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遇见小三 楔子: 九千年前,九重月华宫内。 问心亭内,一个身影静静枯坐了千年。洁白胜雪的长发无一丝束缚,和着纤尘不染的衣袂在寒露中翻飞起舞。 一旁的素衣小童蹑手蹑脚的为他更换酒盏。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深怕自己一丁点举动就会惊扰了亭内之人。 然而越小心却越是容易出错。 叮当一声轻响,精致的琉璃酒杯滚落在地,碎成了两半。 他却回眸,就这么看着地上摔成两半的酒杯静静出神。 小童呆了,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真正不知所措间。 他说话了。 却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问心亭。问心亭内自问心。孤星啊孤星,我只问你,你的心呢?” “给了她了。” “值得吗?” “值得吗?我活了这数万年太过孤独了。” “那你将心给了她,你就不孤独了?” “是!我依旧孤独。所以我想去寻了她去。寻到她,生生世世守着她,也守着我的心。或许那样我便不再孤独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一挥衣袖,“云儿。” 小童赶紧回答一声:“嗯,上仙有何吩咐。” “算了,你且去吧。” 小童再次呆了呆,听到他最后一句,躬身作一个揖,喏声下去了。却不知,孤星这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对自己讲的。 吴芯走进电梯,食指习惯性的按上了15楼。微微叹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揉揉太阳穴。今天是她三十岁生日,可是在上班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所以她以加班作为借口,推迟了回家的时间。 她在约定好的咖啡厅见到那个叫做小芮的女人。 那是一个细眉大眼,穿着时尚的女人。不,她应该还是孩子吧。这是吴芯对小芮的第一感觉。她真的很年轻。 小芮一见到吴芯,迫不及待的拉她进了包间。 尚未吴芯坐稳,小芮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搂着她的脚开始哭诉。在原配面前下跪,这是多么自取其辱的一个举动。吴芯想都不想,抬腿闪开了去,冷冷的说道:“你还是起来说话吧。再这么跪在,我就走了。” 小芮有些尴尬的起了身,在吴芯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吴姐,算我求你,你把骆大哥让给我吧。我是真的爱他的。” 吴芯看着小芮有些苍白的小脸,突来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那个老公还真是挺有女人缘的。 “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叫骆大哥?呵呵,倒还是挺亲热的嘛。 “我姐是骆大哥的秘书,只是吃过几次饭而已。……”小芮有些说不下去。 吃过几次饭?就敢跑到人家老婆面前哭死哭活的下跪哀求割爱?吴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电视上上演的那些个小三戏码,可没有一出是这么演的吧。 看到小芮一再表白说对自己老公有多么多么的爱恋和仰慕。吴芯只觉得眼皮抑制不住的抽动。她只觉得这女人不是大胆的走火入魔便是疯子。 手机在提包里轻轻震动一下,吴芯不知道是谁发来得短信,此刻也不好在小芮面前拿出来,只是说“你妆花了。” 果然,小芮腾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翻开挎包,拿出化妆包旁若无人的补起妆来。 吴芯借此机会向桌下的手机瞟去,却是老公的秘书,小芮的姐姐发来的短信,“吴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问今天你有没有看见我妹妹小芮?” 呵!来得可真巧。吴芯简短的将这里的地址回了过去。 现在,她便等。 等小芮化妆完毕,等她姐姐来。 于是,她好整以暇的端起咖啡喝着,顺便也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三——小芮。 小芮很年轻,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有些怪。只是怪在什么地方,吴芯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么当作原配的面前自顾自专心的化妆,和刚才的哭诉简直就想是两个人。 一杯咖啡尚未见底,门口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人很没礼貌的撞开。 果真是小芮的姐姐。也是老公的小秘——周紫。 “老姐,你怎么来了?”小芮见到来人,有些欢呼雀跃。 多来一个人是打群架么?吴芯搁下杯子,静静盯着这姐妹俩又有什么解释,或者是什么花招。 周紫发丝微乱,衣服扣也没有系好,显得有些仓促。眼睛有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见到吴芯,眼中写满歉意。略一低头,欠身说道:“对不起吴姐。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情绪和思维不怎么受控制。”果真是血肉亲情,周紫委婉的话,已经让吴芯明白了一切。所谓的情绪和思维不怎么受控制,说白了就是疯子。 吴芯突来有些郁闷,悻悻然的说道:“算了,你带你妹妹回去吧。” 看到吴芯不多追究,周紫有些感激。抓住小芮的双肩,柔声说道:“芮芮,咱们回家吧。” “不!姐,你来得刚好,帮我求求吴芯姐姐吧,我爱骆大哥,我不能没有他……” 周紫听到妹妹还在胡说,情急之下,脸涨得通红,虽说自己妹妹不太正常,但是万一,吴芯在骆总面前吹个枕边风,那自己的工作岂不是……,如今社会竞争那么大,重新找工作可不容易,况且还要照顾妹妹的病……,思及此处,周紫赶紧捂住妹妹的嘴,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小芮住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满眼的期待与欢欣,眨了眨清透的眼睛,红着脸问道:“真的?” 周紫怕她还说出什么来,忙不跌的点头。“快走吧,不然,回去迟了,人就走了。”不管怎样先把妹妹从这老总原配面前弄走方是上策。 小芮脸羞得更红,反而催促姐姐,“那姐姐,我们快走吧快走吧。”说着一手挽上挎包,一手挽着姐姐急匆匆的要出门。 周紫回头满是歉疚看了吴芯一眼,这女人虽然年过三十,却十分美丽,不是那种有钱阔太太的浮华,而是有一种淡淡的知性,和经过岁月沉淀的优雅。那样的韵味不是自己妹妹所能比的。也难怪骆总会拒绝妹妹了。终是没说什么,挽着妹妹走了。 吴芯不用脑子也知道周紫用什么借口劝走妹妹,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她靠着椅背,一口一口的抿着咖啡。 她和丈夫骆城是大学校友,从结识到恋爱再到结婚都很平凡也很顺利。 八年前,丈夫辞去稳定的公务员工作,下海经商,许是上天眷顾,生意一直颇为顺利。虽然有时候应酬很忙,但是,值得吴芯庆幸丈夫的心还在自己身上,还在家里。 以前,她总认为,作生意忙应酬的骆城,多少会有些问题。自己也一直给自己打着预防针。所以她坚持不作全职太太,而是认真在机关里做着稳定的公务员。哪怕挣来的工资和丈夫给的零花钱不是一个档次。 可是当这些问题真的这么来了,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虽然结果证明了丈夫的完美。 突来,她很想回家。很想骆城,很想快四岁的宝贝。 因为她真的很爱骆城。 空空的电梯里,吴芯对着光滑如镜的电梯壁,摸了摸自己的光洁的脸。对面映出一个略有些模糊的脸,还算的上风姿绰约。 今天就三十了。 莫名的有些悲哀年华渐将不在了,想到小芮年轻脸庞,她有些害怕了。若是自己真的老了,不再年轻,不再漂亮了,那骆城的心是否依旧? 不知是如何走到家门口,看着熟悉的家的大门,吴芯叹一口气打算从提包里掏出钥匙,发现门却没有关紧。 吴芯轻轻推开,门内并没有开灯。 可是客厅却有点点亮光。 正当她有些惊讶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妈妈生日快乐,祝妈妈生日快乐。……” 亮光被人移到吴芯面前,点点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抑制不住的眼中隐隐有了点点荧光。 “你们……” “今天是宝贝生日,快许愿,吹蜡烛。”骆城捧着蛋糕,笑着说道。 “爸爸,宝贝是我呢。我才是宝贝,我是骆宝贝呢。”身边一个小男孩又蹦又跳的纠正老爸的口误。“妈妈,妈妈,蛋糕是骆宝贝和爸爸今天下午亲自做得呢。” “好,你是骆宝贝。爸爸独一无二的宝贝。孩子她妈,宝贝吃你醋了呢。”骆城笑着捋了捋吴芯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幽默的说着。 一家三口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吴芯被一大一小牵到客厅茶几前面,对着那个长相不是很标准的,但却是丈夫和儿子亲自做的蛋糕,心里顿时被甜蜜塞得满满的。 她对着燃烧得灿烂无比的彩色蜡烛郑重的许下心愿,“愿我的家永远那么温暖那么幸福!” 许过愿望,一家三口一齐吹灭了蜡烛。 骆宝贝激动的拍手跳了起来。 骆城开灯,靠到吴芯身边,笑着看着儿子为老妈表演节目。 节目完毕,骆宝贝伸出稚嫩、柔软的小手抱着吴芯猛地亲一大口,“骆宝贝最爱妈妈,才不会吃妈妈的醋呢。妈妈许的什么愿呢,”说着他埋着小脑袋想了想,“是不是许的明天让爸爸给骆宝贝买那个最大的变形金刚呢。” “啊?”吴芯要是在喝水一定会给呛住。这孩子,要玩具还真是不失时机啊! “你个鬼灵精。”骆城笑着刮了骆宝贝的鼻子。 陪着宝贝上床,吴芯搂着他,给他讲灰姑娘的故事。“……最后,灰姑娘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妈妈,什么是幸福快乐的生活啊?”骆宝贝睡眼蒙眬,却强撑着问道。 吴芯想了想,柔声细语的说道:“幸福快乐的生活啊,那就是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生生世世的在一起……” “可是,妈妈,如果自己心爱的人不爱自己怎么办呢?” 小宝贝一句话,说得吴芯心里一惊,莫名感觉到心慌,但很快她镇定下来笑着说道:“怎么会呢,就像现在啊,爸爸妈妈爱着宝贝在一起生活啊。难道宝贝不爱爸爸和妈妈吗?” “爱!宝贝当然爱爸爸和妈妈……” 在吴芯无敌摇篮曲的催眠下,骆宝贝终于甜甜的进入梦乡。 吴芯低头轻轻吻了吻宝贝的额头。“宝贝,妈妈爱你,也会让你幸福快乐的。” 书房里,骆城正在噼里啪啦的敲着电脑键盘,完成着工作上的事物。 猛的抬头,却看到吴芯卸了妆,披上着头发,穿着睡袍,慵懒的斜靠在门口。“宝贝睡了?” “嗯。”他淡淡一笑,“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好。”骆城说着,习惯的扭扭头,活动活动脖子。 吴芯淡淡一笑,走过去,替骆城捏着肩膀,看着骆城舒服的叹一口气,她关切的说道:“注意身体啊,你还年轻。” 骆城拍拍她捏揉着肩头的手,“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贫嘴。……啊……你轻点,小心吵醒宝贝……骆城……恩,唔……”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美……” 月光倾泻下来,洒进房间照出一片旖旎的风景…… 第一卷 第二章 冥阎殿里论前生 “喂!吴芯!你发什么愣啊?”同事的声音唤回了吴芯的沉思。 “啊!……什么事?” “你刚才没听主任说话啊?一大清早的想什么呢?” 刚才正在回忆昨晚甜蜜,满脑袋都是那一室的旖旎。 陡然听到旁人说话,这一个不小心,竟然红了老脸。“主任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们准备准备,一会去z县,那里有个冶炼厂出了什么故障,请我们去看看。估计下午才回来呢。” “哦,好,我这就给骆城打电话,让他下午去接骆宝贝回家。” “好,你快点啊,主任在楼下等着呢。” “嗯。”吴芯赶紧拿起电话,一串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老婆什么事?我正开会呢。”骆城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我要出差,下午才能回来,老公,你下午记得去幼儿园接骆宝贝儿回家。” “哦,好。” “别忘了啊。” “晓得了。罗嗦鬼。哎,路上注意安全。”骆城宠溺的笑着,不忘嘱咐道。 主任和同事小王坐着后面,吴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在高速路上飞驰着。 下了高速,又驶过一段公路。 昨晚刚下过雨,路上有些滑。主任却怕赶不及,一路上不停的催促司机。“小张,快点。他们的冶炼炉和焚化炉出了问题,得赶快处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是大问题啊。” 司机小张摇下车窗,车外徐徐冷风如冰刀子割得人脸生疼。但这却让小张更清醒一些。 要去冶炼厂,走这条路最近,如果不是主任一个劲的催,小张宁愿多绕一个小时。 这是一条机耕道,根本算不上公路。 下雨后满是泥泞,又稀又滑不说,路又窄,旁边还是悬崖,崖下又是潺潺的河流。 任他技术再好,在这极差的路况下行驶,也免不了一身冷汗。坐着副驾驶位置的吴芯也是惊得一身冷汗。“主任,别催了。您也不看看这路。” 小王抬头看看旁边的山壁,上面全是凸出的岩石,突来说道:“这些石头不会落下来吧。听说下雨后山上是很容易泥石流的。” “乌鸦嘴!”小张啐一口说道,声音有些颤抖。在这路况极差的道上开出,累得他满手是汗,他把手在胸口上一蹭,这样擦汗却是方便,却碰到口袋,口袋里放着香烟,此刻的他需要香烟让自己镇静一些。于是熟练的从怀里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准备打火。 陡然间,轰隆隆的什么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大家抬头向窗外望去,一个黑影铺天盖地的冲过来。还没得众人看清,小张惊叫一声,丢了烟和打火机,抓紧方向盘向外猛打,想躲开那不明物体。 可是,在这不太宽敞的道路上,来这么一盘子的后果是,整个车向着崖下栽去。 吴芯听到了金属物体破碎的声音。 恍惚中还有利器破空的声音,一只只白羽箭嗖嗖袭来,正觉得奇怪,漫天的水又从四面八方袭来。 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冥阎殿内,阎罗之主楼河正黑着一张黑脸怒骂着身边鬼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鬼使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低的跪着,一个劲的认错。“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是小的一时疏忽才将她……” 楼河瞪着眼,猛地一拍身前长几,整得几上茶水飞溅而出,弄湿了旁边的书册。他看着那本被溅湿的书册愣了足足一分钟。 突然的怒骂没了动静,鬼使好奇的抬眼望去,尚未看清,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地砸到脑袋后又落了下来,鬼使本能的伸手接住,“尊主,您息怒啊……” 楼河怒极反笑道:“还不细细从头道来?” 鬼使吞了一口唾沫,喏声道:“那个……那个……我,她因有了孤星殿下的半颗心,方有的生命。这投胎转世吧,生死簿上却没有她。关押在各层地狱吧,她又有仙魂一缕,这也不行啊,再者也关不住的。只有灌了忘川水借尸还魂让她活在人间。但是她因情而生,生生世世的寻着那个人,可每次都是为情而死……,弄得她的魂每次回来都带着浓浓情恨,这股怨气着实干扰了很多生魂。老是放在我们这也不是办法啊,心想要是她寻到那人,也该平平静静的过上一世吧,于是小的自作主张的把她悄悄的塞到了玄阎殿。 那人被她找到后,他们总算是平静的结婚成了夫妻,过得也不错。本来都好好的,不知怎么,想不到的是,结果她又出了意外……” 鬼使前面的话,让楼河暗自高兴,这小子还真有些小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过把那麻烦悄悄塞到其他阎殿里呢,每次都在我这儿荡着,也该让其他兄弟们烦烦了。可是当他说到结果时,楼河的心猛地一沉,又些觉出味来,粗眉一挑,“结果怎么了?” 鬼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结果……,她又因为意外堕崖死了……” “啊!……就,就这么又死了?”楼河腾地从椅子站起来指着鬼使问,又死了么?怎么这么短命哦!好不容易找到人,在一起了,没过多久好日子,又死了,她也太冤了吧。” “后来,她还在玄阎殿大闹了一场,差点没把阎殿给掀了……”鬼使不知死活的又补上一句。 楼河顿时有了翻白眼的冲动,他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阎殿,尚好尚好,她可从来没有掀过我的屋子。可是不对啊,她闹过玄阎殿,岂不是……楼河突然想到玄阎殿的那个玄川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眼角止不住的一阵痉挛。 “好你个楼河!居然敢这么对我玄阎殿,看我不告上天庭去,向陛下讨个说法!”说曹操,曹操到!一声咆啸恶狠狠地由外袭来。 远远的有鬼使的声音传来,“玄川尊主,我家主人不在。” “不在?!不在,本主就在这里等着,等到他出来为止。……” 楼河刚想脚底抹油,一抹玄影已到面前,一个红彤彤的老脸凑到楼河面前。 楼河吓的一声惊呼,“妈呀!”刚要发作,瞧清来人,不是那玄阎殿的老头玄川还有谁。 “叔……叔……”楼河皮笑肉不笑尴尬的叫道。看到忙不迭跑来禀报的鬼使,挥挥手让他们全下去。 玄川冷哼一声“叔叔?可不干当!”,不去理他,自己抓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在楼河面前坐下。 楼河心里骂着,面上已经赔笑道:“叔叔莫气,当心身子。”又乖觉的倒上茶捧了过去,“小侄这不是刚刚知道么,正要去您哪里给您赔不是呢。……喝茶喝茶,消消气啊。” 玄川白他一眼,冷笑道:“怎敢劳您大驾啊。”却是依旧接过茶猛灌一口。 楼河暗吁一口气,“都怪侄儿手下办事不利,也怪侄儿管教不严。侄儿这就给您老道歉啊。”说着,立马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硬塞进玄川手里。心里却万分心疼不舍,暗骂着,你个吸血鬼老头。 玄川本要拒绝,可是触手冰凉,细细一摸,心里一激动,打开楼河依依不舍的手,拽过来凑在眼前一看,呵,是颗通体清透的琉璃珠,透过光线,里面竟然出现一个翩然袖舞的身影。玄川老脸顿时绽出一朵花来,忍不住夸道:“啧啧,这可是好东西啊。”说着将珠子往怀里一揣,“好小子,有你的。” “嘿嘿,您老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侄儿那事……” “什么事?呵呵,我老了,记性不好。……”玄川一脸闪着精明,从袖里摸出两个东西握在手里递到楼河手中,将他手掌握成拳。“这个来而不往非礼也,给你一个,剩下一个算是利息。以后你就别再客气了啊……” 看着玄川心满意得的离开,楼河肉痛那颗珠子,冲着他背影啐一口,“妈的,什么东西!”看着手中握着的两个索魂珠,这里面可都是具全了两人的魂魄啊,真倒霉,本想着送出去一个,没想到竟换来两个。 楼河用冥力一探,发现她寻找的那人竟然在她死了不久也出意外死了,这下好了,两个魂魄全在自己这里团聚了。 他嘴角一抽,大声嚷道:“人死哪去了?给爷翻生死簿去!” 两个鬼使连滚带爬的跑到桌案前,悉悉索索地翻着生死簿。“尊主,这个有名额,是个王爷。” “好!给!”楼河听罢,右手一扬,一道蓝色的荧光划过一条抛物线。 一个鬼使小心接过的楼河抛下的一颗索魂珠乖觉的转身而去。 另一个鬼使看了看桌上的另一颗紫色珠子,继续翻着生死簿,心里哀号不已。 转了半天又回来了。 “找到没?”楼河从醉梦里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 鬼使汗滴如下,“回尊主,有个合适的,刚找到。但……”鬼使想说什么,可看到楼河铁黑着一张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样的情况?”楼河懒懒的问道。 “和刚才那王爷是兄妹。”鬼使吞吞吐吐的回答。 “啊?那他们在一起岂不是乱伦?” “哦,不!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名分上的兄妹。那个冒名的公主本来就先天不足,而且在魂魄未聚之时就被赐鸠,尸体会被人带出。” “哦?这个不错哦。无魂无魄的,放她上去刚好。去吧。” “可是,尊主,那个孩子尚未出世呢。” “还有多久?” “五年。” “五年?也好,你去守着。一定要等到尸体被带且出未入土的时候方可。” 鬼使领了珠子刚要离开,楼河又补充一句,“小心着点,再有何差错,你小子就别在我面前混了,自个去十八地狱呆着。” 鬼使脸色一白,一个激灵,颤声应道。 第一卷 第三章 宫门重重似深海 天上月华如洗,干净的纤尘不染。 偶有冷风袭过,寒意甚浓,刺得骨头生痛 华丽的宫廷,却是冷冷清清。一盏烛台,火光微弱,也似摇摇欲灭。 一个锦衣华服的女人,随意斜绾了云髻,手捧着一张薄薄丝绢,丝绢上写满了字,字体凌乱,而且是猩红色的,红的触目惊心。 女人看着丝绢颓废的跌坐到冰凉的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突来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很急促很杂乱。惊扰了满室的沉寂。 一个宫妆丽人慌乱的跑过来,好像身后有恶犬在狂吠一般。她撇着一张大大的毛麾,小小的脑袋,和夸张的大毛麾,显得很不协调。她顾不得发丝凌乱,一路无声的快跑,踉踉跄跄的跌到锦衣女人身边,掀开毛麾,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婴孩。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孩,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情况很不乐观。 她将婴孩塞到锦衣女人怀里,又解下毛麾给女人系上。带着哭腔哑着声音说道:“主子,我把公主偷出来了,皇后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谢太医偷偷给了我一瓶丸药,也不晓得有效没。您快逃吧,带着公主逃吧。皇上已经昏迷了三天,皇后已经派人来了。快!走,后门,我,小欢子已经御膳房的仓库那里安排好,快去吧。……”她因为紧张所以说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但是痕妃却听得明白,她紧紧拥着那个气息渐弱的小生命,心里更加抽痛。 心里挂念的那个人没了,她看到那封血书时就明白了。如今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一点血脉也……,思及此处,痕妃更是痛不欲生。 明知此地不宜久留,可她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主子,不管怎样,您为了小主子也得活下去啊。快啊,皇后要是知道小公主被抱走了,很快就会派人来的,您倒是起来啊。……”说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痕妃扯起来。 痕妃紧紧抱着怀中婴孩跌跌撞撞的出了后门。后门一个小太监正焦急的在门口踱来踱去,陡然听到门开,见到狼狈的痕妃。赶紧将她搀扶住。“娘娘,得罪,快跟小的来。还有一刻便到丑时了,过了丑时,所有送往御膳房的车马就不能出入了。一切小欢子已经安排妥当……” 待得痕妃刚随小欢子离开痕雾宫,一队禁军,高举着火把,手按着兵器,便将整个痕雾宫团团围住。 领军将领站在宫门外高声疾呼:“奉皇后懿旨,宣痕妃娘娘进承欢殿。” 宫院内,一个女声颤抖的高声回到:“皇上早有旨意,勉了痕妃娘娘去承欢殿请安之仪。众将军可以回去复命了。” 听到里面的回答,领军将领气得一跺脚,高声叫道:“皇后懿旨,痕妃抗旨不尊,众将士与我拿下。”说罢,早有人上去推院门。却发现,院门从里面被人反锁。 “来人!把门撞开!”将领发令。 “等等!”里面有人从容回答:“将军不必动武。请稍候片刻,待娘娘梳妆便随将军觐见皇后娘娘。也不至在凤驾面前失了体面。” 将领一听,“末将在此恭候!”顿了顿,悄声吩咐,“将整个痕雾宫围起来,谅她插翅难飞。” “是!” 一阵悉悉索索声后,整个痕雾宫被围得水泄不通。 过了片刻,仍不见有人出来,将领再也沉不住气大声喝道:“末将恭迎痕妃娘娘!……娘娘若是再不出来,少不得末将要亲自为娘娘开门了!” 院内,那个宫妆丽人,跪对着皓皓白月,默默祈祷:“娘娘,小澈不能再侍奉娘娘左右,愿娘娘和小主吉人天相。……”说完凄然一笑,以指代梳略略梳理杂乱的发丝,走到桌前,将桌上堆满的一坛坛陈酿纷纷砸落,陈酿留香,四溢开来,满园芬芳。 院外众人具闻得酒香扑鼻。 “不好!”将领恍然,“快!把门撞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凄惨的尖笑后,只一瞬,整个痕雾宫便是火光冲天。 见到这一幕,将领连忙吩咐:“救火!痕妃和小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速速禀告皇后娘娘,求懿旨,关闭宫门,严加搜索!” 当他们求得懿旨后,来到侧门时,却听门房回禀,三刻前已有三辆运送货物的马车出了宫门。 将领大骂一声废物!领着一队人马兵分三路寻着运货马车的方向策马追去。 郊外,落凤山半山处,一个青衣老头牵着一个男孩悠然自得的走着。 这青衣老头说年纪大吧满头黑发整整齐齐的束着,一丝不乱。说年纪不大吧,花白的胡须却长长直到胸口。 一身青衫布衣,简朴之极。 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舞,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身边那个小男孩,约莫八岁,长得极是好看,发如乌木,眉如画,低垂的一双黑眸极澈极透,但隐隐却又似有着浓的化不开的寂寥落寞。 不同于老头的粗衣布服,却是一身名贵的云锦白衫。 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走在着云盛雾重的落凤山。 突来,男孩捂着心口蹲下身去,伏在地上。有些痛苦的呻呤起来。 老头大惊,忙问:“阿音,你怎么了?可是心口又痛了?” 男孩显是痛极,额头已渗出点点汗水,脸色铁青,嘴唇发紫。仍旧强撑着说道:“最近常常在痛,可……此刻……最为……痛……” 老头连忙搭腕号脉,神色渐渐凝重,摇头奇道:“你素无心痛之症,怎的一到这落凤山后便心痛不止。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小男孩咬住牙关,忍着疼痛,断断续续说道:“水,好多水……还有……还有白羽流矢……”说罢,一口气没提上,便晕了过去。 小欢子驾着马车行驶在偏远的郊外。他眼睛满是血丝,这么亡命的赶路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此刻的他仿佛移到了生命的极限。 慌不择路,他竟然将马车赶到落凤山来。听着这名就觉得不吉利。 落凤,落凤。车里载着的是皇上的妃子,可不是凤么。 可是他却停不下来,听到身后铁蹄轰隆越来越近,他的心就越来越紧。 嗖的一声,一只白羽箭擦身而过。惊得小欢子顿时冷汗直下。 “娘娘,他……他们追上了……” 车内,痕妃发髻早已散落,凌乱披在肩上。她紧紧将婴孩抱在怀中。 “痕妃娘娘,还是停下来的好,否则,末将不客气了。”将领说着,在奔驰的马上,张弓搭箭,满满的一弯弓弦,三菱铁矢对准撒蹄而奔的马腿。 指尖一送,嗖的一声,白羽箭正中马后蹄。马儿吃痛抬起前蹄,仰天嘶鸣,就像疯了一般撒足狂奔。眼看前方悬崖在际,马儿却收不了蹄,就这么直直冲了下去。 马车刚坠,身后一队轻骑便至。将领一声令下,数十支白羽流矢纷落而至。 老头抱着小男孩往崖底速速赶去。 他和男孩一路行来,上了落凤山后,男孩便犯了心痛之症。越往山崖行,心痛越厉害。却是没有症状的疼痛。 老头认定这崖底必有什么奇特之处。于是他一路风驰电掣般抱着男孩急急赶往崖底。 虽说老头年纪一大把,但是背着一个孩子急行,却也脸不红气不喘。 他不走大路,而是翻身跳下崖去,每每都落脚在崖边凸起的岩石上,或者借助崖边长满的藤树,几个起伏便已直崖底。 刚刚落定,一股疾风袭来,老头抬头只一眼,身体便本能的飘闪开去。他可不想被不明坠落物给砸死。 一马一车轰然落下。车砸得粉碎,马喷出一口血,也不动了。 马车碎裂开后,里面却是一个女人,跌落时,她便这么直直垂落,直腹部以下全碎得成一堆烂泥,她两眼凸出,眼珠都快掉出来,却是这么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她双手却是高高举着,手指紧紧抓住一个被大麾包裹的物事。 她拼着如此惨烈的死法,却是为了护着手中之物。 一阵破空声,老头眼明手快,顺手一抄,想将是那团包裹抄到手中,可是女人手指死死抓着,老头这一扯竟未扯去。刻不容缓,老头指尖猛一用力,竟然将大麾给扯成两半,另一半大麾被女人死死拽住。她对这东西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老头刚把物事扯到手,一阵白羽流矢纷至而下,女人顿时被白羽穿体,瞬间已成了一个刺猬。 崖上一个有人喝道:“派人下去看看。” “大人,这么高摔下去,就是神仙也难活命了。” “上头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头暗骂一声:好是恶毒。 抓起身边男孩,风一般掠去。 鬼使隐藏了身形,默默守在婴孩一旁,心里不断念叨着,“落气后,入土前。落气后,入土前……五年了,等了五年,总算等到了。”他握了握手中的索魂珠,“别着急,我把你放进去就好了,你生生世世循环往复了那么多年,这世别找了,为自己好好活一世吧。”他陪着这颗珠子整整五年,每当他一握着珠子就能感应到里面的人的思念之情。那种深刻入髓的思念让他心里莫名的感动。 此刻要把她送走,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 跌下崖后,婴孩额际的白雾越来越淡,鬼使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在老头从痕妃手里抢过婴孩时,鬼使离开捏碎了索魂珠,一缕淡紫色的雾腾腾升起,他对着紫雾猛得一吹,紫雾尽数钻入婴孩体内。 鬼使松了一口气,“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但愿你今生别再为情所困了。”刚要离开时,猛的想起什么,倒抽一口凉气,惨呼一声“完了!还说什么忘情!我忘了喂她喝忘川水!……” 第一卷 第四章 离家有女 老头找一处僻静隐秘的山洞,将男孩放下,喂了几颗药丸,男孩方悠悠醒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老头这才打开大麾,里面却是一个襁褓。 襁褓内却裹着一个小婴孩。 小婴孩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老头伸手一探鼻息,松了一口气,终始一息尚存。 刚才那女人许是这孩子的母亲,方才这般护着这孩儿。 只不过,…… 老头细细为这孩子搭过脉后,惊讶不已,心里默念道:怎么会这样!又探手到婴孩心口,顿时更为惊奇。忙从怀里摸出一粒通体金色的药丸塞入孩子口中。 “师父。”男孩捂着心口走到老头身旁,他看了看那婴孩奇道:“师父,哪里来的小娃娃?” 老头将事情大致说给男孩听后,男孩愤然骂道:“那是些什么人,怎么如此可恶!” “此地是古曜国京都郊外,那些人许是古曜的达官显贵。……算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不是吗?” 看这眼前的依旧昏迷的小婴孩,男孩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入手冰凉。“师父,她的脸很冷……她能活吗?” 老头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这孩子早就中了毒的,有人强行喂了大量的参丸之类的,才强撑这一息到此刻。我已经给她服下了解毒丹药,有没有用,老头子我也说不准了。况且,况且她的心,……” “她的心怎么?” “怎么说呢,刚才我为她查看伤势,她明明已经没有了脉搏。但是她却有一些微弱的心跳。只是,这心脉中好似缺了什么,不完整……”老头说着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难道这就是心漏之症么? 男孩将婴孩抱在怀中,细细看着粉雕玉琢的小脸,心里莫名觉得温暖满足。他解开自己的衣服,将孩子紧紧贴在自己胸口,希望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带给孩子一点温暖。 老头见状,只是淡淡一笑,在人前永远显得那么孤单的他,毕竟也是孩童,有着那温柔善良的一面。 “你先在这里,别出去。我去崖底再探探便回。” “师父小心。” “嗯。” 老头再次回到崖底,崖底依旧一片狼藉,只是方才那个女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定是刚才放箭的那群人所为。 老头见没有什么线索也就折回山洞。 山洞内,男孩正拿着一张绢子翻来覆去的研究着。看到老头回来,把手中绢子一扬,“师父,来看看,这是在襁褓里藏着的,是血书,可是我不怎么看得明白上面的字。” 老头接过绢子,上面血迹尚是清晰,血腥依旧。像是刚写不久,字迹潦草凌乱。有些字都未能写全。书写的人必定是在颠簸的状态上写的,而且也没写完。 老头细细看后,对男孩说道:“这绢上孩子她母亲写的,说孩子是流氏血脉,名曰云梳,其父惨遭奸人陷害。希望她能平安活下去。”老头没有把绢子的内容全部告诉男孩,一来,这些与男孩无关,何必劳他心神;二来这婴孩能否活下去尚数难事,又何苦再提过往。 由于京都突然戒严,师徒两人进不了城,打听之下得知,时任宰相的流氏一族因涉嫌谋忤之罪,一族尽数被判以腰斩极刑。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老头脸色更为沉重。如果他身边这个婴孩真的是流氏的余孽的话,一来,这将是流氏唯一的一点血脉了。二来,他就犯了窝藏、包庇、救治朝廷要犯之重罪了。 这罪名可不轻。 既然不进城,那再好不过,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安全! 那婴孩病情很严重,需要药材,最主要的一味还是千年老参。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老头决定带着男孩亲自去赤云山。 赤云山,终年白雪。确是人参生长的好地方。 只是这人参可不长在大路边上,人人可摘可采的。 挖参可是一门技术。 看着婴孩日渐病重,而婴孩襁褓中所配有的参丸也快用完。老头拿着一根木棍在赤云山深山老林里瞎戳乱指半月有余,终一无所获,郁闷得白胡子都快打结了。 天可怜见的,让老头他们一筹莫展之际遇见了在赤云山靠挖参为生的参农。 看着怀里面色依旧惨白的小娃娃,老头由衷感叹道:“小云梳啊,终是天不亡你呢。” 一队人唱歌山歌走了过来,看到老头那种一根木棍,在雪堆里扒拉着。很是好奇。“大爷,您这是干吗呢?” 老头吹了吹胡子,头也不抬郁闷说道:“挖参!”难道我像是游山玩水的么。 那队人中一个领队的中年汉子呵呵的憨笑起来,他方正的国字脸,黑厚的络腮胡,一双褐色眼眸清亮,让人看了就觉得很亲切,也为之信任。一身兽皮厚袄,长得很高大,甚为壮硕。“大爷,挖参可不是这样挖的。您这样就是挖个十年八年的也挖不到的。天快黑了,看样子今晚要下大雪。下了雪,在山里走是很危险的。”他说得极为真诚。 老头打量他一番,心里暗暗赞叹他的淳朴厚道,又见他手里拿着锹和杵。猜得他们定是这赤云山的参农。听他要下雪,抬头看看天,云层灰蒙蒙的,压得很底,阴郁得闷人,风吹来,刮骨得痛,风中还夹着些雪粒。 看来,确是大雪将至。 “大爷,你带着两个孩子在深山里行走多危险啊,不如到先我家避避风雪吧。”汉子热情的相邀,“我家穷是穷点,糙酒还是有的,喝了解解乏,也暖和暖和。” 一听有酒,老头两眼直放光。 刚刚跟着参农回到家中,狂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便在外漫天飞舞,整个世界银妆素裹。 汉子别过其他参农,领着老头进了自己家,掀开厚厚的帘子,屋里没人,可是旁边厨房有炊烟,许是有人在生火做饭。汉子领着老头进到内屋,让他们坐到土炕上。“坐炕上吧,炕上暖和。我去去就来。”又掀开帘子往厨房跑去,一路大喊道:“媳妇儿,咱家来客人了,把酒和菜端来。” 落了座,男孩习惯的摸出参丸塞进婴孩嘴里。这婴孩半月来就没有清醒过,但是她的吃喝拉撒睡一切起居,男孩却是照顾得细致入微、井井有条。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实妇女手脚麻利的将三菜一汤端到炕上矮桌。有清炒干蕨,白油鸡丝,红烧肉,还有一碗豆腐汤。 “老爷子,您请啊,甭客气。咱们这山野村夫,没啥好菜招待的,这山鸡和这野猪肉都是自个在山里打的野味,您老别嫌弃且请您尝个鲜。” 老头端着碗送到嘴边,猛咂一口,滋得一声,烈酒滑过喉咙,“啧啧,果然够辣!”热酒下肚,只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再吃着风味别具农家小菜。老头美得直冒泡。 “大爷,你这么大岁数,带着两个孩子在这大雪山就只为了找人参?”参农的老婆说着,这女人长得浓眉大眼的,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很健康,一看就是个干事麻利,贤良淑德的家庭主妇。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对襟兽皮小袄,一头乌发被裹在皮帽下。 她将最后一道菜上到炕上,看这自己男人和老头对饮。 给男孩又填上满满一碗饭。男孩一再推辞,那女人却说:“孩子你正在长身体,该多吃些。”又夹了一筷子菜应塞到男孩碗里,逼着他全部吃光光。 老头捋着胡子笑着,“伯母说得对,你就该多吃些。 唉!我这大把岁数的,也禁不得折腾,可是没办法啊。为这小的呗。”老头随即为那小云梳编了一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 父母逃难,客死异乡。剩下这个可怜的孩子无依无靠。…… 其实老头编的故事也与流云梳的身世也确有些相像。…… 女人抱着小婴孩,细细喂她喝着米汤。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爱不释手。 她男人见状,便对老头道出实情,他们夫妻俩世世代代都是以挖参为生的参农。身家清白的很,只是成亲多年终无所出。女人见到那婴孩便不胜欢喜。云云…… 老头知他们夫妻俩的意思。他们想收养这孩子。想了片刻说神色凝重道:“实不相瞒,这孩子天生不足,怕是一辈子离不得参药丹丸了。” “这有啥,我们生来就以挖参为生,今后多挖些人参便是了,也不至于差了她一口人参去。”女人一听老头松口,立即接过话头。汉子神情有些犹豫,但见到妻子一脸欢欣,挪过去细细瞧了瞧那小娃儿,眉目细致,小鼻子,小嘴的很是可爱,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确是个讨喜的孩子。这么好看的娃儿,以后长得定是个小美人。又想到自己夫妻成亲多年,膝下尚无一儿半女的,若是收养了,百年过后也有人送终,倒也不差。至于吃点人参么,费费心,多寻点也就是了。这人参在这赤云山也不会差那么一点半点的,又不当饭吃。 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老头。 “也罢,遇见你们夫妻,也是这孩子的造化。我为她再配些药,但愿她能挺过这一关。”老头正为如何处理这孩子赶到伤神,可巧,到好。 方才屋外还是大雪蔽日,这会儿却是圆月高悬。明月照在白色大地上,宛如白昼。 “大爷这孩子叫啥名?”汉子问道。 老头低头略一沉思,流云梳这个名字是不能说的,流氏一门都被灭得差不多了,再提这个姓岂不是自找麻烦。“还能有啥名呢,爹娘都去了,幸得你们父亲二人收留。也该随你们的姓氏。” “跟俺姓?”汉子夫妻二人对视,喜不自胜,“那可好咧!俺叫离安,离别的离。……大爷,俺们没读过书,也没啥文化,就还劳烦大爷给这孩子取个名吧。” 老头喝一大口酒,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沉凝片刻,抬头看着窗外,皑皑白雪,洁然明月。正思索着要不叫个离雪啊或是离云、离云梳什么的。 “月儿。”抱着婴孩卷缩在一旁困觉的男孩突来梦呓起来,一声月儿脱口而出却接口的恰到好处。之后,半梦半醒的将婴孩往怀里裹得紧些,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妇人寻来一床被子给两个小孩盖上,掖好被角。 老头一乐,一拍大腿道:“甚好!就叫月。离月!” 第一卷 第五章 飘零于异世 吴芯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醒来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一个花白的胡须。 她很惊讶,努力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好像是坐着单位的车去z县出差,……走的是山路,那路很滑很窄,……司机小张好像正要点烟,……对了!我们遇到泥石流,山体塌方……还有就是我们冲下悬崖。 哦!我遇到车祸了。还栽在河里了,…… 那这里就是医院了。 还好我能想起来这些事情,看来我还没有死。只是说不得要骆城和骆宝贝担心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她自我安慰着。 只是这胡须也太长了吧。现在都流行留这么长的的胡子吗?都扫到我脸上了,啊……啊嚏!…… 一个不太大声的喷嚏。却注意引得众人瞩目。 吴芯看着凑到自己眼前的一个脑袋,可能是因为刚刚才清醒,眼神有些不聚焦,吴芯的可视距离大约只有半米左右。太远就看不真切了。朦胧中可以肯定那是一个很干净漂亮的小男孩的脸,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帅哥!而且是那种具有忧郁气质的帅哥。 我不记得我家有这么个长得漂亮的亲戚啊。很可惜,小帅哥只是看了看,却没说话。 吴芯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有一种想摸一把的冲动。一抬手,咦?不对啊,我的手怎么抬不起来?再使劲蹬蹬腿,也不能活动自如。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捆住一样。不会吧!我没死,却全身骨折了?身上全身绷带石膏? 一个晴朗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呵!可真是大难不死啊。看她眼珠转得多欢!还在蹬腿呢!”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在说话。 “我看看!我看看!”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怎么这么多人啊? 可是,这么多声音都没有一个是吴芯熟悉的声音。骆城呢?骆宝贝呢? 接着好多张陌生的脸都凑到吴芯面前。都在笑,看得出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吴芯不去细细看这些都是谁的面孔,她想找寻自己认识的人,却一无所获…… 于是她想说话,喊人,喊骆城,喊骆宝贝,可是……当气息从喉咙发出震动声带后,传进自己耳朵里的声音却是“哇啊……哇啊……那是婴儿的啼哭声。 她惊讶万分!她震惊无比! 人们却笑得更欢快!“哭了,她哭了!一个月了,她总算是挺过来了!……” 有没有能够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当吴芯不知所措时,她感觉自己被另一个人抱了过去,走了几步,一团白肉杵到自己脸上,一点红蕊被塞进口里,奶香顿时在弥漫整个口腔。 熟悉的味道!生养过骆宝贝的吴芯顿时明白过来! 天啊!这是人奶!有人竟然在喂她人奶! 她挣扎,她反抗。她想扭过头去,可惜没有,挣扎无效,反抗失败,扭开的头,又被一双她看上去很大的手给拨回来。 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奶汁顺着喉咙而下。温温的,熨帖胃部,却是很舒服。 可是她还是觉得很奇怪,自己都三十的人了,吃到人奶,太奇怪。于是她一面吃,一面吐出来。 喂她的人以为是奶太急,呛住她,不断的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她很不争气的打了个奶嗝。“好了好了。离嫂子,给。”喂她奶的女人把她交还给另一个叫做离嫂的女人。吴芯又见到了另一张脸,那是个妇女脸,古铜色的皮肤,很健康。浓眉大眼的,说不上漂亮,给她感觉却是标准的东北媳妇——健壮,豪爽,外加热情。 离嫂将她又抱出来。感觉到有人在她手腕上摸摸,又探到心口处。老头如释重负般说道:“还好还好,她总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这有些药方,依照次方配成丸药……”老头絮絮叨叨的嘱托就像是给吴芯唱着催眠曲。 好可惜,那么漂亮的男孩,都没看清楚长得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有没有我家骆宝贝帅……为什么骆宝贝和骆城都不在?…… 还没听完老头说什么,眼皮就像铅那么重,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最后她花了半个多月,经过反反复复的思想斗争,才在浑浑噩噩中逐渐明白,此刻的她真真实实的是一个三个多月大的婴孩。 而这是一个她尚不知名的朝代。 古代! 因为这里的男人蓄着长发,穿着没有拉链,没有纽扣,而是用布条系着的衣服。. 这里的女人挽着发髻,发丝上插着簪子。 她很想问,这是个什么地方。可是她发出的声音永远只有……啊……呀呀……再不然就是哇哇哇…… 所以吴芯果断的放弃了问人的想法。吃饱了就睡,睡饿了就吃。 反正每天会有人给她喂奶,喂豆汁,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苦药,和一天三次必不可少的参汤。 也有人给她洗澡,换洗衣服,当然还有……尿布…… 至于老头和那个被老头唤作阿音的小帅哥,和她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在她睁眼后的第二天,老头就领着男孩向离家夫妻告辞了。而那时的她正在呼呼大睡中,所以没有看到男孩离开时依依不舍的目光。 过来很多天,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也解释了为什么她醒来没有看见自己老公,和宝贝儿子。 或许她早已死在在那次车祸中了。 并且成功的转世投胎了。 只是不只是何缘故,她在投胎前没有喝到传说中的孟婆汤。 所以脑子里才会残留着前世的记忆。 那是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却又时刻折磨着她的记忆。 对骆城的爱,对骆宝贝的挂念…… 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却有着前世的记忆。此生的她就仿佛一缕孤零零的魂,在这异世里独自飘零。 而那个叫做离嫂的标准东北妇人正是今生她的娘,离氏耿萍。 过了很多天,她才见到她的老爹,为了她病怏怏的身体而出外挖参归来的憨厚老实的中年壮汉,离安。 而今生的自己则是参农的女儿。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自己老爹老妈都长得如此壮硕、魁梧……那是不是意味着吸取他俩“优秀”基因的自己,今后长大了也会成那啥样…… 彪悍?还是威武? 尚好,爹妈还给她取了一个秀气的名字,姓离名月。 ——离月。 “离月,你怎么又坐在门口发愣啊!……快进屋来!”离氏在厨房刀法熟练的切着菜,抬头看了看独自坐在大门口矮墩上的女儿——离月,摇摇头继续唠叨道,“你这孩子,也不多穿件衣服,仔细着又着凉,你爹不念死你。要玩就去隔壁找王婶家春丫头玩会儿啊。都六岁的孩子了,整天在门口呆坐着发愣……这孩子,一点也不合群……” 离月低声嘀咕一句,没别爹念死,倒先被你给念死了。心想去找哪些个小丫头玩什么?不是布娃娃就是过家家,再不让就去掏蚂蚁窝,我好歹都快奔四的人了,(心理年龄!)跟那些丫头片子怎么玩啊。多没劲!还不如就这么做着看天发愣来得自在。 偶尔想想前世的老公会不会又娶了媳妇儿,新老婆漂亮不?年轻不? 骆宝贝该十岁了吧,得上小学了四年纪了。 也不知道骆城新娶的老婆对骆宝贝好不好。都说后妈不如亲妈…….要是她敢欺负我家宝贝,我…… 唉!我能怎么样呢?又回不去,又看不见!为啥我没喝孟婆汤,把这一切全给忘个干净来得痛快呢?这样天天想,刻刻念……我都快崩溃了!也许会得抑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心理医生,能不能治疗忧郁症。. 又是一通胡思乱想。 “离月,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老娘又唠叨起来,她怕这丫头这么呆呆看天会给看傻,一个劲催促她出去玩。 “娘!别说了,我不想去。”离月很委屈的说,隐隐有不耐烦。“我看前面山呢,没准爹正在那里挖人参呢。” 老娘顿时没话说了,这孩子性子淡是淡得过分些,但是她总算对自己夫妻俩有心。难怪他爹一出门,她就在门口坐着,感情是盼着爹早些回来呢。 离氏心里一暖,放下手里的勺子,在围裙上胡乱揩揩手,走到门口,摸着离月光滑如缎的乌丝。“你最迟后头爹就会回来了。乖,进屋去吧。外头多冷,瞧你手冻得跟冰棍似的,娘给你捂捂……”说着,握着离月的手往怀里揣。“你要是不想去玩,就进屋帮娘摆碗筷去,咱开饭啊。” 离月被老娘捂手的举动给感动了,果然还是亲妈好啊,瞧我这亲妈多她多好。 随即又在心里感慨,也不知道骆城新娶的老婆会不会给骆宝贝捂手啊,他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啊……心里又是一阵郁闷,再次抱怨为啥自己没喝道孟婆汤。 后天一大早,老爹总算回来了。 离月看天发呆的戏码总算是告一段落。 第一卷 第六章 穆家的那孩子 依旧壮硕、憨厚朴实的离安回来了。他模范丈夫般的将买参的钱悉数交给耿萍。看到自己清秀可人的女儿嘿嘿傻乐。 “爹。”离月脆生生的喊道。虽然叫一个真实年龄和她心理年龄一样大的人叫爸爸,滋味不怎么好,但是他毕竟也是她老爸啊。 “来!月儿,给爹抱抱!看爹离开的这两个多月,有没有长大。……哟呵,长重了,也长高了呢。” “你们爷俩聊着。我煮饭去。”离氏一面将银子收好,一面乐着往厨房去。 等耿萍一离开,离安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塞给离月。放低声音道:“收好,别让你娘发现了。” 离月一看,顿时嘴角上扬,无声的笑着:“我知道,谢谢爹。”说着将纸包揣进怀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喂!月儿,快吃饭了,你跑出去做什么?”离氏耿萍拿着菜刀,从厨窗里看到往外跑的离月大叫道。 “我去告诉春丫头,我爹回来了。”离月一个箭步冲出院子头也不会的答道。 这孩子真是。他爹回来了,她也总算正常一些了。耿萍想着,总算是笑了起来,她大声冲着离月的背影嘱咐:“早点回来!要开饭了。” 离月并没有去隔壁王婶家找春丫头,而是借机溜到后院不远出的山壁前,她拨开积雪,露出一块青石板,扳开石板,是一个小洞,洞里堆着好几包油纸包。再从怀里摸出离安方才给的,一并放了进去。又原样将洞口封好。 刚要离开,陡然见,破风声耳后响起,回头间,一道白影扑面袭来。躲闪不及,顿时被飞来之物打了个正着。 她只觉得颜面生痛,浑身一个激灵,吓了一大跳! 睁眼时,一个小脑袋已经凑到面前,“哈哈,你在这里藏什么呢?被我逮到了吧。” 离月抹去脸上雪花,呲牙咧嘴嚷道:“可恶!你个浑球!”说着双手在地上捧起一捧雪向来人撒去。 那人不知怎的,却是轻飘飘的闪开了。得意的笑道:“好你个丫头,一定在里面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我撞见了,还想杀我灭口!你家住哪里?我告诉你娘去!” 被雪球袭击在前,吃惊在后,还被一个屁大点的孩子威胁要告妈妈,离月又气又急,涨得小脸通红了,嘴上却愤愤道:“哪里来的臭小子!你以为你谁呀?” 这个村子不大,所有人她都认识,可从来没见到过这么一个八九岁了男孩。 看他躲闪雪球的步法和身手,竟然有些门路,莫不是他练过功夫?“别以为你练过几天功夫就了不得了。有种你别躲啊!” 那男孩高声挑衅道:“来呀!来呀!你来抓我啊!”说这故意走到离月面前,等她来抓,本不想和这种小屁孩一般计较,可是他那副得意的嘴里却让离月怒火中烧,她暗咬牙,哼!小样,跟我斗! 她抓起雪一边向他撒去,一边观察他脚步移动方向,测算出他躲开雪球就应向右闪,于是在她扔出雪球后便抢先挪到右侧。 可是,离月太高估自己,而低估了他。 他的确是向右闪了,但是闪到一半擦着雪球绕道离月身后。 只觉得背上有个力道把自己向前推,没收住脚,向前载的时候,什么东西在她腿上一绊,惯性的力道刚好让离月噗通跌倒雪堆里,摔个狗啃泥。 趁着离月摔在雪堆里,男孩几个起落就到石壁前,扳开青石板,从里面一把拿出那些包裹的很好的油纸包,在离月面前扬了扬,“嘿嘿,见不得光的东西被我逮到了吧。我这就告诉你娘去。” “还来!还给我!”离月突然感觉有些头晕。倒不是担心被老娘发现会怎么样,而是刚才一番跑动下来,现在觉得心口好闷好紧。 到这儿,离月总算明白自己为啥从小到大要吃那么多苦药人参了。 这个身体有缺陷,而且估计是先天性的心脏病。 刚才被男孩的雪球一吓,再加上一跑,这会儿,心脏有些吃不消。 心口只觉得闷闷的,喘不上气,而且闷过后,心脏开始痛了。 男孩看到离月的脸色一霎变得苍白,嘴唇发紫,顿时也吓得小脸雪白。 他那里晓得离月有旧疾。 离月一直把自己这个孱弱的身体将养的不错,六年没怎么犯过病,可是没有料到,这下却突然犯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男孩顿时傻眼了,估计是离月心脏病突发的样子很可怕。吓到他了,只见他跑到她身边摇着我的手,傻傻的问。 算他还有良心,知道问怎么办。离月强撑着道:“我……有……有……”本来想说她有药的,而且药就在她兜里,只是,心口痛地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喂!你说完再晕啊!喂!丫头!”男孩看到离月眼白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心里大叫道,惨了惨了。可不敢回去说,非让叔叔给扒掉一层皮不可。 怎么就晕了呢,太不经吓了吧。正想着要不要就地毁尸灭迹时,身后传来一阵爆吼,“穆云迪!” 当离月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安然躺在自己的被窝里。 还好,还没死! 还是被窝暖和啊,翻个身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接着睡觉,可是怎么感觉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睁眼一看,惊得一个翻身坐起来。 离父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围着她打量猴一般从上看到下。 耿萍坐着床边正抹着眼泪。 看到她猛得坐起来,耿萍松一口气,忙按住我,“我的心肝,你快躺下吧。怎么样,好些没有?心口还痛不痛啊?” 在耿萍的帮助下离月只得又好好睡回去,忍着心口处的憋闷,勉强扯出一丝笑,“娘,我没事,好的很。”转过去看到铁青着一张脸的老爹,连忙赔笑道:“让爹担心了,是女儿的不是。” 离安紧绷的脸如释重负的松弛下来。“你这孩子,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这么说着,眼睛却是看这屋里多出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先生勿怪,这孩子自幼就有着毛病,怪不得别人。今天要不是遇见先生和令公子,这丫头的命就这么给丢这雪地里了。我还要谢谢先生呢。所以先生还是算了吧,这大冷天的,真的不怪……” 老爹的话说得很奇怪,离月都没听明白,只是看了看那陌生男子,男子身高根据目测也就1米7左右,比她那个1米8的老爹矮上半个脑袋。肌肤白净的多,一点山羊胡子。只着一袭黑衣的薄长衫子,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还微微泛着柔和光芒。应该很贵吧,保暖性也应该很好。不然大冷天,他穿这么少不冷吗? 陌生男子一直绷着着一张脸,看不出一点感情。片刻,方才冷冷的冲着外面说道:“孽子,还不与我进来!” 外面有个童声紧张的应道,掀开帘子进来,正是刚才那个小童。 不过此刻的他可没方才嚣张,小脸也绷得紧紧的,规规矩矩,小心谨慎的进来,离陌生男子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好。 “跪下!”陌生男子冷冷道。 噗通一声,小童便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他的肩微微有些颤抖,显然对这陌生男子是怕极了。 “都是孩子嘛,用不着这样。”离安伸手想去扶他起来。小童顺势刚要起来,微微抬头,眼睛向陌生男子脸上一瞄,肩膀一缩,身体向后扬了扬,错开离安的手。虽不说话,却是很明显的决绝。 “都是我家丫头不好,真的怨不得这孩子,况且他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宿了……” 老爹可真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那孩子刚刚差点害了你女儿我的小命。……咦?老爹说一宿?难道我睡了一晚了?离月想着,眼光便向穆云迪身上看去。 她看到小童身上的厚厚的雪花,被屋里暖和的温度一烤,纷纷化成水只往衣衫里钻,冷得不禁直哆嗦。 虽然还有些气恼他的顽皮,但他终归还是个孩子,那个孩子不顽皮呢。当过人家母亲的离月,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他起来。他在外面跪了一个晚上了,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折腾会感冒的。于是有心化解道:“娘,我好困,我想睡觉。”说完眼神往陌生男人脸上瞟。目光刚与男子对视,却被男子冷冷的眼神给挡回来。 那眼神冷得胜过屋外的雪。冷酷无情!霎时脑中出现了这四个字。形容他再是贴切不过。 那男子的目光看得离月非常不自在。好像整个人都被人给看透了一样。 赶忙收回目光,索性将脑袋埋着被子里,撒起娇,“我要睡觉,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我怎么睡啊。” “抱歉,打扰您了,我们这就出去。”音调还是冷冷的,可是用词却和恭敬。离月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么冷的一个人,会用这么恭敬的词语。对自己,一个小丫头? 这一病就修养了好几天。事后离月才晓得那天她被那叔侄两给抱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 离安和耿萍给她灌药时,那孩子就被他叔叔罚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两天。 这让离月不禁怀疑,那孩子和他叔叔真是亲的吗?也太恨得下心了吧,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至于么? 在离月养病这些天,这叔侄两人就在这里扎根落户了。还在离家旁边寻处空地,在一众富有爱心、极度热情的村民的帮助下搭了一间草房。 不久便成了邻居。 但是这么冷的叔叔,却有个活泼过头的侄子。 这可苦了离月了。 那穆云迪也不跟其他孩子一处玩,除了被那永远的黑衣叔叔喊去练武外,其他的时间,他都黏住离月。天天换着花样的跑她房里来,也不管离月是否高兴,就算是跟她拌拌嘴,他也乐得傻笑。 知道她心脏不好后,随身常备的应急药,他来更是从不离身。 离月彻底无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并且暗中将他鄙视一番。 第一卷 第七章 生存法则(一) 吃过早饭,离月拿着一柄小刀对着一堆野鸡翎羽比划着。 突然身后有个声音问道,“做什么呢?”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不是天天过来报到的穆云迪还有谁。 “穆云迪,你这样一直跟着我很烦呢!”离月放下手中的刀,瞪大圆圆的眼睛说道。“怎么你今天不跟你黑叔叔练武啦?” 且说他那黑衣黑面的叔叔,永远一副深不可测的,不轻易示人的模样,还是后来从自己老爹口中得知,那人叫做穆大。 依照前世积累的经验,这肯定是个假名字。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么,说不定是个身上背着命案的家伙,特来隐居的。 “别生气,别生气。你现在有没有心口痛,要不要吃药。”穆云迪说着,认真的在腰带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喏,我跟离婶拿的,她说是你常吃的。怕你再犯病,我提前都准备了。”他还真打算拧开瓶子。 “呃……”离月重重叹一口气,猛地趴在桌上,脸埋进臂弯中。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这孩子才多大一点啊,这么急着讨好女孩。说早熟也熟得太早了一点吧。 “叔叔今天去集市了,我难得早上休息。不然下午找你的话,你总是在睡觉,把我一个扔在外面给你守门。”穆云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油纸包,放到桌上。“还你的。我问过叔叔了,叔叔说这都是些诗词、野史、地理之类的书,没什么的。真不明白你,干啥那么神秘的藏起来。我还以为什么宝贝,还害得你出事,我也被叔叔罚跪了两天。” “哼!”你个小屁孩懂个屁啊。那是她好不容易哄我那老实巴交的老爹卖了人参买来的。还跟他说隔壁村常来一个走方郎中认得几个字,闲来无事可以给我讲讲故事。 要是让她老娘知道了,定会骂她不学无术了。女人嘛只需要学会女红,知道如何相夫教子就好了。习那无用的字了做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让他们知道离月能够无师自通的看书写字,那才是大事呢。 看来有些前世的记忆也是好的。 那些素纤小楷也是认得的。 “你想习字,可以跟我叔叔学啊。我叔叔房内有好多书呢。”看着穆云迪一脸崇拜的样儿,离月不好多泼他冷水,谁要跟你那黑衣黑面的叔叔学啊,咱又不是不会。 用成人的眼光来看待幼时的时光,会觉得多么逍遥、惬意。 衣食无忧,无愁无虑的。 可是再怎么无忧无虑,时间久了也很烦,很无聊的。 离月呆呆坐在门口,发了一会呆,又静静的将自己前世的老公和儿子回忆了一遍。 远远的看到前面的小黑点。那是穆云迪的身影。每天一大早,他都会被他叔叔拎起来在远处空地练武。 也真可怜的。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身体。 许是离月永远觉得他是个孩子,而忽略了,他们做邻居六年了,他下颌都冒出一些青青的细细的胡茬。 看来她老想着她前世的老公,而忽视了身边很多事情。 可是她真的很爱骆诚啊。像他那么完美,又那么爱她的人,今生的离月怕是找不到了。 身边的每一个男人,离月都会不直觉拿来跟骆诚比。一比之下,她就更想他了。 唉!孟婆汤啊!此刻的离月无比的期望这种传说中的忘情水。 穆云迪进来的时候,离月正蹲在鸭圈旁,用一根木棍戳着一只野鸭。鸭子很不满的嘎的一声叫了起来,愤愤的扭动身体转向另一边。她却不依不饶的又把鸭子戳到食槽边上,“吃啊!你快吃啊。” 离月正在实验能不能把野鸭给训练成填鸭。可又不敢用手强行去喂。就这么戳着,只要那只鸭子停止吃食,她就用木棍戳它。 看来离月果然有暴虐的倾向。 这只鸭子是离安上次去集市卖人参回来的路上在河塘里捉的。耿萍本想把它给剐了,但又觉得这小东西太瘦了些,离月好不容易跟老妈要来说自己喂的,一来消磨时间,二来要是能把他灌得肥肥的,爹拿上集市去卖,也能多卖些钱回来。 穆云迪有些好笑,这丫头小的时候还安安静静,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怎的,这大了几年却又爱上小孩的游戏了。“还跟这鸭子耗着呢?这都第三天了。” 鸭子抗议的嘎嘎直叫。 离月也不抬头,依旧用木棍跟鸭子奋斗。“把它喂肥了,让爹送集市买去。” “你很缺钱吗?真是个财迷。” 离月直起身来,丢掉手中木棍,冲穆云迪翻了大大一个白眼,“你知道什么啊。近来山下好多人都上山来挖参,我爹能挖到的人参也越来越少了。我再不帮衬帮衬这个家,我可真是没心没肺了。咦?我倒是一直奇怪,你说你家那个黑脸公既不种地也不挖参的,你们的钱打哪儿来啊?” 这也怪不地离月空有前世的记忆和智慧,现今的她才十二岁,若是太过显露,岂不惹人怀疑。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显山露水的,惹得众人把自己当怪物看。这才苦思寻些适合这年龄的法子贴补家用。倒还真难为她。 “不知道,自个问我叔去。”穆云迪耸耸肩,在院里找个墩子坐下。 “穆云迪,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叫你别再穿那种很你叔叔脸色一样的衣服,否则就别进我院子了。”离月翘起食指戳了戳穆云迪身上的黑衣。她不是讨厌黑色,而是不喜欢穆云迪穿黑色,她总觉得穿着黑色的叔侄二人像是制服,更像枷锁。 而且她对穆大的感觉有些古怪。所以她从不去穆家,虽然两家只有一墙之隔。看到穆大也是远远的绕走。许是穆大也看她不顺眼吧,这六年来极少出现在她面前。 穆云迪因为衣服的事被离月数落过多回了,以前他会叽叽喳喳的跟离月扯半天,可是最近离月数落,他也不怎么接话了,只是憨憨笑笑。 “怎么,我感觉你好像转性了。”离月偏着头,眯着眼睛看他。细风吹过,几缕发丝被吹起,拂到穆云迪脸上,心上有些痒痒的。 穆云迪伸手将离月脸上的拂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很认真的说道:“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只是以后别在说我的衣服好么?……我的命是叔叔捡回来的,有些事我也没办法。” 离月走到院中中,抬头看着天,云很低,低得好似站在山顶上就能触手可及。 又要下雪了。 只是她自己在山上生活了十二年,却从未下去过。 还不知道离自己最近的古曜国都崞京是个什么模样呢。会不会和北京一样呢? 离月胡乱想着,并没有在意穆云迪说了什么。 或许她从未在意过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吧。记忆中的他永远都是憨憨的、腼腆傻笑的孩子。 离月老是觉得自己心理年龄很大,对他孩子的性情不当一回事。又或者早已习惯了他对自己的顺从…… 从未去深究过他为何总会守着自己身边,静静的、沉默的陪着,看着她活力充足或是百无聊赖的研究这样折腾那样。 但是人会长大,有些东西也会改变。 曾几何时那个喜欢黏住离月问东问西,嬉笑打闹的穆云迪学会了黑衣叔叔的黑衣冷面。 不过才十五岁的他何时变得这样成熟。 离月不知道!她也没有察觉他话语里的无奈和苍凉,更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 离月静静眺望着天边,思绪飞舞。 穆云迪就这么静静看着离月望天的背影。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挺得直直。显得那么骄傲,那么瞩目。 雪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飘下。 恍惚中,穆云迪产生了一个错觉,她本该随风飘去,只因她好似不属于这里…… 傍晚离安老爹算是回来了。 可是离月却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她叫他,“爹!” 离安顺手在她脑袋上轻柔几下,敷衍的说道:“乖,自己玩去。” 离安老爹是个老实人,他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透过帘子缝,看到他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匣子。离月知道那是爹专门用来装人参的。 以往离安都会把人参卖完,今次却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 他把匣子放到炕上矮桌,重重叹了一口气。四十出头的离安仿佛一下老了许多。 离月不知道他有什么心思。爹妈有什么事都不会对她说,只是一味的对我好,好的近乎极端。 从小到大他们没骂过她,更没动过她一个指头。特别是老爹对她的要求全都是有求必应。 外堂一阵冷风吹来,离月禁不住一个哆嗦。回头看去,耿萍领着十来个叔叔伯伯们进来,她都认得的,他们都是村里的人。 看到离月,耿萍说道:“月丫头,回你屋去玩,叔叔伯伯和你爹商量事情。” 离月点点头礼貌地打过招呼,乖巧的玩去。 可等他们全进去了,离月却悄声溜了回来,站在厚帘子旁,静静偷听。不是她有这特殊嗜好,只是看到离安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真的很想帮忙。 “离大哥,你说怎么办?”听声音,是隔壁的王家大叔。他老婆还在离月幼时给她喝过人奶呢。 “唉!”离安叹了一口气。 “是啊!总得想个法子不是。他们这样分明是不想让我们活下去。” “唉!”离安再次叹了一口气。 “老离,别叹气了。这边卖一次参要收一次税。那边却拼命打压价钱。……这不是存心让咱们活不下去吗?!” 总算有人说到正点上了。 听了半天,除去离安叹了七八回气,离月总算听明白了。 官府出了告示,将人参列为贵重流通物,不允许平民私下买卖了。要卖都只能卖给官府,要买都只能从官府里买。 而官府出的价格却是极低,这且不说,而且还要缴税,每卖一次,就得缴一次税钱。这样从官府那里卖出来的钱又要交一半回去。 这赤云山上住得的都是世代挖参来卖的参农。这么个整法,就断了参农的生计,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山头都得饿死好多人。 看来孔子说得不错——苛政猛于虎也! 听着里面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也没个主意。离月在外面站了半天,腿都酸了,他们还是……唉!唉的叹气。 唉! “要不,跟他们拼了!这个整法,全村人都得饿死!还不如……” 这就要说到拼命了。离月无力的番了白眼。 “对!拼了!饿死也是死,倒不如来个痛快!也抓他娘的几个当垫背!……” “离哥,你说一句,兄弟们跟你干!” 离月巨汗无比,居然有人附和赞成,这谁出的馊主意啊?从古至今,无论什么时候,民跟官斗,最后吃亏的都是谁啊? 再者,就你们几个人?想要推翻政权?还是想落草为寇啊? 离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想了想,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第一卷 第八章 生存法则(二) 实在听不下去了,离月掀了厚帘子,走了进去。 房里气氛充满气愤,那些年轻气盛的指手画脚,怒气冲冲。上点年纪的闷不吭声的坐一旁吧哒吧哒抽着旱烟袋。 当离月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离安老爹给他们挑得热血沸腾的,粗着脖子,涨红了脸。 离月估摸着再挑动一下,离安老爹真有占山为王的心思,可他也没那本事啊! 乍一见离月突然进来,众人都吃了一惊。 离安老爹灌了几口烧酒入喉,粗着嗓子对离月吼道:“丫头!这么没规矩。没见大人谈正经事吗?还不给我滚出去!”吼完了,才惊然察觉到自己语气重了些,立刻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和着语气道:“乖,丫头出去玩吧。去找云迪玩去。” 离月注意到老爹用了一个‘滚’字。她有些不爽,算是这些年被他们给宠坏了吧,所以下一刻,她也没给他们多好的脸色。 离月清了清嗓子道“我说叔叔伯伯们啊。要拼命的就自个悄悄去衙门内把那些个当官的脑袋给砍下来,再留个大侠的响名头。在这里说破天又有什么用处!” 一语罢,所有人都被她的话给震住了,离月也不停顿,得赶在被人撵出去前把她要说的话说完,给这一屋子的怒火降降温。 只见她跟着说道:“你们世代靠挖参为业。你们有什么本事去跟衙门的人拼命啊?就算你们拼了命,接下去呢?也不摸摸自个的脑袋好好想想,你们是敢杀人放火呢还是敢去拦路抢劫啊?真打算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啦?” 今天的离月不过十二岁,十二岁小小女孩稚嫩的童音说着这些老气横秋的话语,再加上那样明刺暗讽的语调,连她自己听上去都觉得很怪异。 可是,一屋子的人听了她的话,突然都静了下来。 虽然有火盆,但是明显感到温度降了好几度。 安静的房里,可以听到火盆里的火苗嗤嗤乱窜的声音,也可以听到众人杂乱无章的呼吸声。 他们看向离月的眼神都不像是在看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了。 刚才那个不说话,只管吧哒吧哒抽自己旱烟袋的老头,这是住在村口的老张。他把烟枪在自己鞋上敲了敲,抖落一地烟灰,眯着小小的倒三角眼问道:“丫头,依你说该咋办?” 咋办?她哪儿知道咋办啊。 她只想着阻止这群人采取无用的自杀行为就好了。压根就没想过这问题。 老张打破沉寂。于是屋里数十双眼睛好奇宝宝般的齐齐盯着离月的脸。 离月心理年龄再老,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这种盯法啊。一时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她轻咳一声,寻个墩子挨着她离安老爹慢慢坐下。 她可不是存心故意调他们胃口,她只是故作镇静而已。在短短几十秒内,大脑立刻在飞速的运转。 她总不能双手一摊说没办法吧,那她前面说的话不就白说了么?倒平白无故的让人笑话。 本想喝口水,抬眼看到桌上碗里,算了,那是酒。 “嗯,嗯。爹,你说官府通告上所针对的是不是就我们这赤云山呢?”离月想了想仰头问道。 “嗯。”离安吃不准她什么意思,或者他更惊讶自己女儿今晚的反常的表现。 王叔叔是个急性子把话接了过去:“是不是针对就不好说了,反正这几年人参价贵,那些狗日的眼红到是肯定。” 离月没有理会他的粗口,接着问:“那这赤云山上下的参农有多少户呢?” “山下有些零散挖的不算,他们没咱们有经验,也起不了大货。总共也就两三百来号人吧。咱这个村和隔壁村的。” 不问离月也知道,这赤云山虽大,可是人却少。在山上住的就她们这和后山的一个村子,人也不多。 她这么问也只是给自己多争取些思考时间。 “月丫头,你问这做什么?”离安老爹总算问了一句完整的。 “既然官府不让我们卖了,我们就不卖了呗,而且跟所有人商量好。都不卖了。” “不卖人参?那我们以什么为生?” “卖萝卜呗!” 啊? 离月不出意外的看到所有人眼睛都瞪瞪得大大的。 “对!就是卖萝卜!”离月斩钉截铁的说道。 离月让老爹他们去隔壁村,打听他们有多少人参存货。顺便让他们想卖货脱手的人先缓缓。然后故作神秘的说山人自有妙计。 许是那些老实巴交的深山汉子们被离月刚才的气势给唬住了,还好没细问究竟。其实此刻她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只是了解了解行情再说。 又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相像我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有什么能力。只不过她说的不拼命,他们认同了。离月又提醒的先跟隔壁村的同行了解情况,灌输的人多力量大的逻辑,他们想想也觉得有理。至于其他的,她说不说都不要紧了,他们还可以再开个碰头会,重新商议商议。 反正只要他们不再起什么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心思就好。 而耿萍老妈和一些老女人们撞在一起,什么都不会就是学会了她老爹那个唉声叹气功。 然后,在耿萍老妈的鼓动下,所有女人都熬更打夜的在油灯下一针一针密密缝。 她们希望做些女红能够贴补贴补家用,能为自己男人分担些忧愁。 那劲头不禁让离月回忆起了前世当年,骆诚刚做生意艰苦奋斗那阵,她整整两年没有买过一件新衣,一件化妆品。所有的工资都交给他。最困难的时候她还把自己结婚钻戒给卖掉了。…… 看吧看吧,又想起骆诚了。 再次将没及时给离月喝孟婆汤的阎罗小鬼咒骂一顿。 人参在这个世代市价还是很贵,特别是近几年,真正买的起,用来疗伤养病的人不多。多是达官显贵们延年养生或是送礼用。 幸好像她这样拿需要靠人参养心的人投生在参农家,否则离月早早就去阎王那里报道,喝下她梦寐以求的孟婆汤了。 而能够造出那样告示的官府,多半也是像老王叔说的那样,眼红!所以找个办法把这生意给揽过来。要真要那样,倒还好办。最怕是遇见个清官。对付贪官比对付清官容易的多,所以所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 离月说不出具体的策划,但是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在脑中成型。 “鸡蛋有缝,苍蝇才会叮。……啐!”离月小吐一口水,她怎么把自己形容成苍蝇了。 “呃……那个不算。所以云迪,你得帮我,知道吗?”离月难得一本正经的对着哈欠连天的穆云迪说道。 穆云迪伸个大大的懒腰,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些,“你大半夜不睡觉,破天荒的跑到我房里来就是说这个?” 半夜,穆云迪一脸凝重的从黑面叔叔房中出来。满脑子不断重复着叔叔冷冷的话语,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任务!身份!任务!…… 沉着脸回到自己房里,退了衣衫刚要躺下。窗户有一阵轻微的动静。 “谁!”穆云迪翻身而起,沉声喝道,手已经按住剑鞘。 “是我。”一个女声,尽管声音压的很低,穆云迪还是听了出来。赶紧将剑藏进被子。将窗户打开,一道小小的身影就跳了进来。 穆云迪啼笑皆非,“你这是做什么啊?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家来跳窗?” “嘘……小声点,别吵醒你叔叔。”离月做个噤声的动作。煞有其事的往外看了看,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带我下山去。” “什么?”穆云迪瞪大了眼睛。 离月踮起脚,一把捂住他的嘴,抱怨道:“小声点好不好。被你叔叔听见就去不了了。” 穆云迪的嘴被一双小手捂住,却有一股幽香扑鼻。脸不由得一红,幸好这是夜间,否则…… “你下山做什么?”这丫头莫不是又想到什么鬼注意去实验?眼角无力的抽动几下。他仿佛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做什么,就只是看看。”离月底气不足的说道,下山去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帮老爸他们了。可恨这风大雪大的,可恨自己还是个十二岁的小身体。可恨老爸老妈的溺爱,她还从来没下过山,好好看看这个不同的世界…… 总的来说出发点是好的,至于为什么要找穆云迪是因为,一来,他常常提他叔叔下山买东西,认得路,有人带路那离月也不至于迷路;二来,还是希望有人做个伴,最后是有些身手有信得过的人,当当保镖、挑夫什么的。毕竟今生的离月是个病怏怏的身体,况且尚还年幼;三呢,这个穆云迪年纪小小,身量十足。不过大离月三岁而已,却快高过他叔叔,再长长还得了。整天一身黑衣,不笑的时候那冷冷的目光足以媲美他黑衣怪叔叔。真是什么师傅带什么徒弟;最后,就是他叔叔整天穿的那身黑衣,嘿嘿,看上去好想很名贵的样子…… 思来想去,找穆云迪非常符合标准。 只是离月不知怎么的有些害怕那个黑衣怪叔叔。所以这才半夜三更跑到穆云迪窗下。 末了,还加一句,“动作轻点,别让你叔叔知道。” 穆云迪暗道,就你这动静,我叔叔只怕早就听到了,之所以不来打扰我们,估计是同意吧。 “你在想什么呢,快点啊,现在启程,明天中午就能赶到市集呢,我晚上还要赶回来的呢。……你磨蹭什么呢?你是不是怕你叔叔知道了打你?”离月眉目一挑一挑的,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 第一卷 第九章 青衣小童 穆云迪看着做鬼鬼祟祟状的离月,心底有些好笑,他想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上一把,可是伸到半空,却又陡然停住,脑海里浮现出叔叔的声音,记住,云迪,无论如何也别忘记你的身份! 离月见他有些出神,伸手在穆云迪眼前晃了晃。 穆云迪看她一眼道:“说什么呢。走吧,反正叔叔吩咐过我过后天下山取东西,提早罢了。倒是你,离叔离婶知道吗?” “嘿嘿,这个你放心吧。老爹去了隔壁村还没回来,老妈正焦头烂额的想怎样贴补家用呢。他们都忙,没空理我。” “还有,你的药呢?带上没有?” 离月一副被打败的表情,从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在穆云迪眼前晃晃,“带了带了。你还真啰嗦呢,都快赶上我妈了。你今年贵庚啊?” 穆云迪才不管她明讽暗刺,把小瓶抢过来,拧开盖子,确认里面有足够的药后才还给她。“有备无患嘛。要知你当年可是把我给吓得够呛。” “行了行了,衣服呢,我拿吧。”离月一番抢白结束了他的忆当年,想夺过包袱。 穆云迪摇摇头,还是将包袱背在自己身上,挽着离月施展轻功,轻轻跃过墙头,向着下山的路疾驰而去。 两人前脚刚离开,黑衣怪叔叔的房门便打开了,穆大依旧一身黑衣步出房门,对着离月他们离开的方向淡淡一笑,身影一晃,已然不见了踪影。 路上,离月整理了下思绪,将想法告诉给了穆云迪。从他惊讶的眼神里,离月看到他的不可置信。顿时有些悻悻,“怎么?你觉得不好?” “没什么,只是……”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嗯,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专卖店?你觉得官府那些人会同意吗?”穆云迪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连忙表明决心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都听你的。” 正说着,穆云迪突然脚步顿了顿,他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不过一瞬间,他就明白,身后那人是自己的叔叔。而他叔叔是特意让他发现自己的。 “怎么了?”离月问道。 “哦,没什么。走吧。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离月揉揉酸麻的腿,“还有多远啊?” “不远了,过了这个山头,下面有座木桥,过了木桥大约再走两个时辰左右就到了。”他说完眼光瞄了瞄离月,补充道:“以你这个速度,估计要四个时辰……” 没等他说完,离月眼都快绿了。 山上,下山,过桥,还要走两个时辰?不!是四个时辰?八个小时? 她终于明白老爸老妈没让她下山的原因了。就是他们让她下山,她也走不出去的。此刻的她万分想念前世的代步工具,别说汽车了,就是给她一架自行车也是好的。 看到她救助的眼神和无辜的表情。穆云迪二话没说委身在我前面,“上来吧,我背你。” 离月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无耻的爬上了穆云迪的背。直到 此刻,她才发觉穆云迪背是那么宽阔。已经不是自己眼中的孩子了…… 巳时,太阳暖暖的照着大地。 春天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经过大半夜和一上午的爬山涉水,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二年的离月终于来到了这个古曜国的国都——崞京,旁边的县城。 这个县城的集市便是离安老爹们卖参的集市。 跟离月来之前想象的差不多,宏伟厚重的城墙,熙熙攘攘的人群。 依照她的吩咐,进城前,穆云迪与她已经换好了衣衫。 看来小穆同学行事确是让离月放心。她不过简单一提,他便将事情做得相当妥当。 离月说要穆云迪偷出他叔叔的衣服,因为他叔叔的衣服看上去都很贵,穿起来像是有钱人。反正她也不只得这个时代有钱人怎么穿,她看过最有钱的人就数那个不耕田不种地不挖参却不愁吃喝的黑衣怪叔叔了。 这不,穆云迪这小子不但偷了衣服靴子,镶玉扣的腰带,连流苏玉坠子等饰物一件都没落下。 “你把这里拿出来,你叔叔不会发现?”离月眼勾勾的盯着这些玉扣玉佩,眼皮之跳。我不懂玉,但是这些玉,晶莹通透,色泽翠绿。再笨也看的出很贵重很值钱。他可以随意偷出来不怕被他黑衣怪叔叔发现? “这些我叔叔不常用的。他还有一口箱子,里面的东西比这些好多了。”穆云迪换着衣服无意的说着。没发现离月阴险的眼神。 要是能随手捞上一块都可以换大钱啊! 离月再次对这叔侄俩的身份怀疑。应该不是隐姓埋名的江洋大盗吧。但是看着也不怎么像那些满脸络腮胡横刀立马的山贼啊! 嘿嘿!这些东西很多,又不常用…… 离月斜眯着眼睛,咬着下嘴唇,贪婪的目光锁定这些玉器。 真是天助我也!黑大叔,少不得你的东西,本姑娘我要借用借用了,反正你也不常用…… 穆云迪换好衣衫,又用同色的发带束好头发。转过身来看离月。 “哇!”离月失声赞叹“你还蛮有当帅哥的潜质嘛。” 斜眉入鬓,鼻似刀削,薄薄的嘴唇,冷冷的眼神酝酿杀气…… 只是,呃,怎么越看越像黑衣怪叔叔啊?离月腹诽。这样一看,还真不想个善茬呢。 离月正兀自yy呢,穆云迪却突然咧嘴憨憨一笑,“怎样?还行么?” 所有的冷酷,冷峻啊统统不见,依旧是那个对憨厚的穆云迪。不过离月也不担心,他这小子,除了在她面前,她还真没见到对别人露出过笑脸。 离月心道,黑大叔啊黑大叔,你快感谢我挽救你侄子落入孤僻症的行列吧!那些东西就权当作拯救经费吧! 让这有钱公子哥去把风,离月快速脱掉自己厚厚的棉裙,换上穆云迪再小些时候的衣服,束好腰带,扎好头发,戴上皮帽。没来得及发育长大的身材,穿上穆云迪穿不下的衣服。就着河塘水倒影一照,嘿嘿,当真像个青衣小童呢。 离月装模作样走到他面前,躬身作揖道:“公子启程吧。” 县城不算太大,但是却相当热闹,因为穿过这个县城便是国都崞京了。 来往的车马行人都不少。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在穆云迪同学的指引下,城门边的告示栏,离月看到了传说中的禁止私下买卖人参的告示。他们将买卖人参列入了禁买私盐的行列。 离月抑制住想去逛街购物的冲动,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告示研究个一清二楚。她发现了疑点。告示上说,近来人参买卖频繁,有不法商贩私抬市价。造成了人参市场的混乱。县政府决定从即日起将人参纳入官办行列,严禁私下交易。同时也为了调整价格,每次的人参交易都要缴税。税收标准就是人参交易价格的五成计。等人参市场有所规范后再行准入民间交易。 哇!黑啊!真TMD的黑! 离月先把发告示的人咒骂一遍。回身一想,他最后一句说规范后再准许民间交易。换句话说,这个告示就是地方政府的私自行为啊。有着前世公文经验,离月很快明白了,这告示就是地方个别人员的敛财手段呢。 她抛开刚才的咒骂,又把那人真心实意夸赞一番。果然,她不是一般的善变。 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想到什么之后,离月仿佛更有了一层把握。 只是这最后一步,得看某人的了。 离月斜瞟了穆云迪一眼,后者正一副冷酷富家公子的模样四处观望风景。 进了城,行了一段路,他对她说,“我们先吃点东西。”却不知道这时候,离月正打着自己身上的玉器的主意。 随口接到好。 “你想吃什么?” 离月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烤馍馍。 “好,这里等我。我去买。” 华服公子为青衣小童买吃食。这一幕确是有些滑稽。 离月的心思可不在这里,她正盘算着是把他的玉器卖掉好还是当掉好的时候,一辆飞奔的华丽马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鬼使神差的她猛然回头,本想高声咒骂,人多的地方有这么开车的吗? 可是那一回头,惊得离月三魂出窍,心跳窒息得快死。 马车有多华丽离月没看见,只是当车窗帘子被风卷起时,她猛的抬眼间却见到了马车内端坐的一个人。 那熟悉的眉目,熟悉的脸庞。 那个人纵使化为灰烬,她也决计不会认错。 是他! 竟然是他! 不是他! 不可能是他! 马车刚一与离月擦身,她便拔腿狂奔追着马车而去。一路高叫着那个她心心念念几十年的名字。“骆诚!骆诚!” 离月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爆发力,就这么如离弦之箭般追了过去。 停下啊,快停下啊!骆诚是不是你啊,一定是你,我不会认错的。你是我爱了十几年,回忆了十几年的人。我怎么可能认错! 那一刹那,离月完全忽视了一切。她以为自己还是吴芯,这里还是那个她前世所熟悉的世界…… 第一卷 第十章 惊魂的一遇 离月紧跟着马车,奋力向前扑去,小小的手指紧紧抠住马车后座的木框。 连拽带拖的被马车拖出了一百米。 “吁!” 正当她感觉到自己几乎快要挂掉的时候,总算听到有人勒住马缰的声音,马嘶喊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离月喘着大气,连滚带爬扑到马车前,勒住马缰绳,勒的那么紧,连指甲嵌在肉里都浑然不觉。就这么紧紧抓住,深怕她的一松手,他就会不见。 “骆诚!骆诚!是我啊!……”离月激动得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大胆!城王名讳岂是你小小贱民直呼的。”有个严厉的声音在离月头顶上炸开来。 她微一抬眼,连人影都未看清,“呼”的一声,只觉得一个黑黑细细的长影极速向她扫来。 下意识的她闭紧了眼,一股熟悉的皂角香扑面,她虚开眼,穆云迪何时在她身边的? 穆云迪就站在离月身后紧紧贴着她的背,胳膊却高高举在她面前,这个姿势紧紧将她包围在自己的怀中。 离月眼光一扫,方看清了,穆云迪他的手中正拽着一条马鞭。而那条马鞭其实是要打向自己的! “有没有受伤?”他问。 离月这才被惊醒,顿时冷汗淋淋,背心全湿透了。他的话把离月从混沌中拎了出来。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暗道:我都转世投胎了,骆诚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马车内分明坐着…… 离月泪眼朦胧回头看看一脸焦急的穆云迪,又不甘的看着马车那厚厚的帘子。 浑身像散架一般,她松开了马缰,穆云迪也放了马鞭。 他搂住摇摇欲坠的离月。 那个严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大胆狂徒,竟敢阻拦城王……”说着马鞭半空中挥舞中,急急又要落下。 “烈禾!”温和的声音骤然在车帘子后响起。 “是!”烈禾回答前,眼看着要抽到身上的马鞭‘嗖’的一声就收回到了手里。 离月这才看清,这个叫烈禾的家伙,国字脸,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大身材。原谅她吧,透过重重的阳光她就只看到了一个大大的人。 帘子被撩开了一点,车里面确是端坐着一个人。可那不是骆诚又是谁? 离月又再次激动了,一个骆字尚未出口。 那个和骆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话了。声音温和的如拂过旭日的春风。 “烈禾,别再闹市里穿行了,绕路吧。” “可是,……”烈禾想要说什么却又没再说出口,只是狠狠瞪离月一眼。 离月可不在意他是瞪自己,还是向想吃了自己。她只是睁大了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骆诚’看。他好像瘦了,脸色苍白,唇泛着浅浅的紫色。 “骆诚,你什么病了么,我这里有药。” 所谓关心则乱。离月瓶里的参丸可是按照那个游方老头的配方配制的,对她不犯则以一犯要命的心脏病效果奇好。以耿萍老妈的话说,那是救命仙丹。 此刻陡然一见到骆诚,离月便反应过头了,速度迅猛的掏出自己的参丸瓷瓶递上去。 可恨我她那该死的小身体,小胳膊!爬不上高大的马车,手也不够长度伸进去。要是她能摸摸骆诚他就好了,也可以看看他哪里不舒服。 对离月突然递药的举动,在场三个人都很惊讶,但表现出来却是截然不同。 烈禾全身戒备,眼神嫌恶,万分警惕的死瞪着她,或者他要不是看离月年纪尚小,早就大马金刀的把她拖到一边大卸八块了。 而离月身后的穆云迪则疑惑的看她一眼,“离”字还没说出口,被离月回眸一剜,便默不作声,只是有些紧张的盯着烈禾手中的马鞭。 然离月最为关心的骆诚,他微微一怔,一瞬不瞬的盯着离月的眼睛看了十几秒,和他对视,离月在那双淡褐色的眼眸里只看到两个字“猜忌”。 一丝凉薄弥漫在心上。 可不过瞬间,他旋即笑了,温婉柔和的说道:“谢谢。”话语温和,但离月却感觉不到一点感情。“不过,你认错人了。”他说着,仍旧伸出一只手来将离月手中的药瓶拿走了。 离月只看到他那手指节修长,肌肤白皙,指甲修建得很干净,一如过往。刹那间她恍惚了,泪眼朦胧。 腕上传来一点温热,离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没来得及看清,耳畔便传来‘骆诚’的声音。 “下次别这么拦马车了,很危险。走吧,烈禾。” “是!”烈禾得到许可迫不及待的甩着马鞭绝尘而去。 明明是她的骆诚,却不认识她了。或许他只是一个长得像骆诚的人罢…… 离月浑身散架似的,无力向后栽过去,却被人紧紧搂住。 回眸中,她看到一双清亮无比,溢满关切黑眸。离月任自己倒在穆云迪怀里,任泪水决堤而泄。 喧闹的大街上,一个青衣小童搂着锦衣公子稀里哗啦的哭着。过往的行人眼神复杂的不时往这边瞟。 穆云迪一句话都没有问,这让离月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他找了一个客栈,要了一间空房。离月还兀自沉侵在伤感和强烈的思念中,一语不发的枯坐凳上,任穆云迪替离月洗去脸上的残泪和灰尘。 “咦!”他的轻呼声总算让离月回神。顺着他的目光,离月的注意力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瘦小的手腕此刻多了一件物事。一串血红色的琉璃珠串,华丽而偏大的珠串套在离月的手腕上显得很突兀。 尚未惊讶,离月已然记起,这是刚才‘骆诚’在她突然送药后给自己戴上的。 那时,她只是感到一阵温热。原来温热的是他的体温。离月的脸不可抑制的微微一红。 当离月再抬头时,房间已经没人了。 “云迪?”她轻声叫道,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涌动。暂且抛开心底莫名其妙的感觉和胡思乱想,离月拉开门向外看。 走廊那头,一个熟悉的黑影仓促的跑来,是穆云迪。 “我给你买了一件新衣,换上吧。”他将手中的包袱塞到离月怀里,不由分说的将她推进门,“我就在门外。”穆云迪的心永远的这么细腻,他小心细致的呵护着离月脆弱的灵魂。 一套月白色的素色裙袄,肩处各有一朵淡粉色的绢花,垂落丝带长至腰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套极好的裙裳,做工精细,又不失灵动。离月褪下被马车拖得支离破碎的旧衣,换上新裙,惊奇发现合身之极。 不由惊叹穆云迪的观察入微。 这是离月在这个世界所穿第一条裙子。 赤云山上终年白雪,离月平日所穿的都是耿萍老娘缝的厚皮袄,根本就没有机会穿裙子。 久违的爱美之情涌到心头,离月不由牵着裙角在穆云迪面前转了几圈,狠狠的臭美一把,方才的不悦也淡了去。 离月兀自欣赏着,却没有注意到穆云迪眼中那无法掩藏的惊艳! “云迪。”离月轻轻叫着穆云迪的名字。 “嗯。”他只是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憨憨的笑着问有什么事。 “你说着珠串的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离月突然的问道。因为他的眼光就没离开过自己手腕上的琉璃珠串。 血红的珠子在阳光下闪闪的透着猩红的光芒,夺目之极。 穆云迪并没有离开回答她,反而是抬起了离月的手腕,一颗一颗的转动上面的珠子,总是在缨络结绳处有两颗最大的珠子上分别刻着一个字,这么微小的地方,他却注意到了。 “城。七。”离月默默的读了出来。 不由抬头疑惑的看着穆云迪,一个城字,一个七字,可是这又有什么联系呢? 他迎上离月茫然的目光解释道:“刚才马车内坐人可能便是洛城王。” “骆诚?王?”离月有些曲解。 面对她的不解,穆云迪细心的解释道:“当今圣上子嗣不多。本有九子一女。可惜多数夭折,现今的子嗣仅有皇后曲婳所生二皇子杨天佑,被封为豫章王。珍贵妃的所生的四皇子杨天宿,被封为显德王,以及珞贵妃所出的七皇子洛城王杨天城。这串珠子晶莹剔透,价值连城,上又刻有‘七’、‘城’二字,故可以推断那人极有可能便是洛城王杨天城。” 离月听着穆云迪的话,整个人陷入了混乱中。 明明是她所深爱的骆城,怎么就成了七王杨天城了呢?就算人有相像吧,可是那也太像了点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离月将那串带着七王杨天城气息的琉璃串珠紧紧捏在手中。 可是,她却是忽略了最大的一个疑点,穆云迪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不过,这不是现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离安老爹他们那群有着落草为寇心思的参农们! 稍事休息后,在穆云迪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奉安县府衙后的守府别院! 门口那两只石狮子瞪着圆圆,张着大口,很是威武。 第一次要见到古代的当官的人了,离月不免心跳有些加速。 想是一会事,做又是另一会事。 离月自顾自的想着,完全忽略了某人怎么会这么熟悉道路。虽然他常常陪他叔叔下山,但他叔叔总不会常常带他来县太爷住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