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请带我一起走 回牧马村忘戴护身石   我老家在西北山区,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我跟着爷爷奶奶在村里长大,城里人把北边深山几十个村子统称“后山”。上小学的时候爸妈接我回城读书,但每个假期我都要回牧马村,这习惯我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   我三姑和大姑嫁在同村。三姑的公公是后山几十个村子里受人尊重的“先生”,盖房选墓看风水、乔迁婚丧选日子、请神还愿做道场、祭神祭祖做法事都找他。按老家的叫法我要把三姑的公公叫姑爷。三姑父兄弟几个一早就进城做生意了,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和我爷爷奶奶一样,接他们进城住几天就跑回来了,再接,不去,一句不习惯谁也没办法。小时候外出打工潮还没兴起,村里人一家老小都在家种地,村子里整天吵吵嚷嚷的,还挺热闹。   全村只有三姑的公公婆婆和我爷爷奶奶儿女不在身边,所以两家跟一家人一样,三姑的公公婆婆每天晚上雷打不动来我家和爷爷奶奶聊天煮茶。   小时候姑爷说我开了阴眼,他给我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刻着符文,钻了个眼栓着绳子,他叮嘱我这块石头时刻不能离身,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被吓到。倒是每年暑假回牧马村,姑爷把石头拿走几天,过几天又还给我。   慢慢大了,同学们看到我脖子上挂的石头问东问西,放假回去跟奶奶说不想戴了。姑爷说:“没事,我想办法。”   姑爷再来时,拿出了一块翠绿的缎子面料,还有一溜金黄色的线和一张纸交给奶奶,嘱咐奶奶:“你用这个线把纸上的符绣在缎子上,绣好了缝个小荷包装石头,符文要千万注意,一笔不能多,一笔不能少,绣错了会出大问题。”   奶奶恭敬地双手接过东西,严肃地说:“放心吧,一点都不敢差。”   荷包绣好了石头我就不用挂在脖子上了,只随着带着。   五年级暑假回牧马村,石头照例被姑爷拿走几天。那时候爸找了村里人帮爷爷奶奶改造房子,我们就在院里的棚子里搭了个临时床住,棚子有门有窗能挡潮气。   有一晚半夜我被尿憋醒了,月光特别亮,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把屋子照得很亮堂,起夜不用点灯,我没叫奶奶自己出去在院子里小便。小便回来躺下,还没闭眼就看到轻飘飘地进来个老头,身体直接穿门进来了,老头脸上皱巴巴的像橘皮,白色的八字胡贴在干瘪的嘴上。他的打扮太奇怪,重重叠叠穿了好几层衣服,最上层是墨绿缎面长袍,花纹是浅黄色的圆形“寿”字。我好奇地看着他,他却不理我,旁若无人地从我床边不远处飘过去,然后穿墙出去了。   我没心没肺,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两个老头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两个老太太坐在一边的台阶上零零碎碎地拉家常。我突然想起来前一晚看到的老头,就跟他们说了,姑爷让我形容老头的长相穿着,我详细说完,他低头看着茶罐说:“是她大姐家的老汉”。   我有点懵,姑爷说的“她大姐”指我大姑,大姑公公去世的时候我大姑还没结婚呢,我爸妈还不认识呢,哪儿有我呀!   姑爷接着说:“她大姐家的老汉我盖的棺,身上穿的正是娃说的那衣裳,不知道是缺啥了还是有啥事,我一阵‘吩咐’一下。”他说话间其他人跟着点头。   “娃的东西在我这还没好,住的屋也没贴个门神,咱都把这给马虎了。我本来想着咱们屋里‘干净’,谁晓得还有老了的亲家来串门子。”姑爷说。   听到这我才意识到我看到的是什么,但有姑爷在我心里略微安稳些,却忍不住往身后看。那晚天阴着没月亮,院子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在纸糊的灯笼里,光线仅限于院子里的人能相互看见。看着院外黑黝黝的夜,感觉后背毛骨悚然。   姑爷跟姑婆说:“你赶紧回家去拿我的东西,纸笔朱砂拿全了,打着手电走,路上黑。不写个符挡着,怕娃再看到啥。”姑婆应了一声,拿着手电筒走了。目送姑婆出了大门,姑爷才回头跟爷爷说话:“你赶紧找张百元的钱,把家里的黄纸也找出来,我印点钱‘吩咐’一下。”   一张百元大钞在一叠厚厚的黄纸上结实地压了又压,这是传统的印阴钱的办法,印完了姑爷开始做法问卦,口中念念有词烧了印了钱的黄纸,弄完后姑婆回来了,姑爷用朱砂在黄色的长条纸上写了符文,贴在我和奶奶住的棚子门口。   后来我才知道为啥我当时看到的老头穿了那么多层衣服,原来老家老人入棺的时候,每个孝子孝女都要做一套寿衣给老人穿上。这事之后再也没有什么离奇的事儿发生,我也慢慢淡忘了那件事,只是那块石头一直带着从来没离过身,   2005年的寒假,我大二。一放假就往家赶,火车上有点热我脱了棉衣只穿打底衫,晚上十点多有点困了,我把棉衣卷起来放在车窗边当枕头,斜倚着身子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我慢慢活动半麻的身子坐起来,竟然头痛欲裂,后半夜车厢里特别冷,我穿着打底衫不挡寒,我觉沉没把我冻醒就感冒了。   头重脚轻地回到家,一桌饭菜一口没动,吃了药头痛一点都没减轻,我妈给熬了一碗姜糖水,我喝得一滴不剩。睡觉前肚子有涨疼感,一碗姜汤没把感冒怎么样,却把大姨妈提前召唤来了。   第二天我就要回牧马村,爸妈劝我感冒好了再回去,我坚持要走,爸妈劝不住我只好打电话联系回牧马村的车。那时牧马村已经通了公路,每天都有松花江小面往后山各村送人,小面没有运营资格,全靠熟人联系,打个电话上门接人,接到人后再送到各村。也没有固定发车时间,每天人拉满了就从城里出发,到了各村还早的话打电话再从各村攒点人拉回城里。   我爸帮我联系的车说好了来小区门口接我。我要去超市买姨妈巾要早走一会儿,火车上穿的衣服没洗,就留在了爸妈家。   到了小区大门口的超市买了姨妈巾装在背包里,感觉少带了东西,却想不起来到底少了啥,正想着松花江小面就来了,小面司机认识我,招呼我上车,我看他也挺面熟的。一上车大家都询问我在北京上学的事,我只好一一礼貌回答,忘了自己好像少带东西的事。小面开到了半路,车上安静下来,我才想起来石头还在棉衣口袋里,走的时候忘了拿出来了,石头十几年没离过身,不带着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感冒加来大姨妈让我特别乏累,一会就睡着了,只感觉车一直颠簸前进,直到车停下来有人开下了车,我才醒了过来。还没睁眼就听到有人说“前面出事了。”接着车上的人都下去了,我睁开眼睛从车窗看出去,前面路上横着一辆大巴,车头有撞击过的痕迹,前车轮差一点就悬空了。我下了车,已经到了离镇不远处的连续下坡处,下了坡就到镇上了。   大巴上有人伤员,有人打电话叫镇里骑摩托车来接伤员,有人打电话报警。乘客们站在路边往下面河沟里看,我也凑过去,看到干涸的河沟里一辆摔得变形的轿车,不见车上有一点动静。   有人提议从旁边的庄稼地边的山坡上下去看看,看车里的人还有没有救。三个年轻小伙子答应下去看看,大家都提着心等他们绕下去。十几分钟后,终于看到三个小伙子到了河沟朝着小车走过去,三个人在车边仔细查看。上面有人忍不住喊:“啥情况啊?”只见三个人直摇头,然后快速离开。路边的人都一脸丧气,纷纷退到路中间,没人说话,时间凝固了一样。市里交警队打来电话说已经出警,让肇事大巴别随便挪动,保持事发现场的原样。   下河沟的三个小伙子终于上来了,一脸苍白,看表情就能猜出下面轿车里有多惨烈。大家围上去问车里情况,两个小伙子颤抖着不说话,只有一个略微镇定,还能说出话来:“五个人,都没气了,稀烂。”   大巴司机一听小伙子的话,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大巴横在原位不能动,车尾和山体的空隙人和摩托车能过,小面过不去。   小面司机不打算等了要掉头回城,有人跟着回城,有人打算走回去,我也准备走回去。小面司机不放心我:“能成吗?快四点了,现在天黑得早,不成先回城。”   谢绝了他的好意,拉着箱子跟着大巴上和小面上一众人浩浩荡荡走向镇子,进了镇子天就有了暮色,有人就在镇上住下了,剩下的从岔路上各走各的,去牧马村的就我一个人。天彻底黑下来,周边没有人家,雾气慢慢浓厚起来,雪映着夜,不算很黑。 妈妈,请带我一起走 意外引女鬼回家   洛基亚蓝屏上时间显示“19:58”,手机在山里没有信号只能当表用。对这条路太熟悉,心里倒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感冒加汹涌的大姨妈让我腿软得像面条,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路面结了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没走多远我就大汗淋漓。   两个小时才到离牧马村还有5公里顺水村,实在走不动了。我索性把行李箱拉杆一收箱子放平,坐在行李箱上气定神闲地休息,被汗湿透的打底衫凉飕飕的粘在身上特别难受。直觉有人看我,转头一看,我刚走过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看不清长相。我一路走来一点没听到脚步声,转念一想是我行李箱的滑轮撞击路面声音这么大,多大脚步声能听到啊。   我开口就问:“你要去哪儿啊?”   那人回答道:“去牧马村。”   我心里一喜,心想终于有人同行了,便说:“我也去牧马村,咱们一起走。”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路,我跟着你吧。”   一听人家不知道路,我热情劲就来了:“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到牧马村了,没别的岔路你跟我走就行了。”   那人答了声“好”,在那儿站着不动。   我有了一点力气,站起身招呼了一声“走吧”,拉着箱子继续走。牧马村全村一共七十多户人家,每家人我都认识,边走边问:“你去牧马村谁家?”   后面回答:“刘德家。”   刘德家进村几步就到,他刚过三十,前几年娶了个老婆生了儿子,儿子差不多也有五岁了,两口子常年在外打工,他老婆我从来没见过,倒是儿子刘强每次回去都能见到。   走夜路两个人一句话不说挺诡异的,就问她:“你是刘强家的亲戚啊?”   后面只发出一个“嗯”字。   我感觉她不太喜欢说话,问什么只“嗯”“啊”回答,一个字都不多说。她戒备心挺强,总是跟我保持十几米的距离,我走她走我停她停。我想她身上一定带了值钱的东西或者揣着大量现金,不然也不会这么警惕。   到村口十一点多了,我自说自话:“以前这点路我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今天不舒服,走了好几个小时。”   后面也不说话,我回头看她正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刘德家和公路隔着一条河,我停下来,她也停下来,我指指刘德的大门说:“那就是刘德家。”她“嗯”了一声,我不再管她直奔到家。   听到我行李箱的声音爷爷奶奶和姑爷都从大门迎出来,看到我挺意外奶奶赶紧接过我的箱子,姑爷说:“没听到有车的声音啊。”   我边放背包边答:“走回来的。你们咋还没睡?”   爷爷道:“冬天夜长,没多少觉。”   铸铁大火炉把屋子烧得屋子暖呼呼的,电视开始播午夜新闻。电视自己播放着,也没人看,他们开着电视只是为了有声音显得热闹吧。   奶奶问:“你咋不坐车?现在车都往庄里送人。你爸妈没给你说啊?”   我就把一路上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我在顺水村边遇到女人,那女人去了刘德家,老人们的脸色突然变了。   “你的石头呢?”姑爷问我。   把石头的事说了一遍,听完都不说话。姑爷突然站起来,跟奶奶说:“赶紧给娃弄口吃的,吃饱了安顿娃睡觉。”说完就走了。   奶奶给我下了碗热汤面,我用力撑着眼皮吃饭,奶奶忙乎着帮我铺炕。火炕特别大,平时爷爷奶奶只睡一半,另一半空着。奶奶铺完炕招呼我:“赶紧睡去,你先凑活一晚上。明天把你的炕给你烧热。”   我“嗯”了一声进了卧室,爬上炕脱了棉衣外裤,躺下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早上睁开眼一看爷爷奶奶睡的半边炕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卧室门关着,爷爷奶奶怕他们活动吵醒我。我在棉衣兜里掏出手机,一看快中午十二点了,一觉睡了十一个小时。此时除了肚子饿,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舒服。心想坚持回来真是对的,哪儿都不如这儿踏实。   套上棉衣外裤下了炕,开门出去很意外看到刘德,电视柜上还放着一包茶叶,凭直觉是刘德卖的。围着火炉的几个人脸色凝重,不像是要感谢我的意思。刘德又问我昨晚路上遇到女人的详情,问完了我说完了,却都低头沉默。我心里嘀咕,这什么情况啊。   “你先回去吧,我想办法。”姑爷对刘德说。刘德没说话,点点头站起来就走了。   他一出门我就憋不住了,追问:“咋了嘛?啥情况?”   “刘德的儿子发烧昏迷了。”爷爷说。   “啥时候的事?”我心想发烧了找医生啊。   “昨晚半夜。”奶奶答。   “咋回事?”感觉这事不寻常。   “刘强半夜一个人起夜,站在院子里哇哇哭,刘德把娃抱屋里娃就没醒来,全身比火炕还热。”姑爷说。   “打针了吗?”我问他们。   “挂了四个小时的盐水,盐水里加了退烧药,烧降不下来娃也不醒来,天明了刘德才找我。我一晚上没睡实,就怕刘德家出事。”三姑的公公说。   “你咋知道他家要出事?”这事真不寻常。   “昨晚跟你回来的是刘德以前的婆娘,你没见过,打工的时候就跟了顺水庄杨社会了,去年回来跟刘德把离婚手续办了。结果今年就查出来癌症晚期,前几天没了,昨晚头七。没生一男半女不能进杨社会家的祖坟,就埋在公路边杨社会家的地里了。”奶奶跟我说起这事,我却从来都不知道,一听后面说那女人前几天就去世了,一下子大脑空白,像掉进冰窖,瞬间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昨晚跟我走了一路的竟然不是人。   “你一说我就知道是她,大晚上怕吓着你没说。活着的时候和刘德争儿子,刘德不给,看来她是想娃了。”姑爷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她有了新下家(婆家),头七回家也应该回杨社会家,阴路上她只记得回杨社会家一条路,别的路她不认识。她离世时最挂念的是娃,要是见不到娃她怕是守着不投胎了,昨晚遇上了你,你还没带石头身体也虚,才看到她把她给带回来了,连刘德家的房都指了。怕是她这几个晚上夜夜都在坟头守着哩,只不过别人都看不到。这事就是遇巧了。”   我才明白自己是罪魁祸首,热心肠用错地方招惹了鬼。   “石头贴身带了十几年,你身上早就沾了石头的灵气她不敢靠近你,不然真不知道她在半路上对你做什么呢。”姑爷说着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惹的事自己想办法弥补,尽管我已经紧张得后背都湿透了,但不能坐视不管。   “现在怎么办?”我声音都颤抖。   “没别的办法,今晚得去坟上。她把娃的魂勾走了,咱得去把娃的魂叫回来。你也得去,你能看到,不用怕,她近不了你的身。”姑爷很笃定,我也信了。她靠近不了我,怕个屁啊。   晚上天一擦黑就出发了,还是步行着去。一共三拨人:一拨在牧马村村口等着接应,一拨在半路上等着,还有一拨去坟头。和我们一起去坟头的是姑爷选的阳气壮男人,三个人举着火把走在边上,我和姑爷走在中间,心里不断念着自己她靠近不了我靠近不了我,一到坟头我还是忍不住颤抖,连腿都不争气地发软。   姑爷在坟头二十米左右的位置选了个地方,烧纸做法不一会儿,从坟头里冒出来两个人,不,应该是一鬼一魂!   女鬼拉着刘强的手站在坟头上,一脸恐惧地问我:“你们来干啥了?”三姑的公公给我使眼神示意我说话,其他三个人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脸茫然。   我嘴唇没出息颤抖着,说不出来话。   “你昨晚给我带路我谢你,但要想把娃带走不成。娃是我的娃,我不管走到哪儿,再也不能把娃撂下了。”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股凌厉。   “他得回去。”我颤抖着开了口。   女鬼紧紧攥着刘强的手,一刻不放松。   “刘强,来,过来。”我叫他。   “姐姐,我妈妈要带我走,好高兴啊,我终于可以跟妈妈在一起了。”刘强一脸开心。   “刘强,你跟你妈走,你爸呢?你爷爷奶奶怎么办?”我诱导他。   “爸爸,爷爷,奶奶。哎!怎么不能在一起呢?”他说着皱皱眉。   “每个孩子都想妈妈,可是爷爷奶奶养你长大也不容易呀,他们多疼你啊。你看看我每年都回来看爷爷奶奶,你要是跟妈妈走了,就再也看不到爷爷奶奶了。”只能戳他软肋。   “妈妈,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刘强抬头问女鬼,女鬼不说话,一脸悲怆之色,看得我有些不忍。   “让刘强回去吧,他是你的娃,但你们都阴阳两隔了,你已经不属于阳间了。你要是把娃带走,他可就变成植物人了,你想让娃变成活死人吗?别的孩子都健康长大娶婆娘生娃,你就让自己的娃再炕上躺一辈子,你忍心吗?”我忘了恐惧,往日舌战群舍友的劲儿又来了。   她听了我的话,表情有些松动,眼睛里流出泪,摸摸刘强的头叫了一声:“我的娃......”然后泣不成声。   我乘热打铁:“在城里看到高楼里上班的小伙子们,他们多体面多风光,你不想让你的娃也像他们那样吗?你不想让你的娃也好好念书将来去北京、去上海、出国?你要是带走他,他阳寿未尽,你也投不了胎,你们只能做做孤魂野鬼,到处受欺负,连阎王爷不收你,你忍心看他受这些苦吗?”我知道那只女鬼以前是个打苦工的农村妇女,见识不多,作为一个母亲有谁愿意让孩子因为自己受苦的。   她蹲下来抱着刘强的头放声大哭,刘强跟着一起哭,我实在看不下去,泪奔涌而下。   “你,你让刘强回去吧!”我抽泣着。“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他才五岁,阳间....好多事儿.....他都没经历过,好多美景....他都没看过,他现在连牧....马.....村都没出去过,你不怕自己以后后悔吗?”   她放开刘强的手:“回去吧,跟他们回去!”   刘强抓住她的手哭:“妈妈,你带着我吧,我可想你了,你带着我吧。”   她摸刘强的头:“娃啊,你要跟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爷爷奶奶了。”   转头对我说:“我真是糊涂,只顾着想娃,几乎把娃害了。”说着推了刘强一把,刘强就轻飘飘到了我跟前。   “走吧娃,跟他们回去。”她哭得鬼影乱颤。   “妈妈!妈妈!”刘强放声大哭。   “刘强,走吧,你爷爷奶奶在家等你呢。”我叫他。   “刘强,回去了.......”姑爷高声大喊,边喊边烧纸。   “刘强,回去了.......”举着火把的三个人也跟着喊。   刘强听到喊声,小脸上挂着泪珠,却乖乖跟着我们往前走。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跟我们上了公路。   “刘强,回去了.......”一路高喊。   半路上等我们的人也喊起来:   “刘强,回去了.......”   到了半路接应地点,我全身湿透,腿软得一步都不能走了,姑爷准备了手推车,有人扶我坐上车,推着我缓缓往村里走。   “刘强,回去了.......”一路喊到村口,姑爷边走边烧黄纸。   村口的人接着喊。   “刘强,回来了.......”   “刘强,回来了.......”门口众人接着喊。   一直把刘强的魂引进屋子,我看着他躺在炕上,魂和身体合在一起,接着肉口里喊出一声:“妈妈!”   这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扑到炕头看他,尤其是刘强的爷爷奶奶,两个老人放声大哭。刘强哭着坐起来,叫爷爷奶奶,两老一少的哭声掺杂在一起,让在场的人个个人肝肠寸断。   奶奶狠补了一个假期,刘德把过年新杀的猪头和猪腿送到了我家,送猪头猪腿在农村是大礼,救命之恩才受得起。我奶奶收了他家的猪头和猪腿,把家里半扇猪肉送给他。   这件事之后,石头再也没离开过我半步,洗澡都戴着。姑爷今年三月份去世,百日祭我才知道。刘强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秋季就要入学了,他爸爸为了他的学费常年在外打工。   留守儿童问题成为社会共同关注的话题,而牧马村也日渐苍老。听说,村子里几乎看不到60岁以下的人,老人们一个个离世,一到晚上,村子如同荒野。 明明的家庭教师 明明奶奶去世   明明家在西南山区,爸爸妈妈在明明三岁的时候就出去打工,明明一直和奶奶一起生活。明明当时刚上五年级,每天早上起床奶奶就会叫他起床,然后把他送到村口,然后才去干农活。从上学开始,除了生病明明从来没迟到过,不管春夏寒暑,奶奶从没有一天晚叫他起床。   但却破例了,明明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时,看到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十点,他明明记得当天不是周末,也没放假。就算现在起床赶到隔壁村的学校,上午的课也上完了。他沉浸在旷课的懊恼里,想到学校发的早餐鸡蛋和牛奶自己也领不到了,慌乱中爬起来。   “婆婆(奶奶),你怎么没叫我?”他边穿衣服边喊奶奶。   明明和奶奶就隔着一堵墙睡着,中间没有门,门的位置只挡着一个分辨不出颜色的布帘子。奶奶没回应。   “今天早上的鸡蛋和牛奶领不上了,我现在去学校能赶上午饭。”明明说着跳下床。   奶奶依然没有回应,明明从桌上拿起书包,往后背一扔,塔拉着鞋就往出跑,他以为奶奶不在家。奶奶就睡在明明隔间的外屋,到了外屋,明明看到奶奶还躺在床上,他心里诧异,奶奶每天都是五点之前就起床了,里外打扫,自己做点早饭,为什么今天都十点钟还没醒来呢?   明明跑到奶奶的床前,想叫醒奶奶说句话就走,但当他的手碰到奶奶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时,才发现奶奶的手冰凉僵硬,他心里闪过一丝恐惧,匆忙摸奶奶的脸,脸也冰凉僵硬,明明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把手伸到奶奶鼻子下探呼吸,却发现奶奶没有一丝呼吸。   他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奶奶,心里知道奶奶已经走了。他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他终于冷静下来,用手机拨通爸爸的电话,告诉爸爸奶奶没了,挂了电话,又去各家告诉邻居和村里人奶奶没了的消息。   当明明告诉完所有人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来了很多老人,没错,很多老人。村里的年轻人全部都出去打工了,但凡还有点力气的都出去了,村里剩下的基本上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村里的阴阳先生也来了.......   明明终于瘫倒在地,眼睛里流出泪来,慢慢变成抽泣,抽泣变成哽咽,最后终于放声大哭。   他在想,奶奶没了,爸爸妈妈还是要出去打工的,以后谁给自己作伴呢,以后还要自己学会做饭,虽然学校提供早餐和午餐,但还要自己做晚饭,而且早上学校发的两个鸡蛋一盒牛奶根本吃不饱,以前每天上学都要带着奶奶做得饼或馒头,奶奶走了,自己不会做,怎么办呢?   曾经某企业一句“每天一盒奶,强壮中国人”的广告终于在中国许多偏远山区的中学校实现,ZF为中小学生免费提供优质的牛奶,每天早上都会提供两个熟鸡蛋和一盒牛奶,午饭也有国家专项资金提供,对留守儿童来说,缺的绝不是食物和其他相关的物质。   明明的爸妈从魔都回家来奔丧,打理完丧事之后盘算,已经是深秋,再回魔都过年又要回来,两个人挣钱不容易,不能把钱都折腾在路费上,既然回来早了,不如趁着几个月时间,盖一座新房子。   明明家新房的宅基地早就批了,就在村口,虽然村口就稀稀落落住了几户人家,但以前请先生看过,说那风水好,更何况村口靠近公路,出入也很方便。两个人说干就干,请了先生看了动土的日子,开始买材料请工人,两个月时间房子的砖混结构已经全部完成,接着安装门窗,打地板粉刷买家具买电器,到了过年的时候,一家人一起搬到新房里去住。   明明家的房子是三层的小楼,外墙上贴着洁白的瓷砖,白花花的特别显眼,离村口远远的就能看到他家的房子。房子里每层楼都有一个带抽水马桶的卫生间,卫生间的墙面上也贴上了光洁的瓷砖,引得村里人啧啧称赞。村里虽然也有盖两三层小楼的,但都是做完砖混架构安装了门窗没钱装修屋子里啥都没的,也有外墙贴了瓷砖屋里装修了的,但谁家也没有一次性把装修做完,家具家电买了,重要的是还在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厕所,厕所里还都安装了抽水马桶。   房子是建好了,但多年的积蓄都全部花光了,而且还为了装修和买家具家电借了小十万的外债。房子再好,爸妈还是要出去打工。明明的妈妈跟明明舅舅商量开学后让明明住在舅舅家,舅舅舅妈两口子也是出去打工,但外公外婆两个人带着表哥在家,明明去了也就多做一个人的晚饭,做一个人睡觉而已。   虽然明明不愿意,但毕竟他自己也不会做饭,一个人住着也有些害怕,新房子周围虽然有几家邻居,但房子都离得比较远,到了晚上就跟一个人住一个村一样。   表哥比明明大两岁,刚上初一,明明刚住到舅舅家的时候还好,跟表哥相处得还行,但时间长了两个人免不了吵架拌嘴,有时候两个人一吵架表哥就说你住我家吃我家的凭啥跟我吵,明明心里不服,但迫于事实只好忍了。   周六下午,明明和表哥又吵起来了,当时表哥拿明明手机玩游戏,明明想拿手机打电话给爸妈,一直催表哥要手机,表哥被催烦了,把手机往院子里的地上一扔,喊道:“小气鬼,你住我家吃我家的,玩你手机一下都那么抠门。”   平时表哥这么说明明都忍了,但这次明明看表哥把手机扔地上了,他一下子就心疼了,手机是年前跟爸爸进城买家电的时候爸爸给他新买的,平时他自己把手机当个宝,生怕磕着碰着,沾点灰都要擦好几遍。表哥竟然这么粗暴,直接扔在土地上,眼看着院子里厚厚一层土啊。   “谁让你扔我手机的!”明明一下子暴了,冲上去就揪住表哥的衣领。表哥被吓了一跳,习惯了明明的忍让,他受不了明明居然敢对自己动手这种行为。   “你还敢打我,你从我家滚出去!”表哥大喊着开始还手,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虽然表哥比明明大两岁,但长得比明明弱,力气也没明明大,一架打下来,明显明明处于优势,表哥属于吃亏挨打的那个。打不过只能骂,真骂起来,表哥发现竟然连骂都骂不过明明,他唯一能说的就是让明明从自己家滚出去。   打完了骂完了,明明捡起手机收拾自己东西,真的背着书包就回家了。舅舅家和明明家中间隔着个村子,距离大约6公里,这点路程对明明来说根本算不上啥,更何况生着气,没一会功夫就回家了。可一到村口明明就犯愁了,自己也不会做饭,还是在舅舅家吃的午饭,跟表哥打了一架,又走了几公里路,早就饥肠辘辘了,以后要是真一个人住,晚饭真是个问题。   想归想,但解决眼前问题重要,明明往村里的小卖部走去,小卖部是明明一个小伙伴家开的,爸妈也出门打工了,爷爷年轻的时候干过村里会计,能打会算的,开了个小卖部,用伙伴爷爷的话说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说不上,但这深山里赶集也远,村里有个小卖部确实方便多了。   明明到了小卖部,小伙伴也正好在家,伙伴的爷爷听他说要买方便面和面包,再看看身上凌乱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问明明:“你是跟你舅家的哥哥打架跑回来的吧?”明明老实交代了,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伙伴的爷爷说:“虽然都是亲戚,可娃娃天天住在别个家也不是个办法,我们的晚饭也熟了,你就在我家吃,吃完让安儿去给你做个伴住你家,你晚上一个人肯定害怕。”   明明听伙伴的爷爷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扎扎实实地在伙伴家吃了个饱,又买了方便面和面包,跟伙伴一起回到家。走的时候伙伴的爷爷嘱咐他一定要给外公外婆打个电话,好让他们放心。明明给外公外婆打电话的时候外公外婆才从山里干活回来往家走的路上,还不知道明明跟表哥打架的事,一边责怪他太调皮一遍又叮嘱他晚上一定注意安全。   回到家天还没黑,房子因为几个月没人住有点阴潮,但四月的天气温度刚刚好,感觉不到有什么不舒服,明明把哥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一会功夫屋子里的潮气就跑没了。小伙伴很好奇地在他家楼上楼下各屋看,明明也不在乎,领着小伙伴楼上楼下各屋子乱窜,跑累了,两个人才回到二楼客厅,开着二楼所有的灯,两个人灯火通明地在屋子里看电视,打游戏。   住在不远处的邻居以为是明明的爸妈回来了,跑过来一看,是两个熊孩子自己在家,因为闲着无聊,又把明明为何回家的问题问了一遍,明明又原原本本说一遍,邻居家老人又是分析又是肯定,都感觉只要明明自己学会做饭,一个人住在家里根本不是问题,反正没有啥野兽嘛。   听邻居家老人这么一说,明明心里更笃定了,对嘛,自己家有啥怕的嘛,更何况自己家房子这么气派,哪儿需要住舅舅家受表哥的窝囊气,这么一想,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邻家老人呆了一会就走了,两个小屁孩没有人管,看电视玩游戏的天亮才睡觉,还好第二天是周日。 明明的家庭教师 明明独居   自从小伙伴安儿晚上给明明作伴之后,明明坚决不回舅舅家了,他打电话把自己跟表哥打架的事跟妈妈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表示坚决不会舅舅家。妈妈无奈,想到明明毕竟十一岁了,再有一年就上初中了,只要他自己不害怕,自己住也没啥问题,于是答应明明自己一个人在家住。   明明见妈妈答应他住在家里,又有安儿作伴,心里高兴极了,他和安儿两个人天天晚上看电视到深夜,多次迟到,打破了明明多年的迟到旷课记录,安儿的爷爷见安儿和明明在一起经常迟到,不让安儿再来跟明明作伴,明明因为住了一段时间,感觉没什么可怕的,便一个人住在家里。   明明一个人住着,明明的父母不放心,天天晚上打电话跟明明聊天,督促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明明的父母也放心明明一个人住了,就不天天晚上打电话回来问。   本来班级前三的明明在期中考试的时候考试成绩排到了班级19名。   他是个好强的孩子,也不想让父母太担心,又怕自己回家控制不住又会看电视,所以他每天在学校完成了当天的作业之后,再找支教的住校老师补习前半学习没学懂的内容,每天差不多晚上八点才回家。   学校离家大约四公里,明明平时骑着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天气已经进入夏季,天黑越来越晚,明明对这条路边的每一颗花草树木都了然于心,即使闭上眼他都知道那有快石头哪儿有个坎,所以他从不怕天黑,每次回家都踏着夜幕进村。   眼看马上就要考试了,明明还有好几个问题不明白,他有想让自己的名次回到班级前三。   因为前几天他跟父母说自己要努力重回前三,爸爸一高兴就跟他承诺,只要他能考进班级前三,暑假就接他去魔都。   明明一听爸爸这么说,激情马上被点燃了,把整个学习所有的课本都翻了一遍,但凡不懂的或一知半解的问题都找了出来,每天放学后都要请教支教的住校老师。   有一天晚上明明终于在老师的讲解下弄懂了最难的数学题,看着老师打哈欠的样子,明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竟然十点了。   他腼腆地笑着向老师道歉:“对不起,老师,耽误你太长时间了。”   “没关系,你还真是个好学的孩子,老师向你这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在身边天天管着,还想着法偷懒,你爸妈不在身边,竟然这么主动学习,实在是太难得了。”支教老师称赞明明。   听到老师称赞,明明脸上露出一脸自豪:“我爸爸说如果我能重新考回班级第三,放暑假接我去上海。”明明的语气里带着炫耀和期盼。   “加油啊,你这么努力一定能考回班级前三。”支教老师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明明开心地收拾书包离开。   回去的路上月光如洗,明明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路上走。   月光打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他并不急着赶路,有一下没一下得蹬着车,慢悠悠地在路上走。   路边的草丛里虫子和青蛙的叫声连成一片,像一群业余歌唱者组成的大合唱。   明明想到刚才支教老师说他一定能考回前三的话,想着心里就乐开了花,自己不由笑出了声。   快骑到家的时候,他远远看到自己家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再近一点他看清是个女的,身高和身形都跟自己妈妈很像。   明明心里一激动,以为妈妈回家了,他狂蹬自行车到了门口,才发现院子里站的女人不是妈妈。   他心里一阵失望。   “你是谁?”明明失落地问站在自己家院子里的人。   “我路过这里,天黑了,一个人不敢走夜路,想在你家借宿一宿。”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语气里带着试探。   明明看着她的样子,月光下脸色有些苍白,好像生病的样子。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明明在妈妈没结婚前的照片里和电视里见过这样的服装款式。   “我就住一夜,天一亮我马上就走!”女人见明明没说话,急切地补充道。   “好吧,你就住一晚上。”明明答应了女人的请求,心里有点担忧。   明明家新装的房子,而且又买了许多电器,他虽然信了女人的话,但还是有些顾忌。   他把女人带到一楼一间只有一张床的房子里,然后楼上楼下的门窗全部都关严实了,锁好了门,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确保无误后才回到二楼,把自己卧室的门在里面反锁了,并移了一张桌子挡住了门,才上床去睡觉。   为了不出差错,他把钥匙绑在一根链子上,链子绑在自己手腕上,钥匙压在自己枕头下。这才用手机定好闹钟,开始睡觉。   因为家里突然住了个陌生人,明明心里有些警惕,半夜醒来几次,每次醒来他都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确保没有任何声音之后才敢再次睡着。   四点多之后明明终于睡踏实了,他梦中还梦到自己考了第一名,爸爸给他买了火车票接他去上海,刚上火车就被一阵闹钟吵醒了。   嘟囔着点了延迟,想再偷会儿懒。突然想起昨晚家里还住着一个人,他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跳下床挪开挡住门的桌子,打开门跑了出去。   明明风一般跑到一楼,在女人居住的屋子前敲门,敲了一会没人回应,他用钥匙急急地开了门,却见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人早就不见了。   看到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明明心里的稍微踏实了一点,潜意识里觉得一个能把床收拾得这么整齐的人一定不会做坏事。   但他还是不放心,楼上楼下检查了一遍门窗都完好无损,还是自己前一晚锁的样子,连门前地板上的脚印也只有自己的,明明才放下心来。慢慢让自己喘匀了气回到二楼。   再次回到二楼的时候明明才发现,自己卧室的门口竟然放着一张纸,刚才怕家里被盗,跑的太急,根本没看到地上有纸。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这张纸按对折折了两次,变成了原纸张的四分之一大小。像是在一个旧笔记本上临时撕下来的,纸张有点发黄。   他打开纸,上面是一段留言,字迹娟秀好看。明明看到纸上的字迹,心里对女人的怀疑又消了三分之一。他一看字迹就知道昨晚在自己家留宿的女人一定有很高的知识。   只见上面留言写道:   小朋友你好,我是后山村小学的老师,很长时间没出过山,不认识路所以迷路了,多谢昨晚你能收留我,早上走得太着急没有当面致谢,如果再有机会见面我一定会当面谢谢你。   明明看完留言,对昨晚的女人彻底打消疑虑,虽然人已经走了,但他很庆幸自己作对了,竟然收留了一个老师在自己家住了一夜,他心里竟然期待再次和那个女老师见面。女老师留言说再次见面一定会感谢他。   明明很想知道她要怎么感谢自己。   因为马上就要考试了,明明一心想着重新考回前三名,一到学校就把前一晚上家里留宿女人的事抛到脑后了。   晚上倒是回来得很早,天还没黑就到家了,他自己在煮了一包方便面,一块在学校门口买的饼,就着辣酱很快吃完。   明明上了二楼,控制不住想看电视的欲望,但又想到这学期语文课本里的好多古诗和古文还背得不太熟练,再三犹豫之下,他打开电视,拿着书本,边看电视边被古文。   动画片看了一集,但手里的语文书虽然翻开着,书里的一首诗也读了几遍,却一点都没加深印象。   明明使劲摇摇头,为了假期能去上海玩,能和爸爸妈妈待一个月,狠狠心准备关了电视。   明明正好拿遥控器关电视,却听到有人敲门。   一般村里人不会这么礼貌,上楼了才敲门,他们来了有时候还没进院就喊明明,有时候站在院子里喊两声,确认有人才上楼。   谁这么礼貌到了楼上才敲门。   明明家的房子没有猫眼,看不到外面敲门的人。明明没多想直接打开门。   站在眼前的人正是昨晚留宿的女老师,她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   随着开门的动作,一阵凉气迎面扑来,夏夜的温度好像降了几度。刚刚关着门还感觉有点闷热,一开门就觉得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有点凉。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女老师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上一脸尴尬。   明明有些意外,呆呆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心里倒是没有了前一晚的防备感。   “我可以进去吗?我还想借宿一晚,我去找我家人没找到。”她尴尬地解释。   “嗯。”明明也不多说话,把堵在门口的身子挪了挪,站到一边,把女老师让进了屋子。女老师一进屋,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像开了冷气。   女老师看着明明放在沙发上的语文书和翻开的页面,明白她正在被古诗。   “你在背古诗?”她问明明。   明明点点头,没说话,自己感觉局促不安,除了学校的老师,他很少主动跟陌生人接触,遇到陌生人就大脑短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明明的家庭教师 博学多才的古文老师   其实不只是明明,村子里的大多数孩子都是这样,平时在村子里都胆子很大,也调皮捣蛋的,但一进城就畏首畏尾的,伸不开手脚,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短处。跟陌生人打交道也显得局促,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说错了或说得不好被人笑话。   很多留守儿童都有这种社交恐惧症。   女教师见明明不说话,也不再多问,拿起语文课本翻起来,边翻边说话,像喃喃自语,又像故意说给明明听。   “这古文还真简单,我有最简单的背诵古文和古诗的办法,很想把这个办法教给更多的人呀。”她边说边看明明,很明显明明心动了。   “这山村里的教师文化水平都低,来支教的老师都是来镀金混履历的,大多数都不怎么样,像我这样大学专门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老师还真找不出来。”   “汉语言文学史什么专业?”明明忍不住问女老师。   女老师笑了,她知道自己终于成功引起他的好奇心,接下来就交流就很顺畅了。   女老师开始跟明明讲汉语言文学专业都学什么,讲完之后又顺理成章地教明明古文的背诵技巧,把明明一知半解和不明白的地方又讲解一遍。   明明明显感觉这个女老师讲的确实通俗易懂,而且特别有意思,听她讲古文特别有意思,一点都不打瞌睡。明明最怕学古文,语文老师将的古文很生涩,为了考好试明明的古文注释都是靠死记硬背参考书。   却不知道他以前那么怕学的古文,到这个女老师口中讲出来却这么轻松有趣,女老师讲的那些诗人和古人的故事深深吸引着明明,明明开始对这个女老师有了崇拜之情。   “如果你喜欢听我给你讲的,那我以后每天晚上都来给你补习,不过补习完我要住在这里,天亮后我自己就会走,不会打扰到你。”女老师商量的口吻。   “好!”这回明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心里正想着要是这个女老师能天天给自己补习就好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自己提出来了,反而省了他自己开口。   家里那么多房子,哪儿住不下她呢。   这回明明把女老师带到二楼的主卧,是明明爸妈的卧室,和明明的卧室就隔着一个客厅。   在明明心里,觉得这么厉害的老师住在自己爸妈主卧才不委屈,反正爸妈也不在家。   女老师开门看到卧室墙上明明爸妈的合照,笑着说这是你爸爸妈妈的房间吧,我还是去昨晚那个屋子住就好。   说着顺手关上主卧的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明明也没阻拦她,目送她下楼,听到楼下开门关门的声音,才关上门回自己卧室睡觉。   屋子里又开始热起来,明明在梦中踢开床单,梦中感觉吹来一阵冷风,有人帮他盖上了床单,然后一整夜都很凉快,直到天亮他才感觉热,他在闹钟声中醒来,穿衣服下楼,看到女老师人已经走了,床整理得整整齐齐。   女老师总是在天黑后乘月而来,天亮前离开,明明习惯每天晚上给她留着楼下的房门和二楼的门。   每天早晨起床,明明都看到自己当天穿过的衣服被洗的干干净净地晾在窗口的晾衣架上,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各个电器上的浮尘都擦得一丝不染。   明明知道是女老师干的,但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干的这些活。他心里流溢着暖意,就像妈妈还在家一样。   女老师每天晚上来时轻轻叩一下门,然后自己推门进来,明明每次都翻开书,等着女老师来给自己讲解。他对古诗词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不足十日,本学期的语文课本上的内容基本上全部掌握了。   他越来越依赖女老师,每天晚上都等待她到来,每次讲课他都希望她能多讲一会,多陪自己一会,每天早上起床看着楼下整齐而干净的床,他心里都会失落一会。   他忍不住想:老师白天去干什么了?她去了哪儿?有时候他特别渴望一觉醒来,老师还在.....   终于有一天晚上,在女老师讲完课将要离开客厅下楼时明明提问:“老师,能不能告诉我你白天去哪儿了?”   这是明明酝酿了好几个晚上都想问的问题,忐忑了一晚上终于问了出来。   女老师笑笑:“这是我的秘密,等你考完试我就告诉你。”   “老师,我要是能考第一名的话我爸爸就会接我去上海。”明明忍不住向女老师说出了自己最得意的事。   “你能去上海?”女老师问到,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能考第一名才行。”明明解释道。   “当然,你一定会考第一名。”女老师鼓励明明,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   终于到了考试那一天,考卷上的试题都是明明复习过的,他答完试卷之后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生怕因为马虎做错了,不能成为第一名,自己不能去上海。   直到所有同学都交完试卷,下课铃都响了,在老师的催促下,他才恋恋不舍地交了卷。   考完试他很想去找老师对答案,想提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分,偏偏是自己值日,他只好耐着性子打扫完教师,擦了黑板,把所有凳子都扣在桌子上,才跑去找支教的住校老师。   “明明,都考完试了,你还来找老师复习吗?”支教老师正在收拾衣服,看样子也要准备回家了。   “老师,我怕自己有做错的地方,能拿卷子帮我对一下答案吗?”明明怯生生地问老师。   之前没有学生这么做,但明明实在太想娶上海了,一来见见世面,二来,可以一整个假期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那你稍等我一会,等我收拾完衣服再帮你对,行吗?”   明明点点头,在一边盯着老师收拾衣服,生怕自己不看着,老师就会跑了。   对完答案,天已经黑了下来,天阴着,空气闷闷的,热气里带着潮湿,粘在人身上湿乎乎的热。   虽然天气让人感觉不舒服,小明却依旧兴致勃勃,因为除了语文的作文,其他的题他做得基本上全对,只要作文不出大问题,第一名非明明莫属。   因为阴天的关系,天黑得看不清路,明明只好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拿着手机照亮,但手机的光线比较弱,照得太近,明明不敢骑得太快,生怕压到别人扔的石头或果皮上摔倒。   一离开学校所在的村子,路上便一个人也没有。   明明心里有些害怕,奶奶在的时候,如果天黑明明还没回去,奶奶就会走着去接他。   他心里想着奶奶,有点想哭,一个从小就带着他长大的人,说没就没了,连一声告别都没有。   他感觉前面树下站着一个人,他不知道是谁,心里有些害怕,停下自行车,用手机光打在那人身上,却看到正是天天晚上给自己补习语文的女老师,她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他。   “见你天黑还没回家,我来这等你。”女老师从树下走出来,向明明走过来。   一见是她,明明刚才心里的害怕和难过都消失了,心头泛过一阵热流,然后心就踏实下来。   “老师,我今天考试做得题全对!”他掩不住语气里的兴奋。“我跟老师对答案了!”   “好!快回家吧。”女老师的语气淡淡的。   她一靠近明明,明明就觉得空气里的燥热全部消失,身体一阵凉爽。   女老师从明明手里接过自行车,两手扶着自行车车把,骑在自行车上,两脚撑着地面,等明明上车。   明明也不说话,直接爬上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又快又稳地向前开去,女老师好像不用什么力气,自行车就能跑得很快。   “老师,天这么黑,你能看到吗?为什么你敢骑这么快?”明明在后座上忍不住提问。   “我刚才在黑处待得时间长了,眼睛适应了黑暗,所以不觉得有多黑,完全能看清路上的一切。”女老师回答着,就连上坡也没减速。   “老师,为什么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听?”坐在后座上,明明感觉跟女老师很亲切,话也多了起来。   “因为老师从小就说普通话啊。”   “老师,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吗?”明明也知道,当地人都说方言,即使是城里来支教的老师,只要是西南地区的都会说一些方言。   “对啊,我家很远,我家离上海很近。”   “老师,你也是来支教的吗?可是我们老师说来支教的一共有五个老师,我们学校有两个,还有三个在中心小学,后山村没有支教老师的名额。”熟悉起来的明明其实很话唠。   “不,我不是老支教的,我是被......”女老师说到这,突然停下来。   明明等着她说下去,女老师却不再出声,只飞速骑车往前走。   “老师,你是被怎么了?”明明追问她。没等来她的回答,自行车速度却更加快了。   明明怕自己掉下来,伸手抓住女老师的衣服,却感觉她身上凉飕飕的,她的衣服也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 明明的家庭教师 女老师的被拐卖   “老师,你骑慢一点,我的自行车是我爸爸过年的时候才买的,刚骑了几个月。”明明小心地提醒女老师,他怕骑这么快,万一不小心刮到石头上或者链条断了,他会特别心疼。   “呵呵......”好半天没出声的女老师突然笑了,车速也渐渐慢下来。   “对不起,老师刚才有点激动了,等到家吃完饭我再给你讲我的故事。”她语气里带着歉意。   “老师,你为什么笑?”明明很奇怪。   “我笑你啊,我骑这么快,你怕的不是摔坏自己,却怕摔坏自行车。”   到了家,女老师推着车进了院,明明跟在后面。   “没吃饭吧,你吃什么?”女老师问明明。   “我只会煮方便面。”明明老实回答。   “你上楼吧,我给你做饭。”女老师温和地看向明明。明明看了她一眼,听话地上了楼。   饭很快就做好了,女老师在楼下叫明明,明明跑下楼,鼻子里闻到食物的香味。   餐桌上放着一碗煮好的面,像刀削面,但却与常见的刀削面不同。   “快尝尝吧,这是我家乡的面食的做法。我家在杭州,我在上海上的大学。”女老师终于提到自己的家乡,明明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女老师却停了下来。   “快吃饭吧。”她催促明明。   “你说我考完试就跟我讲的!”明明小声抗议,虽然他跟女老师已经很熟了,而且对女老师充满依赖感,但他胆小谨慎的性格让他不敢大声反抗。   “吃完饭,我们慢慢讲。”女老师笑着看明明。   明明低下头开始吃饭,大半学期都没吃过像样的晚饭了,早餐和午饭在学校吃,晚上基本都是凑活。女老师做饭的手艺不错,明明吃得狼吞虎咽的。低头吃了大半碗,他才想起来女老师自己竟然没吃,只在旁边看自己吃饭,他感觉很尴尬。   “老师,你都没吃。”他微微有些脸红,表情里有些尴尬。   “老师早都吃过了。”   吃完饭,明明看着女老师熟练地刷锅洗碗,打扫厨房,他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心里怀着感激和亲昵的情愫。   女老师收拾完厨房,出门往二楼走,明明跟在她后面,他感觉只要她在,他就心里踏实。   到了二楼,女老师看着明明脚上的鞋说:“你去换拖鞋,我帮你刷鞋吧。我看你阳台上攒了好几双鞋没刷。”   明明听到女老师的话,红着脸说:“还是不刷了。”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到。   “没关系啊,我看你的鞋好像都穿脏了。快去换吧。”女老师催促他。   “不!”明明倔强地红脸低着头,坚决不去换鞋。   “快去嘛!别跟我客气。”女老师以为他跟自己客气。“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不穿凉鞋?”   “脚太臭了。”明明支支吾吾地说。“我怕穿上凉鞋脚臭得没人愿意跟我坐同桌了。”   “哈哈。”女老师笑起来。“快去换鞋吧,我有秘方,今天晚上就帮你除臭,保证明天你的脚没臭味,不过你明天要穿凉鞋。”   明明红着脸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依旧不肯去换鞋。   “你不换我可帮你脱啦!”女老师说着作势要弯腰帮他解鞋带。   “我自己去换吧。”吓得明明赶紧跑到自己屋子里去换鞋。卧室的阳台上,乱七八糟扔着七八双脏得分辨不出颜色的运动鞋。   女老师跟进来,看着被扔得一阳台都是的鞋,皱皱眉道:“来,快,帮我全部把这些鞋都放到水池子里。今天晚上我们要对你的卧室进行大扫除。”   明明心里一边担心自己的脚臭熏着女老师,一边把自己的鞋一只只捡在一起,好几双抱在怀里,准备把地上的全部捡完了一次性全抱到洗漱间去。   女老师看到他的样子,笑着从他的桌下拿过来一个装过饮料的纸箱,放在明明面前。   “来,把鞋子放在纸箱里,我们再搬纸箱过去就好了。”   明明把抱在怀里的鞋子放在纸箱里,再从地上捡鞋子往纸箱里扔,直到把地上的脏鞋全捡完,竟然满满一纸箱。还有冬天的棉鞋,开春换了单鞋之后也没洗。   “你爸妈都去打工了,平时没有亲戚来帮你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吗?”女老师心酸地看着明明。   “我外婆有时候来,上次来帮我收了冬天的被子和衣服,把春夏的被子和衣服帮我找出来了。”   “外婆家离这儿远吗?”女老师问明明。   “不远。”   “为什么不住外婆家?”   “不想住在那里,舅舅家的哥哥欺负我。”   “走,咱们把鞋子搬到洗漱间去。”女老师岔开话题,叫明明帮她一起搬鞋,明明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劲儿却不小,一点都不觉得沉就把一箱脏鞋搬到了洗漱间。   明明家的洗漱间是专用洗漱的,不是洗漱和上厕所混在一起的卫生间。   洗漱间挺大,分里外间。里间是洗澡专用的,外间的用途则比较多。   靠墙有洗漱台,一排三个面盆,三个面盆上对应着三块镜子。明明的爸妈想得很周到,三个人可以一起并排洗脸,但是他们都不在家,三个面盆很少有机会同时使用。   靠窗口的一面放着一台滚筒洗衣机,洗衣机的排水管就直接接在下水口上,窗口是一个专门用于手洗的水池,水池很大,旁边还立着一块洗衣板,但很明显,洗衣板基本上没用过。   女老师把水池的下水口堵严了。把明明的鞋一双双放进水池里,熟练地在右手边的架子上拿起洗衣粉撒到水池里的脏鞋上,然后打开水龙头放水。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出来,打湿鞋子、淹过鞋子,水冲着洗衣粉激起半池子泡沫,洗衣粉的清香掩盖了鞋臭......   明明默默地站在洗漱间门口,看着女老师。   女老师抬头,目光在架子上巡视,终于看到一把刷子,她拿起来问明明:“这是鞋刷吗?”   明明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刷子是不是刷鞋的,反正自己从没刷过鞋。   “管他呢,就用它刷鞋吧。”女老师说着,伸手在水池里捞起一只鞋,拿着刷子刷起来。   “明明你过来,我教你刷鞋,以后你要自己学会洗洗涮涮。”   明明点点头,走到水池边上,看女老师刷鞋。   “我给你讲我的故事吧,你想听吗?”女老师问明明。   明明点点头,但他心里早就欣喜若狂了,他很想知道女老师的故事,女老师看起来懂得特别多,是明明见过的最博学的人,没有之一。他早就对她充满崇拜。   女老师告诉明明她叫刘玲玲,是在杭州西湖边长大的孩子,父母都是大学教师。   她从小时候讲起,讲到到上海上大学,大学毕业即将参加工作,七八双鞋子已经刷完。刘玲玲把刷完的鞋子一双一双放在一起,摆在水池上方的窗台上,把手伸进水池里,摸索着把水池底下的不锈钢塞子拿掉。   黑乎乎的脏水哗哗地从下水口流下去,直到水池里的水流完,只剩下水池底下黑乎乎的泥污。刘玲玲再次打开水龙头,清水从水管里流下来,冲走池底的泥污,她再次堵上水池。   明明主动和刘玲玲一起从窗台上一双双把鞋拿下来,放在水池里,然后再打开清水。   很明显,他已经跟刘玲玲熟悉了,亲近了,没有了腼腆和害羞,动作上也有了些默契。   “老师,那后来呢?你为什么来了我们这里?”他追问刘玲玲。   刘玲玲叹了口气,沉默着没出声,明明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她继续往下说。   刘玲玲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了下去。   “大学毕业那年的暑假,我准备回杭州跟爸爸妈妈呆几天,然后回上海找好的单位去工作,本来我爸爸要来开车接我,我没让我爸爸来,要自己坐班车回去。在学校去汽车站的路上,我遇到一个老婆婆问路,我见她衣服穿得很破旧,而且说着西南口音的方言,她问的地方就在附近,但比较难找,我恰巧要经过那儿,就带着她一起走了,到了她说的地方,她让我再往里面送送她,我想她一个老人家,就没推辞,刚走了几步,路边一辆面包车里猛冲出来两个男人,把我拉进车里,我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嘴和鼻子就被捂上了,我就失去了知觉。”   明明静静地听着,但他脸上肌肉紧绷,看起来很紧张,双手也紧紧握成拳。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手被绑着,嘴里堵着东西,在一辆快速行驶的车上,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拉去哪儿,我用头撞坐在我旁边的两个人。他们压着我,连脚也绑了。我又饿又害怕,想说话也不能说,只好用力挣扎,他们怕我出声,又把我打晕了。”   明明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房间,嘴上堵的东西也拿掉了,手上和脚上绑的绳子也解了,我躺在一个床上,屋子里没有人,屋子的窗帘全部拉上了,我下床开门,门从外面锁着,我大声喊,希望能有人救我出去。但喊来的却是三个男人,其中两个就是在车上坐在我两边的人。他们扒光了我的衣服,用力打我,三个人轮流欺负我,呜呜.......”她说着哭出了声,全身颤抖着,慢慢蹲了下来,一手扶着水池的边沿,一手拿着鞋刷,拿着鞋刷的手微微举着,鞋刷上的水顺着胳膊流下来,打湿了袖子。   明明跟着刘玲玲一起哭,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搂着她的肩膀,感觉靠近老师肩膀的身体冰凉一片。   故事情节大家大概都明白了,刘玲玲遇到了人贩子,被拐卖到了明明家附近的村子里。 明明的家庭教师 女老师是只鬼   明明哭红了眼,只恨那时候没有自己,不能保护老师。   “那年是99年,你们这里还没修公路,估计你爸妈都还未成年,更不可能有你。我被三个人贩子天天欺负,我很多次都想自杀,但他们死死看着我,让我没有一点机会。他们最后把我卖给后山村的一户人家,那家四个儿子都是光棍,家里只有一个老爹,老娘早就去世了。我被卖给老二做老婆,但老二不在的时候,其他几个兄弟都来欺负我,有时候连老爹也来欺负我。”   刘玲玲泣不成声。   “你没趁他们不在的时候跑吗?”明明紧张地问她。   “没有机会啊,他们总会留一个人在家看着我,连上厕所都跟着,晚上睡觉都绑着手脚。”   “那你找村里其他人,让他们帮你给你爸妈打电话。”明明绞尽脑汁想办法,一脸认真。   “以前你们这里没有电话,村里人也不会帮我的,一户人家花钱买来一个媳妇,全村都会帮忙看着。”刘玲玲一脸绝望。   “那你后来怎么当老师了呢?”明明想到她一开始给自己纸条上的留言。   “后山村当时也没有学校,村里孩子都整天野跑,村长知道我是大学毕业生之后,跟买我那家人商量,在村委会弄个教师,让小孩子们都去上学,让我去教。一开始他家死活不同意,后来村长多次保证,全村人一起看着我,一定不会让我跑掉,他们才同意了,但就这样,四兄弟和老爹还是每天留一个人跟着我。”   “那你后来是怎么跑出来的?”明明心里特别担心。一个人心里嘀咕: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老师白天走了,她白天躲在哪儿呢?   “大概半年多时间,一直有人跟着我。慢慢戒备心没那么强了,知道我跑不出去,晚上睡觉也不绑我手脚了。有一天村里一个老人没了,所有人都去守夜,家里只剩老二一个人看着我,半夜老二去厕所,他以为我睡着了,很放心地一个人去了厕所,然后我就悄悄地跑了出去,但没跑出去多远他就追上来了,我当时正好跑到山路的一个山崖边,眼看他就要抓住我了,我就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听到这里,明明的心猛地一跳,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眼前的人。   刘玲玲怕吓着他,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老师,你有没有摔伤,你摔的严重吗?”明明关切地问她。他心里知道,这里的山崖又高又陡,很多人摔下去就没命了。   刘玲玲摇摇头。她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说明真相又不至于吓到他。   她需要他帮助,借他的手报警,让警方通知父母,能让自己的尸骨回到家乡。   “明明,你觉得老师会伤害你吗?”刘玲玲绕开话题,她伸出双手轻轻握住明明的双手。   明明摇摇头,他感觉从老师手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和奶奶去世时他摸到的一模一样,他联想到自己的奶奶,感觉跟老师又亲近了许多。   刘玲玲不知道明明在想什么,她怕把握不好分寸,但又急着想说出自己的事。   “明明,如果老师跟你不是同类,如果我不是人,你会怕我吗?”刘玲玲接着试探。   明明依旧摇头,眼神里透着茫然,他不懂,老师明明就蹲在自己面前,大活人一个,怎么会不是人呢?难道.......   他的心一沉,小手也跟着抖了一下,他看着眼前一脸平和的刘玲玲,小小的人儿叹了口气。心想就算老师是鬼,也不会伤害自己,而且还给自己讲解古文,给自己洗衣服、打扫、做饭,还在他无聊的夜晚陪着自己;在那一刻他心里竟希望刘玲玲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   明明看着刘玲玲大约一分钟时间,把自己手从刘玲玲手中抽出来,抬起双臂搂住她的脖子,把自己的头放在刘玲玲肩上,然后长久沉默着不说话。   刘玲玲也不说话,她仔细观察着明明每个细微的动作,揣测着他的心理变化,她知道,虽然仅仅只有十几个夜晚,但明明心里却多么的信任她、依赖她。   “老师,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害怕,因为你对我真好。”明明趴在刘玲玲的肩头终于说出这句话。   刘玲玲看不到他的表情,悲从中起,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这孩子该是多么孤独和无助,才会在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之后依旧愿意让她陪在他身边,听他话的意思,大概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但却依旧对自己这么依恋,他是有多缺爱和陪伴,就连知道自己是一只鬼之后,都不舍得放开她。   刘玲玲抽泣着,肩膀也跟着耸动。明明松开搂着她脖子的双臂,往后推了一步,看着刘玲玲的脸,认真地说:“老师,你放心吧,以后你就一直住在我家,我不会让你发现你的。”   话说开了,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刘玲玲一边大扫除,一边跟明明聊自己以前的事,明明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人一鬼,他们看起来更像母子,两个人一起做家务的样子就像一对母子的日常打扫,一点都看不出异常。   刘玲玲告诉明明那家买她的人家埋自己尸骨的地方,告诉明明一定要想办法报警。   明明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虽年纪小,但因为智能手机在手,已经具备基本的网络常识,他在网上查了刘玲玲所说的杭州老家辖地派出所的电话,打算到早上上班时间,他就打电话报警。   睡觉前明明想到一个问题,以前老师都是每天天亮之前就走了,肯定是找地方躲起来了,但现在他知道老师是一只鬼,但又不舍得让她离开,却不知道家里哪里能让老师白天可以呆着。   “老师,你以前白天都呆在哪儿?”明明问刘玲玲。   “我每次都会在天亮前去后面山里的山洞里,那里有很多山洞终年见不到阳光,里面阴气很重,白天也没有光线照进来,呆在里面很安全。”刘玲玲如实回答。   “以后我不想让你走了,我家里能找到你白天可以呆的地方吗?”明明看起来很着急,生怕老师离开之后再也不回来。   “家里?”刘玲玲一时也想不出明明家有什么地方她可以白天呆着。   “对了,老师,我家有地下室,地下室阳光一点都进不去,白天也特别凉快。”明明兴奋地对刘玲玲说。   “地下室确实进不去阳光,湿气也够,但你家这块地方朝阳,白天的阳气很重,如果没有一个绝对冰冷的东西隔着阳气,怕是我也呆不了。”   “有,老师,有,用我家冰箱啊!”明明兴奋地从床上蹦起来。“走,老师,我们现在就把冰箱搬到地下室去!”   明明觉也不睡了,爬起来拉着刘玲玲就去搬冰箱。   刘玲玲也不用明明帮忙,自己就轻飘飘地搬着冰箱去了地下室,明明只在后面跟着,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师,你真厉害。”明明不忘狂粉老师。   “呵呵,如果我跟你一样,以我的力量肯定是搬不动的。大概肉体死亡了之后其他所有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就失去重力了吧,这叫举重若轻。”她跟明明开玩笑。   冰箱插上电源,明明看着冷冻室挂了霜,为了保险,他非要让刘玲玲先试一试,他似乎比刘玲玲自己还要在乎她的安慰,他怕一不小心,她就消失不见。   刘玲玲只好应他要求,在冰箱冷冻室挂霜之后钻进冷冻室,一进冷冻室,她便变成一团透明的蓝光。   明明以为她被冰箱伤害到了,吓得要哭出来,大叫着:“老师,你怎么啦?快出来!”   刘玲玲见他这么紧张,赶紧从冰箱里出来,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冰箱那么小,我当然要把形体收起来。”她笑着安慰明明。   “吓死我了。”明明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胸口。又要求刘玲玲反复实验几次,等他确定刘玲玲呆在冰箱确实安全之后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明明早早就醒了,他一分钟一分钟地看着时间,看到手机上时间终于走到9点钟,他马上就打电话给刘玲玲家所在地的派出所。   派出所接到明明的电话,听着他用带着西南口音的蹩脚的普通话说完,还有点不太相信,但介于明明说的信息太详细了,让人无法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民警接完电话后在系统中查了一下,查到的信息确实与明明说的一样。   明明爸妈的住址和姓名,以及十几年前的人口失踪备案,几乎和明明说的一模一样。   警察按照明明提供的座机号打过去,竟然发现这个座机号竟然通了,一听说女儿有了线索,十几分钟之后,刘玲玲的父母就赶到派出所........   明明只说刘玲玲被拐卖到这里最后掉下山崖的事,却并没有告诉警察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从一只鬼的嘴里知道这些。 明明的家庭教师 藏鬼的事曝光   因为刚考完试,村里的孩子像脱缰野马一样满村子疯玩。明明刚打完电话,就有村里的小伙伴来找他一起去山里玩,若要在往日,明明早就屁颠屁颠地跟他们去了,可眼下,明明惦记刘玲玲,哪儿有心思去玩。   拒绝了小伙伴去玩的邀请,把小伙伴送出自己家院子,明明跑到地下室,守在冰箱前,眼巴巴地看着冰箱,他特别想跟刘玲玲说说话,又想知道刘玲玲到底安不安全,但又不敢打开冰箱门。   刘玲玲说了,白天阳气重,一旦被阳气所伤,她可能就真的魂飞魄散了。明明焦虑地在冰箱前守着,第一次感觉度日如年,却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慌忙跑上去,大门口站在几个小伙伴,他们是来找明明玩的。   这时候明明特别不想让家里来人,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们,只好惴惴不安地让他们进院上了楼。   小伙伴们手里都拿着饮料,一上二楼就嚷着要用冰箱,村里人用冰箱的人家不多,小伙伴们以前买了常温的饮料都拿来明明家,放在他家冰箱里冻成冰块,然后一点点在把冻成冰块的饮料一点点化成液体,一点点喝完。尤其是这夏天,他们喜欢在这炙热的天气里享受这种略微持久的凉意。   “你家冰箱呢?”小伙伴跑到明明家平时放冰箱的地方,一看冰箱不在。   “啊!?”明明愣了一下,反应了十几秒,才说道:“冰箱坏了,送到城里去修了。”他急中生智。   “啥时候坏的?上周日咱们还冻汽水呢。”小伙伴相信了明明的话,却一脸不甘心。   “刚坏,昨晚刚拉走。”明明有点慌乱,生怕小伙伴看穿他。   “昨晚谁拉的?我怎么没听到车声?”小伙伴继续追问。山里晚上本来安静,村里又很少进车,但凡村里过一辆车,很多人都知道。   “我.....我.....我爸爸的朋友。”明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编下去。   “你听到车的声音了吗?我没听到。”一个小伙伴问另一个小伙伴。   “没有,我也没听到。”另一位小伙伴回答。   “他开的是小车,声音特别小,你们肯定听不见。”明明只好继续往下编。   “哦!小车啊。”小伙伴们一脸神奇和羡慕。   村里很少有小轿车进去,一般进村的不是农用三轮就是大货车,所以一进村就能听到轰轰的声音。   明明偷空跑到地下室,把地下室的门锁好,然后把钥匙藏起来,他生怕小伙伴跑到地下室去。   小伙伴们在明明家窜上跳下地玩了几个小时,见明明一直不太想玩的样子,他们就结伴回了家。把小伙伴刚一送走,明明马上在里面反锁了大门,跑到地下室,他蹲在冰箱前听,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声音,他试着叫了几声,冰箱里毫无回应。   明明去厨房煮了一包方便面,端着碗回到地下室,蹲在冰箱前吃完,顺手把碗放在老屋子里搬来的旧桌子上,感觉有点困,又在老屋子里搬来的旧柜子里翻出以前的被子,铺在冰箱前的地上,躺在被子上胡思乱想。   躺了一会就睡着了。   明明被一阵手机来电声惊醒,他爬起来,看到来电是杭州的一个陌生手机号。他接起电话,却因为地下室手机信号太弱什么都听不到,他“喂”了几声,电话断线了。   他知道来电肯定跟刘玲玲有关,跑出地下室,来到院子里,外面太阳正好,照得他睁不开眼睛,眼睛还没适应过来,这个号又一次打了过来,他只好胡乱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喂!喂!你是今天早上打电话到派出所报案的人吗?”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焦虑而沙哑。   “是。”明明只回了一个字,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我家玲玲现在人在哪儿?”那头的人也不客气,直接问刘玲玲的下落。   “刘老师她在我家......她没了........”明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想说的话。他那稚嫩的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无法说清楚这复杂而常人难以相信的事情。   “她没了?她去哪儿了?”电话那头并不理解这毫无逻辑的语言。   “她在我家。”明明又重新说了一句。   “在你家?你让她接电话啊,她方便接电话吗?”那边急切地追问。   “不能。”明明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电话那头的陌生人,他只能说得出简短的词句。   “为什么不能呢?”那头急于想知道刘玲玲的消息。   “我只能在晚上看到她。”明明知道说出自己能说得清楚的事实。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接着是一阵抽泣声,然后哽咽着对明明说:“那你晚上见到她,能不能留住她,一定要留住她啊,我明天就到了。”   “嗯。”明明答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没再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明明站在太阳下呆呆地想:刚才打电话的一定刘老师的妈妈,刘老师不见了这么多年,她妈妈一定急坏了,如果我突然不见了,爸爸妈妈会不会也这么着急呢?   明明度日如年地守在地下室的冰箱前到了晚上9点钟,他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   时间刚跳到9点整,明明就激动地打开冰箱的门,拉开冷冻箱,看到冷冻箱淡蓝色透明的光,叫了一声:“老师!”语气里带着点颤抖。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妈妈一走就是一年,他都不曾这么想念过她。   “我在这儿。”冰箱里的蓝光消失,刘玲玲好端端地站在明明身后。   明明看到刘玲玲安全无恙,才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肚子有点饿,跟着肚子竟咕咕地叫出了声,明明尴尬地捂着肚子看了一眼刘玲玲。   “你还没吃饭?”刘玲玲问他。   明明点点头。   “走,我给你做饭去!”   刘玲玲做饭的时候,明明就跟在她旁边,把白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刘玲玲一听说妈妈可能第二天就来,激动得手都颤抖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明明还在梦乡里,就听到有人敲自己家大门,他穿着短裤和短袖跑到外面,扶着栏杆从二楼往下看,自己家大门口居然停着两辆J车,大门口还站着几个穿J服的人和两个老人。   他慌忙又跑回卧室,换上长裤,再次跑出来,下楼开了大门。开门的时候手颤抖地好几次都抓不住旋转把手。   他打开大门,院子外面已经站了几个看热闹的老人和孩子,他们都充满紧张地看着陌生人和JC,看着明明,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消息好像长翅膀一样在村里传开了,很多老人颤颤巍巍地往明明家赶来。   JC和两个老人进了院子,明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心里害怕得要命。   “你就是孙明明?”有一个JC用标准普通话问他。   明明茫然地点点头。   “你们家大人呢?”问他的JC接着问。   明明摇摇头。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我看这家的父母可能也出去了。”另一位带西南口音的JC解释道。   “上海挣钱去了”。院外的小孩大声朝JC喊。   JC看看明明,再看看院子外面,似乎顾忌到什么,低声问明明:“方便去屋里聊吗?”   明明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JC和两个老人跟着明明上了楼。院子外看热闹的人想跟进来,带着当地口音的JC他们说道:“别跟进来了,有些问题需要私下说。”   上了二楼,大家都在沙发上坐好,明明才颤抖着把自己遇见刘玲玲的所有过程说了一遍。   JC半信半疑,只有两个老人却深信不疑。   “小朋友,我家玲玲她现在在哪儿啊?你还能看到她吗?”老太太一脸苍白,头发雪白。   明明摇摇头,他想说在自己家冰箱里,又怕他们去翻冰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看着刘玲玲的妈妈,打心里感觉尊重,她虽然苍老而孱弱,但却和村里的老太太截然不同,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气质。   问完话,JC和两位老人也不多停留,直奔后山村而去。两位老人临走前再三跟明明确定,晚上他们老两口一定要住在明明家。   明明只知道点头,心里想老师对自己这么好,老师的爸妈住在自己家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晚上还要见老师,没必要反复跟自己商量确定。   JC刚一走,明明的爸爸就打电话过来了,他语气急切而焦虑,问明明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也说不清楚,爸爸在在电话那头急的只骂,明明也不说话,任由爸爸在电话那头骂。骂完了又觉得不放心,问明明要不要自己现在就买票回去。   “不用你回来。”明明倔强地拒绝了爸爸。   他爸爸又开始追问,明明没办法,又把跟JC说的话说了一遍,这时候村里的老人都来二楼了,小孩也来了,明明家客厅站了二三十人听明明跟爸爸讲电话。   他们一听明明讲完,都知道怎么回事,年纪大的人都知道,十几年前后山村买来了一个城里姑娘做老婆,结果一年不到姑娘就跳崖自尽了,要说这姑娘明明还见过,晚上就在明明家,所有人都感觉全身冰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你知道她白天在哪儿吗?”爸爸问明明。   “不知道,她说在深山里的山洞里。”明明跟爸爸也不想说实话。   人群很快就散了,因为他们总感觉明明家阴风阵阵,反而是明明,等大家都走了心里才踏实一点,尽管他锁死了地下室的门,但心里还是忐忑得要死。十一岁的孩子,正是撒娇耍赖要玩具年纪,很多小朋友把跟伙伴抢块橡皮拌个嘴都当个天大的事,明明却要承受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他的无措和慌乱可想而知。 明明的家庭教师 玲玲尸骨返乡   明明站在太阳下呆呆地想:刚才打电话的一定刘老师的妈妈,刘老师不见了这么多年,她妈妈一定急坏了,如果我突然不见了,爸爸妈妈会不会也这么着急呢?   明明度日如年地守在地下室的冰箱前到了晚上9点钟,他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   时间刚跳到9点整,明明就激动地打开冰箱的门,拉开冷冻箱,看到冷冻箱淡蓝色透明的光,叫了一声:“老师!”语气里带着点颤抖。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妈妈一走就是一年,他都不曾这么想念过她。   “我在这儿。”冰箱里的蓝光消失,刘玲玲好端端地站在明明身后。   明明看到刘玲玲安全无恙,才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肚子有点饿,跟着肚子竟咕咕地叫出了声,明明尴尬地捂着肚子看了一眼刘玲玲。   “你还没吃饭?”刘玲玲问他。   明明点点头。   “走,我给你做饭去!”   刘玲玲做饭的时候,明明就跟在她旁边,把白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刘玲玲一听说妈妈可能第二天就来,激动得手都颤抖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明明还在梦乡里,就听到有人敲自己家大门,他穿着短裤和短袖跑到外面,扶着栏杆从二楼往下看,自己家大门口居然停着两辆J车,大门口还站着几个穿J服的人和两个老人。   他慌忙又跑回卧室,换上长裤,再次跑出来,下楼开了大门。开门的时候手颤抖地好几次都抓不住旋转把手。   他打开大门,院子外面已经站了几个看热闹的老人和孩子,他们都充满紧张地看着陌生人和JC,看着明明,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消息好像长翅膀一样在村里传开了,很多老人颤颤巍巍地往明明家赶来。   JC和两个老人进了院子,明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心里害怕得要命。   “你就是孙明明?”有一个JC用标准普通话问他。   明明茫然地点点头。   “你们家大人呢?”问他的JC接着问。   明明摇摇头。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我看这家的父母可能也出去了。”另一位带西南口音的JC解释道。   “上海挣钱去了”。院外的小孩大声朝JC喊。   JC看看明明,再看看院子外面,似乎顾忌到什么,低声问明明:“方便去屋里聊吗?”   明明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JC和两个老人跟着明明上了楼。院子外看热闹的人想跟进来,带着当地口音的JC他们说道:“别跟进来了,有些问题需要私下说。”   上了二楼,大家都在沙发上坐好,明明才颤抖着把自己遇见刘玲玲的所有过程说了一遍。   JC半信半疑,只有两个老人却深信不疑。   “小朋友,我家玲玲她现在在哪儿啊?你还能看到她吗?”老太太一脸苍白,头发雪白。   明明摇摇头,他想说在自己家冰箱里,又怕他们去翻冰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看着刘玲玲的妈妈,打心里感觉尊重,她虽然苍老而孱弱,但却和村里的老太太截然不同,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气质。   问完话,JC和两位老人也不多停留,直奔后山村而去。两位老人临走前再三跟明明确定,晚上他们老两口一定要住在明明家。   明明只知道点头,心里想老师对自己这么好,老师的爸妈住在自己家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晚上还要见老师,没必要反复跟自己商量确定。   JC刚一走,明明的爸爸就打电话过来了,他语气急切而焦虑,问明明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也说不清楚,爸爸在在电话那头急的只骂,明明也不说话,任由爸爸在电话那头骂。骂完了又觉得不放心,问明明要不要自己现在就买票回去。   “不用你回来。”明明倔强地拒绝了爸爸。   他爸爸又开始追问,明明没办法,又把跟JC说的话说了一遍,这时候村里的老人都来二楼了,小孩也来了,明明家客厅站了二三十人听明明跟爸爸讲电话。   他们一听明明讲完,都知道怎么回事,年纪大的人都知道,十几年前后山村买来了一个城里姑娘做老婆,结果一年不到姑娘就跳崖自尽了,要说这姑娘明明还见过,晚上就在明明家,所有人都感觉全身冰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你知道她白天在哪儿吗?”爸爸问明明。   “不知道,她说在深山里的山洞里。”明明跟爸爸也不想说实话。   人群很快就散了,因为他们总感觉明明家阴风阵阵,反而是明明,等大家都走了心里才踏实一点,尽管他锁死了地下室的门,但心里还是忐忑得要死。十一岁的孩子,正是撒娇耍赖要玩具年纪,很多小朋友把跟伙伴抢块橡皮拌个嘴都当个天大的事,明明却要承受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他的无措和慌乱可想而知。   晚上明明家倒是很热闹,除了当地县城GAJ的JC拿着从刘玲玲坟地里取来的样本回县城去做DNA鉴定之外,跟刘玲玲爸妈一起从杭州来的两个JC和刘玲玲的爸妈都留下了,明明的外公和外婆也赶来了,村长和村里的一些老人也来了,楼上楼下都是人。明明也不管别人干什么,天黑之前他就在地下室附近守着,尽管他把钥匙藏了起来,但他还是怕别人想办法打开地下室的门。   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地下室,也没有人想要去地下室看看。   吃完晚饭,明明的外婆收拾完厨房,给客人们铺好被褥,早早就叫着明明的外公去睡觉,她知道晚上一定有事,但有JC在他们反而放心。   村里的老人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从杭州来的JC和刘玲玲的父母,JC自然不太相信明明说的故事,但刘玲玲的爸妈却信了,他们虽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同时也明白世界真的有人类科学没探索到的玄妙。更何况他们太思念自己的女儿了,如果真的女儿能出现,能与他们见一面,好歹解了这十几年的思念之情。   “明明,玲玲为啥还不出现?”刘玲玲的妈妈不安地问明明,生怕女儿今晚不来。   “你们等一下。”明明见只剩下几个人,在自己的枕头下找到地下室的钥匙,开了地下室的门,打开冰箱......   他们跟着明明,茫然地看着明明打开冰箱,叫了一声刘老师,却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地下室比刚才凉了一点。   刘玲玲看到爸爸妈妈就站在自己面前,目光里都是茫然,离开十几年,两个风华正茂的人却已经暮色沉沉,十几年的岁月让他们苍老了太多。   她颤抖着叫了爸妈,父母却毫无反应,似乎根本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有明明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脸期待。   明明见刘玲玲的爸妈不理刘玲玲,他急的拉拉刘玲玲妈妈的衣角,指着刘玲玲。但刘玲玲的爸妈看着明明,有看看明明指的地方,一脸茫然。   “刘老师她在叫你。”明明提醒她。   “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到?”刘玲玲的妈妈着急地看着明明目光看向的地方,一片虚空,并无一人一影。   “明明,好像别人都看不到我,只有你能看到,走,叫他们一起去楼上,你拿纸笔给我,我写给他们。”刘玲玲拉着明明的手往楼上走。   其他人看明明一只手伸在半空,像是被人牵着手一样。   “老师说,让你们跟我去楼上,她要用纸笔给你们写出来。”明明回头看看惊愕地呆里在地下室的人。   到了楼上,明明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和笔,放在桌上,众人只见作业本自己移动了一下,然后笔开始移动,自己在桌子上写字,两位JC看得口瞪目呆。刘玲玲的妈妈看到纸上的字迹,捂着嘴泪流满面。   “真的是玲玲啊”刘玲玲的爸爸凑过来一看纸上的字迹,他颤抖着说道。   只见纸上娟秀的字迹写着:爸爸妈妈,我是玲玲,好想你们。   老两口哭成一团,他们向椅子上刘玲玲坐的位置伸手,却什么都摸不到,只有一片虚空,唯有一支笔自己在纸上刷刷移动,写成文字和一段段话........   DNA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从坟地里挖出来的尸骸正式失踪已久的刘玲玲本人,但住在明明家那天晚上,跟纸笔交流之后,刘玲玲的爸妈已经确定那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这件事的结局倒也圆满,刘玲玲托爸妈帮明明在上海找个学校,刘玲玲的爸妈用了好多关系终于帮明明找到就读的学校,明明可以去上海跟父母一起生活。   其实在之前,明明的爸妈不是没想过让明明去上海读书的事,他们还能承担得起明明在上海的学习生活费用,关键在于那些繁杂的手续和各种证明,让他们打消了接明明去上海读书的想法。   中国教育改革任重而道远,留守儿童问题与教育制度有着莫大的关系。教育资源的合理分配和教育改革方针桩桩棘手、件件难办,想要真正实现“中国梦”,教育就是一个不得不放在第一的重要位置的关键点。   在“社会开始分层”、“寒门再难出贵子”的舆论下,怎样让农村孩子享受同样或相似的教育资源,怎么能够让农村孩子能够由正常健康的成长环境,这是一个全社会都需要关注的大事。   全国人口普查显示,我国居住在城镇的人口为66557万人,占总人口49.68%,农村人口是50.32%。 自杀少年重生记 自杀少年重生记之我的奇葩表姨   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心情特别沉重,因为这个故事原型的主人公是我家亲戚,算起来他还是我表弟,现在也该有18岁了,出事那年他刚14。   他是我妈妈四叔的外孙子。   各地对外公的称呼都不一样,我老家叫外爷,我妈的四叔我叫四外爷。   四外爷有两个女儿,大儿女木讷,小女儿却特别精明,我这两个姨都挺二的,十几岁了两个人吵架骂娘,就是那种西北农村最糙的骂法,每次吵架还声音特别大,惹得邻居四舍哈哈大笑。   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按照风俗要找一个上门女婿,这事从小就说好了,大女儿嫁人木讷嫁人好歹能过日子,小女儿精明留在娘家能持家。   谁知道大女儿刚嫁小女儿就跟人私奔了,我四外爷特别糟心。但还有更糟心的一件事,因为大女儿嫁的那户人家家庭条件比较好,她公公是个村干部,老公也长得挺好看,尽招村里寡妇小媳妇惦记。   我这姨原本就木讷,根本就管不住老公,老公有天生是个风流胚子,天天跟村里小媳妇们鬼混,经常还当着我姨的面打情骂俏,我姨因为没有心计,每次当着女的面又吵又闹,每次老公都大打出手。反正村里经常能听到我姨哭闹的声音,不是因为跟老公有一腿的小寡妇打架哭声震天,就是被老公打得鬼哭狼嚎,二三十户人的小村子,没几天消停日子。   我姨嫁的那个村子叫毛村,全村人都姓毛。村子就坐落在一个凹形的山窝里,山窝不平整,所以即便只有二三十户有都不能集中居住,都零零散散地按照找平整的地方建房住着。像这种深山里,树木都比较茂密,一到晚上基本上没有人出门,所以从小我就怕去毛村,觉得特别阴森可怕。   我姨生了个儿子,叫毛顺,公婆特别宠溺这个孙子,但宠溺孙子并没有改变我姨在那个家的待遇,即便是孩子都两三岁了还照样经常遭到暴打。那时候我还小,常听我妈妈说我姨被老公家暴的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怎么不反抗?她怎么不离婚?   我妈总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有些人家的家务事咱们不好插手、一个巴掌拍不响之类的话,我不懂,既然都是亲戚,该撑腰还是要撑腰的呀,要不然让他们婆家以为娘家没人。我妈说不是娘家不撑腰啊,是你这个姨实在不争气啊,我们离这么远不能天天管。   我妈的话我不爱听,我觉得大人就是冷漠无情,不顾亲戚情意。   后来有一次,我才明白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姨又挨了打,这次打得特别严重,实在受不了她就跑了,跑到城里来了,一进门吓了我们一跳,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可能打得流鼻血了,上衣上好多血迹。我赶紧问要不要去医院吧,她说不用,当时我家还有客人,还是男的,她竟然在客厅脱了上衣让我妈妈看她身上被打得伤。她身上的伤惊心怵目,但更让我难堪的是她竟然当着陌生男人的面脱衣服,衣服下面连内衣都没穿,她就那么站在客厅中间全裸着上身给我们展示伤痕。   我当时正值青春期,尴尬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行为一次次让我大跌眼镜,刚到我家没多会儿就去对面邻居家串门子,虽然我们两家一起住了很长时间,但也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最多是站在门口聊聊天,而我姨穿着刚从老家来还没换的鞋,连泥带土就进了人家家里,进去之后满屋子乱转,各卧室都转了一遍,看到邻居两口子的结婚照,问人家你老公在外面偷人不?要是偷人你怎么办?   天呐!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她从邻居家拉出来,走的时候邻居脸都绿了。   至于吃饭抢菜、刚抠完脚不洗手直接拿东西吃、上厕所不关门、自己内裤穿脏了不洗扔客厅沙发这种事我都没当回事,恶心但不嫌弃,因为好多老家人不讲究这些。   呆到第三天她就要走,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妈妈劝她等伤好了再回去,她说啥也要走,留不住没办法,我妈妈只好买了礼物让她带回去,让她回去给各家老人,走之前我妈妈怕她分不明白,每家东西都全部分开了,特别告诉她那个是给谁家的。她答应好好的,走之前顺手拿走了我一个包和一个发卡。   送完她回来,我赫然发现我家客厅的大帆船摆件上的整颗珊瑚不见了,那是一个用贝壳拼成的帆船,帆船上一大枝珊瑚,是整个帆船的亮点。我弟弟告诉我被她从帆船上拿下来拿走了,后来那颗珊瑚确实出现在她家。   令我们所有人意外的是,她竟然把我妈妈买给各家老人的东西全部拿回了她自己家。从城里回去,到毛庄一定要经过我们村子的,没有别的路可走。我妈妈一共买了六份东西,我家爷爷奶奶一份,四个外公家各一份,她家一份,那么多东西她竟然全部拿回了自己家。   说了这么多关于我那个奇葩的姨的事,再说毛顺。   毛顺五岁的时候我姨死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妈妈去了省城做本科自考论文答辩,在省城呆了有一个月,回来之后买了东西,说去老家看看各家老人吧,然后才知道我姨去世的事。   关于她是怎么死的有两个版本,有人说是自己喝农药死的,有人说她是被老公打死的。   我四外爷就跟我妈说,让我妈妈一定帮他报案,要做尸检,当时人都下葬半个月了,自我姨死之后老公就没了踪影,后来法医鉴定结果是胃里有农药残留,但死之前遭受过严重暴力殴打。老公早就跑了,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我四外爷说,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再追究了。   妈妈去世了,爸爸躲出去不回来了,毛顺跟孤儿没什么区别。爷爷奶奶觉得孩子可怜,越加宠溺,不管自己有没有,只要孩子要的必须想办法弄到,其中不排除偷别人家东西。   毛顺七八岁的时候,全村人出去都要锁门,因为只要毛顺看上的东西,十有八九就会丢。   这个夜不闭户的小山村因为毛顺而改变了生活习惯,大家都开始顺手锁门。但用一个老人的话说,根本就防不住。毛顺去谁家穿门,主人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上,时时提防着怕家里东西被顺走,但就算提防,最后还是会被顺走,怎么拿的,什么时候拿的,主人完全不知道。   毛顺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村子里偷钱了,谁家家里放了几百块,放得再隐秘,毛顺都能找到。当时村里人人自危,生怕毛顺上自己家,躲毛顺就跟躲瘟疫一样。毛顺的爷爷还当着村主任,村里的人谁都不想公开得罪他。   有一天村里传来毛顺的惨叫声,是从西坡地边的光棍家传来的,等大家都赶过去的时候,光棍正在揍毛顺,他把毛顺用一根绳子绑在柱子上,用刚砍下来十几天的湿竹子狠狠地抽向毛顺的全身,毛顺随着抽打声惨叫。   当天毛顺的爷爷奶奶山地里干活,其他人见终于有人教训毛顺,心里早就感觉爽极了,把平日里憋的气都借光棍的手发泄了出来,有人嘴上劝着“算了吧他还小”,心里却想得是“狠狠打好好教训一下”,有人直接说,该有人教训他一下了。   毛顺人小心眼多,一看光棍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周围围观的人也没有拉开光棍的意思,他便忍着痛装死,这一不出声把所有人都吓着了。不管偷啥也不能把他打死,光棍吓得早就没了注意,拿着竹棍的手颤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众人赶紧上前解开毛顺,想赶紧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毛顺一被解开,生怕众人再拦他,冲出人群,连滚带爬地回了家。   这一顿打,村里至少消停了一个月。   后来毛顺学滑了,每次偷完钱都不呆在毛庄,跑到我们村呆在四外爷家。   村里一个老人正在地里干活,看到毛顺从大路上往我们村去了,他想到家里柜子里的小麦麦粒里还藏着三百块钱,吓得赶紧往家跑,连锄头都顾不上拿,一路上见到人就说:“快,毛顺来了,赶紧回去锁门去。”这情形竟像土匪进村一样。   毛顺因为经常偷东西之后往出跑,早早就辍学了,爷爷奶奶也想让他继续上学,但无奈毛顺根本就不听他们话,只好任由他胡作非为,心里时时担心提防,生怕哪天毛顺被人打残了。但转念一想只要毛顺不去太远的地方去偷,就不会出大事,毕竟周边的村子谁也不会因为他偷东西而要他命。   但有一天毛顺终于出了事,黑沟村有人把电话打到我们村一户人家,让毛顺的爷爷奶奶赶紧去黑沟村接毛顺,最好是叫个车去,毛顺的腿被打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