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1章 档案管理 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水泥墙上泛不起一丝的涟漪,那里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充满着压抑的,那就是无人关注的监狱。 “1320941号,邵世林,从今天起你就自由了。”听着狱警那公鸭嗓般的极低的声音,我的头也感到昏昏沉沉的,推开似乎已经尘封了一个世纪的门,外面的阳光强烈的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我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强烈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直射了进来,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我时常梦到过去的事情。简单的洗漱吃饭后,骑着我那除了铃铛不响那儿都响的破旧自行车往单位去。 这档案室在公安局西南一角,从侧门进来,四十多岁的门卫秦老头正打着瞌睡,见我进来,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我随手摔了根黄鹤楼扔了进去,秦老头这才笑逐颜开说道:“小邵啊,来啦?” 看着秦老头被烟熏的黄澄澄的牙,我说道:“还抽五块钱的红河,你老小子挣得工资可不比我少啊,也不知道抽点好的!”说罢,我也不理会秦老头,径直朝着档案室走去,背后还隐约传来秦老头的嘟囔声:“我可是有儿孙的人,能省就省……” 这里也算是偏安一隅了,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偌大的档案室就静静的坐落在这里,基本上这地方一天下来也只有我和秦老头,再加上个不久前刚来实习的大学生,说实在话,二十一世纪是什么时代,网络时代啊。档案都入网入库了,有台电脑,有根网线,只要你有权限,想查什么查不到,何必还要来这里呢? 但纸质资料也是要保存下来的,毕竟有时候网络显的也不是那么靠谱,所谓双保险么。再来就是过去没有互联网时留存下来的案件底稿,有的岁数比我都大了,就那样静静的摆放着,有些已经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没有人翻动了。 推开档案室的大门,刚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已经到了。我打了声招呼,却见小姑娘正认真的伏在桌子上,随手翻动着一份档案,正看的入神。我心想偌大的档案室,你个小姑娘一个人倒也是不害怕吭,想到此处,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她的背后,随便一瞥,正看到了档案的内容,原来小姑娘看的正是六年前在牛栏村发生的一起诡异的案子。 那时候我刚被调到刑侦队,是我亲自参与的第一个命案。 牛栏村位于榆州市的西部,那里多高山丘陵。淳朴的农民世世代代的在这里生存,春耕秋收,忙忙碌碌。这山里的村子多得很,牛栏村只是众多村庄里不起眼的一个,位于山间的一处平缓的平地,加起来可能有百户人家,拢共四五百人。 可这四五百人中,几乎一半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去了,只留下些老人妇女,还有些屁大点的孩子,也不上学,成天就是在村子里你赶我追,玩的是好不热闹。夏日天还蒙蒙亮,几个屁大点的小子就你约我我约你的到村口玩耍。 大人们也懒得管,可谁曾想,这一天,几个屁大点的小孩却是突发奇想,其中一名七八岁的年龄已经比较大的小孩对着这些平均年龄四五岁的小屁孩说道:“你们知道咱村子后面的枯井里有什么东西么!” 孩子王的话头一引出来,众人是众说纷纭,一还留着鼻涕的小屁孩说道:“我奶奶说里面住着妖怪,从来不让我靠近,说专门吃小孩,上次我奶奶还亲眼看见了呢!”另外一个土头土脑的小姑娘也说道:“没错,我姥姥也和我这么说过,听说也是有妖怪!”杂七杂八的声音传了出来,说是有妖怪,也有说不是妖怪,是一种大虫子,也有说是进了就出不来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大人都不让小孩靠近那枯井。这也不奇怪,那枯井的年头不少了,怎么说也有个几百年了,早已经是干枯了,况且现在都是自来水,渐渐的连同水井周边也荒废了。家大人这么说,无非就是害怕这些孩子贪玩,一时掉入井中,摔出个好歹来,话这么说,倒也没人把井填上什么的,毕竟多长时间都没事,谁也懒得管。 那孩子王说道:“你们就是胆小,谁胆子大的,跟我一块去后面的枯井那儿看看,我就是要看看这妖怪什么样子!”这孩子王小小年纪,正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想去看看。 有人领头,这群孩子就像是放羊了,一个个你追我我赶你的就来到了枯井周围,但毕竟听多了妖怪的故事,孩子们心里也是发怵,谁也不敢在往前走,只是远远的围着往里面看。这孩子王也是有些胆颤,但关键时刻还得是显自己的本事啊。 想到此处,这七八岁的孩子略带害怕的说道:“你们这些胆小鬼,看我的!” 说话间,孩子王就往那枯井处走去,有些胆子大的,也跟着孩子王往枯井旁边走,到枯井旁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条小路,只不过也是长满了杂草,不过巧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经过了一样,这条小径上的杂草有向枯井一侧倒伏的痕迹,但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在枯井上,那里注意的到这些细节。 就这样缓步慢行,倒是也来到了枯井旁边,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探头过去往井里看,孩子王这个时候倒是争气,一咬牙一跺脚就把头伸了过去,但此刻却是闭着眼睛的,似乎感觉不到什么东西,孩子王这才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睛不要紧,可是活活的把周围的孩子吓的够呛,就见这孩子王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了什么,高声“啊”了一声,刚想往回跑,可却是忙中出错,竟然一个趔趄直接的摔了进去,井口虽然不是很大,可七八岁的孩子又能多大,直接的是没入了井里,唯独喊叫声经久不散。 孩子们可是彻底的炸了锅了,一个个四散奔逃而去,不少的孩子是边哭边喊:“二毛驴让怪物吃了,二毛驴让怪物吃了。”农村的孩子小名都起的贱,二毛驴大名倒是十分文艺,我也就不透露了。 村民们这个时候也已经都起来了,该下地的下地,该喂猪的喂猪,该做饭的做饭。谁也想不到这起来没多久,就听到了一群孩子们哭着喊着往家里跑来了,谁也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赶忙询问这些小屁孩,这才知道,感情是二毛驴掉枯井里去了,可这也不是小事情啊,了解到情况的村民们是赶紧往枯井那里跑去,尤其是这二毛驴的爷爷,他儿子和大孙子都在外地,老伴又去的早,可就是和这小孙子住在一起,那可以说是爷爷心头上的亲疙瘩,怎么宠爱都不过分,如今听闻掉到了井里,急的是上窜下跳的。 这一帮村民呼啦啦的就冲到了枯井边上,往里看吧,这挡住了太阳,里面黑乎乎的,怎么也看不清楚,喊了几声,到也是听到了二毛驴的哭喊声,众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命是保住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孩子弄上来。 把绳子扔下去吧,孩子年纪小,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半天也抓不住绳子,只知道一个劲的哭泣,急的他爷爷是抓耳挠腮的,这个时候倒是有个瘦子自告奋勇的说道:“这样吧,把我放下去,我把绳子先拴在孩子身上,把孩子拽出来后,再把我拽出来。” 这法子看起来倒是可行,现在也不顾上些许了,听从这瘦高个的办法,整整鼓捣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瘦高个放了下去,井下是黑咕隆咚的一片,瘦高个抹黑把绳子拴在了孩子身上,拉了拉绳子,众人一起用力,这才算是把二毛驴拉了上来,看看,身上有不少的擦伤,腿也摔骨折了一根,说起来,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紧着几个人把二毛驴往村里的卫生所抱去,其余的人则是要把这瘦高个拉上来了,此刻的瘦高个在井底这个热啊,正值炎炎夏日,早上的天都和下火一样,更何况在这破井里,空气又不流通,突然是一股子臭味就传入了瘦高个的鼻子里,那真真是臭不可闻啊,之前忙着救二毛驴的时候还顾不上注意,可现在就一个人的时候,却是是实实在在闻到了,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 莫不成是什么小动物掉进井里,尸体腐烂发臭了?想到这里,瘦高个是一阵恶心,下意识的用眼睛这么仔细一看,我的个天爷啊!可没把这瘦高个吓了个半死,这那里是什么小动物的尸体,这是一具人的尸体啊! 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了,几块大石头砸在上面,借着不大的光亮,隐隐约约的看到这尸体的眼睛似乎还在盯着自己,看到这一幕,瘦高个是差点没晕倒在这枯井里,怪不得二毛驴吓的连手握绳子都没力气了,这就是换做成年人,也得吓出个好歹来啊。 正值绳子再次扔了下来,瘦高个是一把抓住绳子,自己也是连拉带拽的往上爬,大热天的,后背竟然是嗖嗖的泛着凉气。众人见这瘦高个像是在河里洗了澡似得,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而且是浑身打着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也让妖怪吃了?”一名老汉看到瘦高个这个样子,仍不住揶揄道。 “他麻痹,他麻痹的!”瘦高个连骂两声,这才说道:“下面有个死人!” 作品相关 第2章 井下尸体 虽然同样属于榆州市,但从市区到牛栏村的距离也是不近,折腾了接近两个小时,才来到山下。从蜿蜒的土路上驶向牛栏村,望眼看去,左右不是高崖便是沟壑,典型的高原山地地形,道路只有极少的一段是水泥铺成的,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黄土,狭窄的地方仅容一车通过。 之前赶来的时候,正赶上一辆小巴从山下经过,据司机讲,小巴车一天只行驶两趟,早上九点,以及晚上九点,各循环一圈,其余时间都在跑别的线路。山上各村子里的村民如果要外出去市区,往往会花上三块钱乘坐小巴车,这些人往往都是外出看病的老人,年轻人倒是不多。有些人会骑车到站点等候,更多的人则是选择早早的起来步行到山下来,而这一走,至少也是要一个小时。 城市快速发展的同时,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在显著的提高,可是却仍有众多这样的村庄,村民们甚至连出行都是问题。或许在城市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我们可以停下来看看,是否能将这些力量,用在比城市多的多的这样的村庄中。 我正感慨之际,却是被人猛地敲了一个板栗,我抬头去看,这才发现是刑侦大队的队长石华成,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队员们已经陆续下了车,这次出动的是一大队,加上我这个“实习生”拢共也只有四个人。 队长石华成是个年近三十的汉子,本身是个络腮大胡子,就是在车上的时候也随时准备着剃须刀,用队长自己的话说,自己的胡子就像是雨后的蘑菇一样,那是见风就长,不随时刮着影响仪容,让老百姓看了不好。副驾驶上的是刑侦队员名叫王刚,人如其名,听说之前是武警,后来才调到了刑警队。 坐在我旁边的是名法医,是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姑娘,看起来挺清秀的,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名字杨小娟倒是挺接地气的。我一想到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阴森宽广同时布满死人的地方独自工作,就感到有些发寒,而她已经从事法医这一职业有几年了。 说起来公安局每天都得接到无数的报警电话,其中百分之九十说见到尸体,或者是发生了命案的都是假案。当我们赶到地点仔细查看的时候才发觉这是一起假案,或者是故意报的假案,亦或是没有看清楚,误认了其他东西为人的尸体,之前我就遇到过一次将充气娃娃看作是尸体而报警的。 但是上面给的要求是命案必破,无论是哪里的警方都十分重视这类案件,所以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我们就赶到了牛栏村。刚下车的时候,就见远处不少人涌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五六十岁的老汉,是牛栏村的村长。见到我们,几乎是小跑着过来,说道:“领导们,村后的枯井里有具尸体啊!” 是真是假见了便知,急匆匆的赶到现场,警用手电筒聚光性极强,照射下去,尸体的轮廓清晰可见,队长对着我们几个点了点头,众人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发生命案了,但是自杀是他杀抑或是意外死亡,还得经过小娟的鉴定才好判断。 我这才一边忙着给局里打电话加派人手,一边忙着拉上警戒线,但明显能够看出来,枯井周边的土路上满是脚印,杂草也被踩倒,虽然还不能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发现尸体的现场已经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了。 在我忙活这件事情的时候,却见王刚已经下了井,浑身肌肉的他在井下移动并不方便,但除了王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过了一段时间,这才听到王刚的声音从井底传了出来:“井底发现一名成年男性尸体,他身上有不少的石块,几乎将尸体铺满,要想将尸体弄出来,恐怕的先弄出这些石块来!” 听到了这话,队长略微一沉思,说道:“那就先把石块弄上来!” 找村民要来了一个铁桶,拴在绳子上,就这样开始往外运石头,过程不赘述,总之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石块都运了出来,在一旁堆成了一个小堆,尸体还没有运出来,队长就以特有的直觉对我说道:“好好学着,这案子,十有八九是谋杀案。” 果不其然,之后小娟的验证证实了这一点。且说尸体被平放在了枯井旁的一处平地上,凭心而论,虽然在警校的时候看过不少的尸体,可看起这具尸体来,仍旧是有些紧张慌乱。反而是小娟已经开始进行简单的尸检了。 打眼望去,整个尸体烂的已经不像样子了,虽然带上了口罩,但一股股的恶臭味仍旧扑鼻而来,真不知道之前王刚是怎么在井下将尸体弄上来的。其头颅已经烂了半个,身上爬满了蛆虫,白滚滚的身子在尸体中钻来钻去的,看起来有多处骨折,其扭曲的程度像是一个没有筋骨的软体人。 “能够确定,是谋杀。”小娟站起了身子,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了我们身前小声说道:“尸体身上有多处骨折的痕迹,但基本可以断定是死者死亡后造成的,其腹部胸部有多处的刀伤,其中胸膛上的应该是致命伤。最近榆州市并没有下雨,根据几天来温度和湿度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到七天,其余的,必须回到解剖室才能清楚。” “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情了!”石队长点了点头,眼睛若有若无的瞥着那一堆石头,不少的石头上暗红一片,但几块石头上的血液却是很新鲜,像是刚流下的。队长叫来了村长,仔细的打听这尸体具体发现的过程和相关的情况。 林林总总的回答下,我们得到了答案。尸体发现的情况真是偶然,如果不是小孩子贪玩不慎掉入井中,恐怕这尸体难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如此说来那些新鲜的血液很可能是二毛驴留下来的,二毛驴贪玩掉落井中,将井底的石块撞动,被埋在石块下的尸体显现了出来,这才被瘦高个看到,基本情况就是这样,那么这尸体生前的身份是什么呢? 王刚在我们询问的同时,已经开始进行对尸体身份的相关问询,不少的村民开始辨认,但只剩半边脑袋的尸体腐烂程度又高,辨别度很低,这时,一位村妇才说道:“这,这不是村西口王桂花家的男人么!这件子衣服俺认得!” 听到这么说,村民们越看越觉的不错,最后一致认定为这名死者就是村妇口中所说王桂花家的男人,名字叫张福顺。队长朝着王刚使了个眼色,示意王刚核实死者身份,王刚点了点头,队长这才问道:“那么这个王桂花现在在哪里?” 不大的村子,屁大点的事情在三分钟内就能从村东口传到村西口,再从村西口传到村东口,更何况是出了这样的大事,村民们都来看热闹了,围的是水泄不通,可当事人王桂花却是迟迟没有出现,队长询问第三遍的时候,就听远处一嗓子:“王桂花来了!” 这王桂花名字虽然动听,可人和桂花扯不上一丁点的关系,看起来得有一百四五十斤,下身穿着个秋裤,上半身只穿个背心,而且里面似乎没有穿内衣,从正面看去,胸部耷拉的厉害,看上去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王桂花穿过围观的人群,见到地上的尸体,当时趴在地上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喊声撕心裂肺,几度便要昏厥过去,嘴里喊着什么:“你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亦或是:“我也不想活了。”之类的话。 王桂花几次想要一头撞在枯井上,都被众人拦了下来,这样的情况,石队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安抚死者家属的情绪。一个多小时后,警局里加派的人手也赶到了,拍照的拍照,安抚的安抚等等。 好不容易周围的人都散了,尸体连同家属都运走了,现场只留下了我们三个,石队长让我自己勘察勘察现场,自己和王刚倒是躲在远处抽烟去了,直到一根烟的功夫,这才回来问我说道:“有什么发现?” 我捋了捋自己的思路,然后说道:“这里肯定不是案发第一现场了,我仔细看了枯井旁的杂草,你们看这里,这片草丛呈现出了向一边倒伏的情况,虽然不少被踩的乱七八糟,但仔细看还是能辨别出来,还有这断口处,干枯而且开始愈合,这里明显比其余地方的时间要早!” 说罢,我抬头看石队长,才见石队长正笑眯眯的看着我,然后说道:“不错,如果你再仔细看死者背部衣服上粘着的些微的绿色的话,你就更加能肯定,有人曾经拖着尸体从这片草丛里经过。” 我这才明白,原来不动声色中,石队长已经看出了众多的细微的细节,石队长这是想让我自己来推断啊,他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我继续说说看。 我继续说道:“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死者在被人杀害之后,继而被拖着来到了枯井处投尸,凶手虽然知道这枯井周围不会有什么人来,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从周围搬来了不少的石块,投了下去,将尸体掩埋,那些骨折断裂的伤痕,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石队长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从你的话中,我们可以分析出不少的信息来!” 作品相关 第3章 勘测调查 “凶手既然选择了枯井抛尸,那就说明其对村子十分的熟悉,知道这地方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那么,凶手很可能是本村的人。”说到这里,石队长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回警局,有两件事情要抓紧去办,一件是找出第一凶杀现场在哪里,一件事情是要调查清楚几年来和张福顺有仇或者是有利益纠葛的人……而且……” 回到警局,通过户籍档案调查,这才将张福顺的情况基本了解。张福顺,男,年龄54岁,汉族,其妻王桂花,有一个儿子名叫张东成,是一名大学生,此刻并不在牛栏村,通知张东成的时候才得知,张东成此刻还在外地打工,张东成说自己马上赶回去。 石队长特意的嘱咐道:“查查张福顺的病例……”我有些不明所以,石队长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在我接触过的案子里,曾经发生过因为负担不起高昂的医药费,家里人不想继续供着这个累赘而杀人的。” 我听出了石队长的画外音,说道:“队长你的意思是,王桂花?” 石队长点了点头,眼睛往审讯室里看了看,然后说道:“王桂花有两个可疑的举动,其一,这么大的事情,全村的人都来围观,人群里甚至不乏小孩,可这个王桂花却是姗姗来迟。其二,一般家属见到尸体,当然先要辨认一下,况且张福顺的尸体毁坏严重,她离尸体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就开始哭泣和发疯。看起来,我们要好好的审审这个王桂花了。” 杨小娟的速度很快,在我们还没有审讯王桂花的时候,她就已经检查过张福顺的病例了:“张福顺丙转氨酶,谷草转氨酶等值偏高,应该是常年喝酒的缘故,曾经因为肝的问题住过医院,但费用并不是很高,加上医疗保险,他家里完全能够承担的起,应该不至于为这样杀人!” 刑侦队分头行动,一帮人去调查张福顺的生前关系,而我则是跟着石队长来到了审讯室。王桂花此刻已经恢复了神志,据王桂花所言,丈夫张福顺在城里打工,跟着包工头在各个工地上干活,一般不回家里来。据王桂花所言,丈夫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 石队长问道:“七月五号到七月十二号左右,你在干什么。” 王桂花:“我还能干什么,喂猪,种菜,村里哪家哪户不是这样。” “张福顺之前是否和人结怨,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石队长接着问道。 “没有。”王桂花说道。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石队长瞥了一眼王桂花,问道。 被问道了这里,王桂花下意识的将背心拉了拉,想要用背心将自己身上的伤痕挡住,我顺眼看去,透过肥大宽松的背心,确实看到了王桂花身上,尤其是腹部和腰后,有不少淤青,看起来是被什么东西打击造成的,我走动几步,看到其后背上也有这样的伤痕。 王桂花显的有些犹犹豫豫的,在石队长的再三追问下,这才知道,是张福顺用各种农具打的,王桂花说道:“村子里的男人,有几个不打老婆的,我家那位还好,只是喝酒了之后才打……” 听到这里,我的心泛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酸涩。两人走了出来,我说道:“那几天里,王桂花应该见过张福顺,有些伤是新的……”石队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现在去王桂花的家里,那里应该有大量的线索。” 张福顺的小院离着枯井不远,而且左右没有邻居。案发后,张福顺的家已经被后续赶到的警察封锁,我们到的时候,法医已经将报告都写好了,我们一边看着报告,一边走进了张福顺家小院。从大门进入,正对面的是两间屋子,一间大一间小,小的那间是用来存放些粮食蔬菜的,大的那一间则是住人的屋子。院子东侧是一间不大的厨房,西侧是简易的搭起来的猪圈和茅房。 报告上显示对各屋子中都进行了鲁米诺荧光反应实验,发现屋内确实有蓝紫色反应,可进过和尸体DNA的对比却发现,血液不是死者张福顺的,而是王桂花的,况且张福顺身重数刀,血液应该呈喷射状,但屋内发现的血液痕迹却不是。 鉴定组还在张福顺家中找到几把刀具,分别有菜刀,砍柴用的柴刀以及各种农具,还有杀猪用的屠刀,可和尸体上的伤口鉴别对比后发现,这几把刀均不是凶器,其中杀猪刀上的血液也不是人类的血液。 我们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就是普通的农家小院,这里不像枯井处,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起来,并不会有人进入现场进行破坏,石队长正看着这些猪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还没有走到近前,一股猪粪味就浓烈的传了出来,几头老母猪正在泥地里打滚,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其身上都是泥浆子,不时用鼻子拱着地面,身下的奶子一晃一晃的,跟着队长看了一会儿老母猪。 我说道:“或许这里不是第一现场?第一现场另有他处?” 石队长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也有这个可能,通知局里的兄弟们,辛苦辛苦,在村子里和四周仔细找找,案发现场不可能离得很远。”说罢,石队长又陷入了沉思。通知过后,我站在石队长的旁边,也开始设想起这件案子的可能性来。 可以确定的是,王桂花在说谎,但这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王桂花身上的伤不是张福顺打的,二来是她身上的上确实是张福顺造成的,但这就说明其在最近几天内见过张福顺,而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从王桂花说谎的情况上来看,我脑海中有了一个设想,那就是七月五号到十二号左右,张福顺曾经回家过,或许是喝了些酒,抄起立在门后的农具开始殴打王桂花,王桂花对此或许习以为常,但是一个人的忍耐程度是有限制的。 有个学生,因为再也忍受不了同学的欺负,用一把匕首,捅死了曾经欺负过他的七名同学,一位老人,因为再也忍受不了儿媳的责骂,用拐杖将儿媳妇的头颅打成肉沫,这些人很能忍耐,可一旦这些人反抗起来,后果往往十分严重。 或许王桂花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家暴,奋起反抗,将自己的老公杀死后投尸枯井。但这样一来,又出现两个问题,为什么家里没有血迹,二来杀人的凶器到底是什么?如果不解决这两个问题,就算王桂花有杀人动机,也不能确定人就是王桂花杀的。 良久,石队长从沉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接着,他打了几个电话。大概分配了一下工作任务,命案为大,市局和分局的刑警们暂时归石队长管理。 其一,分局的同志们对牛栏村相对比较了解,首先要在牛栏村展开地毯式的调查,一定要找到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找到凶器。同时要对全村展开调查,摸清张福顺和王桂花的为人。 其二,在余下来的时间里,二十四小时的审讯王桂花,一定要从王桂花的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来,目前作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这是最大的一个突破口。 其三,再次对尸体进行尸检,一定要从最细微末节找到有用的信息,帮助队员们找到侦查方向。 同时,石队长再次找来了村长,村长披着个衣服,急匆匆的赶到了这里,说道:“领导,你们可一定要抓住凶手啊,俺们村几百年了,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恶劣的事情,我作为村长,责任重大啊,要是抓不着凶手,我……” 石队长说道:“这是当然,抓住凶手是我们警察的责任,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这张福顺的为人怎么样?” 村子掏出了一盒红塔山,递给了我和石队长一根,分别给我们点燃,他嘬了一口烟,这才说道:“福顺啊,算起来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他呀,平常也没什么爱好,就好喝个酒,平时都在城里打工,一两个月回来送一回工资,住个没几天就又走了。” 又叹口气,村长才继续说道:“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平时挺老实的,就是喝酒了就有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他儿子东成,那可是那大学生啊,他和桂花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家里却供出了个大学生,这让多少人都羡慕啊,说起福顺来,人们都不叫他福顺,都叫他大学生他爹啊!” 张东成现在应该正在赶回家的路上,石队长点了点头,抽口烟问道:“张福顺是不是经常打王桂花。” 村长闻言,四周看了看,才说道:“那可不是么,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也劝过,张福顺也保证过不打媳妇,可是一喝多了,那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拦不住啊,可其实不喝酒的时候,张福顺对媳妇也挺好的,男人嘛,有时候打女人正常,莫不成你们怀疑是桂花干的?” 村长是连连摇头摆手,然后说道:“那不能,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也有其他娘们被打的,要真是这样,村子里不得死七八个男人?桂花平时大大咧咧的,对于被打这件事情,她自己也不在乎,恐怕凶手不能是村里人……” 正说话之际,石队长的手机响了,是王刚打来的:“石队长,这里有线索了!” 作品相关 第4章 命案再起 见面后,王刚告诉我们,张福顺在前不久曾经和工地里的另一名工人发生过口角,对方宣称一个月之内要了张福顺的命。据了解,起因是二人因为三百块钱的归属问题。张福顺一口咬定对方欠了自己三百元,而对方却声称没有,就这样口角演变成斗殴,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和张福顺斗殴的人名叫鲁志伟,今年四十岁,是工地上的搬砖工,单靠一膀子力气吃饭,至今未婚,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 第二天,我们三人赶到工地,一进施工大门,就见一个中年大胖子正在不停的指挥着,其大腹便便,安全帽都快戴不上了。 大胖子见我们面生,挥手就要赶我们出去,我们亮明了身份,那大胖子才笑吟吟的迎了上了来,向我们散烟,说道:“我说各位,我们这手续齐全,都是正规的,从不违法乱纪,上个星期我刚扶老奶奶过马路……” 石队长摆手拒绝,然后说道:“我们是警察,来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找了个简易的工棚,鲁志伟看起来有些紧张,尤其是得知了张福顺的死讯后。从外表看,他皮肤黝黑,方脸大眼,眼角还有伤疤。他活了四十岁,除了办理身份证外还是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据鲁志伟交代,之前他是说过要杀了张福顺,可那不都是一时的气话,每天叫嚣着要杀人的多了,如果这也能算数的话,那每年得死多少人…… 他们之前是打过架,可那也是两个人都喝的有点多了,他眼角的伤就是张福顺留下的,这件事情很多工友都清楚。 石队长在一旁问话,我和王刚则是在一旁观察鲁志伟,王刚有些不耐烦,他的脾气火爆,这种慢活儿显然是不适合他。简单的询问了鲁志伟几个问题,鲁志伟说话虽然有些结巴,但看神情也不像是撒谎,大多数的工友都能证明鲁志伟七月份一直都在工地,从没有离开过。 那大胖子站在旁边,天气闷热,不一会就汗流浃背。石队长又询问了这大胖子包工头几个问题,也基本得到了众人的证实。张福顺于七月四号从工地离开,请了一天的假,没说要去哪儿,也没说要干什么去。工地里干一天有一天的钱,张福顺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众人也没有多管。 基本了解了情况,同时排除了鲁志伟的嫌疑后,我们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此刻正值中午,不少的工友正等着吃饭,一个大锅里正炖着猪肉,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一个个工友走过,大勺子往面条子上盖,热腾腾的,我们几个检查了一番张福顺的床位,顺带连着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同样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房间不大,上下铺,却是一共能住几十个人,每张床的旁边都有个桌子,上下共有四个抽屉,打开属于张福顺的那个,发现里面有半盒烟,不少几毛钱的硬币,一个老式手电筒,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背景是熙熙攘攘的天安门,他正咧着嘴大笑。看起来,应该就是张福顺的儿子张东成。照片皱皱巴巴的,看起来被人握过很多次,或许这个男人在不少夜深人静的夜晚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看过自己儿子的照片。石队长看了看这照片,然后放在了自己衣服口袋里,石队长有个一岁的孩子,或许这种为人父的情感是相通的。 临走的时候,大胖子不止一次要请我们去吃饭,同时不停的称赞我们,各种高帽子给我们戴在头上,却没有对张福顺的死表示过丝毫的悲伤或者叹息,尽管张福顺已经跟着他干过不少年头了。 王刚对我们二人说道:“我怎么就这么想打他?” 石队长看了一眼那个热闹的工地,午饭间欢乐的气氛传来,大胖子开着一辆轿车出来,不忘笑着和我们打个招呼再离开。石队长摇了摇头,说道:“世态炎凉,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的责任,就是要抓住凶手,给被害者一个公道。” 这句话,我铭记一辈子。 简单的找了一个小面馆吃饭,我有些头疼的问道:“这条线索又断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呢?”王刚也摇了摇头,仇杀的这条线索断了,王桂花那里又没有审讯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难道张福顺是自己捅了自己六七刀,然后跳到井里,在用石块把自己盖上?倒是真有一些地方的侦查人员敢这么断案。 石队长一边吃面,一边对我说道:“你以为当刑警好当啊,电视里一句经过警方侦查,你知道要费多少心血啊,我知道你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想破大案,想破特案,可你不知道,多少刑警每天的任务就是看监控,一看就是好几天!” 被石队长说破了心思,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反驳道:“不是还有特案组么……我听说人家每天可不是看什么监控,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都得是人家出马。” “特案组?”石队长眼睛一亮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你个牛犊子,刚当上刑警倒想当特案组队员了,不是我说,那可是从全国挑选系统里最顶尖的警察,我都没去,还能轮上你?多和我学着吧,你小子幸运,一来就遇上个这么蹊跷的案子……” 一天过后,我们仍旧像是没有无头的苍蝇一样,虽然石队长把握了大致的方向,但是都不理想,同志们几乎将整个牛栏村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按理说,一个人被迎面捅了数刀,无论如何也会留下血迹,而血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清除的,如果这凶手能强到利用化学方法来清楚血液痕迹的话,那这个人得多厉害。 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王桂花。 我抱着这个问题去询问杨小娟,杨小娟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鲁米诺反应现象确实会被诸多的因素所干扰,理论上如果有人懂比较深入一点的化学的话,应该能做到这一点,但是我可不是吃素的,如果现场真有什么反应痕迹的话,我难道不会察觉?” 但是谨慎起见,我还是查了牛栏村一干人的受教育程度,侦查后发现,这村子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初中文凭,不少人甚至连初中都没有念完,村子里最高学历是张东成,但其高中学的是文科,本科学的是经济,可此刻正在外地,到也有是十几人读完了高中,可这些人几乎都在外地打工,不曾回过村子。 不说凭高中的化学底子能否做到这一点,作案时间本就不满足。 第一现场在哪里?凶器又是什么?嫌疑人还有谁? 最关键的几个问题我们对其竟然是一筹莫展,二十四小时已过,没有丝毫的证据的我们只能先将王桂花放回去,但是张福顺的尸体还要继续经过尸检,不能放回。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三天的时间,警方对于此案件还没有丝毫的头绪,不论是上面还是下面的压力都很大。 市局李副局长给我们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成立7.12专案组,由石队长领头,下面全力配合。他说如果再不破案,我这张老脸可往那里搁?如果三天的时间再不破案,上面就会派特案组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明晃晃的告诉我们,你榆州市公安局长就是个摆设,你们下面的队员完全没有能力。 下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现在随便碰到个人谈论的都是这起案子!让我说你们什么好,看看你们的报告,这都三天时间了,屁都没查出来一个,别让特案组来打我的脸,更是打你们的脸!说着,李副局长气冲冲的离开了。 说实在话,比起我听闻的特案组破获的案子来看,这件案子看起来并不离奇和重口,可就是这样,我们也难以侦破,想要进特案组,那就一定要有进特案组的能力,如果连这个案子都破不了,那还进什么特案组。 众人的心情都显的有些低落,但同时脑子一根弦也紧绷了起来,三天,留给众人的时间就只有三天。石队长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说道:“小子,想进特案组?那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我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侦查工作仍旧在进行,我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思索,一定是我们在这一过程中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死者到底是死在哪里,凶手杀人后,到底藏在了哪里,他是谁,如果不是村子里的人,他又是怎么来到…… 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山路悠长,光是从市里到山下,就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凶手要离开的话,除非自己有交通工具,否则一定会乘坐交通工具离开! “石队!”我高声说道:“交通工具!” 石队听到我的话,一拍脑门,然后说道:“没错!我怎么就疏忽了这一点,立马调查牛栏村里的自行车摩托车一类的交通工具,是否有丢失的情况!小巴车的司机也要调查!调查监控,看看近期有那些出租车和摩的等等有从牛栏山方向进市区的!” 就在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感到一条线索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个消息却是传来:负责牛栏山到市区线的李唐司机被人杀害在小巴车内,王桂花从警局离开后,并没有回家,此刻去向不明。 作品相关 第5章 吃人的猪 兵分两路,二队的陆队长负责去抓王桂花,石队长则是带着我们往案发地点去。我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有分局的同志们在勘察了,附近被拉上了警戒线,杨小娟一马当先上了小巴车,我们几人紧跟其后。这辆小巴车车身五米左右,左右连同司机仅能坐十人而已,死者名叫李唐,正是之前我们在山下遇到的那个小巴车司机。 几天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曾想今天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车上没有血迹,司机坐在驾驶座上,身子侧靠在玻璃窗上,像是睡着了一般,脖子上能够清晰的看到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就算是没有法医知识的人也能判断的出,司机李唐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勒死的。 报案人是山上的一名村民,据他所言,他从城里办事回来,骑着自行车到山下的时候,发现一辆小巴车敞开车门停在道路旁边,他认出这辆小巴车是每天跑市区到山下线路的司机李师傅的车,车上并没有开灯,两旁也没有路灯。他借着星光看去,李师傅坐在驾驶座上,头靠在玻璃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上前查看的时候,才发现李师傅的脖子上有一条勒痕,两只眼睛瞪的溜圆,他这才慌忙报了警,最近的分局赶到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钟,分局的同志们意识到此案和牛栏山杀人抛尸案可能互有关联,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们。 杨小娟对我们说道:“死亡时间大概三个小时左右。死者颈部有明显的沟状凹痕,呈较窄的深褐色皮革样化,面部有青紫色肿胀,眼球突出,是被凶手从后面勒死的无疑,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看起来被害人是被凶手从后面突然套上绳套勒死的。你们看这个!”说着,杨小娟用镊子将一小块碎屑捏了起来,我们看去,是一块极小的绿色的碎屑:“等我回到局里,应该能检测出这属于什么东西,从而判断出凶手的杀人工具!” 我们仔细检查了死者身上的东西以及小巴车里的情况,发现死者身上的钱财俱在,手上的金戒指也没有动过的痕迹,基本上可以排除因财杀人。分局的同志们对我们说,李唐平时为人老实,向来与人和善,没有仇家。如此说来,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与牛栏山杀人抛尸案系同一凶手。 石队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如果能早一点想到这一点的话,或许司机李唐就不会死。”叹口气,石队长重新振作精神,然后说道:“凶手上山的时候很可能就是乘坐李唐的小巴车来到山下的,而且李唐死亡时间不过三个小时左右,凶手一定没有离开多远!立刻追查下去,排查各路口监控,一定要把这个凶手挖出来!” 此刻已经凌晨,石队长的命令下去,不知道多少刚进入梦乡的警察又要半夜爬起来了,刑警们忙碌了起来。侦查监控可是一项累人的活儿,需要大家细心细心再细心。警方曾经通过监控中一处店铺柱子反光的模糊人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从而破获了命案。 绿色碎屑的成分已经确定,是从一种绿色的半硬的跳绳上剥落的,凶手就是用这种绿色的跳绳从背后环住被害人,从而杀害了被害人的。这种跳绳随处可见,小卖铺,超市,体育用品店,到处都有,如果从这点下手,那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和人力。 凶手具备很强的反侦察的能力,从杀人抛尸,到用随处都能买到的跳绳杀人,上面没有丝毫的指纹,没有鞋印,找不到能推测犯罪嫌人的丝毫痕迹。王刚说道:“杀人凶手就是王桂花,我们刚释放了她,转眼司机李唐就被杀死在了小巴车里,这也太巧合了,而且她有明确的杀人动机,作案时间,杀人动机都有,一定就是这个王桂花干的。” 石队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难道真的是这个王桂花干的?” 我也隐约觉的有些不对,一个大字都不识多少个的农村妇女,竟然能做出如此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的杀人命案来?可是如果不是王桂花杀的人,那么时间也太巧合了吧,况且如果不是王桂花杀的人,她为什么要逃跑呢?案发现场反常的举动,审讯过程中的撒谎,这一切都表明,王桂花就是杀人凶手。 排查监控的工作仍旧在继续,此刻已经到了凌晨三点,跟着石队长盯了一会儿监控,看着各种各样的车辆从街道那头来到街道这头,就好像是个催眠的钟摆,不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仗,今天一天都在奔波,真的是累啊。 石队长揉了揉眼睛,看到我正坐在一旁打瞌睡,轻轻的对我说道:“这里的人手足够了,你要是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吧。”我看去,石队长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但眼神明亮,我心里突然明白了之前石队长说的话,多少刑警的任务每天就是看监控,这样的任务乏味而繁多,但却十分重要,比起特案组,他们默默无闻,但却同样有着一颗要为被害者申冤的心情,这些人岂不是更伟大…… 模模糊糊中,我实在是困的不行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从睡梦中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见桌子上的烟灰缸满是烟屁股,石队长仍旧看着监控,手上香烟已经快燃到尽头。 “石队长!”说话的人是杨小娟,我看杨小娟的眼睛发红,有些黑眼圈,看起来也是熬夜了。她接着说道:“对张福顺尸体的尸检,我们有一个有些耸人听闻的发现,张福顺失去了的半个头颅,并不是被石块砸烂的,而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听到这里,我浑身一个激灵,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杨小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翻白眼看着我然后说道:“你是猴子么?上窜下跳的!” “不是猴子,是猪!”我说道。 杨小娟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的我,反而是旁边的石队长听到我的话,眼前一亮,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不错,是猪!”说着,也不顾杨小娟的疑惑,就紧接着说道:“让法医组的人去一趟,那里的工作量一定不小!” 人是万物之灵之,是地球的主宰,人类几乎没有不吃的东西,从天上飞的到海里游的再到草里蹦的,任意说出一种物种,总有人类大快朵颐,更别说作为专供人们食用的肉猪了。那么反过来,猪吃人么?答案是肯定的。 任何一种杂食动物,在特定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出现吃人的举动。曾经出现过主人在家猝死,宠物猫饥饿的情况下啃食主人眼皮和鼻子的情况,流浪狗曾经出现过袭击人类啃食的情况,被老鼠啃食脚丫的婴儿故事广为流传。 我们驱车赶到张福顺家里的时候,直奔猪圈,不久前,我和石队长曾经站在这个地方,久久的观察过这些家猪,几天没有喂食,这些猪显得有些焦躁,在猪圈里翻来覆去的打滚,不断的用吻突供着地面,泥地里混合着排泄物以及被猪从水槽里供出来的水,显得恶心无比。 杨小娟告诉我们,猪其实是一种很干净的动物,在良好的条件下,猪是不会将自己的粪便排泄在吃睡的地方的,这是祖先遗传下来的本能,原因是避免被山中的野兽发现。用杨小娟的话说,就是人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四方空间里,那也得拉在吃饭的地方。 众人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石队长说道:“凶案第一现场很可能就在这个猪圈里,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凶案现场没有血迹,没有痕迹,因为那些痕迹早就被这些‘爱干净’的猪供进泥土里去了!下面的事情,就得交给你们这些痕迹鉴定专家了!” 鉴定工作缓慢而费力,一帮人要到局里给这几只老母猪做鉴定,一帮人要在烂泥滩里找到第一现场的痕迹,周围的村民饶有兴致的围在门外往里张望,似乎丝毫没有睡意,兴奋无比,而在里面做鉴定的警察们却是一个个困乏无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工作进行了几个小时才完工,天已经大亮,村长招待众人简单的吃了早餐,石队长连嘴都没来得及擦就带着众人回到局里。鉴定结果已经出来,猪圈里确实是第一案发现场,泥土里有人的血迹,粪便里有未消化人的组织,经鉴定确实是死者张福顺的,而且在猪圈里,发现了一小块布制品,应该是衣服的下摆,看样子是死者挣扎时扯下来的。 杨小娟一边吃着我给她带回来的方便面,一边说道。从晚上到现在,杨小娟还什么都没有吃过,她坐在沙发上,将方便面汤都喝了个底儿朝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我说道:“新来的小子,还算你有点良心,没有忘了你杨姐姐我。” 另一个激动的人心的消息传了出来,查看监控的同志们有了发现,大约九点钟的时候,李唐师傅的车驶过了一个路口,局里的队员们一早就赶到了这条街上,通过调查街边店铺的监控,发现李唐的小巴车上坐着一个人,能分辨出此人正是王桂花! “王桂花就是凶手!” 作品相关 第6章 桂花落网 街道边店铺里的监控中,能看到小巴车上坐着一个人,此人正是王桂花。最后的监控是这条街的最后一家店铺留下的影像,上面显示,直到小巴车驶出这条街道的时候,车上仍旧只有王桂花一人,再往后,就是长长的前往牛栏山下的道路,村路没有监控,整整两个小时都是空白。 我们无法得知王桂花在小巴车上是否和李唐进行攀谈,也不清楚车上的王桂花到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时间对的上,王桂花是凶手已经成了定数。二队的人传来了消息,王桂花已经落网,此刻正在回来的路上。 王桂花对自己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当晚她从公安局离开的时候,坐上了司机李唐的小巴车,当时车上只有她和李唐,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王桂花杀了李唐。在车上,王桂花对李唐说道:“对不起了。” 局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上面给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两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如果还破不了案,局长就会请特案组来调查。李唐司机被害案发生于晚上,没有围观群众,市民们对此案了解的很少,但牛栏山杀人抛尸案经过这么多天的口耳相传,演化出了各种版本,每个版本皆是耸人听闻。 王桂花还没有被二队的刑警们带回来,先回来的是张福顺与王桂花的孩子张东成,张东成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很是清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单跨着一个背包,其中露出一本书,隐隐约约的看到了后面的几个字,叫做《XXXX的札记》,书皮有些破损,看起来被翻了很多次了。 张东成显得有些萎靡,眼睛红肿,看样子刚刚流过泪,我们都有些难以开口,如何告诉一个人,他的父亲被人杀死,而他的母亲就是杀人凶手。石队长将张东成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里,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办公室里和张东成说了什么。我对着身旁的杨小娟说道:“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会崩溃。” 杨小娟看了我一眼,然后用一种老成的语气对我说道:“他不会,你看到了么,虽然我们能明显看出他曾经哭过,但是在我们面前,他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懦弱和悲伤,他的心或许坚强的像一块石头。” 可就算是石头,也会有柔软的那一面。 下午,王桂花被二队的刑警带了回来,她是在高速路上被陆队长截下来的,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家,在杀害了司机李唐后,她步行走了一个小时,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一张离榆州市最远的车票,想要离开这座城市。 鉴定组将小块布制品和王桂花家里的衣服进行了对比,被死者撕下来的布条与其中的一件衣服吻合,衣服上检测出的血迹也属于张福顺。物证口证,杀人动机,作案时间完全吻合。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王桂花竟然就是杀人凶手,这个看起来朴实的农村妇女竟然犯下了如此的罪行。 石队长问道:“既然你自己已经承认了,说说吧。” 王桂花露出了有些麻木的笑容,看着石队长,良久才说道:“七月四号的那天,他从工地上回来送钱,晚上的时候,他喝了酒,然后开始打我,说一些难听的话。打了一阵,他说要和我离婚,让我滚……” “他可以打我。”王桂花裂开一个凄惨的笑容:“但是他不能和我离婚。我跟了他几十年,他怎么能这样,于是我用手打他,其实他打不过我,我没有用力,他就倒下了,我以为他死了,就把他抬到了猪圈里。” “然后我回到了屋子里,发呆。”王桂花接着说道:“接着,我听到了他的叫声,我立马跑了出去,看到,看到老母猪正在供他的头,他的耳朵被老母猪咬住了,他挣扎,却站不起来。我想要他死,用家里的一把水果刀,刺了他七刀……死的时候,他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我家离着那口枯井不远,他死后,我连夜将他的尸体投入了枯井,往里扔了些大石头盖着……” 王桂花所说的情况与案发现场的情况完全符合,各种细节也能对的上,石队长问道:“凶器在哪儿?” 听到了石队长的话,王桂花低头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我看过电视,知道凶器不能留下,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坐上了司机李唐师傅的车,坐在车上,我将水果刀从窗户里扔了出去,可惜,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这个动作被李师傅看见了,他虽然不知道我扔的是什么,可是我知道,如果你们调查他,他一定会说出这个事情……” 说到了这里,王桂花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却不似那天在井边的嚎啕大哭:“是我对不起李师傅,李师傅跑这趟线六七年了,我们都认识……他是个好人……回去的路上,我花五毛钱,买了一根跳绳,等着李师傅,在车上,他和我唠家常,我却杀了他。” “我就坐在他的身后,手里抓着这根跳绳,他停车的时候,我将绳套勒在了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往后拉,他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不一会儿就断气了……” 二队的陆队长在外面对我们说道:“这就是那根跳绳,刚才已经鉴定过了,和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吻合,没想到王桂花竟然将这根绳子带在身上,没有丢弃……” 听到这里,我皱了皱眉头,心想王桂花既然知道凶器不能留下,为什么留下了这根跳绳,难道已经料想到自己会被逮捕,所以已经放弃反抗了么?王桂花断断续续的讲着,二队队长已经派人沿着小巴车线路去找被王桂花丢失的凶器。 听完王桂花的话,我心里似乎翻江倒海,久久都不能平静,余下,便是无尽的哭泣,没有声嘶力竭,只是默默的流泪,警局外面,张东成同样在流泪。只是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而已。张东成见到我出来,立刻停止了啜泣,侧头用手指摸去眼泪,我心里一阵酸楚,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默默的离开。 第二天,遗失的凶器被找到,它正静静的躺在路边的草地里,经过鉴定,和死者身上的刀痕完全一致,这把刀就是杀害了张福顺的凶器,上面还有凝固了的血迹,刀上只有王桂花的指纹。 这案子来来回回折腾了有一个星期,如今终于破案,所有人的心情都为之一阵,李副局长再次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不过这次是庆功会,局长对于刑警队这次快速破案的能力表示了肯定,由李副局长代为转达。 席间,李副局长说道:“哈哈,局长还要请什么特案组的人来,完全不必,我之前就说过,我手底下的人,那每个人都有特案组的水平,说三天,就三天!值得表扬!”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唯独我觉得此事还有蹊跷。 石队长看我眉头紧锁,便问道:“怎么了?” 我说道:“我总觉的这个案子不会如此简单,王桂花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凶手,虽然大体上都已经明确了,可是还有几个地方,我还不能理解。” 听到我这么说,石队长停止了鼓掌,然后对我说道:“不错,我也隐约觉的有些不对劲,可却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无论是作案动机,作案时间,王桂花都吻合,况且物证俱在,嫌疑人也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我仔细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然后说道:“有几个地方我一直想不通,既然王桂花知道凶器不能留,那也一定知道衣服不能留,被害者明明撕扯下来了她的衣摆,可为什么她不丢弃,再者,为什么那根绿色的跳绳她不曾丢弃,虽然这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无关大雅,可是……” 这个时候,二队的陆队长走了进来,说道:“王桂花已经签字了。”说着,他将档案夹放在了桌子上,我仔细看着王桂花的笔迹,汗水从我的头上沁了出来。李副局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案子已经破了,就移交到检察院吧。” 陆队长点了点头,刚想要离开。 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王桂花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我的身上,杨小娟在后面拉了拉我,然后说道:“你干嘛?不是疯了吧?”李副局长饶有兴致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问道:“这个案子的档案我都看过,大量的物证证明了王桂花就是杀人凶手,杀人动机明显,时间吻合,嫌疑人签字画押,你从哪点看出王桂花不是凶手?” “小同志有时候确实喜欢出风头。”李副局长继续说道:“但是你要明白,现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不过我听石队长说,在这个案子里,你的功劳不小嘛,好好努力,你才毕业没多久,日后前途无量啊。” 这件案子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我却从这个笔迹上看出了端倪,如果不是陆队长将档案放在了桌子上,或许这个案子就这么了结了。用右手写字的人和用左手写字的人的笔迹是不同的,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王桂花的笔迹着力点集中在了左侧,第一个字有被蕴开的迹象,像是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这两个小细节说明,王桂花是用左手写字的!她是个左撇子! 作品相关 第7章 另有其人 笔迹鉴定到现在,具有代表性的大概是将其分成了九大类,概况特征,局部特征,写法特征,搭配比例等等,在这方面我不是专家,只是略懂一二。但陆队长确认王桂花确实是用左手写字的。有些讽刺的是,正是因为王桂花没有上过几年学,所以没有被老师纠正过这个“陋习”来,否则我们也不会发现王桂花是左撇子。 听我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之前案情一直都没有头绪,最近一天却是突飞猛进,如同瀑布直流而下,所有人的心态都有些浮躁,忘记了一些最基本的细节。我问杨小娟道:“李唐的尸体上的勒痕受力情况报告上显示……” 听到了我的问话,杨小娟如同醍醐灌顶,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略微思考后说道:“勒痕右侧较深,左侧较浅,凶手应该不是左撇子!。”王刚却是对此表示不屑一顾:“如果凶手是故意伪造的呢?” 杨小娟摇了摇头,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要知道,人是很难将自己的惯用手改变的,从背后勒杀,需要极大的力气,任何一名凶手都做不到那么精确!但确实有一种情况会出现左撇子杀人但勒痕右侧较深的情况。” 说着,杨小娟用我做演示,她将自己的工作牌取了下来,弯成一个绳套往我脖子上一套,双手抓着绳子,然后一个转身,我们两个呈现背对背的姿势。杨小娟说道:“借助背部的力量杀人,速度会更快。这样一来,正好和之前的情况相反,虽说是左撇子,但是仍旧会出现右侧勒痕较深的情况。” “王桂花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说!”我还被杨小娟“控制”着,就忍不住继续问道:“如果一个人是左撇子,杀人的时候握刀也会是左手握着的吧,张福顺被捅了七刀,刀山一定有手印,是左手手印么?” 我连续问出了几个问题,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李副局长喊道:“陆队长,立马把王桂花带回来!现在还不是移交的时候!”陆队长闻言,一个箭步就冲出了会议室,速度堪称博古特。 李副局长旁边的王秘说道:“局长,材料已经写好交给上面了,如今翻案,比上面派下来特案组还打脸啊!”王秘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我们都清晰的听到了,没错,这比派下来特案组还打脸一百倍,一千倍。 李副局长明白这王秘的潜台词,破获一起案子,就有一起案子的业绩,况且这王桂花已经承认罪行,何必要再节外生枝呢?就此结案不是皆大欢喜么?李副局长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王秘,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 说着,李副局长站了起来,认真的向我鞠了一躬,让我有些害羞,只听李副局长说道:“没有任何事情能比的上抓获正真的凶手重要,当警察的,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这是我们的原则,也是底线,别看我中年发福,肚子里面装着的可不仅仅是酒水。” 李副局长的这句话我至今牢记,也是我当警察的底线,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众人默默的看着李副局长,李副局长这个时候,掏出了电话,拨通了局长的电话,用有些谄媚的语调说道:“局长啊……” 后面的话可就不是我这个级别的人能听到的了,李副局长忙着把这个面子找补回来。我们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行动起来,陆队长负责接着审问王桂花,而我们则是去找那把匕首,匕首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凝固出一个手掌的印记,是右手的掌印。 我们赶到审讯室外面的时候,王桂花再次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罪行,但是这次陆队长将询问重点放在了李唐案上,陆队长问道:“将你如何杀死的李唐再说一遍。” 王桂花似乎已经麻木,她的眼神空洞,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做人的信念。她用手虚空比划着:“我就是这样,然后杀的他。”通过单向玻璃,我们都注意到,王桂花所做的动作是正对着死者的,并不是背对着死者。 陆队长明显为之一振,如此说来,王桂花一定不是凶手,王桂花是个左撇子,而凶手不是,想必王桂花本人也没有想过这差别,将会彻底的改变案情的走向。石队长走了进去,对陆队长耳语了几句,他带着手套将那把凶器掏了出来,陆队长抓住王桂花的手,经过比对,王桂花的手指较短,如果是她抓着凶器行凶的话,相对应的,这血印要长上一些。 石队长坐了下来,然后说道:“说说吧,到底谁是凶手,你是个左撇子,而凶手不是。” 我对旁边的王刚说道:“去申请拘捕令吧,凶手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了。”王刚却是有些疑惑,扭头问我道:“拘捕令?拘捕谁?” 这个问题恐怕已经不用多问了,如果一个没有杀了人的嫌疑人,却承认自己杀了人,而且将凶器和衣服留下,这就说明,一旦被警方怀疑,她已经做好了认罪的准备。那把杀人的刀是别人丢弃的,她没有找到,所以并没有留下。她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想,她首先是一个母亲,其次才是嫌疑人。 旁边的杨小娟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是那块石头……” 石队长继续说道:“那个人,就是你的儿子,张东成。” 王桂花无神的双眼突然睁大,显得有些惶恐,然后,她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母亲想要保护孩子的本能是掩饰不了的,她喊道:“人是我杀的,张福顺是我杀的,李唐也是我杀的,我都认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王桂花的语速很快,看的出他内心的焦急:“跳绳在我身上,匕首你们也找到了,我那件衣服上也有张福顺的血迹,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石队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明白。张东成,已经承认了。” 石队长说完这句话,头也没有回,径直走出了审讯室,而王桂花听到了这句话,却是猛地怔住了,不再说话,眼眶里眼泪打转,终究是流了下来。杨小娟也偷偷的抹眼泪,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对我说道:“再坚强的女人,也只是个女人。” 王刚明白了究竟要逮捕谁,已经去申请了。 张东成一直都在监控之内,我们来到了张东成的家,也是张福顺和王桂花的家。夏日白天长,虽然已经算得上晚上,但天还亮着,推开了张东成家的院门,就见其正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的中央,抬着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又像是麦田里的稻草人,霞光映在院子里,知了在树上喊叫,远处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村民说话的声音,张东成好像和这一切都处在不同的时空之中。他连身上的单肩背包都没有脱,耷拉在地上,那本书躺在地上,我看清楚了书的全称《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周国平著。 王刚也看到了这本书,冷笑了一声说道:“一个杀父凶手还看关于父亲的书?” 听到了王刚的话,张东成裂开嘴,笑了,笑容是那么的凄惨,像是一个裂开了皮的冬瓜,张东成的年纪比我都小几岁,正值大有一番作为的年纪,可最好的年纪,他将在监狱里度过了。 石队长上前拷上了张东成,然后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吧。” 张东成点了点头。 “你真他妈的不是男人!”王刚甚至懒得看张东成:“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让自己的母亲顶罪!如果是几年前,你的牙齿现在已经掉落在地上了!”我听到王刚的捏成拳头的双手咔咔作响,之前听石队长说过,王刚是单亲家庭,从小被母亲拉扯大。 “明天开始审讯张东成,今晚都累了,好好休息吧。”将张东成带回了局里,石队长如是说道。 这个晚上,我一直都没有睡着。这是我参与的第一个刑事案件,之前我充满了兴奋,可是真正接触到的时候,才知道,每一个刑事案件的背后,都是一个悲剧,都是血泪粘合起来的悲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兴奋。 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是夜半十一点多了。 接电话的是我的父亲,他问道:“怎么半夜往家里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你别怕,慢慢说啊……”虽然我已经二十四了,但是在父亲的面前,还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他的语气有些焦急,满是关怀。 “没什么事情。”我笑着说道:“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我妈怎么样?” “嗨!”父亲说道:“你妈就在旁边呢,一看是你的电话,早就起来了,儿子给咱们打电话了,你过来听,我不愿意多说,我睡觉了!” 母亲接过了电话,一连串的问题像是机关枪一样,问了我个措手不及:“儿子,单位怎么样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那里的天气怎么样啊,找到女朋友了没有啊?你不是睡觉去了么,爬在我跟前干什么,睡你的觉去……” 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静谧的夜里,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久久的不能散去,这就是家。 作品相关 第8章 不伦之恋 确定了犯罪嫌疑人,再围绕其找出特定的证据这一过程,我们俗称为“由人到物”,就显得相对比较轻松。我们调查了张东成的购票记录,发现张东成在七月二号的时候,就已经购买了回榆州市的车票,而在七月五号的时候,购买了返回其大学所在城市的车票,我们通知其父张福顺死亡的时候,他再次购买了回榆州市的车票。 局里的兄弟对其进行询问的时候,张东成给与的是第二次回程的车票,所以躲过了一劫,并没有人怀疑他,却不知道其实他在被害人死亡前后,一直呆在榆州市。凶器的对比发现,张东成的指长与其相符,而且他并不是左撇子。 审讯工作刚开始的时候一直难以进行,面对询问,张东成一直傻笑,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不论我们如何的“威逼利诱”,张东成始终三缄其口。而王桂花自从得知张东成落网后,就一直哭泣,眼睛已经红肿不堪,面容无比的憔悴。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石队长掏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年轻人的照片,背景是天安门,周围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东成。石队长将照片重重的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声音低沉而有力的说道:“这就是被你杀了的父亲留下的唯一东西!” 张东成被石队长的动作一惊,然后缓缓的低头看向那照片,他哭了,嚎啕大哭。这是高考结束之后,父亲带着他去旅游,拍下来的照片。这是他的父亲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他显得比张东成还要紧张。 这个淳朴的工人,看着偌大的天安门广场,说道:“我滴个乖乖,真他妈的大啊!” 之后张东成供认不讳,我们来还原下当时的情况。 七月四日,张福顺得知自己的儿子放暑假要回家了,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有几个月没见儿子了,张福顺心里激动不已,他找大胖子包工头请了一天的假,准备第一时间回家和儿子相聚。 为了省钱,张福顺并没有选择坐车,他步行至一条商业街的时候,看到了橱窗里玲琅满目的商品,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他攥了攥口袋里的这几个月发来的工资,心想,自己好久都没有给那口子买衣服了。 儿子上大学的花费太大,所有的钱只能从两口子的嘴里往出挤。他看到了店铺里面时尚年轻的店员,突然想到二十多年前,桂花也像她们一样漂亮。他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破天荒的花了二百元钱,替桂花买了一件衣裳。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有那个最大号的么?” 这件衣裳后来被他扯破了,那天晚上,桂花正是穿着这件衣服,按住了还在猪圈里挣扎的他。 张福顺步行至站点,坐上了李唐师傅的车,张福顺平常不爱说话,今天却是破天荒的主动和司机搭话,说自己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今天晚上就到家了,到时候估计也会坐这班车!自己媳妇在家已经准备好火锅的材料了,他们晚上吃火锅! 李唐笑着揶揄道:“现在才早上,你儿子晚上才回来,你这么着急干嘛。” 张福顺笑着没有说话。 桂花埋怨他:“你说说你,买这件子衣裳干啥,这都是小姑娘家家穿的,我穿上这件子衣裳,还不得让村里人笑话,再说了,我穿上这衣裳能喂猪么……”桂花语气满是埋怨,但是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笑意,她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二锅头!”张福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桂花说道:“知道你好这口,不过晚上得少喝。” 张福顺不会说什么度日如年文绉绉的话,他蹲在院子里只是说道:“夏天天黑的晚。” 儿子张东成终于回来了,坐的正是李唐的车,李唐注意到了这个带着行李箱的小伙子,他曾经和张东成搭话:“你老子早晨的时候坐的也是我的车……”李唐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句话,为他招来了日后的杀生之祸。 晚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起了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张福顺拿起了催命的毒药——那瓶二锅头。酒至酣处,张福顺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顺手拿起立在一旁的农具,动起手来。 张东成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酗酒,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打自己的母亲的,他懂事,也就代表着他顺从,顺从往往伴随而来的是懦弱。她的母亲能忍,他也忍了很多年,可今天他不想忍了。每次回到家里,其乐融融的氛围最终总会变成一场彻底的家暴。 直到张福顺说:“离婚。” 张福顺背对着张东成,张东成用尽力气击打在了张福顺的后脖子处,张福顺摔倒在地,桌上的调味品被打翻,沾满了张福顺的半个头部,他陷入了昏迷,二人不知所措。王桂花说:“我不想离婚。” 二人将其抬到了猪圈里,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听到了张福顺的喊声,被沾满了调味料的张福顺的头颅,被老母猪看成了顶级美味,他们赶到的时候,母猪正在啃食他的头颅,张东成一不做二不休,带上学校发的白手套,用一把水果刀,狠刺张福顺。 每刺入一刀,他都会想到多少年来,张福顺酗酒后暴打自己母亲的情形,他都会想到自己夜半被噩梦惊醒的场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猛兽,今天,张东成的这只猛兽终于从笼子里冲撞而出。两人连夜将张福顺的尸体投入枯井,并用大石块掩盖。事后,张东成不忘消除痕迹,显得很是理智。其后,张东成购买了回学校的车票。 直到尸体被发现后,警方通知了张东成。 张东成明白,警方迟早会调查到李唐的身上,所以回到榆州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杀了李唐,然后再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来到公安局。那天晚上,王桂花坐上了李唐的车,直到驶离有监控的最后一条街,也再没有人上车。 可是当他来到牛栏山下的时候,一个人走了上来,他认识这个人。 张东成坐在了驾驶座的后面一个座位,缓缓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绿皮跳绳,他说:“很遗憾那天你看到了我。”李唐不明所以,跳绳便已经勒上了他的脖子。王桂花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她夺下了张东成手里的跳绳,将他推搡下了车。王桂花说道:“东子,你的人生还长,你妈没什么文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张东成明白,自己的母亲是要将这一切的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 在审讯的时候,王桂花说:“张福顺是个好丈夫。” 那天晚上,张东成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沿着公路,往城里走。天色昏暗,公路上甚至没有路灯,他嚎啕大哭。那天晚上跑夜车的司机,在日后都吹嘘道:“那路没有路灯,我跑夜车的时候,听到大晚上的有人哭!飘飘渺渺的!真是见鬼了!” 一个大学生,一个走在村子里被人处处被人高看一眼的大学生,沦为了一个杀人犯。或许他的一切自傲都来源于他的自卑,一切的勇敢都是因为他懦弱。到这里,案情彻底告破,张东成为主凶,王桂花为从犯,他们合伙杀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父亲也是丈夫。为了掩盖杀人的事实,他们又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张福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村民们称他是一个好人,工地上的人说他是一个老实人,王桂花说他是个好丈夫,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喝酒之前。真相大白,村民们都不敢相信,牛栏村几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也同时是几百年来唯一的一个杀人犯。 村长说道:“张福顺酗酒五六年了,原本他并不会喝酒,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酗酒了,而且逢喝必醉。由此可见,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三叔,二子回来了,找你喝酒去呢!”一个人远远的朝着村长喊道。 村长回头看了看,对我们说道:“唉,好好的一家三口,死了一个,进去两个。命啊!”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向远处,边走边喊到:“好嘞,我马上就过去,你们可不能先喝啊!” 我叹口气,石队长准备收队回去了。这个时候,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却是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不明所以,他小声对我说道:“警察叔叔,我想说一件事情!我都想了好长时间了!”这个故事,我没有讲给任何人听,即使是当事人。 六年前,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天,他去找张东成哥哥玩,推开院门,却看到张福顺呆呆的站在院子内,面无表情,似乎成了个活死人。他顺着窗户往里面看,王桂花和张东成两个人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张东成正趴在王桂花的身子上,一动一动的。 这件事情,他憋在心里六年。 六年前,张福顺开始酗酒。 我有些颤抖,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个孩子耸了耸肩,跑远了。我不知道这些年张福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清楚,这种事情发生了多少次,更不知道,张福顺用了六年时间说出“离婚”二字,到底考虑了多少次。 那本张东成带回来的书,后来我看了很多次。书中有这么一句话: “人生无非是等和忍的交替,有时是忍中有等,绝望中有期待,到了一无可等的时候,就最后忍一忍,大不了是一死,就此彻底解脱。” 作品相关 第9章 过去的事 我本想吓一下这个刚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却没有想到,她看的案子竟然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命案,心中不由的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连小姑娘用手在我面前晃动都没有反应。她见我像是魔怔了一样发呆,大声的咳嗽了一声,我这才反应了过来。 见我恢复了正常,她才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邵哥,家暴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东西之一了,如果没有家暴,这件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我点头称是,心里却想到:或许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这个世界复杂程度,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尤其是人心。 小姑娘见我点头表示同意,又接着问道:“邵哥,你怎么会被调到档案室里来呢?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石队长和王刚哥哥啊,他们是不是被调走了呢?该不会是已经退休了吧。” 她提到的这件事情,是我心中永远的痛,这几年来,一想起这件事情,我就头疼。我并不想回答,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嘿,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有邵哥哥在这里陪着你,还嫌不够啊,人要知足,一个帅哥就足够了!” “臭屁!”小姑娘白了我一眼,去整理档案了。 被我搪塞过去,小姑娘也不追问,我躺在躺椅上,看着窗外发呆。一个人走进了档案室,我侧身看去,是李副局长,不,现在应该叫做李局长了。我看见他,倒也不拘束,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李局长随意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我的旁边,随我一块儿看了看窗外。良久他才说道:“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就是光熬时间,你现在至少也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了。” 我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李大局长,今天找我来就说这事儿啊?我现在只是个临时工罢了。” “我知道你一直还在暗中调查那件事情,可是那件事情牵扯的事情太多,太过复杂,凭你一个人,根本是没有办法调查的清楚。”李局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说道:“而且时间过了如此之久,一直是悬而未决,都是悬案了。” 听到了李局长的话,我的火气不由的上升,正色说道:“放屁,你原来的话都说到狗身上了,什么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话是从你老小子的嘴里蹦出来的吧!” 虽然我和石队长,王刚只相处了三年的时间,但是这三年来,我们破获了不少案子,堪称是局里的铁三角。两年前,一件大案中,石队长和王刚就此失踪,我开枪击毙其中一名嫌犯,却因证据不足而锒铛入狱,一年前我出狱,开始暗中调查两年前的案子,到现在仍旧是丝毫没有线索,一无所获。 我气不打一处来,李局长倒也不生气,反而是笑意盈盈的对我说道:“你个臭小子,脾气真是见长,没错,那确实是我说的话。可你一个档案管理员,能干什么,没人没权限,以你个人的身份,你能查到什么东西。而且就连你这个临时工的职位,不是我帮你,你能找到?” 李局长再次说道:“小同志,这就不是我说你了,你这脾气可得改啊,这也就是我,换个别人,早把你撸了!” 这一点我承认,李局长是我见过的最没有架子的领导,待人谦和。所以我嘴上敢这么和他开玩笑,打心眼里,我其实很尊重这个李局长。李局长年过五十,头发快掉光了,只能用“地方支援中央”的方式补救,几年过去,肚子又大了一圈,可在很多人的眼里,李局长伟岸英俊无比。 “你老小子要是忘恩负义的人,我现在立马就走,打死不留!”我说道。 “我能当上局长,有你一半功劳行不行?”李局长说道:“说正事,你在档案室也已经干了一年了,今天我来和你说个重要的事情,这是我和娟娟奋力给你争取来的,可能你还不知道,特案组今年开始在广大公安系统中招新人了,只招几人而已,每个地方都有名额,你小子,可不要给我丢脸!” 听到了李局长的话,我心中好像是打翻了调味罐,心里酸甜苦辣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特案组这三个字在我心里浮浮沉沉的不知道要有多少次了,到现在,我几乎不敢奢望,没想到天上突然掉下这么一个机会来,我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的问道:“现在档案管理员,也能参加特案组的选拔啦?” 李局长意味深长的瞥了我一眼,然后说道:“谁知道呢。” 李局长走了之后,实习生小姑娘这才走了过来,望着李局长的背影,小声对我说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李老虎吧,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人,在咱们局里你还是第一个呢。”我这才想起来,李局长的外号叫做李老虎,可我怎么从来都不觉的他像是一只老虎呢? 下班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娟娟打来的。老规矩,我在公安局外面等她,娟娟这些年发表了不少关于法医的论文,在法医界里声名鹊起,买房买车,俨然成了一个女强人,比起我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娟娟从我面前走过,身穿职业OL装,线条分明,脸上的淡妆涂的恰到好处,借用句古文来说,简直是能倾倒好几座城了。娟娟开车,我坐在了副驾驶之上,她也不看我,只是淡淡的说道:“局长今天和你谈过了特案组的事情了没有?” 我点了点头。 娟娟说道:“既然如此,今天就和我去见我妈,这回你总没有借口了吧,之前你说你工作太次,怕我妈笑话,现在你没有借口了吧!” “杨小娟!”我高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和我商量商量?嘿,你丫往哪儿开,这可不是你家的方向,也不是我家的方向,干嘛,停车,你要是再不停车,我就喊了人了啊!你这是劫色啊!” 杨小娟扭头瞪了我一眼,眼中满是愤怒。 我只好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这不还没进特案组呢么?别这样,有什么事情不能停下车来好好谈一谈呢,这结婚的事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啊,俗话说的好,结婚不知恋爱好,白首方悔结婚早!” 杨小娟停下了车,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的我浑身难受。她说道:“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和我结婚!我们认识都六年了,我们恋爱都五年了,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是我的三十岁生日了!你还让我等,你究竟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我叹口气,杨小娟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能从那件案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是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把这件事情压在自己的心里,要知道,我认识他们的时间比你还早,难道我就不伤心么?” 杨小娟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没有办法继续逃避,只能喃喃的说道:“我早就走出来了!” “是么?”杨小娟听到我的话,再次发动了汽车,方向却是相反,路线竟然是直接往局里去的,我不明所以,杨小娟将车停下,一把拉出了副驾驶里的我,拽着我往前走,气势汹汹的,局里的同志们看到我这样被杨小娟拖了进来,还以为我是犯什么事儿了。杨小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直接把我拉倒了重案组,刑警们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好一边摆手,一边摇头,示意大家这都是小事儿。 重案组里的人我都不陌生,甚至连他们的组长李博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这更让我感到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杨小娟一把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把手枪。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李博暗中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突然间,杨小娟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杨小娟说道:“你不是走出来了么,好啊,我数三下就开枪,如果你不想让我死的话,就过来拿!来啊!”自从我开枪击毙那名证据不足的嫌疑人后,我一直对枪有所恐惧,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拿枪,手就控制不住的颤抖,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次握住枪。 杨小娟说的不错,我还没有走出来。 “三。” “二。” 我无动于衷,杨小娟颤抖的说道:“一!” 她根本就没有开保险,而且在办公室里,弹匣里根本不会装子弹,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她根本扣不动扳机,李博上前夺下了这把枪,对我说道:“队长,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说着,带着众人识趣的离开了。 办公室里空空的。我说:“我知道你不会有危险。” 她流着泪,对我说道:“我以法医的身份加入了特案组,如果下次我有危险呢?” 我低头沉思,实在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握枪,没有办法。我知道这是心里问题,可是就是跨不过,看不开。人心里总有跨不过的坎,如果人人都能跨过去,如果都能看明白的话,这个世上也就不会发生命案了。 “我知道明天是你的生日,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我手腕一抖,一朵红艳艳,娇滴滴的玫瑰出现在了手上:“三十岁,在我看来才刚刚开始呢。我爱你,我会娶你,更不会让你有危险。” 作品相关 第10章 秦伯之死 特别案件行动小组是近十几年来成立的一个临时性的机构,专门负责调查各地区发生的特别案件,闲时组员们各忙各的,当发生了疑案诡案或者未知案件时,特案组的成员们就要忙碌起来了。加入了特案组,能够调查清楚两年前的那个案件也说不定,总比我现在这个身份要好的多。 但是据说特案组的选拔向来是不按套路出牌,就是想要准备,也没有准备的方向。听说之前的一次选拔,就是将队员们扔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能在岛上找到蛛丝马迹成功逃脱的人便能成为特案组的一员,可想而知,寥寥无几。 当然了,我所说的这一套是针对刑警队员们的选拔方法,至于如何选拔法医等等,我就不得而知了,可是既然杨小娟已经确定进去了特案组,我也得加油努力了,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 几乎局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我要去参加特案组的选拔,就连秦老头也得到了风声,对我说道:“小邵啊,你秦伯我是看好你的,就说咱们局里,哪个有你厉害,你真是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啊,那个时候我嘎巴站在门口,简直和警察一模一样。哪天没有十几个小姑娘围着我,得亏我不是民政局看大门的,不然我至少提前十年结婚!” 秦老头的吹牛逼功底那真是几十年练出来的,吾等晚辈真是只能望其项背,就说这几句话里,夸我是暗吹,夸自己是明吹,起手是小吹,最后是大吹,连起来又是一套连环吹。就秦老头这口才,直接能去部里演讲大赛当评委了。 “你要是选上了,秦伯我请你到对过喝麻辣烫去!”秦大爷说。我还来不及骂这秦老头抠门到家了,他继续说道:“什么眼神,嘿,别感动,收住眼泪,你小子啊,太实在了,这都是秦伯应该的……”说着,顺走了我半盒黄鹤楼。 这几天的时间里,我仍旧是上下班,陪着实习生做一些档案整理的工作,可是今天我从侧门走进的时候,却发现一向坐在门房打瞌睡的秦大爷却是没有来上班,门房小门紧锁,透过窗户往里看去,桌子上茶缸茶叶,还摆着半盒烟。 刚走进档案室坐了没一会儿,透过档案室的窗户,我看到从侧门进来了一群警察,其中一人正在开锁,我皱了皱眉头,走出了档案室,仔细看去,发现人群里有李博的身影,我拉住了他,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李博继续指挥几人干活,一边对我说道:“早晨秦大爷跳楼自杀了!” “什么?”我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大爷比李局长在局里呆着的时间都长,他曾看过一批一批的实习生来到这里,看着一个个老警察光荣的退休。几十年来,一直看着这一方小天地,可怎么毫无缘故的,秦大爷就这样跳楼自杀了? “要把公家的和私人的物品分清楚。”李博喊了一声,才对我说道:“谁说不是呢,我觉的秦老头的死另有蹊跷,娟姐正在开死亡证明,报告一会儿就能出来。”说着,李博叹口气说道:“虽然我和秦老头关系不如你,但我总觉的,他是要在这里坐一辈子的,看了一辈子公安局的大门,最后总归也是在公安局做的死亡证明……” 里面秦老头的物品已经整理了出来,被装在一个方便面箱子里,里面有秦大爷的几件衣服,半罐子茶叶,一个白色的上面写着“卫生标兵”的不知道多少年的掉色茶缸,半盒香烟,一个半导体收音机,一个Zippo打火机和一个黑皮记事本。 这半罐子茶叶,是李局长送的,这个Zippo打火机,是我送的,记事本是局里发的。 我随手拿起了这个记事本,翻了几页,秦老头有记事的习惯,可能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上面写着的大多是鸡毛蒜皮的事情,翻到了最后一页,日期是昨天的,他这样写道:今天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忘了带钱包,借了老张头十块,明天要记得还。 我将这个记事本递给李博,李博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今早晨接到了秦大爷儿子秦孝的报案,他和妻子早晨起来,发现一向早起做饭的秦大爷竟然不在屋内,找遍了家里都没看到,直到他们发现了楼下秦大爷的尸体。” “小区是老式小区,这栋单元楼位于小区最北面,秦大爷一家住在最高层六楼。秦大爷的卧室背阳,又是最后一栋楼。所以直到秦孝夫妻俩发现秦大爷的尸体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暂时的封锁了现场,现在秦孝夫妻俩正在录口供。” 我点了点头,知道李博明白了我的用意,只听李博继续说道:“一个人如果想要自杀的话,不可能在记事本里写这样的话,比较符合事实的应该是秦老头留下遗书,让秦孝还了这十块钱……而且,我实在想不到秦老头为什么要自杀!” “没错,现在要确定的是,秦老头到底是被人谋杀,还是意外死亡。”我叹了口气,对李博说道:“去找杨小娟……” “高处坠落尸体简称高坠,其伤外轻内重!”我们终于看到了秦老头的尸体,看起来简直不成人形,尸体多处骨折,一些红白色的液体从他的口鼻里流了出来,触目惊心。杨小娟继续对我们说道:“着力点是右胳膊,但是头,胸,骨盆,脊椎以及四肢同时发生损伤,骨质和内脏受损严重,身体多处骨折,脑组织严重挫裂……” “死亡原因的确是高空坠落死亡,人力以及工具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杨小娟说道:“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夜里两点左右。另外,没有发现他背后或身前有脚印指纹,也就是说不是人推下去的,或者说凶手带着手套。” “死亡原因只能告诉我们秦老头确实是从高空坠落死亡的,却不能告诉我们,他到底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有,秦老头到底是从自己的房间里跳下去的,还是从天台跳下去的,或者是什么地方跳下去的,都是问题!”我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多年来,从警的经历已经让我对死亡看的很淡,可是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酸楚,我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多众多和秦老头相处的画面来。 我还记得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秦老头这样安慰我道:“小邵啊,我看了这么多年的大门来,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了真是不少,见过哭天喊地的被害人家属,见过冷漠无情的凶手,见过满脸惶恐的孩子,也见过刚正不阿的警察。你的事情,局里的人都清楚,你是被冤枉的。你秦伯我看了一辈子的公安局大门,其实打心眼里,羡慕呀,如果我说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当一名警察,和你一样好的警察……” 我还记得秦伯对我说:“等你选上了,我请你吃麻辣烫。” 死去的人再也不知道上面的事情,可是活着的人却必须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虽然是个档案管理员,但李博也明白我和秦老头的感情,带着我和娟娟一并来到了案发现场。现场已经被控制,几名警察正在挨个询问调查这栋楼里的邻居。 这个小区是老式小区了,大概存在了有一个世纪了,物业也基本找不到人,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拆迁,秦老头死亡的位置很是蹊跷。之前说过,秦老头所住楼是最北面的一栋楼,离着小区的围墙大概有一米五左右的位置,围墙的北面是一大片废弃的工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开工了。靠近围墙的一侧地上有着众多垃圾,种类齐全。 秦老头的尸体是在围墙的北侧,也就是工地上发现的,也就是说秦老头并非死在了小区内。据周围居民的回忆,确实是在夜半两点的时候听到了噗通一声巨响,大家也曾经开灯查看过,但楼下确实什么都没有,楼里经常有人直接从家里往外面的工地上扔垃圾,众人只是暗骂一声谁这么没有公德半夜扔垃圾之外,并没有多想。 李大娘说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缺德,这些人就是没有素质。半夜扔垃圾!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说着,李大娘用力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转身上楼了。另外有名姑娘却是说道:“这小区附近有变态出没,我都丢了三条内裤了!” 我们无奈,来到了六楼秦大爷的住处,屋子不大,约有六十多平米,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厕所,外加一个客厅。秦孝有个儿子,今年上小学,在学校住宿,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才会回来。 我们走进了秦大爷的这间房间,一眼就看到了窗户。木质结构的窗户不知道经受了多长时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上面的红漆已经脱落的不成样子,连接处有大量的木屑掉落,稍微一碰,就“吱呀”作响。其中两扇窗户开着,形成一个不大的空间,如果一个人蜷缩着,倒也能通过。 我对李博说道:“你这个二队队长还是我带出来的,怎么样,看出了什么问题没有!” 李博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师傅,在我看来,意外死亡的可能性不大啊,这窗户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一米多高,而且窗户虽然能通人,但秦大爷身高也就一米六,就算是一个不留神摔倒在地,也不至于直接从窗口摔出去啊!” “在我看来,这很可能是一起谋杀案!”李博带上手套,摸了摸这老旧的木质窗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