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加入离婚大军,潜入隐离队伍   00后开始恋爱了,90后开始同居了,80后在赶着离婚......   “啊——不行——疼,疼——”   “麻药不能再打了,你忍忍啊。”   林菲死死地抠住把手,近乎嚎啕地惨叫着。她奋力地抬起头,两腿之间是大夫血淋淋的双手,剜肉的疼让她马上要昏厥过去,哭喊到最后只剩下嗓子里半死不活的呻吟。   “家属呢,林菲的家属。她药流失败了,刚才做的清宫。把她扶到隔壁去打点滴。”   安卓抱起林菲,林菲已没有力气,却仍然死命地拽着他的衣服,哭声重又响起,引得走廊的人纷纷侧目议论。   “别哭了别哭了,好了,宝贝儿。”安卓轻轻拍着林菲,心疼她,或许,也有愧疚。   林菲觉得眼皮好沉,眼睛睁不开,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随着气息吐出三个字:离——婚——吧。   于是,她第二次坐在了离婚等候区。   第一次,是他们结婚登记那天。   大厅人很多,右边尤其多,林菲看左边的椅子有空位置就坐了过去,一会儿安卓拿着单子过来说:“到那边去等吧”。   林菲两手扶着椅子边,伸着脚一晃一晃,说:“那边人多啊”。   “走吧菲儿,到那边等”。安卓很温和。   “你看不到那边那么多人吗?”林菲朝对那边努了一下嘴。   “走吧,到那边等吧。”他依旧温和地重复。   “我说你看不到吗?那边人太多。”她不太高兴了。   安卓拉起她的手还是简单的说“去那边等。”   “你怎么回事,这儿有......”   “这里是离婚的。”安卓终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林菲倏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回头看到身后挂着——“离婚须知”。   安卓表情从容,彬彬有礼,像民国穿越过来穿着上等面料长袍的富甲家的大少。林菲瞪着杏眼,神色微愠,好似一个正要发脾气的大小姐,别人看来,他们连不愉快的时候都那么般配。而事实上,那个彬彬的“大少”会渐渐失去知觉,以一副不可思议的淡漠超脱出去,任你天翻地复,他漠然不动。“大小姐”的一股气流从脚尖慢慢升腾,冲到头顶,在“大少”变成雕像的同时,她咆哮爆发,像控制不住自己的“绿巨人”一样,他们神同步的变身成各具攻击性武器的怪物。过去的太多记忆都与“战争”有关。   也许是排错队担误了时间,也许是上天给了他们预示,就像电影里演的,到他们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摆出了“暂停办理”的牌子,午休了。经过一番折腾,拿到结婚证已经是下午,并没有理所当然的欢天喜地的感觉。   时隔一年,这里还是那么多人,几家欢喜几家愁,东边日出西边雨,同一个时空却容纳了悲、欢、离、合,这是个多么匪夷所思的存在。   他们相恋8年,结婚1年,他们两小无猜,把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给了彼此,他们没有孩子,没有财产分割,最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离婚两年了,除了家人和极好的几个朋友,林菲没有告诉其他人,既然有隐婚,当然就会有“隐离”。   “隐离”的日子并不好过,当同事七七八八地炫耀着老公如何体贴或者是抱怨婆婆怎么难缠的时候,她不是夺路而逃,就是附和几句,实在躲不过去,就编些狗血的家庭剧应付,还以为婆婆过生日为理由,请假出去逛街过,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生活的有点分裂。   两点一线的生活是单调的,好在单位百年不遇的“加班年”解救了她,否则,要怎样在黑茫茫的、一个人的生活里找出口呢?   晚上八点,外面下着雨,没坐通勤车,没有老公接,也就不急着回家,林菲点开极弱智的游戏打发时间。   “小菲姐,不走吗?”办公室的高个帅哥徐明远问。   “哦,我等雨小一点再走。”   “今天还算下班早的,真不该在这浪费时间,走,我送你。”帅哥拿起了她的衣服。   徐明远来这工作一年多,平时他们接触比较多,单位年度汇报片,林菲配音,他制作,办公室里他们能算得上是那种工作上的朋友。徐明远是比较多情的男生,有过很多女朋友。车上,他又讲起了以前的某段情史,怎样发挥聪明才智追求到路边牵狗等车的辣妹......林菲也听的乐呵。   “雨小点了。”他突然说,“来,咱们换一下位置。”   “嗯?换位置?”林菲没反应过来。   “教你开车。”徐明远突发奇想。   林菲连连摆手“你疯了吧,大哥,这是在桥上,我连方向盘都没碰过。”   “桥上怎么了,有我呢,开车很有意思,再说这是自动挡,猪都会开......”他说着,已经打开双闪靠边停了车。   “不行,不行,我不敢,我害怕......”   “这才刺激呢,把你那些闷闷不乐扔桥下去吧,吼——”他活跃地走到林菲这边。   林菲想,自己一向以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对人,怎么会被人发现闷闷不乐呢?徐明远打开车门拉起她的手腕。   “一只脚就行,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儿.....”他低下身,手把着林菲的脚按在刹车,又按在油门,然后操作挂挡。   “好了,踩油门吧。”   林菲手心满汗,紧紧地把着方向盘,脑袋僵直,不敢斜视,一点点试探踩着油门。   车子像濒临崩溃一样,一下蹿,一下顿。   “啊…啊…我害怕…后面有车...我害怕...啊...”这简直太疯狂了,她想。   下着小雨,路面湿滑,在高架桥上,林菲长这么大第一次摸方向盘。后面的车看见一只抽搐的“龟”爬行在雨天的高架桥上,屁股后面还挂了两只灯一闪一闪的,纷纷绕开。   也就大概几十米的距离,她几乎窒息了,有种寻死的感觉。   “不行了。”一脚油门,车子哐当一下刹住。   “这点胆儿,说了有我呢。”   “就算你有殉葬的心,我还没活够呢。”   停下车,他们下车交换位置,走到车前,小雨霏霏,车灯双闪,林菲连连深呼吸,“疯了疯了”——他们相对着大笑起来。   回到家,林菲照旧打开所有的灯,依然是四面墙壁,可心里却热闹了很多,她哼着歌刷牙,对着镜子用牙膏沫吐泡泡,在花洒下回味着今晚的“疯狂”。   最初,她以为安卓不可能毫无音讯,她期盼着一个涅槃重生的安卓和她再赴新生活,可以一切好像都只是她一厢情愿,她是导演,却没有演员配合,安卓就这么消失了,而她,也在等待中耗磨着情感,如今她似乎感到心在对别人在微微的泛起涟漪。   第二天一早,徐明远乐呵呵地进来,凑过来小声说:“晚上继续。”说完又敲敲林菲桌上的豆浆说:“明天来一袋孝敬一下你师父。”他的笑略带点一点坏。   林菲低下头,笑笑没说话,心里是愉快的。   之后的几天,徐明远不厌其烦地带林菲练车,她自己都嫌自己笨了,徐明远却好似兴致渐高,教课间歇还讲着笑话消除她的紧张和急躁。终于,林菲有了半个新手的样子。   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谁也没有在同事面前提起这件事。在机关单位,大家可能要做几十年的同事,被人讲了闲话不好过。可是他们光明正大,为什么会怕别人讲闲话呢?林菲偶尔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冲突的问题。   很久没有对下班有所期待了,这天下班前一个小时她竟然觉得时间难熬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窗户对面两栋高层中间的一线天,天空是淡淡的深蓝,初夏的天气舒服极了。   十一年前,天空也是这种淡淡的深蓝,空气里轻轻淡淡地泥土的味道,沁着人的心田。   这醉人的初夏的天气。   两个结伴同游的年轻人漫步在异地街头,女孩长发飘飘轻盈地迈着一字步走在马路牙上,男孩阳光帅气,笑眯眯地看着女孩的脚下,随时准备护驾。   女孩没有故作矜持,把头靠上男孩的肩膀,哈哈地问:“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呀。”男孩儿高兴、真诚地回答。   “你真的喜欢我吗?”女孩站住,一双明眸欣喜不已。   “我真的喜欢你呀!”男孩儿的声音滴入女孩心田。   ......   每一个字都那么真切,爱的那么真切,还是散了。眼睛一闭一睁,一场青春已经散场。   “下班了,想什么呢?今天小考啊。”徐明远拍了林菲一下。   回到现实,林菲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和安卓初恋的晚上。   她自己开了一段路,很顺畅。明远伸出手,“握握手吧徒弟,进步很快啊。”   他提议下车透透气。夜晚的风很清爽,加上练车的地方很空旷,真是身心舒展。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好。”微风轻熏,林菲闭起眼,愉快地心情一点点蔓延,像是这初夏里尚未开好的花朵正在缓慢、细腻地绽开。   “你发现了吗,有酒窝的人好像繁衍的越来越少,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有两个大酒窝的女生。”明远微微地笑着,笑容总是有点小坏。   “你是说物以希为贵吗,师傅小弟?”林菲用了“师傅小弟”这个称呼,好像潜意识里在提醒他什么。   “呵呵,你可不像比我大,刚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也就和我同岁,不,应该说比我还小。只有你们女人太注重自己的年纪。”   “谁说我在乎年纪了,别看你小我三岁,我们都统称为80后。”小菲仰起头,努起嘴,这是她完全放松的时候自然流露的一种表情。   “对对,我们都是80后。哎,你怎么没去做专业的主持人,看你主持单位的节目,还挺有水准的。”   “我小时候一发言就结巴,胆子小的像一只小仓鼠,爸爸就送我去电视台的少儿主持人班学习,就是为了锻炼我,结果我还真喜欢上了,毕业还去电视台面试过,一起去的还有一个电台DJ,后来还得‘托人弄景’的,就算了。不过,能在单位过过瘾也挺满足。”   “很了不起了,要我面对那么多人,正经发个言都得紧张,别说主持。卡碟的时候你出来救场还挺镇静,带个专业范儿。”   林菲腼腆又虚荣地一笑,“专业的比我漂亮多了。”她说。   喜欢被夸赞不是女人的专利,但是夸赞带给女人的满足感却超乎想象。多数男人被夸、被捧,脸上的高兴劲儿往往是心里的两倍,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些话是忽悠,可女人被赞扬,脸上含蓄,心里却乐开了花。   徐明远在林菲心里乐开花的时候,突然凑过一张英俊的脸,说:“足够了,小菲,你很漂亮,还想让单位多少女人妒忌你啊。”说完伸手去拂开飘在小菲脸颊的头发。   “小菲”?林菲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撞击得砰砰直跳,连忙把头转向另一边。嘴里胡乱地嘟哝着“怎么变成小菲了......”   “你说什么?”他紧追不放,一张俊脸还是那样凑着。   “哎呀,我说你落个‘姐’字。”她用手背扫了一下发烧的脸庞,迅速转身钻回车里。   徐明远看着小菲坐回副驾驶,坏笑着走过去。小菲也知道他一贯这样笑,可是今天怎么也不敢正眼去看,倒好像自己做贼心虚。   回到家,小菲失眠了。这种悸动就像少女恋爱的感觉,心头甜蜜又忐忑,转而,又觉得自己好笑,又不是少女,还有过婚姻经历,以为心死掉了,现在它竟然对人别人怦怦然。   徐明远比她小两岁,按这个年纪也该结婚了,但是他感情太泛滥,提起每段感情没有不认真的,而且他对这些经历也不避讳,有一次一个女生郑重其事得来单位找他,事后他竟用来调侃,这样的男人终究过于轻浮了。   他又会怎么看自己呢?一个老公动不动就出差的寂寞女人?一个已婚还会害羞不知所措的装嫩女人?从他的角度看,他们是姐弟恋、办公室恋情、还有红杏出墙,太刺激了。不过她已经离婚了呀,也许可以让他知道,那不就可以正常恋爱了?可是单位的人并不知道她离婚在先啊......不试不知道,一试才发现脑细胞竟然这么多,人家也没做什么,夸几句,就认不清方向了。   小菲昏昏沉沉乱想了一夜。荡秋千的人走了,可是秋千还在悠悠地晃着,欲罢不能。   这种恋爱的萌动她只在20岁那年对安卓有过,她也只经历过这么一次恋爱,如果只看过程,不论结果,那么小菲是幸运的,安卓对她处处忍让包容,情意深重。所以小菲的内心对于感情的单纯还停留在当初的模样——爱情就该满腔赤诚,淋漓尽致。不然一个31岁的离婚女人,应该有几分冷静和理智,就算心起涟漪,也不会刚一开始就阵脚错乱。 正文 开心过了头   事情并没有按照林菲的逻辑发展,之后的几天徐明远没有再提去练车的事,其他一切如常。有时过来说工作,林菲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可是徐明远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让她很是失落。她想,看来是自作多情了,也许徐明远觉得招惹一个“已婚”女人始终是不道德的吧。   林菲心有所思,下了班磨磨蹭蹭没有坐通勤,她以为徐明远会来搭个话,可是他也正常下班了。过了十几分钟,林菲关灯锁门,一口一口地叹着气往楼下走,后脚跟无力地拖沓着台阶。   走到门口她看到徐明远的车停在路边,他在后备箱收拾着什么,林菲像捡到一个大惊喜一样,心里的小鼓又咚咚咚地敲了起来,嘴角无法克制地悄悄咧开。她第一反应当然是抬脚就奔过去,“喂,怎么还没走?”可是脚抬起来又缩了回去,她不知道徐明远为什么还没走,是在等她吗?但是这几天他同事的不能再同事,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她咬着嘴唇踌躇着。   再一抬头,徐明远已经关上后备箱,正看着自己,这下林菲傻了,站在那一动不动,像被钉住了一样,身体未动,心仍在狂跳,随着徐明远走近的脚步,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在她对面站住,念了咒语“我送你。”   林菲像被解了钉咒又被施了催眠咒一样,默默地跟在徐明远后面,默默地上了车。   徐明远没有说话,林菲又紧张又着急,她想问他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她想告诉他自己是单身的。但她也只能这么想想,无论怎么样没道理开口,谁知道这个多情的帅哥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不说话?”徐明远来了个先发制人,问的林菲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没有啊...”她本来只是紧张,可是连累的声音也微小起来,显得畏畏缩缩。   “呵呵呵...”徐明远笑了起来。   林菲也觉得自己太丢脸,连忙调整状态,“笑什么,明明是你不说话。”本来想用正常的口气,可话说出来却是几分嗔意几分羞涩。   徐明远定眼看了看她,继续开车,林菲偷偷地看下他的眼睛,徐明远的眼中流露着开心,她希望这开心是因为喜欢。   这时候广播里播起了《小酒窝》,“我还在寻找一个依靠和一个拥抱......”徐明远跟着哼唱“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我放慢了步调感觉像是喝醉了,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林菲真的像喝了一杯极醇红酒,似醉未醉,未醉却心神荡漾,她把头侧向窗外,紧紧地收敛着快要管束不住的笑容。   “谢谢你送我回来。”林菲不敢正视徐明远。   徐明远呵呵地笑了笑,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的笑声,“这几天我爸妈去外地,我不能回家太晚,奶奶一个人。”他似乎在解释这几天的“休课”。   “嗯,这样哦……那快回去吧,慢点开,拜拜。”林菲一副小学妹的样子乖乖下车。   下了车,她压抑的欢喜终于释放出来,与其说心里有只小鹿,此刻更像是她已经变成一只小鹿,欢快地跳跃着,她仰起脸,两个深深的酒窝,眼神明亮,如同落入水面的月亮,明澈又温柔。也许在林菲心里,她自己依然还是那个20岁的女孩儿。   回到家她按耐不住的兴奋,拨通阿莲的电话。“阿莲,阿莲,我好像恋爱了,哈哈。”   “是吗,太好了,等会儿打给你,我这边应酬没结束呢。”阿莲那边歌舞升平。   晚上的片段重复地播放着,林菲幸福地沉浸着。也许感情的体会每个人都不尽相同,可是爱情的滋味却如出一辙,心动、朦胧、等待、甜蜜,煎熬得不能自已,幸福得惶惶不安。   好容易等到来了阿莲的电话,林菲开闸一般噼里啪啦地分毫不留,恨不能连徐明远看了她几眼,呼吸了几次都形容出来。   “你说,他喜欢我吗?”林菲虔诚地盼望着阿莲给出肯定的答案。   啪,她知道是阿莲那边打火机的声音,阿莲吸了一口烟,淡淡地问:“他知道你离婚了吗?”   “应该不知道,单位没有人知道。”林菲开始惴惴不安了,努着嘴等阿莲说话。   “如果他不知道你离婚了,那他不是在追求你而是在勾引你。”   “什么?”林菲嗖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光着脚站在地上,“不可能!”她确定地说,“他有过那么多女朋友,见过那么多女孩儿,干嘛来勾引一个31岁的已婚妇女?”   “呵呵...”阿莲透露着老练,“怎么不可能?他见识过很多女人,也许就缺少你这个类型的,他不知道你已经离婚了,还玩儿这种小暧昧,就是在勾引,当然他之前绝没想到你一钓就上钩,这么下去,两天半就把你拿下了。”   “你这话太难听,你是说他烂,还是说我贱?”林菲气的直喘粗气。   “菲儿,你听我说,你并不是不成熟,我们已经过了三十岁,不想经历也经历了一些事,但是就你而言,你的感情经历太少了,这不是你和安卓恋爱的时候,因为爱情,只为爱情。你想,你在单位是已婚面孔,有老公,有家庭,一个男人敢轻易对你动心吗?动心了还主动接近,这是什么目的?爱你?让你离婚?退一步说,他看出来你不经常提起你老公,也许怀疑你离婚了,但是真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也应该先弄清楚事实,再对你表示吧?更何况兔子不吃窝边草,谁不知道办公室恋情要避讳,你们还是机关单位,他都不想想怎么收场,这种男人典型的有兽性没人性,不能要。”   林菲发热的头脑被“啪”的一下拍上一块冰毛巾,冰火两重天的难受着。   阿莲觉得沉寂两年,林菲终于遇到心动的人,自己的话未必太狠了点,但对自己最知心的朋友她必须实话实说:“也许这一年他也观察到你可能婚姻有问题,所以想试探你一下,你不妨就告诉他,看看他什么反应,不过……真和他谈恋爱的话,你想过单位人会怎么看吗?”   “你别说了,八字都没一撇呢,我会好好想想的。”刚才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高兴得过了头,一跤跌倒,深深地沮丧着。   “你要清楚地知道你再找的是一个能对你负起责任的老公,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男朋友,心动的感觉是很诱人,但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只有心动的感觉不行的。也许是我分析错了,可不管是怎么回事,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尤其是对他也要先冷下来,就算他是真喜欢你,你也真要和他谈恋爱,也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30岁和20岁的恋爱是不一样的。”阿莲担心地说。   小菲忧心忡忡,又是一夜混沌。   阿莲是有资格说那些话的。大学一毕业她和一个官宦子弟迅速登记结婚。几个月以后,这段动辄夫妻、婆媳混战的混乱婚姻悲愤告终,此后这么多年她没有间断过恋爱,也没有间断过男人,但没一个留下的,也没一个留下她的,感情似面貌圆满的蒲公英,轻吹一下就零散不知去向。不过,见得多也就有了识别的能力。   林菲觉得徐明远虽然对感情轻浮了些,但不至于像阿莲说得那么不堪,男人经历的女人多了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   中午阿莲打来电话。   “打扰人家午睡!也就是你,要是别人我就怒了。”林菲还介怀着昨天阿莲给她拍上的“冰毛巾”。   “哎,公务员的休息时间就是宝贵,你看审批个手续,到点了还不办公,一问,那边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是一点二十八分,一点半上班。真无敌,拿着我们纳税人的钱,不好好服务不说,还振振有词。”阿莲并不在意林菲的介怀。   “我们拿了你们多少钱?工龄十几年的工资才2000多,何况我这种几年的,物价再涨,我就得摆个地摊儿,出个夜市儿了,要不就去给你打工,可怜我个第二职业怎么样?”   “你呀,在没有遇到对的人之前能不能多点心思在仕途上,你看年年公务员考试挤得掉鞋丢袜子的,我要是在机关怎么现在也得混个一官半职了,单位不会因为你主持了几场节目就提拔你吧?”   “你专门来教育我的是吗?昨天打击我的感情,今天抨击我的工作。”   “哈哈哈…这么一说还真像。我有正事和你说,上午我到法院处理我们公司的一个纠纷,在法院门口看见你那个初中的好朋友了,叫什么来着,佳,佳什么”   “佳琪?”小菲很吃惊。   “啊对,她好像是去离婚,要不是她哭得太厉害,我都没仔细去看。”   “你看错了吧,她可是贤妻良母。”   “这年头,贤妻良母最容易被离婚。我对人过目不忘,何况咱们一块吃过饭,虽然她都瘦的不像样了,但我还是认出来了。你看用不用打个电话,但愿我看错了。”   虽然和佳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但是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她真的不希望这是真的。 正文 保不住婚姻这座坟   林菲的心情一下沉重了起来,“唉...那真要问问,但愿不是她。你说我就你们两个好朋友,如果三个人都离婚了......”   “别瞎伤感了,离婚不代表不幸福,那些对付过的也未必就好,我收拾一下开会去了。”   佳琪是她十几年的好朋友,她的性格应该让她拥有幸福的婚姻。挂断电话,林菲愣愣的,像是一个在大晴天儿赶路的人,突然看到前面阴云密布,难以置信又甚是焦忧。她正琢磨着要给佳琪打电话,一回头看见徐明远正站在门口,手里电话差点掉到地上,心里顿时惊得一呼“天哪——”。   “干嘛这副表情,我是打劫的还是你是小偷啊。”徐明远先开口,看不出什么不对。   “以为你正在午睡,我还悄悄的,花大姨也没共眠啊,今儿都精神。”说完,放下球拍,拿了毛巾洗脸去了。   林菲咔吧着眼睛,惴惴不安,她迅速回忆了一下,看见徐明远时,他的手还扶在门把手上,应该是刚进来,可是神情又不像刚进来,但说的话又不像有什么问题。到底有没有听到“如果我们三个都离婚了”这最关键的一句呢?   下班后林菲迫不急待地给佳琪打电话,佳琪声音很小,像一根丝线马上被拉断却死命地连着。她让林菲去她家。   快到门口,林菲看到一个人影,披散着头发,把门打开留了缝就飘走了。这两年林菲一个人住,从来不怕黑,可是对响动、人影之类的就有点胆小,若不是十几年的同学好友,此刻她一定拔腿往回跑。   天色初暮,房间的光线刚刚暗下来,屋里很干净,电视关着,安静的让人不舒服。林菲适应不了这种静,好像这种安静把所有外界的声音都隔绝了,静的几乎能听见空气包围在耳朵周围的声音。   “喝水吗?”佳琪突然从旁边的厨房飘出来把水杯递到小菲眼前,小菲略微一颤,着实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不仅仅因为这种安静本来就让她紧张,更吓她的是佳琪的脸——她的脸色白里发灰,眼睛深陷,眼神空洞,因为暴瘦而面部松垮下垂,法令纹又深又长,像把一张完整的脸分裂开一样,头发烫过的卷碎散没形状的搭落着,披散在肩头。   林菲缓了缓神,迟钝地接过杯子,佳琪从她前面飘过,先坐到沙发坐,她跟着坐下。林菲知道阿莲说的是真的了。   “果果呢?”林菲看着瘦的不到九十斤的佳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和你说会儿话,让妈带他下楼玩儿了。”还是细若游丝的声音。   “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呢?”林菲被她连带着,声音也病态地弱小了下来。   “呵.....阿莲告诉你的吧,她看见我了,她还记得我。”说着佳琪飘忽地看了林菲一眼,又垂下头继续说:“菲儿,你没有怪我结婚后都不怎么联系你,连你离婚的时候我都没有多陪陪你,现在还来看我……”   “干嘛这么说啊,咱们的感情不在于联不联系,情况也不一样,再说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林菲握住佳琪的手,她消除了顾虑,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开始她以为佳琪的精神已在崩裂的边缘,自己一不小心声大了,就容易引发崩塌,现在看她精神很正常,林菲松了口气。   佳琪右边的嘴角以极为不易发觉的幅度抽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个微笑却没能成功,她说:“我以为我会想到死,可是一点那个念头都没有,我还有果果。我不甘心就这么让他快活去了,我就是要作,要闹,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可是作闹,崩溃都没用,他还是快活了。今天在法院门口哭成那样,是我也不想控制了,要丢脸大家一块丢。菲儿,菲儿,我为自己的一心一意不值啊!”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没有声音,大颗的眼泪扑落扑落地掉下来。   林菲也替佳琪不值,恋爱的时候他陪着这个男人住地下室,结婚以后为这个男人的生意到处筹过钱,后来条件越来越好,他们也有了孩子,她就围着老公孩子不出来,不上网,不逛街,连个qq号都没有,林菲去过几次她家都非常讶异,孩子那么小,按理家里正是乱的时候,可她家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食谱好几本,烧的菜绝对可以留住男人的胃,林菲一度很羡慕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家和孩儿的状态,有难同当,福不同享的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   可现实偏偏不是用“应该”来说话的。电视剧里都不知道警告过多少回,女人不能结了婚就和外面的世界脱轨,要保留自己的爱好和空间,也许她连电视剧也不看了……她老公的建筑工程公司日渐扩大,和她聚少离多,有了外遇,还竟然要求离婚,还说必须离婚。   贤惠和专注也保全不了婚姻的善始善终,“盗墓者”的本事越来越高,这座坟能不能保住完全看运气。   4.寒.韩楚梅   办公室的“游仙”从韩国出差回来,给每个人都带了一对济州岛火山岩石制作的土著模样的小人儿。   花大姨一边忙着看别人的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样,一边说:“哎呀,小韩每次出差都给我们带东西,想的就是周到,这是啥小人儿啊,长得挺奇怪哈,不过我孙子肯定能喜欢。”   齐哥向来不多说话,就客客气气地说了句“谢谢韩处惦记。”把东西放进包,准备下班带回家。   徐明远拿过一对看一眼匆匆放进抽屉里,“韩处太有品位了,这是济州岛的石头爷爷、石头奶奶吧,好像是韩国的吉祥物,祝福婚姻白头偕老。”   胖子大森一项捧臭脚,“韩处这品味就是不一般,你看别人就知道带什么零食,哪有这个有意义,这不光寓意好,有领导人物济州岛参观什么的,送的都是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说着还夸张地竖起那胖圆圆的大拇指,下巴的垂在两边的肥肉也跟着微颤了一下。   林菲每每看到那肥垂的下巴就觉得不自在,为什么两百多斤的胖子还总是喜欢穿紧身运动背心,难道他以为自己有马甲线?   花大姨看向林菲和徐明远说:“哦……还是年轻人懂得多,你们还真需要这样的祝福。”   徐明远拿出一贯的姿态:“我还无人认领呢。”   林菲拿着一对“爷爷奶奶”假装看着,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   花大姨又瞄向袋子,:“哎呦,给我家那两个小不点玩倒是好,可是两个孩子给谁不给谁呢?”   韩楚梅立马又拿出一对,“不满足谁也得满足小孩儿啊,何况是花大姨儿孙子。”   这回花大姨心满意足了,咧开嘴笑呵呵的。   公出回来带点特产分给大家是惯例,韩楚梅每次都给自己屋里这个几人额外带点礼物,算是维护一下身边的人,否则大小算个领导,说句话没人捧场也尴尬。今天一看大伙的反应,她心里很是高兴,看来大家还是捧着她、拿她当领导的。其实这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机关单位里的和谐可以与一个形容女人皮肤的词通用——吹弹可破。   趁着没人,徐明远从抽屉拿出那对老人,放到林菲桌子上说:“喏,我发现我的和你们的都不一样。”   “真行,你可真是眼疾手快啊。”林菲像往常一样,可话刚说完,忽然想起阿莲的话,她也觉得应该对徐明远先保持一下距离,在观察一下,于是立马绷紧小脸儿,把东西往旁边推了一下,说:“谢谢,你自己留着吧。”徐明远预料不及,不解地看着林菲,俩人纠结的神情正好被刚进屋韩楚梅撞见,徐明远迅速把东西又推到林菲手边,林菲唰的一下收进了抽屉。   韩楚梅乐呵呵地瞟了一眼,又把眼神移开,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哎林菲,刚才听办公室重新统计坐通勤车的人数呢,听说你晚上都不怎么坐,老公来接吧,挺幸福啊。”这种人的漫不经心就像一记太极拳,冷不防打你个趔趄。   虽然一直和韩楚梅智斗,可林菲到底心理素质还差一截,心里咯噔一下,就拖了一个“哦——”的长音儿。   徐明远也默不作声。   韩楚梅又说:“是老公来接吗?总不会加完班那么晚还自己走吧?要不就是对老公的表现还是不满意啊,半天就一个‘哦’字啊。”   “我老公肯定没姐夫模范啊,韩姐天天春风满面的,肯定是姐夫服务特到位。”两秒钟过渡,林菲恢复了斗志,把话题转移到韩楚梅平时最喜欢炫耀的老公上。   韩楚梅得意起来,“我老公那都是在我长期的教育下养成的好习惯。男人得管还得哄。今天早上五点起来给我包饺子呢。”   林菲心里想,能让老公早上五点起来包饺子的女人真不知道是该羡慕她幸福还是该可怜他老公辛苦,又不是黄世仁和杨白劳,想吃饺子干嘛不去买湾仔码头?   见林菲没吱声,韩楚梅又回到内容中心,“你总说你老公出差,那就不能管的太多了,管也管不着人家,一出差,你知道人家干啥呢。尤其是他如果不接电话,那你更得小心。”   林菲庆幸自己离婚了,要不然前辈的这番指点,一定会让她心里犯琢磨。   “难道韩姐有切身体会?我记得你说过姐夫也有出差的时候。”   韩楚梅也被林菲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堵得够呛。“你姐夫…他也不经常出差,偶尔。你看跑题儿了,我是要教你,像你这种情况,你管和哄都不好使,得吓。”   林菲并不想继续交流,“真不是那块料,管哄吓都不好使。呵呵。”   韩楚梅也不善罢甘休。“吓好使,就像你现在下了班不要急着回家,和朋友出去吃吃饭唱唱歌,喝喝茶啊,哪怕找个人和你在街上走走,尤其是他出差期间,没两天他就得急死了,哈哈……”   林菲的脸直发热,好像真的被人撞到了亏心事一样。   难道她知道了和徐明远练车的事?应该不会啊。   “呵呵,我没那么多朋友。”   “人不有的是,实在不行咱们屋轮流,让齐哥和嫂子请一天假,大森媳妇儿说的不算,肯定能出来,再说了,那不还有个闲着的么,就让他陪你演戏好了。”韩楚梅指的是徐明远。   这话让林菲心里一震,这点名道姓的,难道是被谁看见了她和徐明远一起走?在工作上韩楚梅是挑不出她什么毛病的,可是如果是男女问题,那就是事关作风的大事了。林菲左右为难,怎么接都不是。 正文 好似宫斗戏的过往(1)   花大姨和胖子森又去其他处室“串门子”了,他们永远要做消息最流通的人,一个满足家长里短的好奇心,一个给不经常上班的韩楚梅传递讯息,所以虽然韩楚梅不在单位,可单位的大事小情很少有她不知道的,胖子森是她永远不停电的传声筒。   小齐哥只管明哲保身,轻易不多说话,远离所有争斗,从来不占什么队,也因为这样,他比韩楚梅大几岁,却只是个科长。   只剩下徐明远了,他也不吭声,对于韩楚梅的含沙射影难道他不应该解解围吗?   林菲气的直咬牙,徐明远啊徐明远,你难道比我还心虚?好歹说句话,打个岔,解救我一下呀。   正在此时,韩楚梅的电话响了,林菲如获大赦,匆匆逃到洗手间。   林菲和韩楚梅这样你来我往、含沙射影的时间已久,最初的时候林菲处处忍让,因为爸爸告诉她,机关不比报社,也不比私企,大不了抬起屁股走人,捧着金饭碗的人,就是碗有时会发烫也要忍着,要夹起尾巴做人,毕竟要在这里工作一辈子,穿着小鞋可不好过日子。花大姨从韩楚梅那扑到了风影,凑到林菲跟前说:“小林,听说你不坐通勤了?哎呦,一个女孩子晚上多不安全,你爱人来接你吗?”   林菲一阵烦躁。她想,屁大点事,只要有人别有用心,就能变成大的麻烦,花大姨就是一个处于更年期没完的老太太,最爱传闲话,韩楚梅也善于利用这点,有意无意地透露点信息,马上会被夸大其词传播开。林菲厌恶韩楚梅的用心,反感花大姨的多事,冷淡地敷衍道:“没有,我从来没说不坐通勤。”   花大姨忙不迭地更进一步,好像有什么大事要说一样,压低声音恐怕别人听见,其实屋里这时就多出徐明远一个人。   “小林啊,这事我都和你说多少次了,最好赶紧要个孩子,要不老公总出差,花大姨儿都替你担心啊。”说着,再一次压低声音“这阵子你老公没在家?”   林菲不得不稳了稳情绪,唾沫的威力从来不容小觑。只是有时晚上没坐通勤而已,就引起了揣测,万一真有人看见她是坐徐明远车走的,那将是怎样的狂哄乱炸呀。花大姨本来嘴就不好,还是别给她添油加醋的机会了。   林菲转还笑脸道:“哦,我老公回来了,所以有时候能过来接我,我也不忍心折腾他,偶尔接一趟就行了。做女人得为老公着想,这还是您传授给我的呢。”   花大姨一下就高兴了,还有人听自己的话,近乎地拉起林菲的手,声音也放开了,笑眯眯地说:“小林真听劝,一听老人言,幸福万万年,哈哈哈,下次让我和你爱人唠唠嗑,他保准对你更好。”   刚进门的齐哥稳当地坐下,和往常一样不主动搭茬,他并不内向,但是无关紧要的话也不爱说。   胖子森在韩楚梅不在的时候,多半只是耳听六路眼关八方,这个屋里他很清楚自己只有那么一条船坐,花大姨也不得意他,她不喜欢一身香水味儿的男生,平时和徐明远唠唠网游是最多了。   倒是徐明远使劲儿想听听花大姨说了什么,他的确比林菲还心虚,以至于刚才根本不敢给韩楚梅打岔。他担心有人看见他和林菲一起走,万一传出“勾引人妻”,那可形象尽毁。后来他判断,应该没什么流言,一是他每次和林菲离开都是在同事走了以后,二是真有传言的话花大姨也不会仅仅是这个反应。   5、好似宫斗戏的过往   林菲刚到这个单位就听说韩楚梅“因公”累成了肾衰,每年都要透析,韩楚梅也撩起裤管让她看过腿上一个个排毒造成的大水泡。她心里还多了几分怜悯和敬佩,觉得韩楚梅能乐观对待病魔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可是时间久了,林菲慢慢发现,表面和大伙嘻嘻哈哈,热情乐观的韩楚梅,实际上却咄咄逼人,喜欢奚落弱者或是她嫉妒的人,爱占小便宜,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你不仅要在口舌上,办事上迁就她,还要听她摆布。   胖子森是怎样“小好处”不断,小假期不断的?就是这么换来的,他对胖子森几乎是呼来喝去,“大森下楼帮我挪个车”,“大森去对面邮政把我家网费交了”,“大森我的车有违章给我消了”,“大森,我脖子又疼了,来按两下”。大森更让韩楚梅“欣赏”的地方是他总能接住韩楚梅的话,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别人打击的无处可躲。   这个“别人”其实也只是林菲一个人,偶尔会轮到徐明远,花大姨不在她们的关注范围,齐哥虽然沉默,到底是“老人”,有点圈子。林菲和徐明远前后相差半年到这个单位,林菲来的时候就引起了一个小轰动,好多人看到她就说“你就是那个记者?”“林记者长得漂亮啊,还是才女。”“你爸爸是社科院的?”   韩楚梅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处长办公室,处长交代韩楚梅带着林菲去给关联处室介绍一下。韩楚梅热情地揽过林菲,“处长放心吧,咱们屋来了个才女,咱们得照顾好。走吧菲菲。”   林菲觉得这个韩处真有亲和力,“谢谢韩姐。”她乖乖地一笑。   “现在记者都是合同工吧?”韩楚梅好似随意地问。   “我们三年一签合同,属于聘用制。”   “那还是公务员好啊。听说你爸爸是社科院的处长,退休了吗?”   “嗯,今年刚退。”   “哦,那你怎么没去社科院呢?也对,那地方是清闲,但是没什么实权。你结婚了吗?”   “没呢。”   “有男朋友?”   “嗯。”林菲点点头。   “男朋友很优秀吧?做什么的?”   林菲做记者,有时候问问题可能会连珠炮一样,可是那也要看情况而定,而且都是针对事件,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询问家事,林菲感到不习惯,可是想想初来乍到,一个屋的领导也许是出于关心,也就一一作答,但是安卓唯一的工作是玩儿网络游戏,她在想应该怎么说。   “怎么?这还保密啊,姐姐也是关心你,人都得互相了解,不了解怎么相处啊,你姐夫,我老公在信访办,天天琐碎的事可多了。”韩楚梅看林菲犹豫,就大大方方透出了家底。   林菲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保密,他做网络的。”这也算是含糊的真实答案吧。   “高端行业呀,咱们这好像没什么大网络公司,南方还可以。你们处几年了?”   “快五年了。”   “太长了,我和我老公处一年就结婚了。我老公天天说‘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就是耍流氓’,天天逼婚,我都没办法。”说完她哈哈地笑了,看上去很幸福。   之后的一段时间,除了工作,只要韩楚梅来上班,屋里就热热闹闹的,她总是有很多话。那时候屋里还有个胆子比较小的实习生,总是唯唯诺诺,韩楚梅总是给她“锻炼的机会”,可好多工作都不是一个实习生能应付的,后来实习生偷偷告诉过林菲她给韩楚梅送了两箱大米,韩楚梅终于放过了她。走的时候,实习生说,她经历过韩楚梅这样的领导,以后什么样的领导恐怕都是小儿科了。那时候林菲觉得办公室里还是一团和气的,她以为实习生干活多一些是规矩,再说哪有人会因为两箱大米找茬的。   实习生走了以后,再有工作韩楚梅基本都分配给了林菲,她觉得这也合理,屋里她最小。后来徐明远来了,工作也有了人分担。   而韩楚梅的变化究竟从何说起?林菲细细想过,好像就是她主持了节目以后。   林菲所在的机关是各大单位,职工加起来近千人,他们处室的节目是韩楚梅策划的,基本上也都是她唱重头戏,为了抛砖引玉,先抛了林菲读一段旁白,然后引出韩楚梅隆重登场。谁知道彩排下来,负责联欢会的领导临时把一男一女主持人增加到各两人,另一个女主持就让林菲来。   林菲本来就擅长朗诵,电台比赛还获过奖,在大学更是校园著名主持人,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韩楚梅一听,先是夸工会主席有眼光,又说林菲年轻需要展示的机会。可是内心里她的想法却是背道而驰,这不是让全单位都认识了她林菲,想当初那个女主持人徐靓就是这么被大家熟悉的,要不然这么大的单位,提拔副处的时候谁能想起这么一个咋咋呼呼,工作又能力不强的女人。她可不想让林菲也得到这个机会,好在林菲是新人,吓唬一下,让她自己知难而退也是容易的事。于是一回办公室,韩楚梅就忧心忡忡地说,“菲菲,你怎么那么痛快就答应了?”   “怎么了韩姐?”林菲不明状况。   “你这孩子啊,就是不懂机关规矩。你刚来不到一年,你说你的工作做出什么成绩了吗?刚才处长还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出风头,再说人家一个女主持多受关注啊,你一来,那不是抢了别人的活儿吗,那个女主持这几年单位活动都是她,背后人都说她‘风骚’。哦,你可别对外人说。”韩楚梅说错话似的捂了一下嘴巴。   林菲一头雾水,不就是单位搞活动么,怎么会有这么严重后果,她真是初来乍到,太多想不到的地方,幸好还有人提醒她,否则惹来一堆麻烦也说定。   “这么严重啊......”   “傻孩子,我看着你就想起当初的自己,经验太少。还好姐姐替你想着,不光得罪了人,还影响了处长对你印象。你赶紧去说处室活多没精力,去吧,去吧。”说着推着林菲走。   林菲被推到了工会门口,韩楚梅下巴扬了扬,然后就走了。工会主席正好开门看见林菲一脸纠结地站着。 正文 好似宫斗戏的过往(2)   工会主席一看是林菲,以为是年轻人场面见得少难免会有点紧张,变热情地招呼她。   “来来小林,怎么了?是不是有点紧张?”   “嗯,有点,主席,我......”   “年轻人就该多锻炼啊,你朗诵的很好,有做过记者,口才肯定不错,大伙也看腻了两个主持人,咱们也换换花样,推陈出新。别担心,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我相信你,有问题我兜着,这回你有底了吧。”   工会主席是个阚快的中年女人,她一番话很慷慨,让林菲再无从拒绝,只得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   “回来了,没问题了吧?”韩楚梅一看林菲进屋便问。   “韩姐,我没说出来。”林菲像犯了错误一样,歉疚地答道。   韩楚梅一脸失望,心里想,没说出来?哼,我看你巴不得去露脸。但她还是关心的说,“算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想让大家都认识也正常。只是我可提醒你,咱们单位一把手可是副市级,是大领导,要求极高,主持节目说错一点话那可就弄巧成拙了,这可不是在你们报社更不是私企,大家都是娱乐,这是政治!所以你在台上千万别紧张哦,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说完又叹息地一笑。   本来林菲只是喜欢主持,专业的当不了,在学校,报社却也足够她过瘾了,毕业以后电视台没去上,原来她甚至想去商场当个播音员,可是被韩楚梅说得,她好像掉进了坑里,生死不补。她被弄得有点昏头涨脑,就怏怏地点点头。   分去了别人的光彩,为了不产生过节,林菲只能在徐靓面前小心翼翼的维护。挑选主持礼服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前辈”的优越感,要求林菲一定要搭配好她礼服的颜色,两个人要呼应,所以林菲的礼服都是配合前辈选的,前辈选了大艳的玫红色,她就要选宝蓝色,前辈又选了一条短裙子,她也要选条短款的。前辈一眼看中了模特身上的金色亮片长晚礼,又让林菲选架子里银色亮片的,林菲偏偏不喜欢亮片,也不喜欢裹身抹胸的款式。她犹豫地看着礼服。   “抹胸礼服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林菲还是说出了顾虑。   “你不喜欢咱们就搭不到一起,影响整体效果,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你就听我的吧。师傅,给她多钉几个挂钩。”徐靓一锤定音。   因为单位规模大,大型活动也很受重视,以往的主持词都是工会主席亲自弄,这回来了“记者”,她也落得轻松,把这活也交给了林菲,而且没怎么修改就通过了。那段时间韩楚梅不断给她分配工作,林菲有点焦头烂额,不得不在半夜背诵大段主持词。   活动当天,韩楚梅一直在后台帮助忙活,这股活络劲儿是她一贯的作风。   “这是你们的礼服吗?徐美人,到底不敌我们林菲年轻吧,你看看你选的颜色,艳的俗了啊。”   旁边的徐靓赶紧看向自己的礼服,“韩姐,你说枚红色俗吗?我觉得我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啊。”   “那我可不多评论了,只要我们林菲好看,那可是我们处室的光荣。林菲别紧张啊,别让你前辈吓着你了。”   韩楚梅说得漫不经心,可林菲却看出不徐靓不太高兴,赶紧圆圆场。   “徐姐,枚红色挺衬你肤色的。韩姐你看看这个斜肩的样式多好看,我都是为了搭配才选的宝蓝色这个。”   “要这么说,我看宝蓝色徐美人穿好看,你们俩换得了。”韩楚梅又说。   其实林菲当时想选的是浅蓝色,宝蓝色有些老气,可为了搭配枚红色他没办法才选了宝蓝色。但二选一的话,她肤色不白,枚红色俗称“病鸡色”,会把她显得有点黑,再说,哪有各自选好了礼服又换的道理。   “这都是按身材修改过的,换不了的。”林菲连忙说。   这可是涉及到美不美的问题,徐靓怎会轻易罢休。   “真的么韩姐,宝蓝色更好?那林菲咱们还是换一下吧,咱俩身材差不多,有个斜肩带裙子也掉不了。”   林菲有点憋红了脸,刚要说话,韩楚梅就说,“对,林菲,换了吧,照顾照顾你徐姐,女人岁数大了,就这么麻烦,你让着她点。咋样徐美人,我们够谦让吧。”   “韩姐手下的人能差吗,得有以大局为重的意识啊。”   说完两个人都心满意足地笑了。   林菲心里也怄气,明明为了配合前辈徐靓选的裙子,她觉得不适合又来和她换,不是欺负她是新来的吗。韩楚梅也热心过了头,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呀。   这时韩楚梅趴在林菲耳边小声说,“菲菲,本来你就让她不痛快,还不得让着点她。我是替你说话呢。”说完又拍拍林菲的肩膀,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这句话说到了林菲的软肋,她真的不想因为这次主持节目而得罪了徐靓。   徐靓一看他们嘀嘀咕咕,又不放心的说,“你俩说什么呢?韩姐不许骗人啊,那我不换了。”   “我是安慰小妹妹呢,难道让她以为你这个前辈欺负人啊。”说着转身去摸那件金色的礼服。“哎呀,这件金色好看啊。”   “金色是我的。”徐靓一副坚定不换的样子。   “哦,林菲穿银色啊?也行。”   临上台时,韩楚梅亲热地揽着林菲,“我下去了,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没什么了,多亏你在这,要不我就得手忙脚乱了,谢谢韩姐。”   “谢什么你这孩子。别紧张啊,看着点大领导脸色,别说错话别忘次,记住,我叫不紧张,我叫不紧张,哈哈。”   林菲本来忘了紧张这回事,韩楚梅一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偷偷看了观众席,大领导刚入座,她感到心跳有点加速。   前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在林菲面前高抬起眼皮,但双手却攥着话筒来回拧。   前半场都很顺利,前辈比较符合业余主持人的标准,拿着林菲写的串联词照本宣科,声音属于甘甜型。林菲的优势在于随机应变的能力比较强,好多节目她都能承上启下的发挥一下,看了台下领导的反映,也给了她不少鼓励。   中场徐靓换上了俏皮的短裙,眉飞色舞地念着台本,念了两句发现台下悉悉碎碎,才发现麦克没了声音,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赶紧拿了新麦克送给她,她埋怨地瞪了人家一眼,想从头念起,可一时又没找到地方,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最后干脆直接报了节目匆匆跑回了后台。   “谁把我话筒换了?”一下来她就质问起来,眼睛在周围人身上过了一遍。   工会主席赶紧过来说,“说什么呢小徐,这么大的活动谁能故意去给你换个坏的话筒。赶紧看看台词吧。”   徐靓一时心怒忘了工会主席也在场,没再说话,转头却白了林菲一眼。   林菲卡巴了一下眼睛,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肯定是徐靓自己紧张,刚才一直在拧话筒,导致了接触问题才没声音的。可她也没必要去解释,越描越黑。   他们换上了最后一套衣服,开始几个重头压轴的节目,都是班子成员的节目,林菲穿着银色亮片抹胸晚礼登台,一开始还都正常,可是说着说着,她突然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弹开了,接着礼服就一点点往下掉,她赶紧加紧了手臂,尽量表现自然。   这时候,站在台边的徐靓看到了林菲的表情,撇了撇嘴,她知道林菲今天真的出了风头,远远超出了她太多,可那又怎么样大家都是业余的,主持的好还能上电视么,这回出了状况,她也忙着看热闹。   台下的韩楚梅和旁边女同事努了努嘴,“这孩子裙子胸也太低了,我都劝她了不要太夸张了。”她嘴角挂上了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容,如果刚才她的下手不够狠,挂钩就算只掉了一个,只要徐靓够胆子“不小心”踩上一脚,那可有“春光乍泄”的好戏看了。   “是吗?我也看不清啊,不过现在的小姑娘谁在乎这个,关键时刻还不展示展示。”   说完都捂着嘴,偷偷地笑出了声。普通女人最擅长的永远家长里短的花边新闻,就算在机关单位工作,他们也不过依然是普通的女人,公务员的身份也许能让他们在外人面前矜持一点,可同事之间那么熟悉,谁也不会端着擎着。   林菲匆匆回到后台,涨红了脸,和工会主席说,“好像挂钩开了。”   工会主席一看,“哎呀,掉了两个,你们也不检查一下这是怎么缝的。快找找有没有针线,别针什么的。”   还好化妆师从包里翻出一个别针,可是掉的是最上面两个挂钩,一个别针就像螳臂当车,解决不了实质问题。   “要不换下来吧。”林菲有些换乱。   “来不及了,领导的节目演完了,小徐你去吧。”   “我可接不上领导的节目。”徐靓幸灾乐祸地又翻了一个白眼。   “要不我来吧。”其中一个男主持人正要去拿林菲台本。   “来不及了,小林坚持一下。”工会主席已经把林菲推上了台。   林菲轻出一口气,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   “领导们平时忙于工作,刚才在台上让我们领略了领导们的多才多艺,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李书记发表新年祝词。”   林菲的裙子本来就是抹胸的,加上亮片又比较重,她一直隐隐的感觉裙子在下坠,她的一只手看似自然地托在胸前,这样裙子不会掉,可是她胸被托了一下,也确实暴露了些许春色,她一直在试图调整裙子,心思被分散了一大半。   好不容易捱到领导讲完,林菲匆忙地说,“感谢各位领导,请领导下台。”   领导下台?这简直是官场中的大忌,哪个领导想下台?一语既出,台下一片哗然哄笑,领导们也面露尴尬之色,自嘲地互相笑了笑。 正文 好似宫斗戏的过往(3)   这真的是政治,就像如果和部队搞军民共建联谊会,主持中就不能问“女演员漂亮吗”,因为部队是有军纪的,不能开这种玩笑。而在官场中,你说让领导下台,这不等同于“上访”么?不过,主持这么大型的节目,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个道理领导也是理解的。只是当事人绝对无法冷静,林菲一瞬间成了一尊雕像,真的想一头撞晕,她毕竟没有专业主持人那么深厚的定力,裙子万一真的掉下来那对女孩子来说简直是羞耻了,可现在说了这么犯大忌的话,无异于另外一种羞辱,她该怎么办?她真恨自己当时没有鼓起勇气推辞掉,也许就是自己内心想主持,想出风头,所以老天在惩罚她?这回出了丑,让副市级领导“下台”?她恐惧的想,自己的政治生涯可能就此完蛋了,谁会提拔一个让自己“下台”的职工?而且还成了一千多人的大笑饼,他的处长恐怕也要被其他人取笑了,怎么培养出这么一个呆瓜。她百感交集地看着各位领导走下台,眼睛里快急出了泪水。可是,她还站在台上,她还要请出最后一个压轴节目,她感到脚跟有些摇晃,但是强迫自己嘴角上扬,慢慢抬起头,看着千余人饶有余兴地目光,举起话筒。   她面带无辜地说,“刚才大家笑了,我可是哭的心都有呢。”   这次大家又笑了,不仅因为林菲的坦白,也因为她的聪明,在这种情况下越想欲盖弥彰情况越不乐观,不如敞开了让大家笑个够。何况大型节目,一个新人来主持,大家都没见过,还在打听是哪个处室的,现在因为紧张说错话而已,除了笑笑谁又会真的往心里去?只有当事人才会觉得这和掉裙子同样“羞耻”。   韩楚梅和旁边女同事笑的乱颤,这简直比花钱的喜剧电影都好看,他们人近中年,青春散尽,容颜渐逝,对年轻的小姑娘有一种几乎来自于本能的嫉妒,如果你只是年轻漂亮还好,她们最多讽刺你是个花瓶,并不会过多的针对你,可你年轻漂亮又有工作热情,最可怕的是你还有工作能力,这就不在她们的忍受范围了。   这种心理在韩楚梅身上体现得尤为过甚,她说林菲身上有她年轻的影子这话是真的,她从小县城考到这座城市的大学,又因为出色的文笔从其他单位选调这,那时候她在综合办做秘书,领导大会小会的材料都是她初稿,领导改动也小,渐渐地在单位有了小名气,虽然只是综合办的秘书,也会被高看一眼。可四年后,她被查出肾衰,住院,透析,在家休养几个月,肾衰这样的病是不能劳累的,她的工作也在休养的时候被分给了几个人。领导欣赏她的才华和努力,加上写材料确实要经常加班,开会时公开表示她是因公累病的,在领导退休之前提拔她为副处长,这已经是罕见的待遇了,因为在机关职级是很讲究的,正科级应该提一个是副调研员,只是个虚职,享受待遇但是没有实权,从正科级直接提拔成副处长,别人还要熬三年,可她直接享受了待遇还有实权,是处室内的班子成员。还调到了工作相对单一的外宣部门。这称得上是一份殊荣,在单位广为流传,这份殊荣好比先帝的尚方宝剑,以至于来了新领导也听说了她的“事迹”,对她也多分关照,她也因此获得力量,与病魔抗争,逢人便讲述病得如何凄惨,但她勇敢面对,同事也同情她、敬佩她,同时也处处让着她,谁会和一个病人计较?工作从来不用她多劳,评先进先推选她,话语接触说得重了,她也会解释最近身体又严重了她太焦虑。可是,花无百日红,领导们换了一届又一届,她逢人便讲的病情大家也变得习以为常,加之她的身体确实不能像以前那样加班熬夜,还总是休假,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慢慢的,以前不如她的人都提拔成了正处,她的仕途一片黯然。也许其他女人会觉得自己当个副处,清闲到老也不错,可韩楚梅能从小县城一步步大城市、大机关,她无法安于现状,也觉得一身才华不甘心屈居人后,但是老话是对的,健康的身体是1,没有1后面再多0也没用。这种求而不成的心态伴随着长期疾病的侵袭,使她心理慢慢扭曲。林菲来了,那么年轻,那么聪明,和她一样有文笔,更可气的是,林菲比她漂亮。她从第一天就嫉妒她,每次看她笑得那么灿烂,每次处长对她写的材料那么认可,每次男同事多看她几眼,她就嫉妒,可她又要表面装作一个既可怜又可敬的大姐姐,有时候她会因此抓心挠肝。   韩楚梅在台下眯缝起眼睛,看来徐靓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竟然就这么功亏一篑,不过让领导下台也够她林菲喝一壶,她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本事指鹿为马么?   “可是大家想想,这个上的了台面说的是正大光明,好比以前高堂悬挂的警示大匾,那么下的了台面也并不是贬义词,是说为官躬身为民,抛开架子,务实做事,我们能有这样德才兼备的好领导是我们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大家说是不是?”林菲终于开了口。   虽然这番圆场还是有点牵强,可是最后却变相赞扬了他们拥有光明正大、躬身为民的好领导,台下哪有人不鼓掌的?   一场节目在跌宕起伏中结束,但是大家都看出了林菲是个很有灵气的聪明姑娘,后来碰到了人事处处长,他竖起大拇指说,“才女,名副其实。”   他们处长也表扬了她,说她给处里增光了,都说他培养的好。   第二天徐靓把礼服拿来让林菲去还,韩楚梅一看徐靓便又夸起了昨天的活动。   “徐,昨天太成功了,你们配合的太好了,尤其你穿宝蓝色多漂亮。”   徐靓听完高兴地扬了扬头。   韩楚梅接着说,“林菲那套银色礼服也漂亮,在台下看,星光熠熠的,你俩站在一起,就看那套银色的闪闪发光,看来金色还是不如银色亮眼,尤其是衬托林菲的身材,男同事还偷偷说你性感呢,还有才,哎呀,你们主持的太好了。”   韩楚梅不仅快林菲捧到了天上,还抛出了男同事的评价,徐靓越听越不高兴,话也没说就走了。这些话私下里夸夸没什么,可是在对方搭档的面前夸,就等于“捧杀”。于是,林菲什么也没做,就成功地换得了她搭档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白眼。   “菲菲别理她,嫉妒你的你就让她嫉妒去,越嫉妒说明咱们越优秀。”   林菲也没太往心里去,她觉得徐靓只是有些跋扈,人也没什么心机。倒是地上两大包衣服让她自己去还她有些犯愁,她填了一张请车单找韩楚梅签字,然后准备去综合办请车。   “这可怎么办?快过年了,各处用车都紧张,我要是给你签了这不是等于为难人家综合办吗?”韩楚梅一副为难的样子。   那个时候徐明远刚来不久,也是想表现得热心一点,就说他开自己车去送一趟也行。   林菲一喜,刚要感谢他,却被韩楚梅拦下了。   “小徐一会儿还有事儿呢,再说谁借的谁去还,万一有事情能说清楚,正好你问问她们那个挂钩是怎么回事。”   林菲一听,自己没和她说过挂钩的事呀,看着韩楚梅有些发愣。   韩楚梅看出林菲的神情赶紧解释,“别发愣了,长眼睛的都看见你裙子往下掉了,不过你也别在意,你这一掉也是坏事变好事更让人印象深刻了,这下都记住你了。坐出租去把礼服还了吧,票子给你报。”   林菲心里也诧异,什么是坏事变好事?这安慰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徐明远帮她把两包礼服拎到楼下街边就上了楼,冬天本来就不好叫车,又是年关,出门购物的人也多,林菲在寒风中哆嗦嗦嗦站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一辆合乘的出租车。   还礼服的时候林菲理所当然地质问了挂钩怎么会就这样掉了,礼服店也觉得不可思议,拿过来仔细检查。   “女士,我们常年出租礼服,长短肥瘦经常改,不会有问题的,都是女人,谁不知道礼服出了问题就等于出丑,我们都缝的很结实了。”说着店员拿着礼服挂钩的地方又好好看了看。   疑惑地说:“这线断开成这样,您看看,不可能是没缝紧,倒像是被划开的。”   “被划开的?不可能!”林菲拿过礼服也跟着仔细的查看。这又不是电视里的宫斗戏,难道有人做手脚?最后她断定,不会的!她和谁也没有深仇大恨,谁会希望拿女孩子的尊严下毒手,即便是徐靓心里不快,她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没有再追究下去。   林菲因为主持了一次活动在单位名声大噪,大家都记得了这个反应机敏的“新人”,出丑的事倒是很快被大家淡忘了,林菲自己也不再耿耿于怀。   这都是前尘往事了,现在的韩楚梅依然让林菲头疼不已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战”。 正文 莫名其妙想相亲   这些日子下了班林菲都感到很疲惫,本来不想坐通勤,可是一想到下午韩楚梅借题发挥,还是乖乖地坐了通勤。原本只是一个碎石子儿,却能在以讹传讹中变成一颗砸到地陷的陨石。在这件事上,她更担心的是徐明远的感觉,本来是她是想再试探一下他,可是如果他因为韩楚梅和花大姨的左右夹击,而真的疏远了她,那该怎么办呢?   果然,徐明远冷淡了起来。不管是因为林菲突然冷漠的态度,还是关于不坐通勤车的议论,还是他真的听到了林菲讲的电话从而心态产生了变化,总之,这回他彻底恢复了常态,并且还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林菲刚刚萌起的感觉,哪里经得起这三番几次的变化,她有一种失恋的惆怅甚至还对徐明远产生了一种鄙视,鄙视他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冷热不均……不过,她归罪的还有阿莲。   林菲穿着带着蝴蝶结的裸色平底鞋,草绿色太阳花图案的雪纺长裙,上身搭配了裸色的蕾丝衫,梳着马尾,穿着美丽但心情极不美丽地赴阿莲的约。   阿莲竟然破天荒的先到,看见林菲进来,她身体向沙发一靠,舒服地斜歪着,偏仰着头,打量着林菲,一只手抚摩下巴,似笑非笑地。   林菲白她一眼,一屁股坐进沙发,“干嘛这么看我,像个男人。”   “呵,男人这么看,101%带着淫意。”   “别说的恶心巴拉的,再说了,人家都看小姑娘了,谁看黄脸婆呀。”林菲努着嘴,挑了一下眉毛。   “你愿意当黄脸婆是你的事,可别拉着我妄自菲薄,我可不老。”阳光也正好从阿莲的前面照进来,她画着淡妆,嘴角微微扬起,自信又优雅,确实不老。   林菲一只手毫无含义地磕着桌沿儿,用着只和亲近的人说话时才拖的长音儿,“哎呀……那分跟谁比,我们单位过几天好像会调进来一个90年的,90后都能上班了吗?”   “放心,跟90后比你也是‘神仙姐姐’。哈哈,话说回来,你要是真觉得自己老了,断断不可能穿成‘小清新’的样子出门。”说完阿莲又得意地哼了一声。   “吼吼,让你发现啦,那你倒是早点夸我呀。”林菲已经忘了出门时心情并不美丽,她这一面确实不像30岁的女人,她的内心是单纯直接的,她也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你就是故意的,把自己弄成清纯的妹子,让我当你姐是吧?姐有姐的味道。”说着阿莲站起来走向洗手间,自然卷曲的深棕色头发,华伦天奴新款宝蓝色肩部透明的连体短裤裙,修长的美腿,黑色RV绸缎高跟鞋,曲线婀娜,妩媚性感。路过的位置只要有人就会向她看一眼再看一眼,男人和女人都是如此。   林菲学着阿莲的眼神,看着她走回来,心里感叹着自己就不具备风情万种的女人味儿。   林菲觉得清纯是青春的产物,寿命是很短的,青春已过,再清纯就有装的嫌疑,就像个大胖子非要穿件小衣裳,别扭还惹人笑话。不似风情,年岁增加,反而味道更足。不过,林菲清纯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有一天岁月会将她改变,但至少现在这种清新感仍与她和谐共处着。   女人的友谊大抵如此,她们搜肠刮肚,无所不谈,彼此忠诚着、支撑着,但是这些竟然不妨碍某些时候的嫉妒和逃离。就像林菲和阿莲,她们就像是自己的对立面,同时又是彼此向往的类型。   吃饭末了,林菲突然想起本来要好好兴师问罪的,要不是阿莲打击她,让她冷下来,也许她热情点还能给徐明远点信心。但是一顿吃喝下来,竟没有那么烦躁了,于是记吃不记打地无病呻吟了两声,阿莲听而不闻,从包里拿出一张驾校听课证,“去正规学学吧,我朋友开的驾校,学费不用交了,考试费什么的到时候再交。”   林菲接过来,念念叨叨地说:“哦……可是我也没想好好学呀,还得上课,还得打卡,还得考试,还……”   “别还了,干点正经事儿吧你。”阿莲打断她,“你再梦游,等醒了哭都来不及,下周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见见。”   “等等等等,你是说相亲吗?”林菲瞪着眼睛。   “不相亲你想怎么办啊,还和在学校时候一样,等着人来追呢。”   “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就像谁家长似的,烦人。”   阿莲一下冷肃起来,“我一直觉得离婚并没什么可怕或者可悲的,但是如果就此迷失在感情里,不断地去经历,又不断地去否定,人就会变得沧桑。你觉得我们还经得起轰轰烈烈的恋爱吗?”   有些情绪以昏睡的状态隐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一旦被挑动,就会醒来,搅扰着人们长吁短叹,即便是“钢铁侠”一样的阿莲也不例外。她这一番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阿莲开车送林菲回家,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点上支烟,看来是吃饭时憋坏了。林菲一脸厌恶,“大姐,你是在吸烟,不是在吸毒,用不用这么急。女人一吸上烟,不沧桑也沧桑了。”   “我已经这样了,所以你要好好地再嫁出去。”阿莲扬起下颌向窗外轻吐烟雾,眼神绝望又平静,好像穿越了一切,却终究没有找到落点。   电视里的美女说“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不想坐在自行车上笑”。阿莲的酒红色路虎揽胜也不是人人能买得起的座驾。   这是她一个人的得与失。   林菲痛快地去见了阿莲介绍的那个男人,她想也许认识一些新的人应该会冲淡徐明远带给她的烦恼。   男人身材适中,稍有点中年肚,大LOGO的休闲体恤,晃眼的金表,应该是个土豪吧。   林菲觉得戴金表是很有年代感的事,反正土豪的世界她不懂。   服务员拿来菜单,“您好,我们有398,598,898的单人套餐,也可单点,两位可以看一下。”   男人没有看菜单,直接说:“我觉得他家套餐就不错,两份898的吧。”他对服务员说,然后又看了看林菲问,“你觉得呢?”   “我没来过这家,你觉得可以就行。”林菲大方的回答。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相亲,她并不觉得能成功,所以对方虽然表现的有点强势,但她也没有在意。   “公务员很好,女人真的不该太拼搏,相夫教子不错。”   “嗯,还好吧。”   “我是穷怕了那种人,小时候帮家里卖煤球,高中去挂面,男人必须得拼,不拼连老婆都留不住,呵呵。”   “拼得出来的男人还是值得敬佩的。”林菲并不是忽悠,她确实觉得白手起家的人很了不起,她一直希望安卓能具备这样的品质。   男人有些自得地笑起来,“拼到最后没人分享也是寂寞啊,我和前妻没有孩子,你说我这些财产留给谁?接触了不少,可是现在女孩儿太势力,不能入眼。我就想放宽一些要求也好,阿莲介绍过,你有过短婚没有孩子,我想她的闺蜜应该错不了,果然不太一样。”   从见面到现在,林菲总觉得这个男人让她哪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男人的话好像很平和又处处优越得不行,也是的,人的优点和缺点从来都是捆绑销售的。   林菲本来想就男人口中“放宽”的条件讨论一下,可又觉得既然不在意何必去较量呢,于是囫囵的笑笑。   “莞尔一笑百媚生。你真的需要一个懂得欣赏你,保护你,能给你提供优质生活的男人。也想早点嫁出去吧?”男人挂断了打进来的电话,问道。   林菲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笑算是莞尔吗?   “我觉得感情可遇不可求吧,我比较喜欢志同道合的婚姻,能聊得来过一辈子才不会觉得漫长。”   “聊得来?过日子只靠说话吗?你啊,还是个小女孩儿。”男人笑着摇摇头,父辈一样的表情。   吃完饭,男人坐在“大奔”越野里点起一支烟,“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林菲想,你都把烟点着了还问我?于是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吐出的烟雾。   “人要享受生活,要讲究品质,给自己的辛苦做点补偿。比如我出来娱乐就开这辆车,平时工作就A8,这体现的是状态的不同。细节也要讲品味,我家里的刀具都是双立人的,虽然我不做菜,洗衣机是三星进口自动烘干的,虽然......”   没等他说完,林菲和他一起补充到“虽然你也不洗衣服。”   男人爽朗地笑起来,运筹帷幄的样子,好像森林里得到臣服的狮子王,滑顺飘扬的鬃毛,威武的理所当然。   男人笑着按下窗,非常自然地把烟蒂弹出了窗外。   林菲提前一条街说家已到。男人从后座拿出一个施华洛世奇的盒子,从大小来看,应该项链套装。   “送给你,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谢谢,不过我平时不戴这些,收下有些浪费。”   “怎么?没看上这个礼物?第一次见面我觉得很合适,不过如果你喜欢Tiffany我以后也可以送给你。”   林菲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这是在献殷勤还是在打击她的人格?   “你误会了,我平时也不带什么首饰,而且我们只是吃顿饭而已,谢谢。”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指了指林菲,林菲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气场很强大,可这种气场让她觉得气压很低。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说着,男人有整理了一下语言,“其实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但你这种清高......我是说,这种清高如果是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还可以理解,刚才你说我们吃顿饭而已,我想你应该清楚阿莲是在给我们介绍对象,你这么说不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吗?好了,你回去想想吧。”   林菲被说的好像真的是犯了错误,竟然一时语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应该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他有坚实的物质实力,生活得也很讲究,可是总裁的霸道也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两个人分开以后,林菲突然笑了出来,她觉得一直以来排斥的相亲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和素不相识的人聊聊天,心情也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而有意思和松弛都因为不在意,原来不在意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舒服。 正文 你是看上哥,还是想蹭吃喝   阿莲也没想到林菲竟然爽快地去相亲了,看来时间真是治愈的良药,不过如果没有徐明远这个外力的刺激,可能还需要更长一点的时间。给林菲介绍对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能给林菲介绍的男人也真的很有限,她认识的无论是生意场还是酒桌上,最终揭下面具大多是心怀鬼胎,渴望春梦了无痕的一场艳遇。而这个土豪男心急地想要大儿子,确实是在认真的找媳妇,虽然眼光很高,一心想找个黄花大闺女,可他自己也清楚,现在的黄花大闺女仅仅是个“概念”。   林菲的爱情观依然是刚出校园的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尽管她已经实践过而且是以失败告终,可她乐此不疲,自然不会相中一个用金钱来砸她的霸道总裁。   霸道总裁也觉得人到中年玩儿不起火,林菲真是要下番功夫的烫手山芋,也许二十几岁他还有这个精力和心情,可现在倒追他的大眼妹一大把,何不找个服服帖帖的,他真心不想围着女人转,他的爱情之火已经在几十年的起起伏伏中灭了,不会对哪个女人用尽力气,找个漂亮又听话的然后给他生个大胖儿子才是他的最终想法。   相亲没成,阿莲也没说什么,她也知道“真爱”不会来的这么快。但是她告诉了林菲的妈妈相亲的事,妈妈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赶紧联络七大姑八大姨给林菲介绍对象,姑娘终于开窍了。   林菲的小姑也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公务员,离婚没孩子,比她大三岁,说是为人直爽踏实。他们加了qq,他传来一张照片,在一个景点前面,穿着灰色t恤,好像还拿着一个小旗,看起来像个导游,给人感觉挺踏实的。   “你挺漂亮的,合我的眼缘,我们见见面吧。”男方第一句话就这么直接。   林菲想,反正得见面,晚见不如早见,免得浪费时间。   “你们中午有食堂吧?”男方问。   “有啊。”林菲有点诧异,难道要在食堂相亲?   “我们也有,那我们中午在食堂吃完,然后找个离你近的地方见一下。”男方说。   这样见面真是省钱又环保。估计男人在相亲上都会花不少吃饭钱。网上有句特恶俗的话“你是爱上哥,爱上哥,还是想骗吃骗喝”。一顿吃喝值几个钱呢,把女人贬成这样。   虽然觉得这个见面有点急,但林菲想既然加入了相亲的大军,也该“入乡随俗”。十一点半午休,下午一点半上班,他们约在十二点半,在到距离林菲单位十五分钟步行距离的一个商场门口见面。   徐明远看林菲吃完午饭没有午睡,面带关切地目送她走出办公室。   林菲先到。她穿了一条样式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和往常一样素面朝天。   一个胖子步伐匆匆地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不是一系列的举动,林菲真不相信这是照片上那个人。   “你好,是林菲吗?我是齐大军。你和照片上没什么差别,很漂亮。”他伸出手,带着几分殷勤。齐大军穿着一件黑色体恤,上面印有两只看向上方的长形眼睛,随着他喘气时候肚子的起伏一个劲儿往上看,好像要透过那肥沃的下巴,看看主人长什么样。   林菲眨着眼睛,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嘴角,半天吐出个“呵”,就像是换了一口气。   “哦,你好。”林菲连忙调整状态,和他握了一下手。“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   "呵呵,我这两年有点胖了。"也许是林菲应激反应有点明显,齐大军咕哝着香肠嘴,小小地羞赧了一下。   人胖,连嘴唇都跟着长肉。   林菲断定那至少是5、6年前的照片,怎么说也胖了有2、30斤,脸上肥嘟嘟的都是肉,快垂到了脖子。照片上是踏实,真人是瓷实。   林菲心里连连叹气,暗暗嘀咕“岁月还真是把杀——猪——刀”。   齐大军滔滔不绝,香肠嘴没有给语速带来任何影响,仿佛在争分夺秒。   “我在财政局,是正科级干部,我不是那种在窗口的,我在办公室写材料的,现在在一个县挂职锻炼。我05年和前妻登记的,以前我在一个国企,后来改制下岗,一段时间都只赚800多块钱,后来她嫌弃我,说什么要离婚,所以我们结婚仪式还没办就离了,我现在户口上还是未婚......”   真是太直爽了。   商场不大,他们已经在二楼转了两圈,林菲往电梯方向走,下了楼,准备离开。   “哎,等,等一会儿,咱们再走一会儿,你还没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呢?我吧,就想找个温柔还不市侩的。”他诚恳急切。   于是,他们走过肯德基、走过咖啡厅,又走过肯德基,又走过咖啡厅,在一楼走了两圈。和一个喋喋不休的胖子在商场里走圈,林菲暗自无奈,不由得替广大相亲男女叹口气。   林菲表示上班要迟到了,也婉拒了齐大军开车送她的好意,匆匆离开。   晚上九点,齐大军打来电话。“你好,我是齐大军,不好意思有点晚,但是我觉得今天可以把我们的关系确定下来,等我出差回来再约你。”   林菲礼貌地说:“嗯......我觉得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吧。”   “为什么呢?我对你很有眼缘。”男方坚持己见,还强调了那个“很”字。   “恋爱的话眼缘是需要双方的,你说呢?”林菲也学着男方的方式强化了“双方”的发音。   “我知道是需要双方的,但我觉得我们挺合适,听说你离婚也有两年了,着急结婚生孩子呢,我的条件不适合吗?我真的对你挺有眼缘的。”   以林菲的脾气,本来忍不了这番话的,可碍于小姑的面子,压住了情绪说:“那只是我家里人的想法,我没那么着急,再说......”林菲从鼻子里叹出一口气,她忍住的话是:急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齐大军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你是不是渴望婚姻又害怕婚姻呀,你得重拾信心,接受新生活。听说你前夫出轨,是夫妻生活不和谐吗?是你满足不了他,还是你只注重自己的感受?你是不是......”   这是哪跟哪啊?林菲拦住了他的话,抢白到:“好了,我困了,可以的话就先做个朋友,不可以就这样吧。”   “做朋友?做朋友可以吃饭看电影吗?”齐大军继续追问不休。   林菲以为他开了窍,回转了一下态度,想编一个可以尽快挂电话的瞎话,说:“嗯,可以呀,做朋友也可以一起吃饭。”   “哦?那费用怎么办?我全付还是AA?”   真不愧是财政局的。林菲完全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打败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随意吧,不过事先告诉你一下,我既不温柔又很市侩。我要睡觉了,再见。”说完把电话扔在沙发上,骂了一句"妈的"。   没过两天,小姑一早上打来电话。   “听人家说你嫌人家胖?我见过那个人,也不算很胖啊。咱现在不能挑长相,那都是虚的,要看条件,对你好不好,人家挂职锻炼呢,回来就是副处,才34岁马上就是副处。还特相中你,没想到你还不愿意!”小姑就像在说电视剧里的台词儿。   于是林菲也对了一段台词儿:“小姑,我根本没有说过嫌他胖,处对象总得看着顺眼,能说到一块儿吧?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不能看一个就成啊。”   话语刚落即觉悲凉,“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曾几何时,也许是这样的。   “没想到你还不愿意。”说者是无意的,但林菲却像被刺到一样,极不舒服。好像二手女人有人愿意收货就得感天谢地似的。   大多数离婚的女人,若不愿意妥协,很难很快的再次走入婚姻,并且幸福。时代宽容的畸形,同居、一夜情、包二奶、养情人,一个女人也许有过很多男朋友,同居过,甚至做过情人,只要她愿意洗底,一样可以结婚生子,从此清白做人。可是悲哀的是,无论什么样的时代,离婚的女人都要因为一张遵纪守法的“证”被强迫降了等。   林菲心里并没有自卑,她没想高攀了单身贵族或是高富帅,同等条件而已,同等条件下她必须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决不妥协。   被小姑这么一说林菲心情怏怏的,到了单位一脸想骂人的表情,心里觉得不对齐大军说句“你有病”就痛快不了。别人没注意,但徐明远看出她心情低落,林菲抬头时正好迎上徐明远的眼神,可他马上收回目光,又是一副回避状态。林菲更是觉得憋得慌,如果是在可以立马辞职的私企工作,她一定这就上前拉着徐明远问个清楚,要么就好好谈恋爱,要么就划清界限,别总用这暧昧的眼神儿骚扰别人。   可是,机关的工作就像是投了本钱的生意,无法不计后果的说不要就不要了,铁饭碗不好得,其实也不好捧,所有时候都要夹着尾巴做人,收起锋芒,习惯于自保,然后稳步地向上爬。林菲是副科,徐明远只是科员,他们都期望着快点“进步”。   对林菲来说,提拔意味着认可,她不是来机关混日子的,她热爱工作也积极工作,争取机会主持节目让大家认识自己。她渴望实现自我价值,而无论在哪里,提拔都是自我价值实现的最直接也是最实在的体现。   徐明远也想要得到机会,但想法比林菲复杂得多,他幼时本来家境极好,爷爷是国营厂的厂长,爸爸也有自己的小厂子,妈妈每次抱着他出门,邻居们都说“这不是小小徐吗,老徐厂长的大孙子,小徐厂长的宝贝儿子,一家俩厂长,你生在蜜罐里了。”可惜好景不长,经济体制改革,国营厂子倒闭了,爸爸的小厂子也十分不景气,后来想利用一次投机的机会让厂子起死回生,没想到却一败涂地,爸爸开始酗酒,家里经济来源全靠妈妈打工,在“直销”兴起的年代,妈妈加入了安利,家里的情况才渐渐改善。因为疏于对徐明远的教育,他经常打仗斗殴,妈妈没办法初中毕业就送他当了兵。   当兵回来他迷恋上了计算机,尤其喜欢研究各种软件的使用,办公自动化、平面设计、视频编辑等等,也歪打正着地借着计算机的特长进了机关。他和林菲说的时候还表情坚定地说过,一定要出人头地,不会被人瞧不起。那辆亲属淘汰下来二手车也被徐明远打理的看上去很”体面”。   这些都是以前他们一起加班时徐明远对林菲讲起的。林菲从小按部就班地长大,听着徐明远波折的经历,怜惜他也欣赏他这种强烈的上进心。   那个时候两个人是同事中可以真心聊天的朋友,可是现在却回避着。林菲不愿意再想下去。 正文 谁是那个对的人   和徐明远没恋成,又相了两次不是滋味儿的亲,似乎是被激发了斗志,林菲想,“我就不信谈个恋爱有什么难。”几种心态的交织竟然让她在很火的一个相亲网站注册了会员,这并不符合她有些小骄傲的个性,也不符合她“隐离”的风格,可是她就是注册了。   几天而已点击率已经过万,来信上千,林菲新奇又激动,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哈,原来找个人恋爱是这么容易。   林菲在资料里选填了“未婚”,因为这实在太过隐私。她也只挑选离异男士的信件回复,回信时告知对方真实情况,还有兴趣就互加好友聊聊天。她想网上是骗子多,不过骗子不见得会有这样的耐心。   的确,以林菲的聊天方式,一般人都不会有耐心。人家问好,她就问好,人家问她多大,她说资料里写了,人家问她是干什么的,她就说写字儿的。但凡这样的开场白都会被她pass掉,她不相信爱情会在“你好、你多大、你做什么工作、你平时喜欢做什么……”中产生。也许,爱情不会;往往婚姻会。   这期间林菲陆续见过3个人,一个是初中的物理老师,34岁;一个在法院工作,39岁;第三个做品牌男装代理,36岁。让林菲觉得有意思的是,他们见面以后的谈话程序如出一辙,先是介绍自己,这个基本和网上聊得差不多,然后介绍上一段婚姻结束的原因,当然女方占绝对比重,物理老师是因为女方出轨,法院工作的因为女方不孝顺父母,“服装代理”因为女方太爱玩儿,不顾家。更惊人相似的是,他们都将性格温柔作为择偶的标准的第一项说出来,之后会是做家务,会过日子,照顾父母之类的。   按照程序,他们最后会问:“你为什么离婚?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公呢?”   林菲想起了又来几次致电过来相约的肥嘟嘟的齐大军,原来他已是找对象的二手男人的缩影了。   “他是我的初恋,我们恋爱的时间太长了,越走越远,结婚更像是为了给父母个交代,后来感情越来越淡就分手了。我想找一个两情相悦,能够服担起家庭责任,能够包容我的男人。”林菲的回答比较简单。她不想和任何一个陌生男人说“前夫出轨”,她在情感上不愿意给安卓扣上这顶以出轨为结果的大帽子,毕竟过程的漫长和复杂只有当事人才能一一体会。   在听到第三人说到想找一个性格温柔能持家的女生,林菲突然笑了,她想起在网上看过一个段子,是说:对媳妇不要要求太高了。又美又会做饭的,那是美的电饭煲。又可爱又永远不会老的,是樱桃小丸子。又经济独立又以你为中心的,那是你妈,又美又可爱又会做饭又永远不会老又经济独立又以你为中心的,那是你妈正在用着美的电饭煲给你煮樱桃小丸子。   “你笑什么?你看起来就很温柔,只是现在的女生都不太会做家务,不知道做家务这方面你擅长吗?”男人问。   “没什么,我在想美的电饭锅和小丸子。”   林菲回忆了一下,她和安卓谈从恋爱到结婚,安卓从来没问过她会不会做家务,会不会做饭什么的,两个人也没饿着过,但是也没天天像模像样的做饭,有时候回家吃,有时候出去吃,有时候心血来潮两个人一起做个牛排,排骨之类的肉菜,他们俩都爱吃肉。至于做家务,不管她会不会,反正安卓是从来没做过,他不做也不要求这些。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正经过过日子。   林菲认为自己是个好女孩儿、好女人,但是她概念里的“好”并不等于温良恭俭让的贤妻良母。   终于,一封来信让林菲的心动了一下。   小晴淑览:?????   一袭长裙,一瀑黑发,一束花环,融入在古朴的背景和不息的流水中。惊以为仙子下凡!有首歌唱过,最初的那一眼最缱绻,擦肩而过的岂止是誓言……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回眸,一个擦肩竟是那样的让人过目不忘,让人常常怀想,成了一生都会攀援在心底的壁花,长在心口的朱砂。??????   有一种美丽是从心底流出来的,就如你光着脚丫走过石墩脚下的流水一般。所以才让人如此印象深刻。没想过太深远的未来,只是这一刻我愿意把这页没有任何复制和粘贴的文字呈现在你的眼前,捎去   一份最真诚的问候。我心足矣!   ?祝好!盼复!????   林成   小晴是林菲给自己起的网名,晴空万里。看完信她有些感动,虽然信不算长,却很有心意。“攀援在心底的壁花”、“有一种美丽是从心底流出来的”她喜欢这样的形容,终于有人读懂了她心里的那份渴望。她珍惜这份懂得,甚至不敢点开那个人照片,害怕失望。还好,照片上一个戴着眼镜,形象干净的中年男人,让林很是有好感。   同样的意思,说出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其实来信中说“你真是美女”的不在少数,可见文艺范儿在追女人的时候还是技高一筹的,起码像林菲这样的感性的女生很受用。   林菲给他回信。   林成你好:   我也姓林,挺巧的。我叫林菲。看到你的信很高兴,谢谢你这么认真的给我写信。我没有你形容的那么...那么好,呵呵。只是景色好,拍得出照片比较有意境吧。   我谈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恋爱,有过一段比较短的婚姻,不过都是和同一个人,但是资料里不方便写明,所以在这里要告知一下的。嗯,看你资料里写了是高级工程师,我是公务员,标准的坐办公室的。我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就再一次谢谢你认真的给我写信吧。   顺祝!   林菲   资料里很得很清楚,林成,41岁,高级工程师,离异,有一8岁儿子。可林菲对这些就像视而不见,她眼里只有那封打动她的信和那个斯文人的照片。   大约半个月后他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她把阿莲拉到家里,让她看了他的照片,还有最初打动她的那封信,然后打开衣柜,让阿莲参谋穿什么衣服。   阿莲无奈地叹口气,一头倒在床上,“唉......不好了,穿越了,这是哪家豆蔻少女情窦初开了。”   “哎呀,你别讽刺我!我觉得我不能穿的太休闲,他毕竟41岁了,我还是打扮的稳重点哈,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显得太老,人家找30岁的不是希望找个年轻的,我打扮的老气横秋就没意义了。”林菲拿出衣服一件件比着。   阿莲试图让她开窍。“菲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你在找老公!”   “是的,这个我知道,你上次也说过。”林菲动了一下眉毛,做个鬼脸。   “你现在去见的这个人,40多了!好,就算年纪大点无所谓,可他有个8岁的儿子,进了门就得当妈,你想过吗?你自己还像个孩子呢。”   “谁说我是孩子?我把自己照顾的不是很好吗?”   “是你自己不愿意回你妈家住。你妈一周来给你收拾一次屋子吧,你隔三差五就回家蹭饭,你家都不开伙。最多是洗个衣服,还用洗衣机。你怎么照顾一个男人和他的孩子,或许还有他的父母?”   “我会做饭好不好,以前安卓也不做家务,还不是我一个人?”   “呵呵,是,你俩那是达成默契了,他不要求,你不收拾,反正家里能落脚就成。你以为每个男人都这样?如果他真是高级工程师,那也是知识分子,出生于70年代,很多思想和80后差的远着呢,就像你看90后似的。他们对生活一定有所要求,尤其是对妻子。他为什么离婚?”   “我没问,那是他的事。”   “但这是能影响到甚至是决定到你们以后的事!”阿莲说的一丝不苟。   林菲靠着衣柜坐在地上,又成了霜打的茄子。她后悔自己不长记性,上次徐明远的事就被阿莲劈头盖脸的一盆冷水泼到底,这次真应该有了进展了才告诉她。   林菲就是这样,容易开心,也容易失落,她想要一个人呆着,就两年沉寂,不闻窗外事。她想要重新寻找爱情,也可以不顾一切。而阿莲的婚姻经历的太早,离婚后性格变化很多,加上这几年生意场的历练,看事情总是冷静的有点悲观。   “还有,8岁的男孩儿正是淘气的时候,你怎么管?后妈难做!”   “你和你阿姨不是处的挺好。”   “小时候我家里条件差,奶奶身体不好,爸爸带着病坚持上班,有个女人肯来照顾我们我还挑什么,感谢人家还来不及呢。你以为我早早结婚是为了什么?”   林菲双手环抱着腿,一脸同情地看着阿莲。   “大小姐别这样看着我,我是在教育你,不是在忆苦思甜,你不用急着感伤,赶紧深刻的认清自己先。”   林菲依旧那样看着阿莲,半晌,突然噤起鼻子耍无赖似的吐出两字“烦你!”。   阿莲又一次栽倒在床上,“啊……你还是回火星吧。”。 正文 有一点动心   一早上隔壁处室的杨科长带着新来的女孩到关联处室打招呼,女孩睫毛长长,衬的眼睛毛茸茸的,忽闪忽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很年轻,很有活力。“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个小美女啊,以后照顾着点。”花大姨第一个冲出去,“哎呦,真秀气,多大了?”。   “23”女孩回答。   “哦,那是刚毕业呀?这年轻得,多好。有没有对象呢?”花大姨发挥特长。   “行了大姨儿,您又来了。这是花大姨,热心着呢。这位隆重介绍——美女韩处长。我们这小丫头叫孟雨涵,以后韩处多多关照啊。”杨哥回身介绍。   “韩处长。”女孩有些拘谨。   “名字真诗意,适合90后呢。我们跟人家一比哪还是美女啊。刚毕业就进机关大有前途哈。”韩楚梅上下打量着女孩。   “哎呦,小孩儿,小孩儿。”杨哥回头跟小丫头嘱咐,“这屋以后你得常来,多跟你韩姐学习,这是咱们联系最多的处室,联盟,哈哈。”   她连忙点头,又转过来和齐哥打过招呼,轮到了林菲。“这是林菲,你也得叫姐,咱们单位的才女,主持人。”   “林姐。”女孩点点头。   孟雨涵原来比自己听说的还要小,一个“林姐”也叫的林菲全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是四十多岁的大姐。“别听杨哥瞎捧,我可不是什么才女。你就叫我小菲姐吧。”林菲看着女孩,不折不扣的小妹妹。她往旁边徐明远那看看,花大姨又凑过来,“这个小伙子是我们的技术骨干啊,还没对象呢。”   “花大姨你别吓唬人家小孩儿了。”徐明远冲她笑了笑。   本来这笑没什么,可看在林菲眼里就是徐明远在向小姑娘试好。林菲绕到花大姨身边,搂着花大姨一起看向他们,说:“徐明远那真是好青年。”   “就是啊,明远是个好小伙。哈哈哈。”   杨哥替女孩解围,“太热心!小孟有底了吧,以后有困难就找你这些哥哥姐姐还有花大姨。”   女孩笑笑,倒是真的又抬眼看看徐明远。之后又在介绍下细声细语的和胖子森打了招呼,胖子森的小眼睛放射着晶晶亮的小光芒,殷勤地点着头。   他们前脚走出去,后脚韩楚梅就开始发表言论,“真年轻哈,咱们都老了。”胖子森还没来得及搭茬,“是吧,林菲?”她就这么点名道姓让林菲开口,就像老师点名让学生发言。   “我觉得花大姨年轻,哈哈。”林菲回答韩楚梅的话多数采取打哈哈的方式,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她希望韩楚梅能拿她当空气。她也不知道韩楚梅怎么对她就那么有劲头。   “小菲你拿我开心,花大姨跟谁也比不起喽。”   “对,花大姨永远如花一样。”徐明远接过话。   说的花大姨心花怒放。   “我看这小姑娘挺有背景。”韩楚梅一贯“抛砖引玉”。   胖子森马上趁热打铁,“是是,听说是什么空姐学校毕业的,也能‘考’上公务员。看看她开的车就知道来头不小。”   韩楚梅说:“看什么车啊,就看那条项链,卡地亚的,也得上万块的,够土豪吧。”   “啊?那么贵呢,哎呦,我都不认识。”花大姨发出啧啧的声音。   林菲起身去了厕所,那是她的避难所,每次遇到她不喜欢的氛围她就去厕所,哪怕只是在洗漱间洗洗手,晃一晃,也可以换换心情。   她慢节奏地洗着手,抬头在镜子里看见徐明远拿着垃圾桶进来。“你开我玩笑。”徐明远说。   “不是开玩笑啊,我看着挺合适的,新鲜的谁不喜欢,我也喜欢。”   “林菲,你——”徐明远还没往下说,林菲紧张地看向里面的卫生间,又愤愤看了一眼他,连忙走了。   她和徐明远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两个人都各有感受。胆小的何止徐明远一个人,林菲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怕别人听到。但她马上给自己正名,她不是胆小鬼,如果会有结果,那轰轰烈烈也要爱一场,可是徐明远态度模糊,就没必要去引得满城风雨。   心的这边,林菲还期待着和林成的见面。   见面地点是一个很有特点的咖啡馆,外面蔓延了满墙的藤蔓,夏日荼靡,但这满眼绿意还是生机勃勃。藤蔓包裹着绿色格子的拱形玻璃门,门的上方是细线条的艺术字并不明显——“光阴.流转”,旁边是一杯香浓的咖啡。林菲在临近门口的地方站住,她直直地站着,双手合拢在前拎着象牙白色的信封小包,微扬起头,欣赏着这间小屋,她喜欢这里。   “真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小屋,老板一定不是指望这个来赚钱,招牌太不醒目了……”林菲浪漫的想法脱离不了现实,而她又在现实里渴望纯粹的浪漫。   “林——菲。”后面有人缓慢而轻声地唤了她的名字,好像生怕打扰了这个沉醉的姑娘。   林菲回过头,看到那张戴着眼镜斯文的脸,她认出林成,有些羞涩,习惯性地捋了一下头发。林菲并不是扭捏之人,小小的害羞之后,大方地伸出手,“哦,你好。”   他们一先一后走进屋里,只有6张桌,4张方桌,还有两个小圆桌,每张桌的距离比较大,不似一般的咖啡馆尽可能地利用空间,桌椅排列拥挤。屋内装饰充满欧洲古典的韵味,自然、整洁,不像是经营场所,倒像是某个主人家。   “我们是来做客的吗,呵呵。”林菲环顾着,还是两只手敲打着桌沿儿,她小动作总是那么多。   林成宽以待她地笑着,像在看一个小孩子。“喝什么?”他问。   “嗯,我每天都喝咖啡,不过都是速溶的,不那么讲究,卡布基诺在这喝好像很俗气,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个吧。”   林成笑笑,给林菲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自己只要了素咖。   “你怎么知道是我,刚才?”林菲觉得对面的男人内敛但是很亲和。她又不自觉地对比起了安卓,安卓也很内敛、温和,但他骨子里是懈怠,甘于平庸的。每每遇到一个男人,她都会想起安卓是什么样,已成为习惯而浑然不觉。   “蓝天白云绿草地,我猜是你。”   林菲看看自己,一条纯正的天蓝色长袖连衣裙,白色高跟鞋,加上那一面墙的藤蔓。“哈哈,那我应该戴一顶白色的草帽。”她的酒窝活跃着。   男人没有说话,依旧像在看一个小孩子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好像我很话痨似的。”林菲努了一下嘴,没停两秒又想起个新话题,一扬眉毛说:“林菲,林成,像不像哥俩的名?”   林成出声地笑了,“兄妹俩吧。”   “哦对对,嘿嘿”林菲这下笑的有点憨态,竟让这个30岁的女人平添了几分可爱。   “你的爱尔兰咖啡来了。”林成说。   服务员把一些器具放在了桌上,一个40岁左右的外国女人微笑着走过来,“嗨,你们好!”说着纯正的中国话。点燃酒精灯,她把装有糖和威士忌的爱尔兰杯斜架在上面,然后开始慢慢的转动杯子,杯口渐渐产生雾气,又慢慢消散,她小心的将火源移到杯口,一小团蓝色的火焰开始燃烧……又一番操作后,她把一杯上面加上螺旋状奶油,下面是混有威士忌的咖啡送到林菲面前,外国女人冲着林菲微笑地说:“奶油会慢慢融化。”服务员把林成的素咖也送了上来。   林菲顺手拿起桌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是各种咖啡语——爱尔兰咖啡:思念此生无缘之人。林菲觉得这个咖啡语太不合场景,合上了册子向前凑了凑神秘地说:“我们真是来做客的?”   林成笑了,“经营方式而已。”他喝了一口素咖。   林菲的眼睛随着他拿起杯、放下的动作移动,看了看自己的制作过程繁琐的“爱尔兰”,又想起刚看到的那句话,看着看着就进入了沉思,林成拿起汤匙帮她搅拌了一下咖啡,“怎么突然就安静了,小朋友?”   “甜若爱情,浓似亲情,苦若生命,深如灵魂——一本书里这么写的。”林菲浅浅的一笑。   “你喜欢这句话?”林成问。   林菲又回过神儿来了,直了直身子,“哎呀,我没那么矫情,不就是喝杯咖啡吗?去了星巴克就点拿铁,偶尔是卡布。我也用虹吸壶煮过,不过也就两天半新鲜。”说着林菲品了一口,嘴边沾上了白色的奶油。“嗯……好喝!哈哈。”   林成递给她纸巾,示意了一下,林菲嘻嘻地接过来,两个人没有陌生人的尴尬。   “你经常相亲?”林菲发问。   “不经常,但是看过一些。”   “那你遇到过骗子吗?”   林成笑着摇摇头说:“骗我什么呢?你都没遇到过,我应该几率更小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遇到过?”   “呵呵,反正我就知道。”林成好像被感染了一样,学着林菲说话的口气。   他们的聊天非常愉快,林成是航天领域高工,林菲对他更多了一份崇拜。这一聊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走出咖啡馆,林成礼貌地说送她回去,林菲接受的教育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第一次约会就让对方知道家庭住址,她说想走走就不用送了。他们一起走到街口,林成转向林菲,他看着林菲,像写那封信一样认真地看着她,“林菲,你知道自己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吗?”他问。   林菲心里偷偷地笑着,“就是你这样的男人啊。”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嗯,两情相悦,能够承担起家庭的责任,能够包容我的。”   林成点着头说:“也算是标准,就是有点宽泛。”   “那你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吗?”   林成若有所思,他没有思考林菲的问题,答案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我嘛,我需要一个性格好些、急于拥有一个稳定家庭的女人。”   “急于拥有一个稳定家庭?”林菲表示疑惑。   “哦,有些人很善良,但是缺少耐心,脾气急躁,这无法和我淘气的孩子相处,也不一定能照顾好我的父母。我所说的‘急于’也不是说寂寞难耐的急于,而是经过了时间和生活洗礼,对安定、平稳的渴望,有了这样的‘急于’她才会懂得珍惜和忍耐。”   性格好些,急于拥有一个稳定家庭。看似只有两条,可蕴含了太多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