃他们的时候,我都会很幸福的想:又能吃糖豆,又能治病,疯人院真是个好地方,至于以后天堂还是地狱,随他去吧。 吃完药后我睡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药效有安眠的作用,我睡得很死很死,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做,就像是chenlun在无边无际的让我安心的黑暗里一样,醒来后就是吃午餐的时间。 今天的午餐还是骨汤,香香浓浓的一大碗,负责给我盛饭的厨师真是个有趣的人,胖胖的脸,一笑起来眼睛就眯到一起,看起来特有亲和力。他也挺照顾我的,每次看到我来了,都会很仔细很开心的将锅底那点肉渣捞给我,并且亲切的跟我打招呼:“哥们,多吃点,很快病就好了。”我冲着他感激的笑笑,说:“我很快就会好啦,到时候我请你到外面去喝汤。” 于是他的眼眯的更厉害了,说:“好啊好啊,我很期待。” 我捧着我的馒头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拿起汤勺开始享用我的午餐,这里厨师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汤可真香啊,一定是炖了好久的时间,把猪骨的骨髓和营养都给熬了出来,在初春的时候喝一碗,开胃又暖心。 就在我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向旁边的小密林走去,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是王守山。 一定是怕别人抢他的汤,所以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享用,“不如捉弄他一下,”我心里忽然起了这么个念头,太无聊的时候就该找点乐子,于是放下自己的碗,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待会吓他个半死!” 跟着王守山到了一处更加僻静的地方,那是一片阴暗的小树林,背阳无光,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猛的掉头查看四周,我慌忙藏在一堆乱草丛里,这是一堆很脏乱的草丛,脚下里面藏着各种垃圾,香肠的外包装,肮脏的卫生纸,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直斥我的鼻子,我还惊起了几只蚂蚱,它们慌不择路的跳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我无意去追逐它们,也不在乎这里催人欲吐的味道,只是在担心王守山发现我没有,如果被他发现了,那就不好玩了。 他环顾了一下,似乎没有发现我,还好还好。 只见他迅速的拿出那碗汤,放到鼻子底下闻了一下,我暗笑,刚准备冲出去吓他,他却做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他把那碗汤毫不犹豫的倒在了地上。 我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又觉得异常愤怒,这是在浪费粮食!而且还是味道那么好的骨汤!我刚想冲过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王守山却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接着双肩开始抖动,臂弯处传来一阵啜泣的声音。 他好像在哭泣。 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完全一片浆糊,我猜不透为什么他会在倒掉骨汤之后哭泣,不过我不认为他这是在倒掉食物而后悔或是难过,虽然我是个疯子,但是我不傻。又过了一会,我的膝盖开始麻木,蹲的时间太久了的原因,王守山又哭了一会后就魂不守舍的离开了,他没有发现藏在草丛中的我。 我走到他倒汤的地方,那里已经泥泞遍布,深浅不一的水痕昭示着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我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说臭不臭说香不香,那种味道我形容不出来,我又仔细的闻了一下,似乎是从地下的土里冒出来的,一群忙碌的蚂蚁快乐的在上面储备食物。 —————————————————————————————————————————————————————————————————————— 3月18日 阴 该死的天气,糟糕的乌云,一切宛如昨日,太阳还是没有出来。在这座了无生机的建筑里,如果连续两天都是同样的天气,那我会感到很憋闷,更加的无聊,继而烦躁,心中有种即将发狂的感觉,我忽然很像学学那些在走廊里踢踢踏踏奔跑的疯子,是不是跑一下就会快乐起来?但是我还没等把这个计划付诸行动,我就睡过去了,我忘了,刚才吃过药。 醒来后我茫然的趴在阳台上,老张头已经在小花园溜达了,这是他的习惯,张勋也没有闲着,他还是捧着那本外国人写的小说在津津有味的阅读,嘴里还无意识念叨着什么,我不想理他们,我知道他们也不想理我,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 忽然,一只紧握成拳头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我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要打我,愕然地抬起头,发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站在我面前,我奇怪的问他:“你是谁?你要干嘛?” “我叫疯子二号”他笑着说:“给你个好东西,拿着。”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他那脏兮兮的手往我身上促着,我不耐烦的伸出手掌,一个白色的条状物体落到了我的手上,是一支烟? “从哪来的?”我大惊,立马将那支烟紧紧的捂在手里,忘了刚才要问他“疯子一号”是谁的问题,在这里香烟可是绝对的违禁品,被逮到的话,会被关在隔离室的。 “你别管,抽就行了。”这个叫‘疯子二号’的家伙冲我挤眉弄眼的说道:“你会抽烟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忘记了。” “那就试试吧,像神仙一样的感觉呢。”说完后,他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在那拿着这皱巴巴的香烟发呆。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现在是一边抽烟一边写这篇日记,护士们都下班了,唯有一个值班的王雨留在这里,她不会出来查岗的,我知道,因为在这座到了晚上就阴森森还有怪声音的建筑里,即使是作为一个疯子的我也不会随随便便的出去溜达,据说这里晚上还有吃人的妖怪,这座疯人院已经失踪了好几个人了,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烟已经有点返潮了,吸进嘴里有种怪怪的味道,或许“疯子二号”已经把它藏了好久,可这丝毫不能影响其中那可爱的尼古丁肆意侵略我的肺,我享受着香烟带给我的快感的同时,也在忏悔:这是魔鬼,就这一次,一次,以后再也不抽了。 —————————————————————————————————————————————————————————————————————— 3月22日 晴 今天我又见到了这座疯人院的院长,一个姓梁的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他没有头发,光秃秃的脑袋肥肥的脸颊,还有个很大的啤酒肚,总是笑眯眯的跟我们打招呼,我能感觉到他从不把我们当做精神病,他总是向朋友一样亲切的拍着你的肩膀,问你今天睡得好不好或者是食堂的菜合不合口味,这里所有的人都喜欢他,我也喜欢他,虽然他穿着白大褂也没有天使的感觉,但我更喜欢把他想象成一个沦落凡间拯救我们的神。 今天午饭后他碰到了坐在花坛边的我,并且笑着问我习惯了没有?我很开心的点点头,他又说让我好好地吃药,争取早点去社会做一个有用的人,我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好像在我小时候有人这么教育过我,但是我忘了是谁了,不过既然这么多人让我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我一定要这么做。 “许诺,你还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吗?”梁院长口气温和的问我。 “不记得了,”我沉思了一会,接着痛苦的摇着脑袋,苦恼的说:“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我有点抓狂的前兆,梁院长忙对我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没关系的,其实不记得反而更好,否则为现在平添了一股烦恼。” “可我真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可怜巴巴的望着眼前面容慈祥的院长:“我以前是不是个坏人?” “不是”梁院长笑着对我说:“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你累了,你想休息一阵子,所以现在你要很好的接受治疗,然后出去接着做一个好人。” 我茫然的点点头。 “今天吃药了吗?”他又问我,见我点头,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药丸,笑着对我说:“每天按时吃药,好得更快。” 下午吃过药后我又沉睡了过去,现在的这篇日志是我躺在被窝里写的,我被几个护工抬了回来后睡了不知道有多久,醒来后现在除了指尖写字的力量,我甚至连走路都办不到,脑子也是昏昏沉沉,我要在我又昏睡过去之前写完这篇日记,我要把梁院长对我说的话全记下来,今天真是幸福的一天啊。 —————————————————————————————————————————————————————————————————————— 3月28日 晴 26号那天我跟“疯子二号”打架了。 是我先动的手,因为在我吃早饭的时候他忽然神经兮兮的问我知不知道赵艳其实是院长的老婆,哦,我先补充一下,赵艳是在这里住了好多年的一个疯婆子,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对天嚎叫或者是低头啜泣,发泄完了就跑到花坛那边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我从没见过她打理自己的头发,她也总是习惯将乱糟糟的头发敷在脸前,只有秋千荡起来的时候我才能看清她的脸,但是我对她没有太多的兴趣,我不喜欢这个女人,她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瞧不起她。 当“疯子二号”问我的时候,我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顶,耳朵里有个愤怒的声音在告诉我:“这么脏的疯婆子怎么能配得上梁院长!这么好的梁院长怎么会有个疯婆子老婆?打死丫的!”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挥拳向我眼前的神经二号的脸上击去! 他躲闪不及,鼻子上挨了我重重的一记铁拳,他反应过来后爬起来冲我开始挥拳头,砰地一声,我只觉得一股热热的液体真的从我的鼻子里流了出来,该死的,我流鼻血了,于是我也疯狂的还击,我们两个人像是摔跤手一样在地下滚来滚去,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转眼成了灰色,但是我们谁也不在乎,直到几个身强力壮的义工跑过来按住我们,接着护士们迅速的给我们注射了一针,我们才安静下来。 我听韩医生说要把我关到隔离室去,我怕极了,鼻涕眼泪瞬时流了出来,我绝望的大哭,边哭边挣扎,声嘶力竭的喊道:“是‘疯子二号’说赵艳是院长的老婆我才打他的,你们不能关我……”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一边的梁院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一会,又转头看了看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傻笑的赵艳,忽然颓废的摆摆手,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 我们两个最终都被关到了隔离室。 我瑟缩在墙角,这里没有温度,没有电灯,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我努力的蜷起身子试图让暖气慢一点流失,可是不一会的功夫,我还是被冻的嘴唇发青瑟瑟发抖。 就在我的意识慢慢模糊的时候,忽然,隔壁的隔离室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亮,我犹如见到了这个世界最美的事物,疯狂的爬过去获取这点光线,隔壁是“疯子二号”,我看见他在昏暗的火光中,慢慢的点上了一只香烟,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转过头看着我说:“要来一支吗?” 他的眼神在火机的那点微弱的光芒中显得很明亮,非常明亮,这是我来这里后好久都没有见过的那种轻灵与睿智的明亮,我茫然的从这边伸过手去,他又给我点了一只,然后递我,于是我违背了几天前信誓旦旦的食言,开始了第二次的chenlun。 贪婪的嗜取着这一点点温暖,我听到“疯子二号”在隔壁说:“你叫许诺是吧?”我点头,忽然又想到点头他也看不见,于是我又补充道:“嗯,是的。” “不要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黑暗中我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然后我听到他接着说:“我们眼中的好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当然,我们眼中的坏人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因为我们只是精神病。”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疑惑的搔搔头皮,对他说:“什么意思?” “不懂就不懂吧,永远不懂或许更好,”他叹了口气:“不到最后,我也不敢保证我已经懂了。” 我失去了跟他聊天的兴趣,暗想:你又不是张勋,你又没见看过《追忆似水年华》,你只是一个疯子,装什么哲学家。 我们最终被关了两天,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对我来说,这已是极致,这篇日志是我今天补上去的. ———————————————————————————————————————————————————————————————————— 4月1日 晴 南风 我很担心这种天气的风会把刚发芽的小草芽给折了,他们刚刚从大地母亲的肚子里分娩出来,还是弱不经风的,如果着凉了怎么办?当我把这个担心跟小乔说的时候,她笑弯了腰,用纤细的美丽的手指戳着我的脑袋说:“你是傻瓜啊?小草会怕这点风吗?它比人类都坚强,任何一个石缝都有其立锥之地,无论风吹雨淋,冰击火烧,隔年都能重新坚强的站起来,听没听过‘春风又绿江南岸’这句诗?” 我面前的这个小乔就像是三国里的那个一样美丽,柳月弯眉,樱桃小嘴,肤如凝脂,衬着她的白色护士服,有种超凡脱俗的味道。我们这里有四个护士,玲玲,王雨,柳如眉,而小乔是这里最漂亮的一个护士。 “我本来就是精神病啊”,我憨憨的冲她笑道:“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小乔一个愣神后回过味来,她俏皮的吐了吐小舌头,对我说:“刚才我还真忘了你是个病人。” 我满心欢喜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孩,因为我能从她刚才的话中听出她并没有看不起我,小乔是这所疯人院最好的护士,她的温柔体贴,即使是最狂暴的疯子也会被折服,她的笑颜如花和语气真诚,每次都能让我的心悸动。 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你只是一个疯子,一个被社会遗弃的可怜虫,你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你怎能有这种不着边际的非分之想?可是每次见到她,我的思绪还是不受控制的到处乱飞。 我想,我有点喜欢上这个单纯的小女孩了,是的,是aimei的感觉,但是我只是个疯子,她能接受我吗? 过了一会,我掏出药丸打算吃,这是韩医生给我的药,按时吃药恢复得更快,小乔忽然伸手阻挡了我一下,我疑惑的看着她,她的眼神里有挣扎和怜悯,嘴唇扇合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放开了我的手,转过头去不看我吃药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了摇头就走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愣了半天。 我一整天都在思索小乔离开时那种欲语难言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我听说今天是愚人节,“愚人指的就是我们这种人吧?”我这么问“疯子二号”,他兴奋地点点头说:“差不多,差不多,我们也是愚人的一种。”于是我就明白了,原来今天是我们的节日啊,难怪中午吃的肉馅包子。 不得不赞一下厨师的手艺,包子的口味真好,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汁水淋漓,中午吃了三个,现在还齿颊留香,可是奇怪的是:“疯子二号”和张勋都说自己没有胃口,他们没有吃饭。 —————————————————————————————————————————————————————————————————————— 4月2日 晴 睡得很香的时候被王守山吵醒了,他神秘兮兮的把我拖到小花园的角落,说要给我看好东西。 “什么东西?”我冷冷的问他,说实话,我对他没什么好感,被关在这里的人,最不济每天都有几个小时的清醒时间,这家伙却一天到晚都是疯的。 “你看这是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白色的小东西,我接到手里努力的辨别了一下,继而愤怒的甩到他的脸上,骂道:“你给我你的牙齿干嘛?太恶心人了,信不信我揍你!”说着我还冲他示威般的扬起自己的拳头。 “别打我别打我……”他条件反射一样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下,小声的嘟囔着:“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特大号的鸵鸟,把自己的脑袋藏在膝盖处,瑟瑟发抖,我忽然对他有点怜悯,叹了口气,我哄骗道:“把这颗牙齿扔到屋顶上,就会长出新的牙齿,去吧。” “可我……可楼房很高……我扔不上去。”他小声道:“太高了……” 我忽然又有点想笑,设想一下,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爷们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口气和语调,你也会笑。 “算了,”我叹口气说:“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扔到树顶上也成,找个布包起来,挂到树枝上也一样。” “好吧。”他说。 偷偷撕下一块chuang单,他郑重的包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表情像个虔诚的信徒,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现在他看起来还算是个正常人。 地点选在那棵香樟树,我们走到树下,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使劲的把布团扔上去,嘴里还说着:“愿!你的牙齿早点长出来!” 我大惊,问道:“这不是你的牙齿?” “不是啊,”他此刻的无辜表情让我惊愕不已,但是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遍体生寒,他眨眨眼睛说:“是我在包子里吃出来的。” 天!!!我吐的一塌糊涂。 ———————————————————————————————————————————————————————————————————— 正文 疯子日记2 4月4日 晴 今天我在东南边的墙角发现一个小小的狗洞,它的开发者和使用者是一只毛色原本是白色但现在却很脏的小京巴,我发现它每天的午后都会从那里挣扎着爬进来,然后小跑到我们这里的垃圾堆里找食物吃,“可怜的小家伙,它一定跟我一样,是被社会遗弃了。”我想到:“还好这里有个狗洞,还好这里有个垃圾堆,还好我们天天浪费食物,还好它不会嫌弃这是疯子们吃剩下的。” 还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还好,所以我们活了下来。 我喜欢逗它玩,喜欢它有点脏兮兮的毛发,喜欢动物那种纯净的眼睛,它每次吃饱了都会找个有太阳的地方卧下小酣一会,我就会偷偷地走到它的旁边去抚摸它,开始的时候它会很惊恐地跑掉,时间久了,也就默许了我对它的无礼行为,我曾试图找把剪刀将它身上杂乱的疙瘩毛清理掉,但是这个想法并不现实,除了冰冷的栅栏和饭盒,我们不能接触到任何的铁质工具,这是规定。 因为很久之前有一个病人在发病的时候用剪刀捅死了另一个病人,等到护工去到现场的时候,肠子已经遍地都是,其他的病人们或是尖叫或是晕厥,还有的人在疯狂的嚎叫,也试图找到一把剪刀或是水果刀来个现场解剖,如果正常人们去的晚了一点,或许这所疯人院就会变成殡仪馆,护工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平息了那场混乱,他们手持着电棍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来了那么几下,于是被击倒,愤怒的护工们又拿起那把剪刀向这场混乱的发起者的大腿上狠狠的刺了几下,直到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来才停止刺人动作。 嗜血,似乎是每个人的本能。 我给这只流浪狗起了个名字,叫“自由”,并且把我最喜欢的一个小挂件挂在它的脖子上,挂件是一个半透明的小石头,对着阳光看会发出耀眼的光芒,我忘了这个挂件是谁送给我的了,贵重与否已不重要,此刻我更希望它可以代替我好好地看一看外面的繁华世界。 “疯子二号”冷冷的看着我做完这一切,也不发表任何意见,自从几天前我们经历了那场患难与共的黑屋子事件,他似乎跟我走的近了一些,虽然他常出现在我的身边,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自言自语,他只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我转头问他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寄托情感的味道,他冷笑一下,冷冷的道:“动物的命运生来就是悲惨的,你能可怜的了这一只,能可怜所有的么?” “一只就够了,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照顾更多只。”。 “别装的跟圣人似的,”‘疯子二号’轻蔑的笑了一下:“你也不过是个凡人,你也吃肉喝血,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悲天怜人?”说完后,他接着吐了口唾沫就走了。 真是个焚琴煮鹤的家伙,我暗想道。 ———————————————————————————————————————————————————————————————————— 正文 疯子日记3 4月6日 晴 昨天疯子二号说要带我去冒险,我好奇地问他这个疯人院就这么大,到哪里去冒险呢?总不能从大门翻出去吧? “,我们不到外面,就在这所医院里逛逛,你来了这么久,知道怪声音的传说吧?想不想知道这里的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了?”‘疯子二号’神秘兮兮的跟我说:“我听说这是宝物常年不见天日而发出的悲鸣,不如我们去找找,说不定会找到宝藏呢。” “哪有什么宝藏?”我嗤之以鼻:“就这所破疯人院?” ‘疯子二号’看着我不屑一顾的样子,把脸凑过来,表情愈发的神秘了,他环顾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才压低声音悄悄对我说:“我偷偷的去档案室查过资料,我发现在六七十年代,咱们这所疯人院还是一片坟地,据说有很多达官贵人都葬在这里,陪葬品不计其数,每年都有很多人在这里见到宝贝,直到这所医院建起来,才消停了,我们也去试试运气吧。” 我被疯子二号说的心里也是蠢蠢欲动,可是理智又告诉我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个世界有很多的秘密,这座疯人院里也有太多的秘密,可是秘密也是伴随着巨大的危险的,我不敢轻易犯险。 “会不会有危险?”我用怀疑的语气问他:“万一没找到宝藏,把自己的小命贴上去就完了……” “不会的不会的,”‘疯子二号’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咱们只是随便溜达溜达,能有什么危险?” “可是晚上会有护士值班,我们出不去。” “今晚是王雨值班,”疯子二号说:“我早就注意到,王雨每到了十点,就会休息,过了十点,我们再偷偷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见我还在犹豫,‘疯子二号’有点急了,他面带不耐的说道:“去不去,去的话几晚十点在你的病房门外等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玩。” 诚然,我这段日子确实有点无聊,‘疯子二号’的提议让我感到了点点的刺激和不同,咬咬牙,我点了点头说:“去!,今晚你在我的病房门口等着我。” ‘疯子二号’大喜,他拍拍我的肩膀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兀自在那心潮澎湃。 月色很好,我躺在chuang上假寐,王连生和张勋还有老张头都睡着了,发出轻轻地鼾声,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有种莫名的期待和兴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大概这日复一日的死水生活真的把我憋坏了,‘疯子二号’的提议无异于一个能激起千层浪的石子,让我的生活有了点趣味。 “当当当,”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敲门声,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直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没错,是敲门声,轻轻地翻身下chuang,套上外衣和鞋子,我偷偷的拉开了房门,果然是‘疯子二号’站在外面。 “准备好了么?”他用眼睛瞄了一下病房里的其他几个人,轻声问道。 我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人,他们睡得很香,甚至连翻身都没有,我点点头,轻轻地掩上房门,跟着‘疯子二号’走了出来。 走廊上很暗,月色照不到这里,我有点紧张,睁大眼睛观察周围,可入目的只是一片黑暗,‘疯子二号’的身影都不是很清晰,只能支起耳朵,努力的跟着他的脚步声前进。 在空旷的楼道里,我们的脚步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晰,我担心被人听到,努力的踮起脚跟,让自己的步伐与‘疯子二号’重叠,直到我们下到一楼,穿过护士的值班室,跑到院子里,才敢大口的呼吸起来,‘疯子二号’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里有种赞赏的味道。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做侦查员的潜力,”‘疯子二号’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什么?侦查员?”我好奇的问道:“是做什么的?间谍么?” “不是间谍,”他有点哭笑不得,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跟我说:“就是警察中的一种,相当于古代的斥候。” “哦”我对什么斥候没有兴趣,只是随便应付了他一声,接着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仓库,”‘疯子二号’右手指了指远处的那座建筑说道:“那里应该不会飞人发现。”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月色皎洁,目标很清楚的就能看到,一栋破旧建筑孤零零的坐落在小水潭边,他说的仓库其实就是这所疯人院的一栋杂物房,据我所知,里面堆积的都是一些大型的笨重的仪器,没什么特别的,除非有废弃的仪器需要搬进去,否则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进去。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我有点失望,搞了半天只是一件破房子,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宝藏是被埋在南面的那片树林中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疯子二号得意的笑了起来:“杂物间里面藏着东西,一些很贵重的东西,只有放在那里才不会引人注意。” “是什么?”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疯子二号’神秘的一笑,也不再理我,径自向前走去,到了这一步我想回头又不甘心,无奈之下,只能跟上。 越是接近杂物房,杂草变越茂盛,这地方大概真的很久没人来了,蟋蟀们的叫声很欢快,还时不时有昆虫从草丛里飞出来,扑棱棱的飞向远方,我又开始紧张起来,后脖颈麻麻的,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好不容易磨蹭到杂物房的前面,一看之下,我有点泄气,杂物房的门柄上缠了几圈很粗的铁链子,链子上锈迹斑然,看样子很久没人打开过这扇门了。 折腾了半晚上的探险看样到这里就要夭折了,“怎么办?”我有点沮丧的说:“没钥匙,进不去。” ‘疯子二号’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他上前打量了一下那个锁链上的铜锁,从上衣口袋里摸索了几下,一条铁丝便出现在他的手上,他上前几步,将铁丝在锁眼里旋转了几下,“啪嗒”一声,铜锁便打开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了他半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会开锁的?这样算是犯法吧?” “忘了跟你说,我以前是开锁匠,一般的不算精密的锁都难不倒我。”‘疯子二号’随意的摆摆手说:“什么犯罪不犯罪的,里面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我们进去溜达几圈就出来了。” “可是……”我还有点犹豫,毕竟这超出了我能承受的道德底线,我总觉得像是在做贼一样。 “别可是了,走吧。”’‘疯子二号’一招手,说:“一会就出来啦。”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电,打开光源,径自走了进去。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咬牙跟着他钻了进去,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小心翼翼的跨过一些杂物,我们来到了屋子的中央,这间屋子真的很久没人打扫了,到处是蛛网,轻轻一扬手,飞扬的灰尘在手电的光柱中清晰可见。 ‘疯子二号’似乎一点都没将灰尘蛛网放在心上,他四下环顾了几眼,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一样,匆匆几步奔过去,低头观察了一会,然后冲我一招手:“过来搭把手。” 我走过去,顺着他的方向看下去,在一排机器废墟中,地板很突兀的空出了一块,有张帆布盖在上面,‘疯子二号’轻轻地抽开帆布,漫天飞舞的灰尘散尽后,两个握柄出现在眼前,他正拽着其中的一个,用眼神示意我去抓住另一个,意思是我们一起把它抬起来。 见此情景,我就是再傻,也该明白‘疯子二号’哪里是什么探险,他分明是刻意来找什么东西的。 心下起了提防,我冷冷的说:“你根本就是计算好的,你到底是来找什么的?” 见我语气冷漠,他愣了一下,沉思一会后对我说:“是的,许诺,今晚确实是我故意把你引来的,这个石板太重,我自己根本没能力把它抬起来,在这所医院里,我认识的人中唯有你心志是最纯净的,所以我把你找来帮忙,但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的,你只需帮我把这块石板抬起来就成,剩下的,我会自己解决。” 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手电的余光中,‘疯子二号’的眼神很纯净,他也同样在看着我,满色坦然,我找不到一丝异样的感觉,或许是对自己的感觉太过自信,我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帮他抬起这块石板。 石板真的很重,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挪开,打开的那一刻,一股浊气顺着黑乎乎的洞孔冲出来,直斥鼻端,我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都飘了出来,不过‘疯子二号’却全不在意,他用手电向深处照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我,问道:“你敢下去吗?” “里面有什么?”我问道:“藏着一个恶魔?” ‘疯子二号’被我逗笑了,他说:“我也不知道,或许不是一个恶魔,而是一群恶魔。” “下吧,”我暗想都到这了,不妨跟进去瞧瞧,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这个暗间不算很深,大概只有一人高度,‘疯子二号’很轻松的就跳到了下面,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这里的空气比上面更加不堪,空气中有种发霉和另外一种气味混合的味道,我抽抽鼻子,转头疑惑的问他:“这种味道,很熟悉,是什么?” “福尔马林液,”‘疯子二号’沉声答道:“不过时间久了,味道挥发了不少,再加上这里空气不流通,霉变了。” “这里怎么会有福尔马林液?是仓库么?”我打量着满屋子的瓶瓶罐罐问道:“怎么会这么多的瓶子器皿?” 这个屋子的格局很奇怪,可是怪在那里我又说不出来,四周围满了木格子架台,角落里放了一台银白色的机器,我上前几步仔细看了一下,**制冷器,屋子的最中央摆了一张木chuang,不过却没有chuang单,只是薄薄的一层木板,chuang的两边支腿上各绑了一根长木条,木棍的顶端挂了一跟灯管,不过看样子好久没用了,因为灯管上布满了灰尘。我越打量越像是一间手术室,可是我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屋子里没有做手术的仪器。 “莫非以前是间手术室?”我转头问他。 “别问了,先出去再说。”‘疯子二号’趁说话的空挡已经粗略的把这个暗间看了一遍,他低头观察了一下一个玻璃皿,面色瞬间变得有点阴沉:“先上去。” 我不明所以,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随便看一下就上去?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却没给我任何解释,提着我的衣领就把我拽到出口下方,二话不说就把我推了上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上来,我从不知道他的力气这么大。 顺着原路返回,一路无话,只是在我回病房的时候,‘疯子二号’忽然跟我说:“许诺,今晚的事别说出去。” 我点了点头,“我不傻”,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躺在chuang上很快就睡了过去,今晚很累,yiye无梦,如果不是早上看到‘疯子二号’依旧阴沉的脸,我甚至怀疑昨晚我是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思付良久,决定写下这篇日记,因为我觉得‘疯子二号’真的是一个很神秘的家伙。 —————————————————————————————————————————————————————— 正文 疯子日记4 4月10日 小雨 春天终于正式的到来了,这场淅淅沥沥的雨昭告着寒冬最后的一刻也已经退却,院子里到处弥漫着白色的雾气,从窗户望下去,宛若仙境。我不喜欢阴天,但是我却喜欢下雨,可以让人有种肆意发泄的味道,可以让人痛快的回忆以前的事,可以洗刷这个肮脏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在外面生活时的习惯吧,真好,虽然我忘记了我是谁,但是上天没有把我的习惯和本能给收回去。 病房里的家伙们都睡着了,鼾声格外的响亮,我皱了皱眉头,猜想他们不喜欢雨天,我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屋外的迷蒙,终于忍受不了它的youhuo,随便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就走了出去。 被雨水淋在身上的感觉很好,粘粘的,冰冰的,我的头发好久没有打理了,有点长,所以雨水肆意的让我的湿发黏在脸颊上,挡住了我的视线,可我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快乐的笑着,兴起时还会从花坛上跳上去然后再跳下来,张开双臂,闭着眼睛,我终于体会到了疯子们奔跑的快乐。 像飞翔一样。 没有人愿意被淋得一身水,特别是这种还很寒冷的天气,他们被我的笑声吵醒后,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我并且对我指指点点,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是个神经病,最重要的是:这个雨天,这个小花园,此时只属于我一个人。 不一会的功夫,小乔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冲进雨里,死活非要把我拽回病房,我反抗不了,因为她是小乔。 到了没有雨水眷顾的走廊,小乔一边给我擦头发一边说:“许诺,你这样对身体不好,会生病的。”见我只是傻傻的笑,她接着说:“你的病是属于典型的器质性精神障碍,许诺,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我开始有了兴趣,于是专心的听小乔给我解答我心中的疑惑,这个时候韩医生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冷冷的看着小乔,小乔似乎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说了几句快回病房休息之类的话,就神色慌张的走了,我没理韩医生,我知道就算我问他,他也不会回答我的,韩医生永远板着一张扑克脸,我常常怀疑即使他捡到一百万,是不是也是这种神色。 兴冲冲的跑回病房,问张勋:“你知道什么是‘器质性精神障碍’吗?我得的就是这种病,小乔说,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摇了摇头,然后重新将目光转移到他手里的书上,毫无意外,还是那本《追忆似水流年》。 我有点失望,张勋是这里学识最渊博的一个人,他都不知道的话,那我的病肯定很难治。 ———————————————————————————————————————————————————————————————————— 正文 疯子日记5 4月11日 小雨 今天有件令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到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我还是像昨天一样冒着雨在花园里玩,我幻想着待会小乔再把我拉进去,然后我就有机会跟她打听我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先是在走廊里看了我一会,似乎是在犹豫,最后还是跟昨天一样试图把我拽进去,我挣扎了几下,我知道,我越是表现得不正常,小乔告诉我的或许就会更多,别意外,我虽然是个精神病,但是我不想做个连自己是什么病都不知道的精神病。 就在我们拉扯的时候,一个物体毫无征兆的从我们的前上方落了下来。 “砰”的一声,吓了我们一跳,我先是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是哪个窗户掉下来的东西,就见到四楼的靠近楼道的那扇窗口边有个白色的身影闪了一下,接着就不见了,这个时候我又听到了小巧声嘶力竭的尖叫声,眼光转到地下,愕然发现,是一个人躺在我们的前面。 他穿着白色的外套,不过此时已经被雨水和血给染得不见原色了,面部朝下,裂开的脑壳里,温热的脑浆在雨水的淋落下,蒸腾的雾气很快消散不见,地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但是很快又被雨水稀释,慢慢变成小溪,流进了下水道,消失不见。 他的四肢无意识的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毫无意外,他死了。 小乔呆立半响,才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之后,还没等她说话,就转过头来开始呕吐,我茫然的看着小乔,从她手里拿过手机跟对方通话,我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什么事”之后,我便回答道:“死了。” “你是谁?谁死了?说清楚点。”一个深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我是许诺,我看到有个人跳楼死了。”奇怪的是,我此时的思路异常清晰,我觉得对方的声音很熟悉,但是我又想不出是谁,于是我又问他:“你是谁?警察吗?” “嘟嘟……”对方挂了电话。 小乔还在吐,今天的早餐连同昨晚的晚餐,统统贡献给了小花园里的那棵香樟树,最后绿色的苦胆水都给吐了出来,我手足无措的想去拍拍她的肩膀,谁知她反手打开了我的手,接着就失魂落魄的跑了。 不一会的功夫,门口传来了警笛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声音,我不太喜欢这种压迫性极强的声音,缩缩肩膀,刚想避开,只见几个警察同志已经跑到了我的跟前,这个时候,院长也从楼内跑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他的肚腩上下一跳一跳的,像个袋鼠爸爸,我想如果不是有具尸体摆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当场笑出来的。 几个穿白衣服的医生走到那个人的跟前,用手试了一下他的鼻息,转头对警察们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这个人没救了。警察们先是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把他翻了过来,他的面貌映入我眼前的那一刹那,我惊讶的几乎叫了出来。 竟然是韩医生! 院长的脸色很难看,他愤怒的用手挠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神色中有种说不出的愕然和焦急,警察开始把我叫到一边问当时情况,我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别问了,他只是个神经病。”最后还是站在一边院长替我解了围。 我们在雨中被盘问了一个小时,最后韩医生被车拉走了。 “快点回去休息吧。”院长疲惫的跟我说道:“下雨天不准出来乱跑。” 我想我能原谅他的坏口气,毕竟死了一个下属。身心俱疲的栽到了我的小木chuang上,湿湿的衣服贴住我滚烫的身体,脑子里只觉得一阵混乱,反反复复的只是重放着韩医生自由落体的那一刻,我们都在这个雨天享受到了飞翔的滋味,不同的是,韩医生去了天堂,而我却留在地狱。 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前,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在四楼看到的那个人影,会是谁呢? —————————————————————————————————————————————————————————————————————— 正文 疯子日记6 4月12日 小雨 我做了yiye的噩梦,梦里的韩医生在掉到地下后,他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试图把已经流到地上的,那些脏乱不堪混合着雨水的白色粘稠物重新装到自己已经裂开的脑壳中,可是从上面塞进去了却又从嘴巴里流出来,并且用枯萎的手指试图抓住我,嘴巴一开一合的说着我听不到的话,即使是在梦中,我还是真实的闻到了那种腥腥臭臭的味道,我惊恐的想要大叫,可是声带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想要逃跑,腿脚也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满面血污的韩医生一步一步的靠近我。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一点一点的用力,没有空气填充我的肺,视线渐渐模糊…… 大汗淋漓的醒来,病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我倾听了一会,出了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之外,确定再没有怪声音才敢下chuang开灯,这已经是我今晚第三次被惊醒了,同样的梦境,一样的惊悚。 跑到洗漱间用凉水胡乱的抹了把脸,我开始写这篇日记,昨天有些东西我必须记下来,因为我发现最近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不知道到了最后我会不会连我的样子都忘掉。 四楼的那个影子一直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疑惑,我想要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但是从韩医生落下来的角度来看,他垂直的正上方就是四楼的那一排窗户,一二三楼都是紧闭的,五楼是存放各种器材的地方,一般没有人会去哪里,也就是说,韩医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从四楼掉下来的,如此推断,韩医生的坠楼如果不是自杀,那绝对与那个白色的身影脱不了干系。 现在只能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了。 不知什么时候,病房里的几个家伙们都醒了,他们漠然的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张勋重新翻开他的书,装作认真的样子开始看,但是半个小时了我没见他翻过一页,老张头倚在枕头上开始咳嗽,哦,还有另一个人,我几乎忘了在我的日记中把他写进去,他叫王连生,据说之前是个画家,不过他画了一辈子的画,还是籍籍无名,最后的画店也被一把不知名的火给付之一炬,没了支撑,人就疯了。 王连生的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太执着也未必是好事,他太执着,所以现在只能住在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执着的地方,这就是命运。 病房里的四个人都在想事情,此刻安静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除了老张头偶尔会咳嗽几声。虽然我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只是个精神病,但是我的好奇心还是很大,我想他们几个也跟我一样,这所诡异的疯人院,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疯子二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的病房,他或许是看出我的脸色不太好,径直走到我的窗前,坐在了我的身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我有点惊讶,‘疯子二号’一直都是一个最彻底的疯子,他还会安慰人? —————————————————————————————————————————————————————————————————————— 正文 疯子日记7 4月14日 晴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片小树林,我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以前是不敢自己单独过来,因为这片树林里总是给我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的是叶子腐烂的味道和垃圾的臭气。 今天我吃完早饭,打算到小花园散散心,韩医生死的样子我至今不能忘怀,走到他落下的那块石板,发现那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痕迹,脑浆和血液都被冲刷干净了,可是我忽然从腹中泛出一股酸水,眼睛也泛出泪水,快步的离开那里,深吸几口气才把这股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花园里的每个人看我的样子都很奇怪,又或许是我的错觉,似乎跟他们隔了好远好远,他们的喧闹让我极端的不适,“或许花园不是个好地方,”我这么想着,又低头向前闷走去。 当我闻到新竹清香的时候,抬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小树林的中央地带,树林里阳光难及,虽然林外面阳光普照,可林中还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置身其中,连自己都觉得不真实。我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继续向前走,上次王守山在林中的诡异表现让我心中有点疙瘩,护士们也叮嘱过我,不要来这片小树林玩,小乔还吓唬我说这里面有魔鬼,想到这里,我刚要退去,却忽然在林中传来一阵轻轻地沙沙声。 我可以肯定这不是风吹竹叶或者什么小动物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很有规律,当是人为。一时好奇心起,我忘记了他们对我忠告,轻轻举步挪了过去。 又走了一段路程,我惊讶的发现这个地方被称作小树林或许不是很恰当,树林所覆盖的范围和浓密超出了我的想象,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已经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我暗自盘算了一下,大概走了快要一百米了,或许我以前见到的,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而已。 支起耳朵,接着寻找刚才声音的来源,它是从一株榕树后面传来的,那株榕树很大,枝叶茂盛,枝条上生长的气生根,向下伸入土壤,宛若巨蟒,我有点紧张,心跳开始加速,躲在一丛罗汉松的后面,仔细的辨认这是什么声音。 声音很奇怪,仔细的辨认一下,似乎是有人在徙着鞋在走,声音很轻很慢,却极有规律,我开始猜想,谁会在这里思考或是玩耍?某个迷路的疯子?我狐疑的看着看着榕树,盼望他能漏一下身形,让我看清他是谁。 他似乎在跟我捉迷藏,脚步不停,却始终躲在树后。 两条腿又开始发麻,感觉像松针在腿上一下一下的扎着,虽不是很疼痛,却也不舒服,无奈之下我打算用手支着上身,换一下姿势,不料触手处一片腻滑,还透着冰凉的气息,我不由自主的惊叫了一声,以为按到了蛇的身上,迅速起身甩手,打算把它甩出去,只听“呱呱”几声,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青蛙从我刚才放手的地方跳了出去。 “原来是一只树蛙,不是蛇。”我吁了口气,马上又大叫糟糕,我刚才的惊叫一定被发现了,抬头看看榕树,树后面的身影终于露了出来。 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顿时惊叫出来:“怎么是你!” 竟然是护士王雨。 王雨也面带惊讶,似乎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她上前几步问道:“许诺,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散步的,”看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我也放下心来,王雨是一个很优秀的护士,待人温和,又是也很风趣,让人不觉得是一个很闷的人,病人们都很喜欢她,我看着她右手捏着一支镊子,而左手手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子,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便好奇的问她:“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在收集什么东西吗?” “是一些小昆虫,蛉,白蚁什么的,”她或许是看出我的好奇,微微一笑,把瓶子递到了我的眼前。 瓶子里有几只白蚁和另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昆虫在挣扎,它们徒劳的想要爬出滑溜无比的玻璃瓶子,可每次都摔了下去,“他们是做什么用的?”我好奇地问道。 “可以作药用,有的偏方需要白蚁做药引,”王雨说:“我没事的时候就来抓它们,还可以顺便客串啄木鸟帮大树抓虫子。”说完她嘻嘻笑了出来。 我也干笑了几声,她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回去吧,”王雨对我说:“这片树林虽然没什么危险,但也不适合常来,你回病房休息吧。” 我点点头,刚走了几步,我听到王雨在我身后说:“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说出去哦。” 我 答应了一声,就出了小树林。 林外的阳光比刚才更加的明媚,我仰头看了看太阳,刺眼的光线射的我的眼睛眯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心里那股阴霾总算去了七七八八。 活着真好。 ———————————————————————————————————— 正文 疯子日记8 4月15日 晴 原来,那天跟我通话的人是院长,他今天在小花园找到了正在晒太阳的我,又问了我一遍当时的情况,我如实跟他说了,他的表情很悲伤,韩医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听说,当年韩医生毕业的时候没有工作,是院长给他了这份工作,后来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工作中,院长都特别的照顾这个年轻人,韩医生一直亲切的称呼院长为“老师”,如今韩医生命归地府,我想除了他的家人,最悲伤的就应该属院长了。 “许诺,你看清当时站在窗口边的那个人是谁了吗?”,我们闲谈了一会后,院长问我。 “我没看清,”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白影闪得太快,没看清面目,再说了我也不敢保证那就是凶手,于是摇了摇头说:“只是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他听到我的回答显得很失望,我有点不好意思,没帮上院长的忙,继而转了一下话题,好奇的问道:“会不会是自杀?” “可他没理由自杀啊,”院长苦恼的挠着自己脑袋,使本就不多的头发现在显得更少,这是他的习惯,每次遇到难题的时候,他都会这样,虐待了一会自己的脑门,他又接着说:“他的事业也算是有成了,有妻有子,无病无忧的,他是一名精神科大夫,自己的精神状态自己应该最清楚,所以,他肯定不会自杀。”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只是把小乔吓坏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她是个护士,生死见得多了。”院长摆摆手:“只是忽然间见到同事在她面前这么悲惨的死去,她一时接受不了而已,我批了她一个月的假,很快就会回来了。” “哦”我木木的回应道,没有听到小乔的更多信息,我有点失望。 院长忽然饶有兴趣的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毛毛的,他忽然说:“你喜欢小乔?” “没有没有……”我连忙摇头,语无伦次的辩解道:“在这里她很照顾我,她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担心她而已。” “呵呵呵……”院长爽朗的笑了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喜欢就是喜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不过许诺你要先治好自己的病,那个时候你才能追求人家,知道吗?” 我冲院长感激的点点头,心里有点感动,我一直怕别人说我是个神经病,只有院长一直把我们当做正常人来看。 +—————————————————————————————————————————————————————————————————————— 正文 疯子日记9 4月19日 晴 这几天王连生的身体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从前天开始,他就整天的躺在chuang上,一动不动的像是个死人,我们病房几个人发现后,开始还以为他是感冒,护士来给他打了几针,可效果不甚明显,今天他的脸上就开始慢慢的出现一些红色的痘痘,大概有红豆那么大小,我们有点害怕,难道是荨麻疹? “不应该是荨麻疹,”张勋说:“我记得荨麻疹患者常不定时地在身上、脸上或四肢发出一块块红肿且很痒的皮疹块,常常越抓越痒,越抓越肿,而且发作次数从每天数次到数天一次不等。王连生却没有这种症状,他只是起了红痘痘,会不会是什么别的病?”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王连生,轻声问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王连生艰难的翻了一下身子,他勉强的笑笑:“浑身难受,想吐,头晕。” 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不是很烫,也不像是伤风感冒的症状,转头看看老张头和张勋,他们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要不然再去找医生来看看吧。”老张头提议道。 “只能这样了。”我走出去,敲了敲医生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大概也就二十岁多点,一袭干净的医生服,清爽简单的短头发,鼻梁上戴了一副眼镜,这个人我从没在这所医院见到过,如果所料不错,他应该是新来的医生。 “你有什么事吗?”他语气温和的问道。 “你好,”我有点紧张,一种面对陌生人的紧张和不安,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我们病房有个人不太舒服,你能去看一下吗?” “可以,你等我一下,我拿上工具。”他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局促,友善的笑了一下,转头找到医务箱,走到我跟前冲我扬了一下头,示意我带路。 在路上,我得知了这名新来医生的名字,巧的是,他也姓韩,叫韩军,刚从医科院毕业,学的是精神科,毕业后来这里实习。我对他有点好感,一路上他都是一副温言相向的样子,不像另外一个韩医生那样的冰冷不易近人。 到了病房,他先是给王连生测了一下体温和脉搏,又翻起他的眼帘看了看,忙活了半天,最后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跟我们说:“他没病啊?” “没病?”我们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怎么可能? “可是他脸上的红疹怎么回事?”张勋问道:“会不会是什么传染病?” “不是传染病,”韩军医生轻轻笑了出来:“只是食物过敏而已,注意饮食,这几天不要让他吃些海鲜之类的食物,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说没有大碍,我们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的送走韩医生,我们重新回到病房,病chuang上王连生的状态似乎更加严重了,呼吸也急促了很多,我们开始考虑最近几天吃的什么东西,可是我们为什么却一点状况也没有呢? ————————————————————————————————————————————————————————————————————— 正文 疯子日记10 4月27日 阴 赵艳又发病了。 她赤着脚在小花园里一边疯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哭泣,嘴里还喊着“夏夏”“夏夏……”她的病号衣被泥泞的土地给染得白一块黑一块的,几个护工试图上去抓住她打针,但是她挣扎的很厉害,有人靠近她,她就会疯狂的咬人,已经有一个护工被她咬伤了,我有点奇怪,为什么那几个护工看起来像是不太敢对她过多的使用蛮力。 忽然想起“疯子二号”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赵艳是院长以前的老婆……”,心里忽然动了一下,我偷偷的从窗口探出头,看见院长正一脸无奈的站在一边。 他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高高在上上藐视众生的神,嗯,在这里,他真的就是神。 “她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疯子二号”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毫无头绪的的一句话却把我惊住了。 “你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他一遍,他只是摇摇头走了。 “疯子!”我冲着他的背影小声地骂道。 这个时候赵艳终于安静下来,或许是累了,她坐在那株香樟树下,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仔细听来,好像是:“天上的云雀飞啊飞,地下的情郎追啊追,我们此生共相守啊,谁料心里藏着鬼……两人终成百年好啊,生个娃娃她像谁?你的鼻子我的嘴啊,如今真的变成鬼……”声音飘渺的像是羽毛,飘啊摇啊的飞在这个小院子里,几个义工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院长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他上前几步,拿下了一个义工手里的注射器,轻轻的向赵艳扎去。 赵艳似乎没有感觉到被针扎的疼痛,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男人,慢慢的嘴角溢出一个凄美的笑容,然后她睡了过去,针管里的药,是平时的双倍剂量。院长一把将注射器甩了出去,他转过头用无比悲伤的语气对几个义工说:“帮忙把她抬回去吧,王雨,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王雨点了点头,连同几个护工,一起把赵艳扶走了。 我忽然觉得赵艳刚才唱的歌很有意思。 “天上的云雀飞啊飞,地下的情郎追啊追,我们此生共相守啊,谁料心里藏着鬼……两人终成百年好啊,生个娃娃她像谁?你的鼻子我的嘴啊,如今真的变成鬼……” 我们在挣扎,我们在追忆,那些美好的,丑恶的,那些刻骨铭心的,那些让我们心力交瘁的东西,任何力量,都敌不过一支镇定剂。 我忽然很庆幸自己失忆了,但愿我永远都失忆,那就永远也不用尝试那种马上就与世界隔绝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