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圣女身份 夕阳西下。 一叶扁舟倘佯于湛青的洛水之中,飘过座座浮着青碧色烟霞的山峰,路过行行已经染上了白色的树,向着碧水深处的一个小岛而来。 狭窄的船头,静静坐着一个褐色麻布衣衫的男子,似乎怔怔的出神。他的脸上,一条深且极长的浅粉色刀疤,自左眼蜿蜒而下,一路到了右侧脖颈,在青碧白雾之中的暮色里,显得尤为骇人。 只是,那一双清明温煦的眼中,却是干净的毫无一丝的杂质,在望见那影影绰绰的几间屋子时,那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更是泛起了一波波的似水柔情,轻易的,就将那眼中的隐忧盖了过去。 “爹爹……”清脆悦耳的声音,似极了泉水叮咚,褐衣男子还未在岸上站稳,一个小小的身影已是飞快的扑入了他的怀中,“爹爹,爹爹”叫的欢畅。 崔易之眼里泛起了笑意,连带着他脸上的刀疤,都温柔的开始颤抖起来,“嘿,爹的乖女儿,这些天,可有想爹爹啊。” 小女孩在他怀里,小小的撑起了脑袋,一双清亮的眸子,晶莹璀璨的能通天上的星辰可比,她支着小手,在崔易之身上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直至他快要忍不住大笑着出声时,她才正经八百的,朗声道,“想。”逗的崔易之仰头大笑了起来。空气中透着些许淡淡的清香,微风轻抚,撩拨的人的心,丝丝畅暖。竟是无处,不透出满满如暖春般的气息。 “瞧你们俩父女,才几个时辰不见,就这般粘在一起。”莫夕颜俏生生的立在竹屋门口,含笑温柔的看着他们,虽是薄嗔着开口,然那眼中的笑意,微抿的唇角,无不在昭示着她满心的幸福。 崔易之逗弄着怀中的女孩,在她精巧的鼻子上轻轻一捏,偷眼看了妻子一眼,转而对着女儿,露出一脸的担忧表情,低低调笑着,“慕染,怎么办才好呢,你娘吃醋咯。” 慕染亦是随同着崔易之嘻嘻笑着侧过头来,清澈的水眸,斜睨着在灯晕之下的莫夕颜,委屈的一扁嘴,“娘亲一吃醋,不给慕染饭吃,慕染会饿的。” 莫夕颜被他们逗的眉眼弯弯,一个劲的捂着嘴笑,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她才忍不住冲着他们父女一撇嘴,半是嗔怪半是威胁道,“快些进来吃饭了,再不进来,就都让你们饿肚子。” “哎呦,夫人之命,我们哪敢不从啊。”崔易之用胡子扎拉的下巴大笑着拱拱慕染粉嫩的小脸,不顾她撅起了小嘴抗议一番,已是半托着她兴冲冲的跟在妻子身后跑进了屋。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虽是简单的菜蔬,却让人吃的莫名欢愉,待用过晚饭后,崔易之便打发了女儿去睡,夕颜见他哄着慕染睡觉,似乎心里有事的模样,不由得在堂前亮了灯烛,细心的替他缝补衣衫,亦是耐心等待。 “怎么还没睡?”崔易之见着堂前的灯光,不由讶异的一挑眉,他本就是个英俊的男子,脸上的那道疤痕,似乎并没有给他的容貌带来过大的影响。 “易之,你有事瞒着我?”夕颜小心的放下手中的针线,晕黄的灯光,在她粗鄙的白衣之上,染上略带着金色的丝边,朦胧之下,更添着一丝魅惑。 崔易之无奈的将脸别向它处,眼中残留的幸福暖意在一点点消退,转而浮上一抹清冷,“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他顿了一顿,才小声的开口道,“宫碧君,她下山了。” 尚自拿捏在手中的针忽地一颤,继而手上莫名的一疼,夕颜怔愣的低头,才发现针已将手指戳了一下,已经粗糙的不见柔滑的手指之上,慢慢的沁出血珠,却在转瞬之间凝成了一粒饱满,她怔愣的盯着这一滴血,无意识的轻声呢喃,“她,怎么会下山来。” “夕颜,你怎么了?”崔易之猛然间见着她手指上那一粒凝聚着不落的血珠,不由惊的快步上前,将她的手指一把抓了便放在嘴里吸吮,“不用怕她,有我在。” “易之?”夕颜双眼濡湿,晶莹之中饱含着无限的情意,另一只手怔怔的想要去抚上他面颊处那狰狞的刀疤时,却被那忽然间响起的声音惊的浑身一颤,整个身子几乎都要无力的瘫软下去。 “好一对痴情的狗男女。”尖利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怨恨与愤毒,透过呢喃的清风,传入两人耳中,那话语之中,凄楚,怨毒,疯狂,一丝一毫都没有漏下。 两个人的身子齐齐一震,崔易之飞快的将夕颜揽在怀里,一只手小心的抚着她的肩,无声宽慰着,眼中的温润及清澈忧虑已在刹那间凝聚,震怒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宫碧君,你来做什么?” 紧闭的房门,被一股大力骤然间震开好许,晕黄灯下,青竹屋畔,紫衣妖娆的美人,盈盈的俏立一处,风扬处,三千青丝蓦地飞舞,连带着心中的怨恨与愤怒,直直的朝着屋中的两人而去。 崔易之抱着夕颜慌忙的后退几步,一时间,脸上的刀疤都止不住抖动起来,“宫碧君,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紫衣的美人一挑秀眉,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如萃了冰魄一般,叫人从心里寒起,冷彻了心扉,“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堂堂一个冥衣宫的宫主,不顾女儿的娇羞,一路跟着你去皇城,下江南,结果却是什么,是你娶了这个女人,连着又躲了我七年。” 崔易之默然无语,当年宫碧君的心思,旁人看的清楚,他亦不是傻子,那般骄傲美丽的女子,对着他痴缠不休他又怎会不明白,只是,心里已经放了一个夕颜,却再也放不得旁人。 “碧君,我当日已说的清清楚楚,易之只把你当作是妹妹,你知道……”夕颜在他怀里不住的颤抖着,一张清丽的容颜早已是变成煞白一片,崔易之以为她是害怕,不由慌忙的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微垂的头顶着她的额,那样一个温馨柔和的角度,竟是要叫人嫉妒的发狂。 “够了!”宫碧君愤怒的尖叫出声,修长的中指直直指向夕颜,绝美的脸上,一片狰狞,“崔易之,你可知道她是谁?” 夕颜的身子忽然间抖的更加的厉害,美丽的唇已是忍不住哆嗦起来。惊疑之下,他不由的将妻子紧紧的嵌入自己的胸膛之处,对着宫碧君怒目而视,“你到底要说什么?” “若是我说……”宫碧君冷冷一笑,对夕颜蓦然间望向她的哀求目光视而不见,已是讥诮着开口,“这个女人,你以为她是什么女子?温和娴淑,柔情似水如一张白纸般宁洁,她的身份,你难道从不怀疑?” 崔易之不易察觉的皱皱眉,并不开口,只是抱着夕颜的手刹那间一僵。 “靖安王朝信奉莲神,每十年便会在王朝内选取身上带有莲花清香血的女子作为圣女,那女子身上亦会出现莲花烙印,世人皆称为,莲烙女。”宫碧君在刹那间巧笑嫣然,眉目流转间,带着别样怨恨嘲讽的笑意,“是不是,莫夕颜,莫圣女?”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诅咒 “圣女?”崔易之的脸瞬时已是变了颜色,眼中的愤怒已是叫那一丝疑惑震惊所代替,他怔愣着低头,看向在自己怀里哭的浑身轻颤的妻子,颤颤的道,“夕颜,她说的可是真的?” “崔易之,她一直都在骗你,一个睡在你枕边七年之久的女人,夜夜都在说谎骗你。”宫碧君痴痴的看着他的脸,怅惘的伸出手去,“易之,这世上,只有碧君,才不会骗你,才一直会爱着你……” 然而,崔易之听而不闻,一双干净的眸子只是一眨也不眨的看定莫夕颜,声音之中的轻颤已接近崩溃,“这些年来,你一直都瞒着我,你骗我?难道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是假的么?” “不,易之……”夕颜慌的抬手抚上他那长长的刀疤,已近粗糙的手指不住的细细摩挲,颤颤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恐慌,“除了这件事,夕颜从未骗过你,爱你是真,愿意为你放弃一切也是真,易之,你要信我,你可信我?” 干净的眼眸,含泪的两剪秋瞳怔然对视,只一瞬,便从各自的眼里,看尽了那所谓的天荒地老,那样深情对视的眼眸,一丝丝的情意,温暖和煦如春风般,似乎要吹散了人心头的阴霾,然而在宫碧君眼里,却是那样的刺眼。 凄厉的一声长叫,宫碧君的身子已是如箭一般朝着两人疾射而去,“贱人,你去死吧!” 那两人均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如今亦是情深意动之时,眼中痴深还未褪尽,一把细如柳枝的青丝剑已然透过夕颜的背,直直插入了温软的身躯。夕颜微微一颤,唇上莫名的耀开此生再难见着的娇美笑靥,巧笑倩兮,眉目流转间,光彩四溢,“易之……” “夕颜?”崔易之一声凄厉的惨呼,双手颤抖着抚上她苍白的容颜,却每每都似是抚不够那般。夕颜嘴角之处逸出的点点红色斑澜,透着一抹淡淡的莲花清香不住的四溢,转瞬间这空气中就已是一片莲香,那血不住的滴洒在白衣上,恍如皑皑白雪之中那不畏严寒,傲然而现的红梅。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已经被堂前这般激烈的争闹所惊醒,慕染揉捏着惺忪的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娘亲苍白的面孔,及着嘴角处,绽放开来的一抹血花。慕染快步的跑向夕颜,小手不住的拍打着她的脸,已是惊慌的落了泪,“呜呜,娘亲,你怎么了,慕染不要你有事,不要……” 夕颜眼中神采涣散,乍然听闻慕染的哭声,已是费力的伸出了手,染了血的手指颤颤的,只来得及抚上她的右额,就已是无力的下垂,“慕染,乖,不哭啊……”她看着慕染白皙的额上,带着一抹自己的鲜血,不由心慌惊恐的侧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宫碧君,她的双手,此时正把玩着一样事物,见着夕颜苍白的脸,蓦地诡异一笑,“你的女儿,我不会放过。” “宫碧君,你这狠毒的女人。”崔易之心中残存的一丝歉疚也已经荡然无存,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怨恨,“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幸福,为什么?” “易之,没了她,我也能让你幸福……”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绝望的神色,却像是一把尖刀,不住的在剜着她心头的肉,细细碎碎的痛苦,连带着她的心,亦是要千疮百孔。 “坏女人,你是坏人……”慕染小脸煞白,明明满心的惊恐,然而见着父母的模样,却还是愤怒的冲向了宫碧君,崔易之伸手阻拦不及,下一刻,就已见着心爱的女儿,小小的身子直直的向着屋外横纵开去。 “慕染……”崔易之的惊呼混带着夕颜虚软的无力传来,只叫风一荡,便萧然而逝。 “宫碧君,我恨你,我恨你……”怀中夕颜的身子越来越的冰凉,如今,女儿亦是叫她一下子打飞了出去,本是一个温温和和,儒雅谦和之人,却见着这般阴狠毒辣的女人,当真是叫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易之,你,你恨我?”宫碧君的身子不住的倒退着,紫衣包裹下的身躯不住的颤动着,她的几缕发丝粘在嘴角,却只能更叫人觉察出她此时眼中的空洞,“易之,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爱上我?” 崔易之猛地将怀中奄奄一息的夕颜抱的更紧了一些,像是要深入骨血那般的疯狂,“我崔易之今生今生,下生下世,爱的人,只有莫夕颜一个,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再不会有其他人。” “生生世世么?”她怔怔的开口,手上蓦地青丝飞绕,混合着宫碧君尖利的嘶叫,铺天盖地而来,“要怎样,你才会爱我,要怎么样,崔易之,你才会爱我?” 然而,崔易之却只是满目深情的注视着气若游丝的妻子,喃喃着开口,“夕颜,易之爱你,想要生生世世。”夕颜的眼几乎已经不能再睁开分毫,靠在他怀里的身子,亦是在渐渐僵硬,“纵然沧海桑田,夕颜,也绝不要,忘记你……”她的声音,轻微的已是宛若花蕊上卷起的风,崔易之将头紧紧埋在她的发间,并未听见。却是在心里,默默的做了拼死的打算。 “啊……”那如海般的青色丝线忽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的将两人包裹在了一起,起先还能隐约的见着那两个纠缠的身影,然而,才不过一瞬的功夫,就已是密密麻麻的,只能见着一个泛着黯淡青色的茧。 这个世界,已叫一层情丝两厢遮掩,他们在里面延续他们的生生世世,她在外面享受绝望的孤独,宫碧君踉跄着转身,看也未再看俯倒在地上未醒的慕染,一脸的痴傻,“你爱她,却不知,我已追逐了你的脚步有十多年之久,你们有生生世世的誓言,可我还有什么?崔易之,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爱上我?” 手无意识的一扬,一道凌厉的金黄光芒便轰然袭向那两三间的竹屋,只不消片刻,那火势已然飞快的盛起,火光盈盈冲天,照亮了天际之处,更是映红了一片碧澄澄的水面。 崔易之,莫夕颜,我宫碧君留着你们的女儿,那么纯的血,应该也是有着莲花清香,会出现莲烙的女子吧,我诅咒她,尊崇的莲烙,将是她此生最大的累赘,爱她的人,每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她爱的人,最终也只能悲惨收场,我诅咒她,这辈子都不要想得到幸福…… 尖利到了极致的狂笑,带着心伤的诡异,绝望的诅咒,在漫天火光下,悄然而逝,然那心死之人,发自肺腑的诅咒,却生生不息的,从四处不断翻涌而来,将那尚未清醒的女孩紧紧包围。 那火的灼热气息不住的向四处蔓延,烧着那青色的巨茧不住的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呛鼻的气味,呛人的烟熏,灼热的触感,都生生的刺激着慕染娇嫩的肌肤,心中猛地一个颤缩,她忽地睁大了双眼,却见着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已然成了一片火海。那火海之中,没有她的父母,有着的,只是一个正在燃烧的青色大茧。 她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喉咙中几近嘶喊的一般,发疯着叫着“爹爹,娘亲”,如风般的冲进了大火之中。 那着了大火的茧,灼热耀眼的不能让她靠近,那火苗每每舔触到她的右额,她便会觉着那里涩涩刺入骨髓般的痛,快要让人窒息而亡,只是每每那痛过后,却是有一股清凉的暖意直通四肢百骸,她懵然不知,耀眼的火光之下,那被莫夕颜触碰后留下血迹的右额上,因着火的炙烤,慢慢的现出一朵六瓣的银色莲花烙印,轻柔绝美,自带着一种遗世独立之感,薄脆之中,带着深深的韧劲,凄美空灵,飘逸如谪仙般清冷的不可方物。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初见清冷少年 忽然间“轰”的一声巨响,慕染头顶之上,以竹做就的房梁在火的灼烧下骤然颓倒,向着她直直打落下来,火光包裹下的青茧在刹那间亦是迸发出一道凌厉的灼热,慕染躲避不及,一声惨呼之后,腿上已经叫那尚自燃着的竹梁一下子砸了中,而那大茧喷涌而出的灼热,更是将她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冲撞出了好许。 “啊……娘亲,爹爹,你们在哪儿?”她的身子在大火中不住的颤抖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子吞噬,腿上传来的剧痛和一阵火燎的焦味扑鼻而来,她慌张的看着自己腿上那稚嫩的肌肤已经叫那燃着的竹梁烧的一片焦黑,心中惊恐不已,“唔,娘亲,慕染,慕染好痛啊……娘亲……”慕染水眸之中,艰难忍住的,那豆大的泪珠终是一滴滴的滚落下来,滴滴落在她已被烟熏的漆黑一片的衣衫,大火中,声声呜咽。 “呜呜,爹爹,娘亲,慕染好怕,爹爹……”慕染啜泣不已,却一边还是奋力的想要靠近那个碧荧荧的茧,然而,那青茧不时喷洒的灼热,似乎每每都要阻止她再次前进。是那个坏女人,是那个坏人,前一刻,她还是那般幸福的靠在爹爹怀里,和着爹爹一起逗逗娘亲,可这一时,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家在一瞬之间就已成了一片火海,最爱的父母亦是葬身在这火海的青茧之内,这都是那个女人,都是她。 慕染小小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怨恨恐慌和悲凉,星光璀璨的夜空之下,却是一片汹涌的火海,那两个这世间她最爱的人都在那里,从此,只有慕染一个人,孤孤单单…… “那里着火了,是不是那里?” “那个女人是说圣女在这里,快……” “妈地,这次再不能找到那个莫夕颜,我们就等着吃板子吧……快走。” 猛然间,有许多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似乎从湖上传来,紧接着,是一片纷繁的脚步之声,踏踏的响起。似乎已经为数尚可的人朝着这里疾奔而来。 隐隐约约听的娘亲的名字,从那些人说的话中,慕染不难听出这些人,似乎是要来抓娘亲的,虽然她不明白娘亲和圣女有什么关系,但她还是惊慌的动了动自己的腿,想要站起身来。 忽然间,那火光之外,影影绰绰的现出几个短衣劲装人的身影,慕染一惊,已经叫那大火熏成一片黑色的小脸一皱,薄薄的唇亦是禁不住轻颤起来,心中骤然而起的惊惧让她再也顾不得腿上传来的阵阵嘶叫痛,她费力的站起身来,在大火中寻着能让她扶一把的事物,猛然间,微侧了头,深深的凝视了那青色的大茧一眼,蓦地飞快的转身,踉踉跄跄的,冲出了着了火的竹屋,向着崔易之曾经带她走过的一条小径跑去。 有人还是在无意中瞥见了这个踉跄着一瘸一拐的小小身影,立时大喊大叫起来,“站住,你站住……” 慕染不敢回头,只是拼了命的向着爹爹曾经给她指过的路急速的奔跑着,足音凌乱。这一刻,她的双腿似乎不是自己的,眸中不断飞逸而出的眼泪亦不是她的,那些人都是坏人,她不要死,不要死…… 身后似乎永远都传来了那人的大叫,似乎永远都有人追赶的脚步之声,慕染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霎时间,心中唯有一个想法,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她不知她跑了有多远,亦不清楚后面到底还有没有人在追赶,她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却只能叫那一声声从心底逸散的惊惧呜咽徘徊在唇齿之间不露出分毫,只是双脚却像是再也停不下来一般,跟着眼中的点滴晶莹一同坠落,霍然间,眼前出现一个碧色的水潭,清澈的能倒映出那天上的繁星点点,斑斓璀璨,美的几乎要叫人心碎。 慕染一时刹不住双脚,一跨入那泛着柔软的春水,人一软,整个人已是仰面重重朝着水里纵下身去,“啊……”终于是忍不住尖叫了出声,然而那泛着凉意的水立时灌进了她的嘴,鼓着腮帮子她才要挣扎着在水中站起身来,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浅水底,静静的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黑色发丝散落如瀑,此际在水中丝丝飘荡却更像是这清水依畔的柔软蔓草,淡而静冷的月光从水面缓缓射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清辉,只是他清俊的眉眼间似乎凝聚着一团煞气,浓密的眼睫毛不住的颤动着,唇紧紧的抿着,隐约可见一条唇线若隐若现,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他的手亦是不住的捏紧又放开,在人看来,似乎是痉挛不休,能轻易的,叫人捕捉到他尚自拼命强忍的痛楚。他紧紧皱起的眉,紧闭着的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处在一个攻击的弓形状态下,这明明是一个危险的少年,纵然在月光下的水下他美如谪仙。然而,慕染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身子轻轻浮在他的胸前,怔怔的伸出了手。 猛然间,那少年的眼睫毛剧烈一抖,双眼霍然洞开,深紫近浓墨的琉璃之色,光彩四溢,混夹着一抹冷冽如冰。 慕染在水中的身形不由一颤,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从未见过这样深紫的近乎于浓墨之色的眸子,好似一不小心就要深坠下去,不可自拔。 忽然间,肩上直达肺腑的撕裂一痛,她只见着眼前的水轻轻一搅,那样妖异的深紫倏忽一亮,狠戾之光尽现。转瞬之间,少年的牙已是重重的咬在她的肩头。 “嘶……”慕染在水中痛呼出声,霎时间,嘴角边冒出串串晶亮的水泡,她忍着肩上和腿上的剧痛,小手不住的推攘着埋首在她肩上的少年,然而,不管她如何拼尽全力,那个少年却只是恨恨的瞪着他的那一双紫眸,狠狠的咬着她的肩,眼中似乎隐忍着难以磨灭的痛,就那般毫无意识的不肯松口。 “咕噜咕噜……”之声骤响。 慕染又痛又怕,眼泪不住的落在水中悄然的毫无踪迹可寻,她的小手在水中不住的挥舞,想要抓着什么,忽然间小手触到一点温润光滑,摸之细腻,她想也未想,手指一捏一划,玉色的光芒一闪,却是那少年用来束发的一根玉簪。 那簪子在水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电光火石间,那弧度伴随着一道血珠,链舞飞扬,少年猛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下子推开了慕染,黑发在水中尽数飘逸间,是白皙如玉的脸颊之上,右额角处一道浅浅的血口。 慕染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手捂住了自己被咬的肩,慌张中,手中抢夺的簪子跌落,向着水底,直直插去。慕染惊慌的,用双脚在少年身上重重一踢,不顾一切的,已是飞快的朝着水潭深处游去。 少年此时已清醒过来,脸上的痛苦之色被他稍稍隐忍深藏了一些,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却毫不意外的摸到一手的血,嘴角上挑成一个残酷的弧度,他才要拔手游去追赶,却被岸上响起的苍老声音阻拦。 他冷冷一笑,手才在水中微微一撑,“哗啦”一声,整个人便已是轻巧的,从水中站了起来。 “小主子……有官兵……”灰白头发的老人满色担忧,飞快的靠了过来,见着他右额上那一道殷红的血痕,一愣之下,不由恨恨的捏紧了拳,低吼道,“是谁?” 少年深亮的紫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他冷冷的瞧了那个水潭深处,水中月被人击打的水花拍荡开好许,冰凉的唇一开一合,只冷冷吐出三个字语,“我们走。” 老人还要说些什么,望见少年骤然间转身,飞快的向一处掠去,明白他们此行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行踪,否则,便会是万劫不复之地,他亦是将心中的悲愤强自按捺在心间,纵身跟在了少年身后,才不及片刻的功夫,两人的身影已经与夜色混成一片,只剩下静静的水潭以及那清净的月。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我做你的儿子 慕染不知,原来这个水潭是连接着外面的江,渐渐的她只觉得无力再游,泪流的凶的双眼此际已是红红肿肿的,双腿之上,已经麻痹的叫她再也感觉不到痛楚,然而,脑海中却还不时的闪现着崔易之及夕颜的脸,恍然间,这阔大的江面之上,似乎也能见着那火海之中的竹屋,火光漫漫之处,那青碧荧荧的大茧。好不容易止住的泪,仍是流了下来。 小小的身子,再也负荷不了如此的深痛,她整个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再也使不上任何的力道,双手无力的在水面扑腾几下,身子,已是止不住坠落之势。 “啊,那里有人……” “好像是个孩子,快救人,谁会水?” “都是群旱鸭子,拿绳子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时的响起。 “诶,抓住绳子,快抓住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迷迷蒙蒙中,慕染只听见耳边骤然响起的嘈杂之声,勉强的撑起沉重的眼皮,瞥见一道绳子飞落下来,心中一喜,已被水洗去烟熏的苍白小脸上,乍然闪过一抹希望之色,她朝着那根绳子艰难的移动,对那船上人的大声鼓励听而不闻,小手在身子尽数沉下之际,终于猛地攥紧了那漂浮在水面的绳索。 她面上浮现虚弱的一笑,微微闭上了眼,然而抓着绳子的手,却死死的捏紧,再也不肯松手。 船上的人小心的将她拉了上去,想要将她叫醒,却不管怎么叫,她都毫无反应,抓着绳子的手,亦是无论人怎么掰,都不能掰开分毫。 船舱外那吵哄哄的声音,让船舱中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皱皱眉,抬头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略显疲惫的用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太阳穴,低低问道,“怎么回事?” “老爷,是下人们刚救起的小姑娘,怎么唤也唤不醒,一手死命的攥着绳子,任人怎么掰也掰不开。”男人的舱外,一直恭谨站立的人低声答道。 “哦?”男人微微一怔,随即略显疲惫的俊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咱们去看看吧。” 微掩的舱门,被一只白皙的犹如女子的手慢慢推移了开,一人走了出来,迎着舱外略显亮堂的光,微微眯了眯眼,那光照亮了男人的脸,秀窄丹凤眼睛,温和的面庞之上,带着一抹显眼的疲惫之色。他静静的在亮处站了片刻,待适应了些,才举步朝着那围拢着的一圈走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老爷来了……” 那围聚的众人立时自发的移开一道缝来,纷纷让着他。男人的脚步并不停顿,一直走到了慕染跟前。 他的眼中,女孩匍匐在地,此时已是悠悠醒转过来,微昂了头,乌黑明亮的如水双眸,带着一丝淡淡的提防与倔强,眸底深处却更是充溢着哀痛和悲伤。她的小脸之上一片惨白,长而柔软的发一簇簇,一缕缕的贴在了额前,遮住了她大半个面孔,但还是能自她的眉眼之中看出,她的容颜,大时必当不俗。 慕染在男子温和的目光注视下,不由微微的动了动身子,这一动,脚上的痛楚立刻又回了来,那腿上本自被烧焦的肌肤,此际已是被水浸泡的,出现白惨惨的一片,肩上被那少年咬出的伤口亦是在她每每一动,便是嘶牙般的疼。 男人在见着她腿上的伤时,面色之上不由闪过讶然之色,这个女孩的坚韧倔强,眼中的灵动叫他欣赏,然而,这之中,似乎还有一抹熟悉荡涤在他心间,他慢慢的蹲下身来,伸出手来轻轻一按,便牢牢定住了慕染不断细细蠕动的小手,两手相触之际,传来她一阵止不住的战栗。 轻轻一叹,男人脸上略略一怔,随即只一使力,便将慕染抱到了胸前。慕染却抵抗着,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一抹惊惧,近乎于仇视的目光。男人并不闪避,只是用着自己温良的手指轻抚过她稚嫩的小脸,温柔的为她捉去了贴在额前的湿发,猛然间见着她右额上,拍成鸢月状的莲烙,整个人不由的呆在了一处。 一只手已经飞快的将他抓起的发再次扒拉下来,盖住了那鸢月状的莲烙。 他整个身子不住的轻颤起来,本已染了层疲色的眼直愣愣的看着她,好似要从她的身上,看到多年前,在鸢谷荷花池中见着的那一个女子,她的眉心,亦是有一个莲花烙印。 除了爹爹,还从未有人能这样轻柔的抚摸自己的脸,给她带来安心的感觉,慕染终于不再畏惧,猛然一头扎进男子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脖颈,男人微微一愣,唇边浮现无奈的笑意,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悲凉,他抱紧慕染,直身而起,任由慕染身上的水滴簌簌滚落。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淡淡的问道,然而,声音之中的轻颤,却泄漏了他此时的情绪起伏。 嘶哑的细小声音,慕染忍着痛呜咽着回答,“慕染。” “姓穆?” 慕染的双手,从来不曾松开过男子的脖颈,就似乎是抓着了生命中的救命稻草,再如何的波澜,都不能再叫她放手,“崔慕染。” 男人的脚步蓦地一顿,静默了片刻,才含笑道,“倒是和我有缘……”他顿了顿,两个名字在喉间打转,却终究忍不住吐露,“你……你爹娘……” 眼见女孩无声的啜泣抽搐起来,哭的分外伤心,他心中倏忽一痛,大抵明白最爱的人已然逝去,“做我女儿吧,我保你一生衣食无忧,荣华……”他还未说完,怀中的慕染已是尖叫了出声,“不,我不要。”声音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她不要这些,她不要除了衣食无忧外什么都没有…… “我要报仇,要报仇!” 男人眼中似乎有中讶异一闪而过,他顿了些许时候,才安抚的拍拍她的肩,继续说道,“那么,便做我的儿子吧。”他温和的双眼之中,忽然间闪起耀眼的锐利,目光灼灼的盯紧了她的莲烙,她的眸,一字一句道,“除了世间女子想要的幸福,什么,都能够得到。” 什么……都能得到,那就是能报仇了…… “那,我做你的儿子。”男人胸前的衣料干燥柔软,似乎名贵的很,触手滑腻,伏之舒适,还有着淡淡的香气。慕染将头埋的更深,紧绷起的神经,心中止不住的哀痛,腿上肩上撕裂般的疼痛,都在这一刻松弛下来,她略一放松,声音已是模糊起来,才片刻的功夫,已是沉沉入睡。 “呀,恭喜老爷了。” “恭喜老爷得了一个少爷……” 那些本自围聚的人都没有散开,此际听着慕染的回答,不由的,都是点头哈腰的恭喜,心中,却无不对着他怀里的慕染,是又羡又妒,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皇城帝都崔家的当家家主。 若说崔家,上到垂暮之年的老者,小到垂髫的黄毛小儿,谁不知这崔家,乃是帝都三大家族之首,虽只是在商,然而,崔家与李家联姻,这两大家族联合在一起,还当真是不能让人小觑,竟是连朝廷都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李崔联姻之际,那皇上可是亲自主的婚。 崔家有财,李家有权,这崔思逸不久前,还将世仇北堂家击垮,带了北堂家的小姐北堂倩随行,但无数人的心中都明白,崔思逸怕是要将北堂倩掳了好好羞辱一番。据说北堂家除了北堂倩外,就只有北堂家的小少爷逃脱,其他人,都是死的死,残的残,一片惨状啊。 当了这崔思逸的儿子,那还不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散了,散了,都走了……”一直跟在他身旁,儒生打扮,想必是总管先生的人,面色平静的开口,却让那些笑的或真诚或谄媚的人迅速的敛了笑容,小心的退了开去。 崔思逸轻轻一笑,本要进舱的脚步忽地一顿,继而身子一转,已是向着更深处的船舱走去。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你的孩子终究要唤我父亲 崔思逸的身子,停在了一间闪着微弱烛光的舱外顿住了身。手指蓦地在那上面重重一按,“哗”的一声,他已是将那舱门打开了些许。 那本自趴在案上的女子听见响动,猛然间抬起头来,僵直了身子转过来,见着崔思逸的面孔,眼中却忽然现出惊恐的神色,她恐惧的站起身来,匆忙间,磕磕碰碰中,案桌上的茶水碗碟一个劲的乒乒乓乓砸落在船上,碎了一地。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北堂倩满脸惊惧的连连后退,却只见这崔思逸忽然之间古怪起来的面色,以及他抱着一个才七八岁大的孩子,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崔思逸,你这个魔鬼,为什么不杀了我。”北堂倩不住的尖声大叫起来,若不是这个一脸温和的男人,北堂家又怎么会到这个地步,说家破人亡也不为过。是他,派了人蛰伏在北堂府有三年之久,一步步的引诱爹爹走入他的圈套,将百万家财一点点败光,继而联合与北堂家有商务交易的几个大户,步步紧逼,逼得爹爹娘亲含羞自尽;是他,定是他,派人假扮强盗洗劫了北堂府,让里面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是她不知,为何那些人在见着自己的面孔时,会手下留情,不一刀杀了自己,而是将她带到了崔思逸面前。 崔思逸静静的看着北堂倩激动的脸,这一张脸,和那个已经是他嫂子,他却一直想要留在身边的女人,长的有那么几分相似,若不是这一份相似,北堂家的小姐,他不会让她再出现在这世间。 “这孩子受伤了,船上都是男人,粗手粗脚的,想必会弄巧成拙,所以,我便带她来了这里,想让你帮着照料。”他静静的说着,一双温和的看不出丝毫波纹的眼,紧紧的寻着北堂倩的眸,不让她有片刻躲闪的机会。 北堂倩闻言不由一愣,忽然她面上闪过讥讽的神色,“你崔思逸阴险狡诈,魔鬼般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救人?” 崔思逸并不恼怒,只是轻轻的将慕染放在她的床上,转而寻着一个位子,静静的坐下身来,双眼之中,痴怅,惘然混合着苦苦的挣扎,瞧着北堂倩,她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愤怒的冷哼一声,却还是小心的走向慕染,替她细细的查看起来。 慕染双腿之上的烧伤处,在水中浸泡了许久已经在开始化脓,除了这一处伤,其他的地方白皙滑腻的犹如初生的婴儿,再往上看去,已见着慕染肩头被人咬伤的伤口,一排整齐的牙印留在上面,已成了淡淡的粉嫩之色,看的北堂倩一阵心酸,一阵悲愤,“崔思逸,你竟然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 她狠狠瞪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崔思逸一眼,转身取了水和纱布,替慕染清洗伤口,缠上纱布。“啊……”沉睡中的慕染蓦地痛的大叫一声,朦胧中见着了北堂倩的脸,似极了会时而温柔时而对她薄嗔的娘亲莫夕颜,她不由颤抖的伸出小手,欣喜万分的颤声叫道,“娘亲……你没死,真好……” 然而崔思逸的身子,却在慕染叫北堂倩一声娘亲时,已是僵硬的如同石化了一般,竟是连眸中的一抹伤痛也来不及遮掩。她叫北堂倩娘,她和夕颜一样,额上都有莲花烙印,他一见着她,便感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说,这个慕染,竟会是夕颜和大哥的孩子?只是她刚才说什么,娘亲没死?那么,是夕颜与大哥,出了什么事,才会叫这个孩子,如今这般的凄惨…… 北堂倩怔愣着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手上的力道无意识的一重,慕染已是忍不住惨叫出声,痛昏了过去。她担忧疑惑的向崔思逸剜去一眼,却见着他眼中霍然间出现悲痛的神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这样失魂落魄的崔思逸,全然不似那个面色温和却做事狠戾,斩尽杀绝的崔家家主,叫她微微有些错愕,有些快意和怅惘,到底是什么,能叫这样残酷的他,失态如此。 崔思逸在慕染痛昏过去之后,突然下令,让人将慕染移出了北堂倩的船舱,就安置在他的舱内,他细心的照拂,亦是要人吩咐了下去,他这个舱,除了跟在他身边的萧默,谁也不能再踏入半步。 “老爷,查出来了。”萧默一身儒生打扮,在人看来,总是稳重一派斯文的模样,他小心的看了一眼还尚自在床上熟睡的慕染,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崔思逸从书堆之中缓缓抬头,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窝深陷,温和的脸上此际微带着一抹凝滞,丹凤眼内,更是带了哀戚之色,“如何?” “竹屋一片火海,有宫中负责找寻圣女的官兵去了,亦找不到丝毫的踪迹,只是,却在大火之中翻到了一个青色的大茧,照情形,怕是冥衣宫的情丝蛊。”萧默脸上带着悲悯的神色,再次看了慕染一眼,小声道,“也难为这个孩子了,宫碧君扬言下一届的圣女就是大老爷的女儿,现下那群找不到夕颜的官兵,正拼命的找小慕染呢。” “情丝蛊?”崔思逸怔怔的垂眸,不再说话,许久之后,当萧默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才淡漠的开口,“去准备一个面具吧,还有,知道的人该如何处置,你应该知道。”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萧默静静的看他一眼,心中知道,此际他面上再怎样的波澜不惊,淡漠不动,其实,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怕是哀伤痛苦不堪,然而,他从来都是将什么都放在心上,不肯开口,当年爱着莫夕颜不开口是如此,如今听着哥哥和自己偷偷爱着人的死讯,他亦只是这般默默隐忍。 待萧默退出了船舱,崔思逸才踉跄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着床上的慕染走去。夕颜,和大哥,是死了么?他们死了,还是因着情丝蛊而化作了茧,只有至情至爱的两个人,才能令情丝蛊成长幻化成青丝,织化成茧。 他终究,只是一个站在暗处,静静看着她的人,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丈夫的弟弟,从来偷偷看着的人,只有她一个,从来从来,都只有莫夕颜。 崔思逸慢慢的蹲下身子,看着在熟睡中也微皱着眉的慕染,怔怔的拿手抚上了慕染右额的莲烙,心止不住的酸涩,“夕颜,你的女儿,她也会唤我一声爹爹,她以后会是我的儿子,这样,真好啊。”只要一天,再一天,他们便能到了帝都,便能回到崔府,再一天,就好…… 船行一日后,终于是抵达了帝都码头,正当大家都心欢意畅的想要回家之时,却忽然被崔府的总管叫了住,随口吩咐了几句。那些人见又有事做,均是高兴的照着他的吩咐而去,只是多日后,都没人能见着他们的身影,直至他们的家人着急了,报了官去找,寻了多日,才陆陆续续找到了个把的人,不是失足落水,便是喝酒醉死在了荒郊处,要不就是路上遇到了劫匪,劫财劫命,死状可怖…… 随同崔思逸出去的下人们,无一人幸免。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他不是 晕黄的灯光,给人以柔和慵懒之感,沉睡了多日的慕染,终于是想到要醒来,她幽幽的张开了双眼,却忽然间见着自己床前站了一人,还是那个温和着的有着丹凤眼睛俊朗的男人,可眸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她的双眼忽然触及到他手中捏着的大半张银色的面具,不由愣了愣,才迟疑着开口,“义父?”声音,沙哑异常。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身材魁健,遮去了多数阳光的男人,却猛然间想起似乎是在船上见着了娘亲,乌黑灼亮的眸子里,刹那间就已是带着狂喜之色,慕染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费力的扶在床沿,嘶哑的声音,带着颤意,“娘亲呢?我看到娘亲了,娘亲呢……” 崔思逸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慕染面前,一只手狠狠捏紧了面具,任她拖着受伤的身子找那个在船上惊鸿一瞥的女人。看着她疯狂的踉跄着身子不住的在屋子里找寻,那样单薄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向着房门跑去。 忽然,她的脚在门槛上一撞,慕染惨呼一声,身子直直向外摔了出去,崔思逸的眼神动了动,然而身子还是未动。 “慕……小少爷……”站在门外的萧默及时的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扶住,垂下了眼眸淡淡的道,“少爷,请节哀,少爷的爹娘,都已经葬身火海了,老爷已经将他们的骨灰安葬,您不必……少爷……”察觉到手上扶着的身子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慢慢的滑落在地掩着面嘤嘤哭泣,萧默怔怔的瞧着,却在无意中见着崔思逸忽然笑了,他不禁一愣,谁也不可能知道崔思逸此时心中在想着什么,纵然是在他身边待了最久的自己,也不能。 “慕染,过来。”崔思逸缓缓转身,笑得温柔,朝着慕染张开了手,“来,到义父这里来。”那言语之间的温柔,还夹杂着一丝不能容人拒绝的威严。 慕染霍然抬起头来,慢慢的扶着门框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着崔思逸走去,声音之中带着些破碎的震颤和倔强,“可是,慕染看到娘亲了,就在船上,看到了。” 一手将她拉到跟前,崔思逸并不说话,只是笑着,将手中的面具轻轻的覆在她的面上,银白色的面具,带着和莲烙一样的冷色,就那样遮住了她那本该被世人尊崇的莲花烙印,亦是将她鼻端之上的容颜尽数遮掩,他的一根手指有意无意的擦过她微颤的唇,口气在刹那间已是变得冷冽,“记住了,你是我崔思逸的儿子,所以,把那些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那样泛着冷意的面具戴在脸上,让她莫名的感觉一阵惧意,眼前的男人,第一次让她想要有后退的感觉,只是,她确定看到了那个温柔的娘亲,绝非是在梦中,慕染紧紧的掐住了他的胳膊,薄脆的声音,如游魂般的带着尖利的疯狂,“娘亲呢,你藏着她是不是,我看见她了……” “啪”的一声脆响,崔思逸垂放在袖中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悠扬的弧度,随即,慕染小小的身子便直直飞了过去,萧默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伸手去接,任她“砰”的一声撞在桌上,痛的呲牙咧嘴。 然而,才瞬间的功夫,她便已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面具因着这个突来的变故而在她脸上轻晃,似乎只要一个手指触碰,它就会轻易的掉落下来。银色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眸,带着倔强不甘及悲愤,然而,这些东西都只是在她眼中齐齐一闪,便被她强自压下,紧紧抿着颤动的唇,冷冷站立。 崔思逸却像是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样,好似仍旧是那个温和如玉的儒雅男子,他笑着走近她,不容她反抗的,伸手抚上她已经肿起的面颊,温柔的吹气。 这个,是爹爹在她有磕磕碰碰受伤后,常做的动作,思及崔易之,她眼中已是泛起一片迷蒙,然而耳畔忽然响起的声音,却像是要将她抛向无涯的深渊,她不知他是何时到了她的耳边,亦是不想以后会如何,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响起,一遍一遍。 “你最好听话,否则,义父可不敢保证,你能不能活下去。”泛着凉意的指腹在她肿起的脸轻轻摩挲,那凉意一点一点的上移,已是到了她的面具之上,带着异样的温柔,“我只说一次,永远也不要在外人面前,摘下你的面具,不然,我能让你活下来,也能让你们,一家团聚。” 慕染的身子不由一个颤缩,微微垂下眼眸,明白此际,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是的,她想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略略的站直了身子,身子虽然还在颤动,她却极力把持,淡冷的开口,“义父,孩儿明白了。” “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崔思逸静静的笑了,温柔的将她耳畔逸散的发拢入耳后,笑道,“爹的慕染,可是要乖乖的啊。”双眼触及房间里的镜子,崔思逸一顿。 爹的慕染,爹的慕染…… 慕染看着那个以后自己都要称之为一声义父的人,艰难的忍受着自己眼中泛起的酸涩,爹的慕染,可是慕染的爹在哪里?这个人,他不是啊……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贪婪小人 “吩咐下去,将少爷房间里的镜子全部处理掉。”崔思逸的身子才出了慕染的房门,就已是敛了脸上的微笑,眸中亦是藏了些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道,“以后,那种东西,慕染在的地方,决不能出现。” “是。”萧默静静的答应着,悄悄的抬头看他一眼,这个男人,其实是很寂寞的吧,一个人要守着崔家,背负着那么大的责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笑着的,只是,他这般对待慕染,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让她变为第二个的崔思逸么? “别用那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强压着怒气的低喝传来,叫萧默不自禁的一怔,他这才发现崔思逸已经停了下来,眸中略带着一丝难以自禁的恼恨和慌乱,“我说过多少次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个时候,他不是人前那个温和如玉却事事要为崔家打算的崔家家主,亦不是在慕染面前或温柔或冷冽的义父,更不是那个站在北堂府门口,冷看瞧着北堂海自尽的人,此刻,他只是一个,被别人窥视了真正内心,惊慌不已的普通人。 萧默微微有些苦涩,从什么时候,每当怔怔的看着他的时候,眼中会时不时的露出那种叫他受不了的目光,“小人不敢。”只是,他和他从小相伴长大,又如何不懂他心中的落寞,他们,是朋友啊。 “萧默只是在想,是不是该让长卿陪伴在少爷身边。”他慢慢抬起了头,一脸的平静,眸子里却是精光灼灼,“就像小时候,萧默陪在老爷身边一样。” 崔思逸不由的一怔,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眼中,却带着深深的无奈,“默,你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少爷她?” “她?我崔家的子孙,如何能太过于脆弱。”崔思逸自嘲一笑,双眼淡淡瞥及慕染的房间,已是吃吃开口,“默,你不觉得那个孩子,会是一个不错的孩子。想要活下去,很好,只是,凡是都要付出代价,不是么?” “老爷,老爷……”萧默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已有人急喘吁吁的而来,一见着崔思逸,立时满脸惊喜的上前,急声道,“老爷,李公公来了。” “他来做什么?”崔思逸不禁皱眉,这个李英,该不是一听到自己回帝都的消息,就急巴巴的跑了来吧,不会又是指望着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稀世珍宝吧?若不是看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崔思逸根本不会正眼看他一眼,崔家塞进他手里的珍奇已经够多了,终有一天,要让他一一来还。 “老爷?若是不想见,小人便想法回绝他。”察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阴狠光芒,萧默有些担忧的道,崔思逸却只是冷笑着摆摆手,随即,脸上已是恢复他一贯的温和微笑,“默,李公公么?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走吧。” 他经过那人身边时,稍稍一顿,“你去把我从垣宿带回来的蓝釉灯,青玉莲翘杯小心取来。” “是。”那人恭敬的躬躬身,静静的转身离去。 萧默跟在崔思逸身后,徐徐向着大厅前去,在两人都还未弄清楚这个李公公意欲何为之前,这个贪婪的小人,还真是不能得罪。 “哎呀,李公公……”崔思逸朗声笑着,对着李英连连拱手,“李公公大驾光临,思逸府上可是蓬荜生辉啊。” “瞧崔爷话说的。”李英谄笑着放下手中的碧玉茶盏,从位上起身,顿了顿便大步朝着崔思逸而来,“早就听说崔爷回来了,当真是该早些来瞧瞧崔爷的,怎奈宫中琐事繁多,看望崔爷之事也便搁置了下来。” “李公公有心了,思逸只是舟车劳顿,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之事。”崔思逸笑着扶了李英的手,将他带到位子坐下,随即装作无意的一问,“李公公这般的忙碌,难不成,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李英冲着他,笑的一脸神秘,“倒也没什么大事,也不过是哪位皇子惹皇上高兴了,哪位又叫皇上烦心了,不过,最近咱家倒是听到了一个传闻,听闻崔爷到过垣宿,所以便出宫来问问。” 崔思逸持着茶盏的手略略一顿,飞快的与萧默对视一眼,继而已是面色如常的笑问,“思逸确是在垣宿停留过一些时日,不知李公公?” “听说,有人在垣宿发现了圣女的踪迹?”李英笑着,一脸的高深莫测,他缓缓靠近了崔思逸,一字一句轻轻着道,“咱家可还听说,崔爷此行,去时是一船的男人,回来时,船上却多了一个女人,不过崔爷放心,这件事,可只有咱家一人清楚。” 崔思逸在心中暗暗一笑,这个贪婪的小人,莫不是以为那北堂倩就是夕颜,想要来这里胁迫于他么?萧默亦是一脸的鄙夷,才刚要开口,崔思逸已是悠悠的先开了口。 “唉,李公公,此事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也罢。”崔思逸一脸的苦恼,冲着李英微微摆手,眼中的深痴及落寞挣扎,任谁瞧了,都会忍不住好奇,李英,也不例外。 “崔爷?您这是怎么了?”李英向着他又靠近一些,涎笑着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咱家也好瞧瞧,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您瞧,以前每次都受崔爷的恩惠,还没替崔爷办过什么事,咱家心里可是不安着呢。” 李英眼中迸发出的贪婪光芒,令崔萧两人心中作呕欲吐,然而却并不能当场发作。 萧默瞧一眼沉吟不已的崔思逸,不由急道,“老爷,您为难着,怕对不起夫人,小人可要忍不住说了,您……” “住口。”崔思逸勃然大怒,温和的面上突然现出一抹怒容,“还不将李公公的礼物取来,崔家这些年,是白养的你么?” 萧默一脸不甘,却只能咬咬牙,沉声应道,便转身离去,临走之时,两人的目光飞快的一接,眼中已是带了一丝心神领会的笑意。 “崔爷的烦心事,难道还和夫人有关?”这下李英有些糊涂了,他此来崔府,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查实圣女是否为崔思逸所带回,如今听他主仆二人如此一闹,当真是有些叫他困惑。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赐婚 “李公公也不是外人,思逸坦言告知也并不是什么不能之事。”崔思逸想了片刻,才叹声道,“李公公想必也听到北堂家的事吧?” “这,咱家略知一二。”李英点了点头,他崔思逸做的事,早自有专人负责说于皇上知道,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自是一清二楚。 “世人都道思逸是心胸狭窄之人,掳了北堂家的小姐回帝都是专为折辱泄愤,却不知,思逸实在是对北堂倩倾慕不已,想要带她回来,日夜相伴啊。”略带着丝哀伤的话语,在大厅里响起,无不叫人感受着说话人的痴痴深情,“只是,思逸担心,会对不起夫人呐,但又不能让倩儿无名无分的跟在思逸身边,受尽人的白眼。” “这么说,崔爷船上的女子,是北堂倩,而非圣女了?”李英一急,心中的话已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圣女?”崔思逸眼中现出疑惑的神色,微微敛眉,正色道,“思逸不知李公公为何如此相问,但那船上的女子,确确实实,是思逸心爱之人。李公公有此一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英微有些尴尬的咳嗽几声,本要插科打诨乱扯几句便糊弄过去,但崔思逸是何等精明之人,早自算好了萧默出现的时间,果不其然,当萧默带着手捧蓝釉灯和青玉莲翘杯的下人出现时,李英一双眼都亮了起来,两只手细细的摩挲一通,直愣愣的盯着那两件珍宝,转而,已是不大情愿的转过头来,看着崔思逸,讪讪笑道,“其实是有个女人告密,言明崔爷带了圣女回帝都,意欲不轨,皇上自然是相信崔爷的,所以只派了咱家一人前来。” “哦?莫不是那个女人弄错了。”崔思逸的脸色立时一沉,“那李公公可查清楚了,思逸带回来的,到底是不是圣女,我看这样,萧默,你还是将倩儿带过来,叫李公公瞧清楚。” “不必了,不必了,瞧崔爷说的,咱家还信不过崔爷么?”李英慌忙起身阻止了萧默,一双手却是顺势拿起了已被恭谨托在手上的蓝釉灯,他瞧着在光线充足之处,这灯还能发出盈盈的静亮蓝光,当真能耀了人的脸,看着这样纯粹的蓝,当真是世间少有之物,“好东西啊。” 李英大声的感叹,随即双手又一把小心的拿起一旁的青玉莲翘杯,那青碧的玉色本就已是漂亮柔和的叫他两眼发光,那惟妙惟翘的莲花翘,更是让人止不住的喜欢,“崔爷,有时候,咱家可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商人,这天下间,还真没什么样的宝贝是你们没见过的啊。”他一时看看这个,又瞧瞧这个,爱不释手。 崔思逸却是微微一笑,“思逸一眼瞧着他们时,便想,李公公怕是会喜欢,所以便替公公留下了。” “这,是给咱家的?”李英装作一脸的不信,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可是两件绝世珍宝啊。” “这蓝釉灯和青玉莲翘杯,本来就是思逸送与公公的礼物,公公不必客气。”崔思逸不动声色的开口,心中却冷冷一笑,老家伙,总有一天,你要死在你心心念念的珍宝上。 “那就多谢崔爷了,您瞧,每次都要崔爷破费。”李英的脸,笑的似是花开一般灿烂,“咱家就说么,崔爷怎么可能带着圣女回帝都都不上报皇上,想必是那个疯女人弄错了,崔爷,咱家这便回去复命,崔爷对此事不必太过忧心。” “不会,公公慢走。”崔思逸笑着起身相送,待到了大厅门口,才唤过一旁的下人送客。 女人,该死的女人…… “是宫碧君。”萧默在旁边不紧不慢的开口,双眼却是怔怔的瞧向远方,“老爷为了遮掩少爷的事,利用了北堂倩,可知后果?皇上那里,可是会轻易过关?” “我知道。”崔思逸脸上的温和在一霎时凝了下来,哼,皇上,不就是可能再让娶一个女人么,他不在乎,倒是宫碧君这个女人,若是再出什么差错,也不知道她又会搞出什么事来。 两人均是各怀心事,只余大厅一阵冷寂。 “又收到什么好东西了吧,瞧你那样。”廊柱后突兀传出的声音,叫满脸笑得灿烂的李英,猛地一下子站住了脚,他慌忙堆起了一脸的讪笑,卑躬屈膝道,“奴才李英,参见太子殿下千岁。” “得了吧。”廊柱后慢慢转出一个金袍玉带,阳光灿烂的少年,俊脸之上一脸的闲闲,玉似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唇角,微垂眸的弧度,竟是优雅高贵异常,他望着李英似笑非笑,“你李英的些小心思,谁还不知道,算了,你去回复父皇吧。” 他说着,也便不再停留,越过李英之时,忽然吃吃一笑,惊的李英背上冷汗直冒,但见他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缓缓的离去,李英稍稍松下一口气来,想来已经有好几次,自己手上捧着稀世珍玩被太子撞见,只是太子每每都是这般的态度,竟每次都轻易放了自己过去,想必是看在自己是皇上身边侍奉的,现下他亦只能在心中这么想了。 “不是么?”听了李英的禀报,靖帝持着狼毫的手蓦地一顿,然而双眼只注视着案桌之上的一副画像,怔怔发呆。 “是,奴才确定过了,那个女人是北堂倩,不是圣女。”李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所听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随即便是神色微有些紧张的看向靖帝。然而靖帝却只是愣愣的笑了,“心爱之人么?那,朕便成全他。”说着,御笔一挥,那画像上人的脸上,便勘勘染上斜斜的一划。看得李英心惊肉跳。 崔思逸携着崔府众人一跪在地,微垂的眸,冷意盎然,唇角略勾,果然是不出所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北堂之女倩,秀外慧中,温婉大雅,与崔家思逸勘当般配……择日完婚,钦此。” “崔思逸接旨。”崔思逸神态如常的起身接旨,来宣旨的是李英,当下也便与他寒暄一番,大致也便是恭贺之言,但见他眉色间还是萦润着一丝苦恼,不由奇道,“崔爷,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这不是崔爷所求么?” 萧默在一旁慌忙接上一句,口气颇有些无奈懊恼,“唉,老爷是为夫人的事烦恼,打从老爷带回了北堂小姐,夫人便和老爷怄上了气。如今若是知道,老爷要把北堂小姐迎进门,可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哎呀,那样咱家可太对不住崔爷了。”李英一脸的不安愧疚,“咱家还以为是成全了一对美满姻缘,可不知道这会让崔爷如此苦恼。”他抬眼看了四处,却并没有发现崔夫人的身影,不由惊道,“天,难不成夫人负气离家了?” “李公公莫要自责,夫人一向声明大意,怕是定会明白的。”崔思逸嘴角噙着一丝无奈的笑,缓缓道,却更让人觉得,这崔夫人是受不了要让别的女人分自己丈夫而负气离去,李英心中暗道,想必,那个女人,真是崔思逸的红颜知己了。 当下,也便巧言安慰了几句,便告辞回去复命。 崔思逸温和笑着看他离去,待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他冷哼一声转过身,“夫人在哪?”他的脚步蓦地一顿,眼神在刹那间冷了万分,“吩咐下去,谁也不能靠近慕染居所半步,否则,别怪我崔思逸心狠手辣。” 萧默淡静点头,随即微微一怔,小心的道,“你真要娶北堂倩?”这个时候,他没有用老爷的尊称,只是按着他们以前那样随便相问。崔思逸却并不见怪,略想了想,便已是向着安顿了北堂倩的秋水别居而去,“娶了,如何,不娶又如何,反正已经娶了不爱的女人了,再娶一个又何妨。” 有一个长的相似的女人能让你天天见着,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安慰?萧默轻轻一叹,却没有说出口。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被逼成婚 北堂倩望着坐在自己面前,姿态高雅的女人,不由懵了,尤其是她用一双略带着怨的眼,冷冷的扫视自己之时,无不让她觉得疑惑和胆颤,自从到了帝都,崔思逸便将她带入这个秋水别居,每日都像着养金丝雀一般将她放在这里,渐渐的竟让她觉得心慌,“你是谁?崔思逸在哪里?” “大胆,这是夫人,你竟敢这样同夫人说话。”站在李心玫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呵斥出声,却被李心玫一手制止,冷冷的在她脸上看了片刻,才说道,“果真是和她有些相像,也难怪他会带你回来。” 北堂倩被她的话语弄的一怔,相像,像谁?她想起在船中崔思逸看向自己复杂深柔的目光,想起那个伤的颇重的小女孩恍惚间唤自己娘亲,她的身子蓦地一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也不过是与她像了那么一些,可别期望,他爱的是你。”李心玫轻笑着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北堂倩,狭长的美目之中,隐隐跳动着,一阵止不住的愤怒悲伤,“你,永远也只可能是她的替身。” 愣了一愣,北堂倩随即是明白过来,敢情这个崔夫人以为自己是崔思逸带回家的红颜知己,特地来这里,要告诉自己在崔思逸心中的地位,想及此,她不禁亦是冷笑出声,“夫人怕是担心的过了些吧,北堂倩绝不会与崔思逸有任何的牵扯。” “你这女人,好不放肆,皇上都已下旨赐婚,好大的面子啊,你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那个丫鬟显然是想要表现衷心,在这里对她怒叫一番。随即一声不温不火的声响,却立时叫她禁不住战栗起来。 “典心。”崔思逸微微抱胸,温温笑着看向房中的几人,他的身边,萧默面无表情站着,典心无意识的往李心玫身后靠了靠,小声道,“老爷。” “原来夫人在这啊,怎么也不随思逸去接旨?”崔思逸一双眸子,只是紧紧的攫住李心玫的眼,看得她眼中渐渐现出慌乱,“思逸,我……” “老爷,夫,夫人她……”典心慌慌张张的要说些什么,却被崔思逸淡淡的一瞧,就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夫人,她只是……” “清柔如何了?我这个做爹爹的回来这么久,可还未见过她。”崔思逸面上笑的温柔,一手扶在了李心玫肩头,手上的力道微微加大,“夫人可是知道她在哪?” “她,她这几日住在哥哥家,有长卿陪着她,思逸,我这就找人接她回来。”李心玫的神色微有些慌张,偷眼看了他几眼,脸上却已是微微泛起一片绯红,她慌张着挣脱开他的手,转身便走,然而,崔思逸并未再说什么,她眼中微微闪过几许失落之色,萧默看在眼里,禁不住的无奈。 崔思逸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而静静的看着惊愕不已,战栗着的北堂倩,优雅的坐下身来,“典心说的却是真的,皇上已经赐婚。”他唇上蓦地轻挑起些许嘲讽的弧度,笑着转过头来看她,“所以,你以后,怕是要被贯上一个崔思逸女人的名号一辈子。” “你……”北堂倩又惊又怒,只觉得身子一软,还未倒下之际,崔思逸便已是伸手一扶,慢慢的将她揽到自己跟前,“你还有一个弟弟吧,很聪明的一个孩子,据说天生紫眸……” “别说了。”北堂倩在他怀中不住的颤抖着,声音中已是带了些哀求,“求求你,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 崔思逸冷冷一哼,慢慢放开了她的腰,笑的温柔,却让北堂倩止不住的一阵心寒,“那也要看你,听不听话了,默,去布庄替三夫人准备嫁衣吧。婚礼,就定在三日后。” “是,老爷。”萧默沉声应道,先自退了出去,崔思逸静静的瞧着她的脸片刻,却忽地笑了,“为什么不问,她是谁?”他看着一脸泪痕,双眼迷蒙的北堂倩,默默的在心中,无声叹道,“你是为了她的孩子而存在的,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了。” 北堂倩的身子再无依托,靠着桌角慢慢滑落下去,崔思逸的女人?她北堂家被他弄的家破人忙,自己难道还要在仇人身边,强颜欢笑,做仇人的女人么?阿茗。只是阿茗!阿茗,你在哪里…… 崔思逸少年俊朗,如今人近而立之年,仍旧是丰神俊逸,勘得人中玉面公子之称,他取其大哥而代之,打破了崔家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家爵的传统,成为崔家当家家主,使崔家鼎盛更甚从前。更难得的是,他如今除了夫人李心玫之外,被他留在府中的,只有一个二夫人,比起那些个拥有三妻四妾的达官显贵,是更得女子青睐的。 如今的这场婚嫁,因着崔思逸第三个夫人是崔家世仇北堂家的小姐,众人的心思都是百般的复杂,或疑或惊,然而,更多的,却是报着在一旁看好戏的心态。 难得有靖帝御笔赐婚,婚礼颇为隆重,宝马香车,一应俱全。长街之上,霓虹彩灯悬挂有致,却是为了夜晚之时的婚庆而为。当那香车美人徐徐而过,向着崔府而去,夹道无数的欣羡,男人或嗔或怪的尴尬不以为然,女人钦羡不已的尖声叫喊,听在北堂倩的耳中,却是一阵阵的刺耳,拼命告诉过自己,不能哭,在仇人面前,就算哭也要笑着,叫他看看,北堂家人的气骨,可是为什么,她眼中积聚多时想要拼力忍住的眼泪,还是一滴滴砸落下来。 车队在缓缓向着崔府行进,街道两旁的茶楼饭庄都已经挤满了人,那尘嚣之中,却有一个带着面纱斗笠的白衣少年,瘦削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双拳拢在袖中狠狠的捏紧着,连那指甲嵌入掌心而溢出些微腥涩的血丝,也不能叫他停止悲愤丝毫。 “小主子。”少年的身子,若不是一个老汉拼命的拖住,他怕早已是冲了出去,老人小心的在四处瞧着,一边在他耳边不住的低叫道,“小主子,不要冲动。” “混帐东西。”少年嘶哑的声音蓦地低吼一声,却立时被这喧闹的人声所遮掩,他浑身透着一股凛冽的冷寒之气,叫人不敢太过于靠近,“平叔,你要我如何,姐姐就要被逼嫁给仇人,我怎么……” “主子,您是北堂家唯一的希望。”平叔枯瘦的双手,死命的抱紧了他的身体,一边已是费力的要将他拖回他们现今的藏身之所,却不料他们身侧却突兀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清柔的,带着能让人心安的莫名,“你,也失去了最爱的人了么?你,也是在伤心么?” 少年因着悲愤不住颤抖的身体蓦地一震,竟是连平叔也止住了自己动作,许是他二人太过于关注那嫁车,均是未发现,这个穿着淡淡蓝色近乎于白的少年。 应该是七八岁的模样吧,看他柔然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束起,似是流水般倾泻在他的衣衫之上,薄唇小巧,再往上看去之时,他的大半张脸,竟然被一个泛着冷寒的银色面具所掩,只叫那面具露出部分角度柔和的前额,泛着幽幽深邃的纯澈之光的如水双眸,柔软却又更多的被添进了冷冽及那止不住的哀戚四扬,这应该,是被叫做哀伤的一种东西吧。 “我叫做慕染。”她慢慢的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们二人而立,只是在瞧见那被斗笠遮住了容颜的少年之时,才略略一怔,这个少年,身材欣长高过她好许,隔着面纱所以瞧不见真切,然而,却似乎有隐隐约约的深紫光芒隐现,叫她心生怔惘。 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么?眼角的余光让她察觉到这人的悲伤愤怒,以及一份如何也不能消弭的恨意,是这样的他,才让自己有所关注的吧,只是他于她,她于他,却为何有一些熟悉的感觉,似乎,已经是在哪里见过了。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疯子 “茗。”白衣少年有静静的看了她片刻,才带着些微的怔悚,慢慢开口,忽地,他的身子突兀的一动,朝着慕染靠近几分。“小主子,不可……”平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疾步想要制止。 然而,少年却是冷冷的拂去他想要拉住自己身子的手,缓缓的站定在了慕染面前,斗笠之内,俊俏潇逸如神般令人仰视的容颜之上,右额却有一道略显秀逸的血痕,没有添一丝狰狞,却是更加来的妩媚别致,他的一双敛紫双眸紧紧攫住她的,刹那间一片光色琉璃,“我叫做茗,北,堂,茗。” “哦。”慕染愣了一愣,北堂……似乎,有些熟悉,他刚才说姐姐要嫁给仇人了,那么,他的仇人是谁?义父,他不是今日要娶亲么?难不成,他的仇人竟是义父? 她略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那个水中美的近乎于神的少年,有些惊异于自己此刻的想法,她眼神飘忽的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放向何方,猛然间,她似乎在人群中有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向着她这一边而来,神色间似乎还带着一抹深深的无奈与担忧,瞧的令人难受,竟是萧默。 慕染一惊,在这么一个日子,她只是想要出来走走,如今见着萧默,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着,不能跟他回去。嘴角一撇,她已是飞快的转过身,休养了几日,她身上的伤总算好了大半,所以,要在这拥挤的人潮中避过一些人,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默已经在人群中见着了慕染的身影,只是在乍见她身边,竟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少年,却不知为何,让他心中升起一抹不详之感,他才要唤人上前将慕染带回,却不料自人群中猛地瞥见一抹诡异的紫色,叫他忍不住大惊之色,那满脸讥诮,痴怨的盯着那嫁车里面北堂倩的人,一身紫衣飘渺,却每每都只能让人感受杀伐之气,那不正是冥衣宫现任的宫主,宫碧君。 这个女人。萧默不由暗恨,然而,再次抬眼时,慕染却已不见,竟连那个曾站在她面前的白衣少年也毫无踪迹,“可恶。”他不由暗哼一声,总是平静的面庞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异样,“长卿……”他淡冷的唤道。 悠闲的坐在茶楼最靠近外侧之处,是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少年,闻言已是略略抬眸,犹豫了一下,他终是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萧默面前,“父亲。” 萧默微有些不豫的看他一眼,随即一双眼却已是狠狠的逼住了宫碧君的身影,“你去保护少爷,是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孩子,务必将她毫发无伤的带回府。” 少爷?是那个带着银色面具,全身散发着一抹清冷哀伤的少年么? 萧长卿顺着他的视线飞快的瞥去一眼,那边厢宫碧君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出乎意料的一接,惊的他的脚步不由的一个踉跄,这个女人,到底是如何的心伤绝望,会叫她眼中露出这样死灰的颜色。 “还不快去。”耳边忽的传来萧默的一声低喝,萧长卿不再迟疑,慌忙寻着刚才慕染消失的方向,飞快的扒开兴奋不已的人群,急掠而去。 宫碧君轻轻一笑,脸上已是笑靥如花,紫衣轻拂间,她已是到了萧默面前,“萧大哥,别来无恙。” 轻轻哼出一声,萧默飞快的转身,“有人要见你。”说着,已是不再看向身后,快速的向着一个方向而去。宫碧君也不迟疑,只是冷冷的瞧向那个与她心中愤恨着的女人长得相似的北堂倩一眼,冷笑着跟着而走。 他不说,她亦猜得出,是谁要见她。 果真,那负手背对着他们而立,光看背影,就已是俊挺不俗的人,还真是今日本该是新郎的崔思逸。萧默将她带到,便自动的小心离开。 “放着一个国色天香的新娘子不管,却要来见这小妹,也难为崔二哥了。”宫碧君嗤笑一声,在离崔思逸几步之遥慢慢停住了身子,崔思逸的背影有些冷,让她不自觉的微颤了颤身子。她很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惹了谁也不该惹他,只是,她偏就要试一下,自己,到底能将这个总是温和笑着的人,惹到何种程度。 “大哥和大嫂,是你杀的吧?”崔思逸的肩,不易察觉的一动,转而已是微笑着侧转过身来,那不达眸底的笑,着实让宫碧君忍不住倒退一步,“情丝蛊,也只有你冥衣宫能拿得出来,是也不是?” “那个贱人的女儿,是不是在你府上!”只略一听他话里的意思,她便知道他清楚了所有,她尖声大叫起来,面上带着疯狂之色,现下,在他面前,她似乎只能用疯狂来掩饰心中的不安,这个男人,在他的大婚之日,跑来这里和自己说这些,到底是有什么意思。 崔思逸仿若并未看见她这般疯狂的大喊大叫,他只是慢慢的又转过了身,双手轻轻的攀上了那延出的一截花枝,放到鼻下轻轻嗅闻,“不仅大哥大嫂是你杀的,向人告密,说北堂倩是圣女的人,也是你吧!”他的手忽地轻轻一动,“咯嘣”一声脆响,那截花枝忽地一个颤动,转而已是被他折落了下来。然而,他的这个动作,却让宫碧君禁不住的一阵心冷。 “哼,北堂倩与我何干,我要知道的,只是那个贱人的女儿是不是在你那里。”宫碧君尖声叫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只是……”他擒着手中的花枝,侧转过头来,盯着她,眼中冷冽之光尽显,“只是,妨碍了崔家的人,必须得死。” 宫碧君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瞧着他越来越冷的脸,额上已是冒出细密的汗珠,禁不住连连倒退。 “那个贱人……” “贱人你在说谁?”崔思逸忽地站住了脚步,眼中不可察觉的泛起一抹怒伤。 宫碧君嘴角一勾,惊慌不已的身子已是静静的站定,微抬了眸直视他,“果真,崔思逸,莫夕颜还真是你的死穴。” “你……”崔思逸面色微白,猛地攥紧了双手,那花枝尖利的末端刺进了他的手心,叫这空气中也弥漫了丝丝血的淡腥味,似乎只是一瞬间的怒伤,只一个片刻,在人前的那个崔思逸,已是回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大嫂大嫂叫的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宫碧君面上带着讥诮,纤细的葱白似的手指略略一点前额,嗤嗤一笑,“其实你心中应该很是厌恶这两个字语,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却不知女人天生便是敏感,你的两位夫人,怕是都有所察觉吧。” “哼,那又如何?”崔思逸蓦地咧开嘴一笑,右手轻轻一抛,那花枝已是斜斜飞出好许,“那又如何?她们知道又如何,你是不是还想要来例举我会放过北堂倩,继而带她回府,娶了她,都是因为夕颜,你爱这般想,于我,又有何干系。” “纵然我确实偷偷爱着自己的大嫂,如今你再将这扯出来,亦没有用了,只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你宫碧君因爱成恨,干出一些杀人泄愤的勾当。”崔思逸笑着走近一些,细细的看着她已然有些僵硬了的脸,“冥衣宫的宫主尚且这般,那时候,世人会如何看待冥衣宫?” “不用你管。”她的双脚几乎是无意识的连连后退,她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用意,明明是说妨碍崔家的人,都要死,却为何还要这么罗嗦的说这些话,他真正的想法她不得而知,只是却知道,此刻还和他待在一块,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崔思逸见着她的动作,似乎越来越觉得好笑,那嘴角弯弯的牵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当中真的有什么能令他开心的事。只有宫碧君清楚,此刻的他,是怎样的让她心惊胆寒。“我放你走,我给你十年时间,培养一个人,毁了崔家。” 随着他轻巧的将口中的话语一字一字的道出,宫碧君也便愣在了当场,怔愣了片刻,她终是反应过来,惊惧的连连后退,“疯子,崔思逸你疯了……”他的使命不是守护崔家,不是所有妨害崔家的人,都是与他为敌么?她在惊惶中猛然转身,紫色轻纱略略一晃,便已是急惶的掠离,崔思逸只瞥见眼前紫影一闪,却哪还有宫碧君的影子,他也不急,只是嘴角突兀的泛起一抹诡异的笑。 “就这样让她走了?”萧默双眼望向她仓惶消失的方向,静静的问道,然而,他的眼中波澜不惊,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本来就只是想要吓吓她。”崔思逸小心的将受了伤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才要说话,不远处忽地响起一声尖利的惊叫,虽是稍显着稚嫩之声,却能让人轻易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心中的恐惧。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心中齐齐一震,若是要发生什么事,趁着这样欢庆的日子,怕是最合适不过。几乎是心有灵犀般的,两个人急急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