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文艺女流氓 【1】 窗明几净的高级餐厅里,钢琴声悠扬婉转,空气舒适而宁静,而靠着落地窗的那一角,气氛却似乎并没有这么融洽。 对坐着的男女僵持着,四目相对,也许是太久不见了,彼此的眼神间均透露着细细的审视,似乎都在寻找对方多年来的变化。 男人西装革履,精英打扮,俊朗中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冷漠,气质非凡。而女人一身职业装端坐在真皮沙发上,身材玲珑妖娆,黑色的西服料短裙下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极其不矜持的翘着二郎腿,海藻般的长发高高束起,傲气的抬着尖下巴,像个女王。 她叫沈西珂,A市但凡有钱点的公子,没有不知道她的。 沈西珂把餐桌上的杯子端起来,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杯子里的冰块又放回去,“叮当!”冰块与高脚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终于,她狡黠的目光射向对面沉坐着的男人,红唇轻启。 “你,确定要和我结婚?” 男人冷笑,凉薄的唇勾起一抹不屑,俊美的五官已无年少时的青涩,深刻如雕塑,垂眉间,那股岁月磨练出来的深不可测已隐约可见,他浅浅的笑,话语却尖锐无比。 “这算不上什么值得犹豫的事。” 言下之意,嫁与不嫁,犹如儿戏。 沈西珂眼风一扫,怒火中烧,妖娆的脸蛋却依旧碧波无痕。 宁丛风,五年不见,你本事了啊? 没关系,意料之中,谁让她沈西珂天生贱格,五行缺德,他带着怨念回来找她也是恩泽一场,这场持久战,她势在必得。 “OK,”她起身拎了包,搭在肩膀上,踩着七厘米的高跟慢慢往外走,三步以后她优雅转身,抛出一个蛊惑人心的微笑,“明天上午九点,登记处见。” 这个第一眼就能让人定义为狐狸精的女人是沈西珂,A市赫赫有名的沈家老五。 她还未成年的时候就是个女流氓,成年了就升级为狐狸精,张扬的不可一世,败家败到令人发指。或许你会说,现在就兴这个,女流氓是潮流,只要她有一颗善良的心。 你错了,她不仅有着严重的作风问题,心地也不咋善良,就冲她把好端端的一个纯良少年弄成变态兮兮的阴沉男人,她就和金子般的心沾不上边儿。 关于的她的故事,还要从头说起。 【2】 经营房地产生意的沈家在A市的财富榜上也能排上个名来,沈老爷子沈贝康膝下有四男一女,其中三个男孩都幼年夭折,只剩老四沈井原和老五沈西珂,沈西珂出生时沈家找人算了八字,算命先生说这女孩克父克母克兄妹,唯独只旺夫,偏偏还真算灵验,老大老二老三相继过世,只剩下老四沈井原长到了现在,也算是极品妖孽的男人。沈老爷子迷信的紧,便把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的死全部归结到沈西珂头上,但毕竟是亲生骨肉,不能弃女,只得硬留在身边,所以自沈西珂懂事以来,她在沈家就不受待见。 文艺的概括就是,自小在灰暗中成长的沈西珂走上了问题少女的不归路。 几乎从幼儿园开始她就是校头,俗称首姐儿。 不得不承认她的外形绝对美艳,气质也是浑然天成,外带作风义气豪爽,勾一勾手,便能换来一群小太妹的生死相随。 直到十七岁的某一天,她遇见了宁丛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物降一物。 宁丛风当时和她念同一所高中,省艺。这里招收的全部都是艺术特长生,宁丛风是钢琴特长推荐来的,沈西珂是走后门特硬推荐来的。 看过《喜剧之王》里张柏芝的大浓妆么?高中时代的沈西珂就是那副德行,但是人呢,总是会对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产生兴趣,所以当沈西珂画着大浓妆,戴着一串儿叮叮朗朗的手镯,手插口袋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太妹路过琴房时,她遇见了她今后生命中唯一的孽障。 【3】 男生清简挺拔的身体坐在黑色高贵的钢琴前,指间伏在黑白键,轻轻的闭上眼睛,幻想置身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迷雾森林,一片落叶旋转飘落,他静静的等着,在叶子落地的一刹那,一首《GoldWings》从那修长的指尖倾泻而出,力与美的结合,音乐与美男带来听觉和视觉上的双重享受,沈西珂瞬间即被秒杀! 按照沈西珂的作风,打个响指,一群小妹蜂拥而上,把宁丛风像绑唐僧一样抬到她面前来,然后这蜘蛛精似的女人唰的一声把腰上的皮带抽下来,在他耳边甩几个响儿,再贱贱的凑过去说做山寨大王状,“小子,乖乖从了我,爷不会亏待你的…” 可她没有这么做,单单依据他柔美清新的的琴声她便能够判断,哪种女生是他的菜。 于是第二天,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沈西珂披散着柔顺的黑直发,身着纯白连衣裙,露出笔直纤细的小腿,脚下踩着白色帆布鞋,清丽温柔的出现在校门口,惹得一片唏嘘声。 就像是雨后百合,褪去浓妆艳抹,清新的让人不敢靠近,生怕沾染了浊物。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是追宁丛风这样的男生,却隔了一层铁丝网,他这样遗世独立的气质型美男自然是莺莺燕燕络绎不绝,而他却从来不屑一顾,只说明一点,强攻俗取是行不通的,要智取。 首先就要从外表下手,做对口改造,长发飘飘温柔大方准没错。 张爱玲说过,有几个女人是因为灵魂的美而被爱呢? 张小娴也说,不要对苦练内在修行以追上对你的外形心存顾虑的男人抱太多希望。 忘记说了,沈西珂不只是女流氓,还是一文艺女流氓。 张无忌他妈说过,越美丽的女人越会说谎,而会说谎的女人,演技自然错不了,沈西珂下了死令,谁要是敢暴露她女流氓的身份,她就会打得她连亲妈都不认识!于是,那群组织性强训练有素的小太妹见到自家老大都要装陌生,绕道走。 那个年纪的孩子实在,对组织,忠诚。 宁丛风迅速的收拾好书包跨在肩上,怀里抱着今天刚练熟的谱子,起身往教室外面走去,今天有钢琴家教课,刚上高三的他,凭着过人的天分,被一家有钱人破格录取为私人钢琴教师,收入可观,正是他需要的。 门口探进个女生的脑袋,见他在,直直的冲他走来,宁丛风看出是找他的,于是停下了步子。 “你是宁丛风么?”清丽的女生一开口,两分生疏三分自信五分落落大方。 “是我,有事么?”男生白皙修长的手指挽了挽被乐谱弄得微皱的袖子,那袖子褪到手肘处,露出精劲的手臂。 太他妈的性感了! 沈西珂暗自尖叫。 “你好,我叫沈西珂,文学社社长。” “嗯。” “你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我们边走边说可以么?” “可以。”宁丛风的确很赶时间,但出于礼貌也只好站着听她把话说完。 校园里一对男女并肩走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沈西珂娓娓给他讲着学校周年会上钢琴表演的具体事宜,男孩子一贯的沉默,却听得很认真,女孩只占用了他几分钟的时间,便落落大方的挥手告别。 此时的宁丛风还不知道,在他寂寞乏味的人生中,将会闯进一个叫做沈西珂的“邻家”女孩,悄悄改变了他。 【4】 邓小平爷爷在改革开放时期曾经提出过“三步走”计划,沈西珂那时候幼稚,虽然历史没及过格,但是将学以致用发挥的淋漓尽致,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立足于实践。 追风计划第一步——渗透! 如空气般渗透到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不必认识,让他总能捕捉到你的背影。 宁丛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中开始频繁出现一个身影,楼梯转角,食堂门口,图书馆尽头,回家路上……她总是在他余光里出现,时而背对时而侧影,洁白的裙角随风矜持飘舞,像微风中的羽毛。 追风计划第二步——变成他的习惯! 每天为他做一件事,默默的,让他习惯于接受这件事,然后突然暂停。 省艺里绝大部分都是艺术特长生,学的起艺术的家里条件自然不错,可是宁丛风不同,他母亲怀他的时候,他父亲就和别的女人跑了,母亲生下他后得了严重的产后忧郁症,在他七岁那年,他母亲发了一次很严重的高烧,之后就痴痴傻傻的,年岁越大就越糊涂,像个孩子一样,没有生活能力。宁丛风要支撑家里又要负担学费,所以必须去打工赚钱,放学的时候去做钢琴家教,晚上要去肯德基上夜班,下班就要等到凌晨,所以上课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间睡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文化课下课,他醒来,桌子上都会放着笔墨未干的笔记,十分工整,就是这字……丑的太有个性。 沈西珂长这么大,听过的数学课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现在的她就像是幼儿园直接跳级到高三了一样,吃力的很。为了给宁丛风抄笔记,她得偷偷跑到他们班里坐在角落,认真的听。 “老大,”坐在她身边的悠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那个是θ不是日啊……还有这个,这个是⊥不是T……” 你这样的笔记宁丛风怎么看的懂啊,明明会的人都会被你折磨出精神错乱了。 当然,这话悠悠不敢说。 “咳,老娘就是爱用这个,好看!”沈西珂死要面子地甩了甩刘海。 “嘁,本来宁丛风成绩挺好的,自从看过你这笔记之后成绩直线下滑……” “嘿!你这丫头,找抽是吧?” “没没没,开个玩笑啦,嘻嘻……” “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那两个同学!”老师拿着教鞭指着沈西珂和悠悠,“你们两个站起来!” 不好!被发现了! 两个人别别扭扭的站起身来,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射过去,只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的宁丛风没有抬头,沈西珂尽量把头垂的很低,可还是被老师发现了不对劲。 “这位同学,你不是我们班的吧?”老师推推眼镜向她走近。 宁丛风听见老师的话,似乎动了动,马上就要回过头来。 沈西珂立刻将书挡在脸上,在全班的注目下,一步一步的往外挪,样子很是奇怪。 宁丛风终于醒来,皱了皱眉,眼底有刚睡醒的氤氲,他回头,目光一直随着看不到脸的白裙子少女移动,她用课本挡住了整张脸,只露出戴着耳钉的粉红色耳垂,匆匆忙忙的往门口移动,样子有些滑稽,宁丛风不自觉的嘴角扬起,无奈的摇摇头。 从那天起,宁丛风再没收到过字迹丑陋的笔记,下课醒来桌子上空空的,总觉着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甚至有时上课都会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一眼最后一排墙角的位置,座位空荡荡的,再没有那个女孩的影子。 无论是楼梯转角还是图书馆,都再不见她的裙角飞扬。 就像是一段无关痛痒的钢琴曲,你听的舒服,并没过多注意它的存在,可要是戛然而止,那种落空感就会拉丝般的纠缠,想不在乎却已经晚了。 【5】 追风计划第三步——成为他生命中的意外! 沈西珂是聪明的,像宁丛风这样温吞自制的男生,即使缺少了一种习惯,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行动,所以,敌不动,我得动! 英雄救美什么的虽然老套,可是屡试不爽。 沈西珂有个发小,叫郁北,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这个郁北从小便被家里当男孩养,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女孩,当时郁北从国外回来,在高中混的不错,沈西珂从她那弄来两个小混混,堵在了宁丛风回家的路上。 宁丛风有个习惯是她不知道的,走路喜欢戴着耳机听音乐,而沈西珂他们恰巧在他回家路上右侧的一个小胡同里,所以当沈西珂卖力的喊着“你们干什么!”的时候,宁丛风戴着耳机低头专心走路,沈西珂急了,脱下鞋子就朝他脑袋砸去! “啊!”宁丛风吃痛,修长的手指揉上后脑勺。 他停下来,拔掉耳机,终于向鞋子飞出来的胡同里看去,郁北那两个哥们满脸黑线,而沈西珂却很快就入戏了。 “你们离我远点!”沈西珂背靠墙壁,用一种“再靠近一步我就撞墙给你看”的决绝眼神瞪着那两个人。 两人汗!第一次演戏还有点怯场,又碰上个这么敬业的对手戏演员,于是连事先交代好的台词一下子给忘了。 很多年后,宁丛风在夜深人静看着怀里的女人静美的睡颜时,总会想起那一幕,她夸张狗血的卖力表演的样子让他不禁失笑,可那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在演戏呢? 大概是被搅乱了吧,嗯,一定是的,宁丛风一向看人很准,可是沈西珂却像是一颗强大的磁石,严重扰乱他的磁场。 他站在胡同口,松了松衣领,对她说,“你过来。” 沈西珂惊讶的看向他,这种惊讶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她想了好多种他可能说出的话,做出的反应,却没想到是这样三个字,他逆着光站在狭窄的胡同口,身形高大挺拔,像是神坛上下来的狄奥尼索斯。 见沈西珂正看着自己发呆,宁丛风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他的声音沉着有力,魔音般牵引着沈西珂的脚步,其他两个小混混一看她要走,马上拿起敬业精神,其中一个伸手扯住她连衣裙后面的蕾丝缀往回拉,沈西珂被他拉的没站稳,倾斜的向后仰去,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宁丛风整个脸顿时阴沉下来,当即摔下背包,抬腿就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极快,动作利落迅速,两个男生本来听说对方是个文雅的乖同学,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气场。 就在两人发懵的空当,便毫无悬念的被宁丛风踹倒了。 妈的,太帅了啊! 沈西珂眼冒红心,一直盯着那个打完人后,淡定沉默的去捡书包的男孩子,胸腔中顿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归属感。 【6】 于是第二天…… “沈、西、珂,我要你解释!”郁北拎着两个鼻青脸肿的自家兄弟来找沈西珂算账,人借给她一天,说是演演戏,回来就被揍成了乌眼儿青! 沈西珂连忙把郁北拽到学校门口的偏僻处,陪着笑,“嘻嘻,别这样嘛!我也不知道他那么猛……哈哈我给你兄弟陪不是就是了……” “别笑的那么恶心,不就是替你打架了吗?我为你打过那么多回架,怎么就没见你笑成这副德行啊!不行,把你那个宁丛风叫出来,我要见识见识!” 郁北平时是最重义气的,兄弟被平白无故揍成那个死德行,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说着就要撸胳膊挽袖子,一张脸气鼓鼓的十分可爱。 “别别别,就你那空手道水平,十个大老爷们也不是对手啊,找你家唐唐练手去吧!” 一提到唐季城,郁北莫名的烦躁,甩了甩手表示算了,带着两个兄弟打道回府。 那件事以后,沈西珂特意去宁丛风的班级找他道谢,宁丛风依旧斜挎着他的书包,手上抱着两本琴谱,干净落拓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了句话。 “放学在门口等我。” 可以这样理解,以后回家,和我一起走。 沈西珂转身,笑靥如花。 【7】 至于那个“追风计划第四步”沈西珂怎么也计划不出来,不是黔驴技穷,而是老谋深算的当事人陷入了彻底的迷恋。 有一种状态叫做五迷三道,就是她这样。 沈西珂似乎忘记了本我,每天穿的跟朵清纯小百合似的黏在宁丛风身边,他去做钢琴家教,她就蹲在人家别墅门口的石凳上等着,听着歌,跳会舞。她的芭蕾跳的很好,一直是舞蹈班的第一名。宁丛风去肯德基上夜班,她便点一杯仙草坐一晚上,无论宁丛风怎么说她就是不走,脸皮厚的很。 那段时光,她活在幻影里,一个人,忙来忙去,他很少和她说话,而她就乖乖的做影子,守望,却一点都不孤独。 就像是顾城的那首诗,天空是灰色,大地是灰色,楼群是灰色,在一片灰色之中,跑过两个孩子,一个鲜红,一个淡绿。 沈西珂是那一抹热情的红,宁丛风便是那清淡的绿。 宁丛风从小就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突然多了个女孩,开始的时候不习惯,可也拿她没办法,毕竟他从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只好当她是影子了。他单纯,却不迟钝,看得出来沈西珂的心思,只是他绝对不会给她任何希望,因为他没有爱可以给她。 而现实往往这样,原本你认为的那些无关痛痒,在你不经意间其实早已落地生根,润物细无声,等你猛然发觉时,却早已长成参天大树。 宁丛风偶然间看到过沈西珂在无人的巷口跳舞,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昏黄的路灯刚刚亮起,他提前了几分钟教完家教课,从那栋有钱人的别墅里出来。 仅仅早了几分钟,却让他见到了那毕生难忘的场景,昏黄的路灯在路面投下一片发光的小舞台,她就在光束下面,舞步翩翩,神态悠然,穿着洁白的长裙,飘然转旋如轻雪,裙角飞扬,动人心弦。 原来她一直都是这么等他的,随身携带着自己的舞台。 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而失了魂魄。 两个人始终这样隔着些距离,不亲近,也不疏远,沈西珂憋得有些难受,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机会终于来了。 当时沈西珂正拿着本书坐在宁丛风上家教课的别墅外面等他,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挺美好的。 “老大——”一个细小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沈西珂抬起头,看见墙角那伸出几个小脑袋,冲她勾手指。沈西珂把书放在石凳上,小跑着过去。 “你们怎么来啦?”她小声对几个平时混在一起的小姐妹说,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和她们混在一起,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老大,今晚群龙无首哇!” “什么情况?” “和东城高校一起去钱柜拼酒啊,你不去怎么行呢?” “我还有事儿,不去不去,你们几个先走吧!” 沈西珂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身,正要往别墅门口走,便看见门口出来一男一女,男的是宁丛风,女的应该是宁丛风给上家教课的女孩,是这家的女儿林沐雪,宁丛风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女孩满眼笑意,眉目含情。 沈西珂顿时窜起一股无名火。 说什么呢,哄得人家这么开心? 果然是我对你太仁慈了啊宁丛风! 她站在角落里眯起狭长的眼睛,盯着那对实则很般配的人看,突然转身叫住刚要离开的几个姐妹,“回来。” “怎么了老大?” “今晚在钱柜是么?我去。” 宁丛风,是你逼我实施第四计划的…… 【8】 门口石凳上的书还没有合上,纸张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宁丛风捡起来四处看了看,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坐在这里等他啊,这会儿人跑哪去了? 宁丛风被自己的担心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她等的太无聊先回去了,便收了收心思把那本书放进包里,往家走。 手机突然传来一条简讯,是学生会的悠悠会长,“宁丛风同学,今晚七点演讲比赛庆功会,在钱柜,西珂也来了,你也必须来哦!” 演讲大赛他是被邀请当嘉宾来着,可是庆功会怎么在那地方? 她也去了? 他拿起手机回复,“今天有事,不好意思。” 那头马上就回复了,“西珂被灌了好多酒,体育部的几个人说要带她出去玩。” 果然,宁丛风扣上手机便赶了过去! 某人的追风计划第四步自然圆满成功。 想想那个时候可真幼稚,轻浮的像是随风飘零的蒲公英,可是如白驹过隙的五年,也唯独那段时光能让人偶尔想起时由衷一笑了。 第一卷 第二章 一箱子面具的沈西珂 【1】 沈西珂从记忆里回神,忍不住又扬起了嘴角。待她整理好情绪后,才抱着文件推开郁北办公室的门,郁北正西装革履的坐在椅子上整理东西,沈西珂“啪”的一声把文件往她桌子上一放,捋了捋刘海,“呐!这是和寰域的合作案。” 郁北合上手里的东西,悠闲的向后靠去,眯起一双极其媚惑的眼睛,“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嘛?” 老板,郁北,助理,沈西珂。 沈西珂大学也毕业了,照样什么都不会,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沈家的企业她又不去,只好给发小郁北来打工。 沈西珂咬牙切齿却面如春风,“是是是,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啊?” “倒杯咖啡来。” “奴婢遵命。” 郁北你大爷的! 沈西珂和郁北看起来是损友,其实默契的很,两人老铁感情的建立还是在七岁那年。 沈西珂是郁北的表亲,七岁时被妈妈带去郁家做客,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玩家家酒,不知怎么就闹了起来,郁北的妹妹郁可平日里就是个任性的小公主,见沈西珂抢了她的光芒,于是一气之下把沈西珂用泥巴做的蛋糕给踩碎了。 沈西珂打小就是幼稚园一霸,哪儿咽得下这口气!于是偷偷拿小刀把郁可的秋千绳子割了个口。郁可坐秋千时摔的够呛,哭声把大人们都给引来了,沈西珂的妈妈,应该说是继母,她最能假疼人,上去就把郁可抱住了,心肝宝贝的叫,特别生气的问是谁弄的,沈西珂一看事儿不妙连忙不作声了,郁北突然挺着胸脯说,“我干的!” 郁北的爸爸拎起她就打屁股,可是郁北皮实,依然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后来小西珂问她为什么要替她承认,郁北咧着一口小白牙说,“我妈说,你妈妈不喜欢你,我猜你一定不想在她面前犯错。” 的确,沈西珂和哥哥沈井原的生母很早就因病过世了,沈西珂很讨厌现在的妈妈,不想让她抓住自己的把柄去到父亲那里告状。 就这样,一向很叛逆封闭的沈西珂感动的稀里哗啦,从此与郁北歃血为盟,形成了诡异的默契。 而在沈西珂游手好闲的二十几年人生中,只对一个人从未说过谎话,这个人就是郁北。 【2】 磨着咖啡,沈西珂看看表,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这男人一般八点起床,不知五年了是不是还这个点。 果然,手机震动,响了两声后沈西珂才接,夹在肩膀上,腾出双手磨咖啡。 “您好。”沈西珂故意一口的生疏。 “你放我鸽子。”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沉着清冷,磁性又性感。 “我们有约?” “登记。” “哦……你看,我都给忘了,登什么记啊?”沈西珂笑意渐浓,声音柔柔的挑拨着宁丛风的神经。 “结婚。” “哟!来真的啊?”沈西珂边说边走到郁北的办公桌前,把冲好的咖啡放下,顺便冲她抛了个媚眼,郁北端起咖啡挡住嘴唇小声嘀咕了一句,“骚样儿!” “你下楼。”宁丛风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着,抬头看向十七层的窗。 “这个嘛,我问一问我老板给不给假啊……”沈西珂捂着听筒小声对郁北比划。 “宁一一丛一一风一一” 郁北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滚了。 沈西珂挂了电话,扭着小蛮腰一身职业装便下楼去了。 一辆黑色的别克Business停在郁氏大厦的门口,很低调,是那男人一贯的作风。 沈西珂用LV的手袋抡了两下车身,只听得咔嗒一声车锁自动解开。 他的自我封闭性还是那么强,即使身在车里也要把车门落锁,如他的人,永远把自己锁在一个人的世界,任谁都闯不进去。 除了她。用钻的,用拆的,反正是闯进了他的世界。 宁丛风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商务西服,里搭白衬衫,他一向不喜欢领带这东西,常常领间解开两颗扣子,隐约可以看到性感的锁骨,这看在沈西珂眼里完全是色诱,她有一种想攀上去细细啃舐的冲动,好吧,她承认她很流氓。 所谓流氓,绝不是吹出来的,敢想敢做才是真性情!沈西珂把手袋往身后一抛,整个人便倾身压过去,宁丛风刚抽完烟,见她突然把整条胳膊都攀上他的脖子,微微皱了下眉,伸手摁下按钮,两扇车窗便齐刷刷的闭合,只留下躁热又轻浮的私密空间。 “这么多年,想我么?我很想你。” 她的唇在他硬涩的下颌厮磨,兰气轻吐,感受着他蜕变成男人的锋利。宁丛风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那遥远又熟悉的情愫来自这个女人不老实的手,她挂在他的脖子上,头靠在他的肩,他的喉结还是不可抑制的滚动了一下,暗骂自己没出息,咽下口水时与耳膜撞击,闷雷一样的声音霎那间将他拉回自控的边缘。 沈西珂的话只能信一半,她肯说出来的感受,多半是假的,而她不肯说的,也同样是谎言。 “想,怎么不想?”宁丛风没有看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任她攀援勾引,眼底却逐渐冷却。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着有一天我回来了,如何让你痛不欲生… 【3】 他在说谎。 沈西珂眯起眼睛收回身,在副驾驶坐好,换做以前,她这样的撩拨必定会让他面红耳赤,从前的他是个极其传统的男孩子,就连接吻都要她暗示,床第之事更是… 彬彬有礼。 沈西珂莫名的烦躁,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用吐烟圈代替隐忍的深呼吸,“结婚不是小事,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心照不宣。 宁丛风不作声,皱了皱好看的眉毛,将车窗打开,伸手也拿过一盒淡蓝色的Dunhill,抽出一根,点燃。这种味道淡点,却让只抽薄荷味的沈西珂嫌弃的五官皱成一团。 “宁丛风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啊!谁——”准你抽烟的…… “唔!”她话还没讲完,他便倾身上来,扣住她的脑袋强行封住她的唇,他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霎时间,一口浓重的烟雾被强行渡进她口中,呛的她直咳嗽。 她挣扎,他压制,算是宽敞的车厢霎时间憋闷潮热。 宁丛风看她痴傻惊吓的样子不禁失笑,舔了舔湿亮的嘴唇,退开身,放过她,心情很好的拍了拍方向盘,发动引擎。 “去哪?”沈西珂面红耳赤的问,心里无数个小问号,这个人,是宁丛风?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去你家。” “干吗啊?” “提亲。” 【4】 沈西珂端着肩膀有些不安的看身旁专心开车的男人,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拄着头,侧脸的棱角在夕阳下更显迷人,浓密的睫毛下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虽面无表情,却似是蕴藏了许多情绪。 有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很简单,不小心发现他的睫毛很美,不小心看到他的酒窝摄人,不小心看到他白皙干净的手玩转着一支钢笔…… 或许是他俯下身帮你扣安全带,发丝之间带着清爽的香气;或许是他回过头抬手和你说再见,暖黄的路灯拉长他的影子;或许是他接过你幼稚的可爱包包背在自己身上,不怕别人指点的牵着你逛遍整个游乐园。爱上一个人只需一秒,在不小心间陷入爱河,再用一辈子,去消磨回味。 沈西珂从思绪里抽身,又问了一遍,“你要去我家见我父母?” “嗯,我习惯明媒正娶。” “噗!”沈西珂笑了,“还‘习惯’……你到底结过多少次婚啊!” “……” “停车停车!我不要回家!”沈西珂想想那个家就觉着心里烦躁,她不想让他去见那些人。 车子还在行驶中,沈西珂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上起身,探身到后座去拿手袋,宁丛风见她几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抿唇一笑,恶作剧似的,一脚踩上刹车。 “啊!”沈西珂没有任何防备,被巨大的惯性甩向后方,宁丛风顺势将双膝凑到她身下,准备接她入怀,没想到手一拉,她便倒在了他的腿上。 “砰”的一声闷响,脖子恰好磕在了宁丛风坚硬的膝盖上,痛的她连一个音节都再发不出来。宁丛风没想到会是这样,见到她眼神开始涣散,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挪挪。 “喂,你怎么样?” “宁……宁丛风”沈西珂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吐字不清,“你给老娘……等着……” 说完,眼珠子一翻,便晕了过去。 【5】 一栋低调奢华的现代化别墅内,阳台上站着一位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色的修身西服,手里夹着就快燃尽的香烟,烟雾萦萦绕绕,久久不散。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眉峰一转,熄灭了烟,转身向床边走去。 床上躺着的女人在他身形的对比下显得有些娇小,静美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男人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拿起一旁备好的水杯放到唇边,微含一口,继而俯下身去,贴上昏迷女人的嘴唇,用舌尖撬开她的口齿,引水侵入。 唇与唇紧紧的贴合在一起,湿湿润润的。 沈西珂在无意识中只觉着一股温热的水流侵袭而来,口干舌燥的感觉顿时消失,她舒服的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与她鼻尖顶鼻尖的男人俊美的面容悬在她上方,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让人的心跳,像是被剪了耳朵的小兔子一样胡乱的撞向胸口。 这男人趁她睡着……在做什么? **!沈西珂假惺惺的也是本能的去推他,他却压住她,睫毛警告性的扇动了一下,摁住她的手臂将她固定住。 那水被他强行推进入一大口,沈西珂一时没把持住,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他松开她,唇边的笑意扩大。 沈西珂不是那种娇羞的小女孩,只有佯装愤怒掩盖羞涩。 【6】 “宁、丛、风!”沈西珂推开被子,一个翻身便把他拧到了身下。 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一上一下,隔着彼此,能够闻到呼吸的距离,宁丛风只要一动唇便能挨着她的,可他对她,根本再没有心动的兴趣,反倒是沈西珂,强压着悸动不安的心,与他怒目而视。 傍晚昏暗时分,房间里没有开灯,阳台的落地拉门开着,晚风将白色窗帘吹的胡乱的飘,她在他上方明眸皓齿,调笑嫣然。 “我说宁丛风啊,你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回来干什么呢?扰乱祖国治安么?你看看你,”沈西珂指着自己的脸颊瞪眼睛,“你看看你把祖国良民弄成什么样了?多憔悴啊!” “嘁!”宁丛风别过脸不屑地笑,“祖国良民?你觉着你哪点算得上良民?” “哎呦,学会顶嘴了你?” 沈西珂自觉没趣,瘪着嘴从他身上退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形象,装晕这种事果然是件技术活。 “你要走我送你。”宁丛风面无表情的从床上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站在床前。 “我没打算走啊,这儿挺好的。”沈西珂大字形的躺回床上,厚脸皮的放挺。 她的头发像是被浪花冲开的海藻般铺在凌乱的床上,呈扇贝形分开,美的摄人心魂,宁丛风在昏暗的房间中无声的动了动喉结,强行将自己的表情变成不屑,“你就这样随便的在男人家过夜?” 他的眼眸失温,深不见底。 “随便?这个词太具攻击性了吧?” “那你就攻击回来。” “我怎么舍得?”沈西珂媚笑,慢悠悠的起来,有几缕发丝贴在湿濡的唇间,她的手不安份的游走在宁丛风的胸口,在最中间的位置点了点,开口道,“过夜又怎样?你哪里我没见过……” 宁丛风抿抿唇,觉得羞辱,又有些心慌,不动声色的拿开她的手。 “你再不老实,我不介意让你再温习一下我的身体。” 沈西珂刚要说什么,手机便响了起来。 电话是悠悠打来的,她是沈西珂高中时期的好姐妹,毕业后去了韩国留学,回来时在国内开了一间舞蹈学校,手下的几个舞团都是内地一线歌手的御用伴舞,目前签在郁氏旗下,今天悠悠有事不在,恰巧要陪小天后肖伊练舞,于是便给沈西珂打电话叫她来做教练。 沈西珂和肖伊可是宿怨,年少时肖伊阴过郁北,又是哥哥沈井原的宠妃,不好好练练这女人,不是她沈西珂的性格。 沈西珂挂断电话就站起来,对着房间墙壁上的装饰玻璃将头发束成马尾,急着离开的样子。 “你去哪?” “玩去啊,难不成留在这里温习你身体?” 沈西珂贱贱的微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我这样的女人,白给你都不会碰!” 宁丛风黑着脸,下楼取车。 这女人会读心术。 【7】 车子停在郁氏门口,沈西珂头也不回的下车,仿佛宁丛风根本不存在,她总是这样,前一秒或许还在你怀里辗转承欢,后一秒就可以收起娇颜冷眼相对。这种阴晴不定琢磨不透的样子,时隔五年犹在。 四面都是镜子的练舞厅里,一群灵动的伴舞女子正紧张的排练着,汗水浸湿披散着的秀发,反射出迷人的光。 而与这紧张气氛截然相反的,是坐在一旁观看的天后肖伊,在经纪人的扇风下叠着腿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她新专辑的主打舞本是要悠悠亲自教她的,现在悠悠不在,要那些个不知名的小伴舞教她,她自然是看不上眼。 沈西珂以为宁丛风已经走了,却不知他就立在门口悠闲的站着。 她恢复了女流氓的架势,踩着七厘米的高跟踏进了练舞室,练舞室本就大而空旷,那尖细的鞋跟声撞击地板发出挑衅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朝她这边看去。 沈西珂边走边脱去纱制的小披肩,露出性感的吊带,纤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泛起珍珠般的光晕,眼风似笑非笑的扫向肖伊,吓得肖伊一个冷颤,下意识的将叠着的腿放下,屁股下似是长了钉子,怎么也坐不踏实,她知道,这个沈西珂又是来找自己茬的。 “珂姐。”一个伴舞的女孩子走过去,恭敬的将沈西珂平时穿的舞鞋递给她换,沈西珂说不用了,这支舞是要穿着高跟鞋跳才够味。 递舞鞋的小姑娘“哦”了一声,然后退到一旁与姐妹们等着看好戏。果然,沈西珂端着肩膀,晃荡着马尾直接朝肖伊走去。 “我说,你这眼睛是长腿儿了怎么着?光看就能学会么?” 沈西珂话一出,姐妹们都偷笑起来。 肖伊尴尬,一旁的经纪人连忙帮着解释,经纪人在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平日里也是很傲的,但对沈西珂说话语气却是自降了三分,“西珂小姐,我们肖伊今天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才当了几天的天后身子就金贵成这样了?” “是真的,肖伊她肚子不太舒服。” “怀啦?谁的?不会是我哥的吧?” “你!”经纪人有些气恼,“她是经期痛!” “就她有青春期啊?你看看这些姐妹们,哪个不是夹着棉花痛着经也要上窜下跳弯腰劈叉的!” 此时的宁丛风斜倚在练舞室门口,听到这句不禁抿唇失笑,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沈西珂,和印象中的清纯截然相反。 肖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青来形容了,于公,沈西珂是郁氏的总裁助理,公司的高层,而她是郁氏旗下的艺人,于私,沈西珂是郁北的姐妹,是沈井原的亲妹妹,自己未来的小姑子,她拿她,压根一点辄都没有。 经纪人再次开口解围,“西珂小姐,肖伊她真的是……” “她没长嘴么!要你传话?”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经纪人不情愿的嘟囔。 “你他妈的是不是想转行啊!我让你闭嘴!” 沈西珂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吓得经纪人肩膀一颤再不敢接话,肖伊连忙站起来打圆场,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头也不抬的走向伴舞群。 一贯以耍大牌闻名的肖伊,今天被嚣张跋扈的沈家小姐损得大气都不敢出,真是大快人心! 【8】 沈西珂带着队员将新编的主打舞步先跳了一遍示范给肖伊,主打歌是首电子舞曲,劲快的节奏仿佛是从她步下而生,动感利落。宁丛风倚在门口迷着眼看着,沈西珂的乐感极强,浑身透着股令人着迷的性感,回忆一下子汹涌起来,宁丛风好看的眉眼冷下来,目光中少了分痴迷多了分阴郁。 那时的她也像这样,性感妖娆的舞动在舞池中央,与形形色色的艳男勾肩搭背巧笑嫣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沈家的千金小姐是个十足的女魔头,只有他被她骗的团团转,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她一步一步的蓄意接近,他一寸一寸的痴迷沦陷,当她清纯伪善的面具被揭开,他含怨同好友唐季城远走异国求学。而她这五年似乎依然过得风生水起,一点愧疚都没有,甚至在他回国后第一次见面时就像是对待一个多年不见的邻居一样,也从未问过他过的怎样,不冷不热不生不熟,就好像如果他再次从她生命中突然消失,她也不会为他皱一下眉头。 沈西珂,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为何我好像从没认识过你…… 一箱子面具的沈西珂。 沈西珂这人有一特点,喜欢明着欺负人,属于欺负你没道理的那种无赖,可是一旦你服软了,她就觉着没劲,就算到了二十四岁也依然是这副德行,肖伊经常被她欺负,所以知道她的性子,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准没错。 沈西珂心满意足的挤兑完肖伊,拿着外套准备离开,经过练舞室门口时,突然看见门口的台阶上躺着两支抽过得淡蓝色烟蒂。 被踩的扁扁的,像是积蓄了久远的怨,她甚至能够想到他决然的辗过烟头大步流星离去的样子,于是她惆怅在原地发呆了好久。 她嚣张不善良的样子又给他撞见了,在他心里,大概她早已经,面目全非了吧。 第一卷 第三章 你怎么不去死 【1】 沈西珂从试衣间里出来,对着镜子微微侧身。 镜子中的女人,海藻般的及肩长发全部被斜分在左肩,右肩处一枚特意装饰的玛瑙粉玫瑰,在晚装店辉煌的灯光下闪耀着恰到好处的光芒,宝蓝色晚礼服奢华高贵,衬得她肌肤晶莹嫩白。 她稍一弯唇,那股浑然天成的性感和优雅便会瞬间让这店里的所有灯光都失了颜色。 寰域集团的年会,是必须要出席的,虽然她与夏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郁北要出席,她作为助理就得跟着。 身后的服务生毕恭毕敬的等着,小心翼翼的望过去,只见沈西珂正盯着镜子中的一对男女发呆。 郁北也从试衣间里出来,看到沈西珂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微微皱眉,刚要问她怎么了,就见沈西珂冷着眼往前走了,目光一直盯着前方。郁北并没有注意前面,追在她屁股后嚷着,“喂,等等我啊!” 快步追上去,郁北猛的一抬头,收住脚步,“宁丛风?” 她不自觉的叫出名字来,而身旁的沈西珂,却早已气定神闲的站住了,与宁丛风对视。 郁北挠挠头,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沈西珂这么不对劲,原来是在镜子里看见了宁丛风啊,还有,他身旁的女人。 “西珂姐姐,好久不见了呢!”林沐雪甜甜的一笑,把挎在宁丛风胳膊上的手抽出来,礼貌的递到沈西珂面前,这样优雅的女孩子,很难让人不喜欢。 沈西珂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越长越漂亮了。” 虚伪的笑容,惯用于女人之间。 【2】 这个林沐雪就是当年宁丛风做钢琴家教时教的女孩子,是个吃穿不愁的小公主,宁丛风眼里的纯洁小百合。 “姐姐今天也要去参加年会么?我和丛风也要去,一起吧?”林沐雪善解人意道。 “不用了,我坐别人的车不习惯。”沈西珂笑的有点僵,只因她那句丛风格外刺耳。而宁丛风一直在看她,看的她后背开始渗出冷汗。 那目光明明不带一丝感情,甚至没有热度,却很折磨人。 一旁傻愣着的郁北贼眉鼠眼的干咳了一声,提醒沈西珂时间快到了。 沈西珂点点头,临走前才直视宁丛风,妖娆一笑,“我今天就这么好看,让你一直这么看个不停?” 那眼神,可真够骚的,是沈西珂的招牌媚术。 宁丛风垂眸,波澜不惊,在他认识她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留给他的印象只有伪装出来的纯情,温柔,美丽,执着,而不是这样的,充满着轻浮和挑逗。 他换上嘲讽的语气,俯下头贴在她的耳边,薄唇轻启,“坐不惯别人的车却睡得惯别人床的女人,的确值得仔细看看。” 他站直,恍惚间,好像从她的眼里捕捉到一抹受伤。 是错觉。 这个女人,没有心肝,又怎会受伤? 沈西珂不动声色的笑笑,好像完全听不出他话语间的侮辱,一字一句的反攻回去,“哦?是吗?那刚跟别人求完婚又挽着其他女人到处乱转的极品渣男,应该送去大英博物馆收藏展览吧?” 一旁的郁北头痛的扶住额头,看着宁丛风越来越阴的脸,不禁暗自感叹,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啊! 【3】 寰域的年会自然很热闹,公司内部总结完毕之后,为了答谢一些其他的合作公司,在宴会环节上邀请了不少的大公司高层,郁氏作为寰域的最大合作方也接受了邀请。 一群小公司高层见了郁北,就跟蚂蚁见了糖稀一样呼上来,这个敬酒那个献媚,搞的包间里更加乌烟瘴气。 沈西珂游刃有余的推杯换盏,巧笑嫣然间数杯酒已被她不着痕迹的挡了下来。可出了包间便再也装不住了,三步并做两步的奔向厕所,弓着身子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妈的!”她吐得开始骂脏话,用早备好的漱口水清洁口腔。 头开始晕晕的,四周的镜子好像是触不到的雾,她开始了解,自己应该是喝醉了。 愁酒醉人,一个酒量好到彪悍的女人,若不是心情不好,又怎么会这么容易醉? 她扶着额头转身,脖子上的精美钻石项链闪耀着诡谲的光芒,晶莹剔透的脸颊上也开始漫上粉红色的血丝,这是她醉酒的征兆。 “看够了没有?”她突然抬起精明的眼眸,对早立再在门口很久的男人,笑起来。 他将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踩灭,然后把手插在西服口袋里,走过来,身形修长岸然,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对他来讲,从前她的笑总是最好看的,可如今,却怎么看怎么廉价。 “你喝醉了?”他夺过她正要放进包里漱口水瓶子,拧紧,再扔回她的LV包里,那天他见她,也是背的这个包,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不是新款,勤俭节约,可不是沈大千金的作风。 难道她缺钱? “拧不紧瓶盖就是喝醉了?我就这点酒量?”她把自己靠在墙上,面的面的看着他,那目光,在酒精的作用下难以掩盖住万种风情,看得宁丛风都差点觉得她对他,还有感觉。 “你没醉那就说说看,我是谁?”他靠近,投过来一片阴影。 “你是……岩哥哥?哦不对,是林总?也不对……”她迷迷糊糊的指着他的下巴做思考状,故意说了一大堆男人的名字。 【4】 宁丛风的眸子随着她口中的男人名字而变得越来越阴沉,突然,他伸出手来,单手扼住她的脖子,那条纤细白皙的颈子完全被他握在大掌里,冷冰冰的脸还有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让调笑着的沈西珂非常,满意。 就在她得意之际,他却突然狠狠的说,“沈西珂,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他的话一字一句敲进她的脑海,阴沉的眼睛攫住她的目光,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这回换宁丛风笑了,他放开她的脖子退开身,松了松咖啡色的稠面领带,双手撑在她背靠的墙上,俯下头。 他的鼻息间有淡淡的烟味,在她极力隐忍的不安中,玩味的笑着,捏住她肩膀上装饰的玛瑙粉玫瑰,在她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那朵花就被稳重的力道扯了下来,而他嘴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这花是晚礼服的亮点,也是连接着肩带的中心,花散,肩带也就散了,只听见肩膀处的带子发出一声细小的绽开声,紧接着她的肩膀就像是白嫩的花心,霎时间在宝蓝色的晚礼服中盛开,直到那右肩下的半个酥胸若隐若现,衣服才被她的丰满卡住。 她并没有尖叫也没有仓皇收拾,只是若无其事的站着,看着他正定格在她胸上的眼神,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他变了,变得阴沉不定,叫她难以驾驭。 还有就是,这家店的晚礼服,质量也太他妈的次了! 沈西珂提醒自己要镇静,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勾住宁丛风的脖子,软软的贴上去。 宁丛风的笑容僵在唇边,喉结滚动了下,不自然的别过眼去,她突然间释放出来的软弱,柔情,让他心乱如麻。 “丛风,送我回家吧,我难受……” 她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连瞳孔都无辜的黑亮,鼻子里还难受的哼哼,像只可怜的小动物般趴在他的肩头,宁丛风不知怎么的,竟机械的点了点头,方才那个拥有强大气场的男人,瞬间消失。 以退为进。 沈西珂偷偷的弯起嘴角,软软的摊在他的身上闭上眼睛。 【5】 “你住的地方在哪里?”他打着方向盘冷冷的开口,看起来很不高兴。 明明是想看她狼狈的样子,怎么她一软,他也就跟着软了呢!见鬼! “我家你不知道么,江北路。”沈西珂抽出根烟点燃,面色是少有的正经。 宁丛风停下车,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江北路,A市有名的富宅区,那不就是沈家的府邸? 去了沈家,就是要见父母的,宁丛风惊讶于她的果断。 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从未认识过,而她垂眸淡笑,烟雾缭绕。 分开这么些年,要说她爱他,想结婚,那可真是搞笑。别说是她,就连他都快要把这段感情忘了,这些年里他甚至没有梦见过她。他活得很平静,照样在图书管里看书,照样在异国的土地默默奋斗,每天晨起日落,像是没有心,因为从他们分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值得爱,这份爱情根本不叫爱。 “你想好了?和我结婚?”他沉声,眼睛看着前方。 “我有一个要求。” “说。” “给我300万。” 他沉默,感觉恶心。果然她不可能是因为爱而结婚。 “你确定你值这个价?”这笔钱说来不多,其实也不少,而沈家千金,又怎么会缺这个钱? “给还是不给?”她并不为他的话而感到生气。 宁丛风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十分果断的吩咐助手龙二转账。 看他放下电话,她笑了,宝蓝色的礼服衬得她的脸颊有些苍白,是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她有点……可怜? 沈西珂随手往脚下的位置弹了弹烟灰,这个动作让一向有洁癖的他轻轻的蹙起眉头。 “你会为这300万而后悔今天的决定。” “獐死于麝,鹿死于角,危险和荣誉总是成正比的,你不知道吗?宁丛风?” 她突然对上他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看向他。 听明白她的话,宁丛风不再多想,清空了脑子里对她的一些残存幻想,重新发动车子。 他就知道,这女人没有感情,物质,虚伪,贪婪,轻浮,空有皮囊。 没关系,他和她都是输得起的人,婚姻又算得了什么。 【6】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沈家,别墅是很传统的装修,也很华丽,只是有点死气沉沉。 沈家一向封建,传统的很。 路上买了些礼品,宁丛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沈西珂身后。 “用我帮你拎么?”她突然停下,回头问。 宁丛风没理她,继续往前走,依旧是那副倔脾气,一点都没变,沈西珂无所谓的笑笑,跟了上去。 “小姐,你们先在这等着,老爷和太太在房间里,我去给你叫。”沈姨说完,便上楼去了。 宁丛风虽然表面沉着,却还是有些别扭,会不会太突然?待会他要怎么说?这个和见客户,应该不一样…… “坐吧,未婚夫。”沈西珂窝在正厅的沙发上,无聊的揪着花盆里的月季花瓣。 宁丛风也坐下来,整了整衣冠。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西珂接起来,是哥哥沈井原。 “喂喂喂!你还真回家了啊,倒是跟我说一声啊!”沈井原一边扯松脖子上的领带,一边从会议室往外走,就怕妹妹一回来搅起家里的腥风血雨。 “没事,”沈西珂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我这次不是回来跟他吵架的。” “嘁!你们俩吵架都不用理由的!大眼对小眼就能鸡飞蛋打!你可千万绷住了啊,我马上回来!”沈井原挂断电话,心急火燎的踩上油门。 沈西珂和父亲从小就八字不合,她那三个哥哥的死,沈老爷子一直封建迷信的怪在沈西珂的头上,而沈西珂的性子又不是受欺负的主儿,整日与父亲对着干,她平日里是不回沈家的,今天却不知有什么大事。 【7】 沈家这边,半盏茶的功夫,沈老爷子才和沈夫人下来,正眼也没看两人一眼,他只是黑着脸盯着那被沈西珂撒了一地的花瓣,气得鼻孔一张一合。 “你回来做什么?!”沈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似乎并不愿见到小女儿一样,坐在沙发上一板一眼,严肃的让宁丛风也有点惊讶,刚刚准备的说辞现在也不知怎么说。 “你当我愿意回来?”她继续明目张胆的揪着父亲最爱的那盆破月季,“我还怕耽误您二老的好事呢!” “你!”沈老爷子气的直捶桌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我乐意!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我、要、结、婚、了。”她丝毫不顾礼让孝道,像只小刺猬,嚣张跋扈。 “结婚?哦天哪!”真是胡闹啊!沈夫人,也就是沈西珂的继母夸张的捂住嘴,马上去看沈老爷子反应,等着他暴怒。 沈老爷子这才发现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相貌堂堂,冲他恭敬的点了点头。 “伯父您好,我是宁丛风。”宁丛风礼貌的起身,抬眼看向沈老爷子沈贝康,却在定睛的一刹那有些讶异…… 这张老气横秋的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年幼的宁丛风曾经是那样死死的盯着这张脸,试图将它永久的刻在心底,那种不耐烦的眼神,以及下颌显眼的黑痣,都是他怎么也忘不掉的面容。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宁丛风眯起眼睛,危险的打量着面前的“未来岳父”。 沈西珂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拉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坐下,然后对宁丛风说道: “用不着跟他自我介绍,他不需要知道你是谁。” “混账!”沈老爷子暴怒,“你是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你要嫁谁我都不管!” “消消气消消气,”沈夫人拉住气到发颤的沈老爷子,“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她当初偷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这个……” “你给我闭嘴!”沈西珂不知怎么的突然怒了,慌忙的打断沈夫人的话,站了起指着她大吼,“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我说话哪轮到你个小妾插嘴!” 要论气场,沈西珂怒了的时候,还真就能把个大老爷们吓得缩了脖子,别说是一贯怕她又老想趁机蠢蠢欲动的沈夫人,当即就吓得再不敢出声,躲到沈老爷子身后去。 “啪!”沈老爷子红着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抖着手指着大门口,“滚!” “滚出去!” 一旁的宁丛风急了,想去拦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鲜红的掌印刻在她的面颊上,瞬间蔓延成一大片的红肿。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却最终在那紫红色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仿佛这根本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有一丝一毫受伤的表情流露。 沈西珂转身,牵起他的手,往门口走。 沈老爷子却在身后冷冷的说道,“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她顿住脚步,回头,空旷的沈家大厅回荡着她的呼吸,宁丛风皱眉,握紧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8】 江边的风凉丝丝的,她没有上车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宁丛风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盘起的长发被风吹散了,额旁的刘海凌乱的扫着脸颊,嘴角是红肿的,不知怎的,宁丛风突然想帮她掖到耳后去。 “你住在哪?我送你。”他把外套脱下来强行披在她身上,语气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他可绝不是对她有什么旧情,只是看着可怜,同情而已。 宁丛风特意跟自己这么说。 “你看那江,”沈西珂突然停下来凭栏远望,答非所问,“它能包容多少东西?” 宁丛风也停下来看向江面,这几年他变得只会看K线图,琴谱都不会看了,别说是这种东西,他的梦想情怀什么的,早就在五年前被这个女人亲手扼杀了。 她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丑陋的鱼,肮脏的污泥,纠结的水草,它来者不拒,掩盖的好好的,看似很平静,很美好,不是么?” “这样的江我欣赏不了。”宁丛风躲开她的目光,转过身来靠着栏杆掏出根烟。 “呵,一条看似美丽的江实际上很肮脏,你不喜欢它,可它就在这里,谁也弄不走它。” 该死,这女人到底要说什么。 他突然想堵住她的嘴,那就像是一颗鱼雷,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能将你平静的心,炸的震荡翻涌。 “宁丛风,这个世上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能让我哭,我什么都能包容,都能粉饰,最糟糕的也不过如此,所以报复也好折磨也好,你统统放马过来,婚我都敢结,我还有什么不敢陪你?” 她昂起头,倔强的看着他,嘴角上被掌掴的血慢慢变成血珠,在路灯下泛着鲜红的光晕,看的宁丛风失了神。 明明是很嚣张的挑衅,他却突然觉得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胸腔内喷涌,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下着小雪…… 她在林宅等他下家教课,路灯照射在地上,打出一片一小舞台,她寂寞的舞蹈着,旋转着,用最华丽的寂寞等他。 他又怎会细细体味,这种感觉叫做心疼,心疼她的倔强,心疼到想要抱住她。 他也曾心疼过那个清纯的沈西珂,可今天,却是为这样真实的她而心疼。 他突然变得烦躁,像是要急于证明什么一样,于是,他拉起她的手腕,往车子的方向拉扯。 “你干什么!”沈西珂被他突然的粗鲁弄得慌了,脚上的高跟鞋被他拉着有些吃力,可他依然倔强的抿着唇不肯停下。 “放手!我的脚快扭断了!”她大吼,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好在,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他突然笑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更加让人不安的是,他竟然抬手替她掖了掖刘海。 “你……你……喂!”还没等她说什么,便被他打横抱起,高跟鞋掉在了地上,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霸道的把她塞进车里,她就像是一只小猫,怯怯的看向他,刚才的气场深沉完全破功。 黑色的别克车风一般滑出去,夹杂着夜风,和谁也没看见的,男子唇边冷冷的笑意。 第一卷 第四章 我的男人,我懂 【1】 这是沈西珂第二次来到他的家,是被硬扯进来的。 “宁丛风,你别逼我动手啊!”空旷的客厅回荡着女人强装镇定的警告。 “动吧,不过在动手之前,最好先动动嘴。”他好看的笑着,慢慢逼近,手插进她的头发里,扣住她的脑袋,不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堵住她的唇。 “唔……”她本能的挣扎着,双手推搡他的胸膛。 他的呼吸,并不炙烈,却烫的她全身都热。 天知道这些年来,在寂寞的空屋子里,她是多么渴望他能这样霸道的吻住她。 “宁丛风!你这叫霸王硬上弓!我们还没有结婚!”她终于得空喘口气。 宁丛风舔舔湿亮的薄唇,又重新扑上去,堵住她的毒舌,手掌握住她的后脖颈。 室内的温度渐渐变得湿热,他把她堵在墙上霸道的索取,上下其手,胡乱的退去她的晚礼服。 装矜持,他懒得给她机会,这么多年,说不定多少男人享用过这身体。 他恨不得扒了她,他倒要看看,这副身体,到底能不能够包容他! 宝蓝色的晚礼服已经褪到腰间,男人俯下身用嘴含住她酥胸上的红点攻城略地,在她最敏感的位置肆虐。 五年了,那股熟悉而强烈的情愫又开始在体内蔓延扩散,渐渐的,让她几乎忘记了挣扎。 他的呼吸越来越浓重,揪住她的头发狂乱的吻着她发红的唇,胸前挤压着她的饱满,手正要撩起她的裙子下摆。 “宁丛风!”她急切的喝住他的动作。 这步来得太早了,完全在她的计划外!出乎她意料的事情,沈西珂不会允许它发生。 “怎么了?怕了?”他捞起她的身子,往床边走。 沈西珂被重重的扔在床上,弹了两下仰倒下去,他宽厚的身躯压过来,覆上她的身体。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能让你哭?什么都可以包容吗?我倒想看看,你会不会哭着求饶,能不能包容我的身体!” “宁丛风!你混蛋!**!”她咒骂着,试图用语言阻止他慢慢下移的头部,无奈他的牙齿已经扯开了她的文胸,一大片裸露的肌肤在月光下发出盈白的光。 他抬起头来,眼神暗沉,唇边放出句话来,又接着埋头疯狂的亲吻她的身体。 “你接着骂,待会儿会骂的的更好听。” 【2】 沈西珂不曾想到,当年那个在床第间彬彬有礼的青涩少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动作也是那样纯熟。 这说明什么?沈西珂心里,瞬间升腾起一股巨大的落空感,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虽然她不奢望这五年来他肯为她守身如玉,可直面这个现实时,还是会痛,痛的刻骨铭心。 宁丛风压在她身上,摁住那两条纤细的手臂,额首埋在她胸前,他明显能感到她随着他的动作而发出的细微战栗,是错觉吗?为什么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她的心跳是那样慌乱?就像是他们第一次,那个少女沈西珂,一样的心跳。 “丛风丛风,你要轻轻的,轻轻的……我有点害怕……”那时的她紧张到声音颤抖,一改平日的自信和洒脱。 “别怕,不会很疼,你闭上眼睛吧。”他这样告诉她。 让她闭上眼,实在是因为他也会害羞,他自小就要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职责,性格变得腼腆内向,这方面的事情知道的少之甚少,也从来不去想,那晚两人被灌了许多酒,都有些动情……他怕她会笑他,所以尽量装作很镇定的,也的确是有礼貌的进入了她的身体。 那个**发生的很自然,关系确立的也很自然,想想在那个时候也是她蓄意安排的,得到他的手段之一吧? 下了家教课看不见她,收到她朋友的短信,说班里的一些男同学一直在给她灌酒,宁丛风当时就急了,一想到别的男孩子多看她一眼,他立刻就受不了了,所以连想都没想就赶到了钱柜,莫名其妙的被一堆人灌了许多酒,两个人被关进了同一个小包间,然后又莫名其妙的,顺理成章。 他不知道,他叫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沈西珂当时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他也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绒绒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干净的脸颊上泛起青涩的红晕,就是那么一瞬间,他便成了她认定一生的男人。 【3】 那晚的一切还都清晰,她那时候很痛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这点宁丛风能够判断,就像是现在。 宁丛风陡然停下了动作,心底开始有些慌了,她的额头,渗出许多冷汗,脸颊越来越红,嘴里有气无力的骂着什么,手也不再挣扎了,软软的瘫在床上,像是濒临死亡的小鸟。 心下一沉,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潮湿的汗水下是滚烫的肌肤,她难受的闭着眼睛,嘴里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骂着他,至于说的什么,宁丛风听不清楚。 “你发烧了?” 吹着风,穿得那么少,心情又低落…… 身下的人滚烫滚烫的,却在一瞬间浇灭了宁丛风体内所有的欲火。 “宁丛风……我要揍你……”她终于脱离了他的压制,挣扎着就要起来,刘海濡湿的贴在脸上、额前,狼狈极了。 “别乱动!”他只用一只手就把摁回了床上,然后起身,走到置物柜前开始翻抽屉。 沈西珂睁开眼,看见他穿着凌乱的黑色衬衫,露着一大片胸膛,认真的翻找着药箱,慢慢的就坐了起来,细细的,在他看不见的位置打量着她的宁丛风。 宁丛风翻不到药箱,烦躁的直起身来,捶了捶额头急的直想把脑袋敲个粉碎,却突然发现身后的她正在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宁丛风这才反应过来,冷然的笑了一声。 “你别误会,我不是心疼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西珂虚弱中也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她又没说他心疼他,他倒心虚上了。 “我只是……我只是怕被你传染!你看你出了一身的汗,在我床单上蹭来蹭去。”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黑着脸转身,去床边拿电话。 沈西珂突然想起她的心理医生梁辰这样说过,“人在心虚的时候通常有三种表现,笑,眼神闪烁,大声喊叫。” 她笑了,舒舒服服的躺回去,把一头的汗全部蹭到他的被子上去。 “沐雪,”她听见他在讲电话,“我的药箱放在哪了?没有,我没生病,哦,左边第三个格子底下是吗?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是青年男子的干净利落,可此时在沈西珂耳里却格外刺耳。 林沐雪经常来这里?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连他的物品位置都一清二楚? 看来,她早就该调查一下。 “给你。”他找到感冒药丢到床上,转身去厨房烧开水。 沈西珂刚要去抠那药片,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沈小姐啊!”是照顾宁丛风妈妈的刘嫂打来的电话。 沈西珂偷瞄了一眼正在厨房的宁丛风,压低声音说道,“我不都说了吗,丛风回来之后别轻易给我打电话!” 那时候宁丛风出国,宁妈妈痴痴傻傻的也不能跟去,宁丛风就请了个全职保姆照看她,每个月寄来非常优厚的护理费生怕母亲吃亏,沈西珂去看他母亲的时候,是在他走后一周的事情,老太太蹲在墙角不肯吃饭,保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当时气得想过去扇那保姆一耳刮子,却又怕保姆记恨偷偷虐待宁妈妈,如果换掉保姆,宁丛风一定会发现。沈西珂没办法,只好软硬兼施的将保姆吓唬一顿后,蹲下身一口一口的喂宁妈妈吃饭。 从那以后沈西珂便要定期去看望,宁妈妈也渐渐依赖她,宁丛风回国后手头交接的事情非常多,正准备这几天把母亲接回家亲自照顾。 刘嫂急忙解释道,“沈小姐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老太太又闹上啦不肯吃饭,你一个多月都没来看她,她要抗议了!” 沈西珂撇了下嘴,“那你怎么不给丛风……宁先生打电话?” “宁先生关机了……” “好吧,那我尽快抽时间过去。挂了啊!”沈西珂贼眉鼠眼的看着宁丛风从厨房里出来,匆忙挂断。 “你要过去哪儿?”宁丛风端着杯子坐在床边,冷冷的问。 她夜里也不安分吗?生病了也不老实呆着。 “那个……悠悠找我有点事。”她撒谎从不会红脸,转过身背对着宁丛风重新穿好衣服就要下床,脑袋却像是被人瞬间掏空了一样晕的厉害,沈西珂晃了一下又坐回床上。 宁丛风没有扶她,冷冷的站起来,对着镜子墙披上外套,整了整凌乱的衣冠,不到一分钟又是西装笔挺的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在手里转了几个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送你,刚好要去看我妈,有一整天没去了。” “你……你要去看……你妈?”沈西珂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脸色又白了一分。 宁丛风没有搭理她,径直出了玄关。沈西珂赶紧跟上,心下开始盘算,待会怎么圆场。 【4】 一路无言,车子里的两个人再无别话。 宁家以前的老房子是那种市区角落十分老旧的待拆迁楼,年少的宁丛风就是在这里,和痴傻的母亲相依为命。 沈西珂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侯着实吃惊不小,可如今却是轻车熟路。 上到三楼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身体就像是被什么架空了一般,宁丛风在她后面走着,等她求助。 她还真是奇怪,明明说悠悠找她有急事,却又临时改口,死皮赖脸的跟过来要看望他母亲,不过这样也好,她这个未来儿媳早晚是要见婆婆的。 宁丛风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她吃力的身影,快步上楼,从她身旁越了过去,连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身体难受得紧,心里更是痛到发颤。 沈西珂继续爬着楼梯,脸上浮现病态的潮红,她停下来歇了一会,又继续爬。 迷糊之中又听见了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从上到下,是男人皮鞋清脆的声响,她一抬头,宁丛风那张万年臭脸便印入眼帘,不由分说的俯身抱起她往楼上走去。 沈西珂搂着他的脖子,故意把滚烫的脸贴在他胸膛的微薄衣料上,那股灼热的温度传递而来,加热他本无温度的心波。 宁丛风紧绷着面容将她抱到了五楼,很不怜香惜玉的放下她,去敲门,门迫不及待的被打开,接着便露出宁妈妈那张无比阳光的笑脸。 “花花!儿子?”宁妈妈满脸的惊喜。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个她最喜欢的人一起来看她? “妈,今天都吃了什么?”宁丛风宠溺的笑笑。 这是从他回国以来,沈西珂见过他的唯一一次发自心底的笑。 “我今天吃了香蕉,苹果,还喝了一大碗冬瓜汤!” 宁妈妈好看的笑着,眼角有被岁月碾皱的鱼尾纹,宁丛风也笑笑,一模一样的眼睛,久违的温柔。 【5】 沈西珂坐在一旁看得入迷,心生羡慕。 直到宁丛风走过来拉起她,“妈,这是沈西珂,您未来的儿媳妇。” “儿媳妇?花花!她是我的花花呀!我不要儿媳妇我要花花!”宁妈妈急了,越过宁丛风坐到沈西珂身旁去,亲昵的抱住她。 宁妈妈很少有喜欢的人,见到陌生人也会不安,又怎么会同她,如此亲密? “你们认识?”他怀疑的问沈西珂。 “呃,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嗯,”宁丛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可能,我家邻居有只猫也叫花花,跟你很像。” “宁、丛、风!”她咬牙切齿,妖媚的线条吊起眼梢,宁丛风心情很好的笑笑,并没有多想,指着她说,“你看,还真像。” 一旁的宁妈妈以为两人要吵架,弱弱的央求,“花花别生气了……我把好吃的都给你,花花别生气……” 刚巧这会刘嫂从厨房端了苹果块合盘来,宁妈妈连忙起身抢过盘子递到沈西珂面前,“给!花花,都给你!你吃!” 还没等沈西珂反应,宁丛风赶紧拦住母亲,“妈,别闹了。” 她吃苹果嗓子会发痒,记得从前高中毕业聚会,有盘裹着沙拉酱的苹果切块,她不知道是苹果,吃了一块,结果回去的时候嗓子痒痛了好久。 宁妈妈不懂,一心认定沈西珂是生气了,举着盘子不依不饶,“花花,你吃,你吃。” 沈西珂的眼皮开始打架,她实在太难受了,恶心,头晕,乏力,宁妈妈的身影还在眼前立着,无比期待的盯着她看,沈西珂顺着她惯了,本能的就去接。宁丛风在一旁皱着眉毛,看着她用牙签扎起一块苹果来,勉强地笑着放进嘴里。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深邃的眸子充满了震惊。 她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更加难受么? 还是…… 她在演戏?故意演给他看? 宁丛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吃下那块苹果,深沉的眸子不再闪动,没错,沈西珂一向演技很好,也很聪明,她现在这样也只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 呵,这个女人总是这么让人费神,苦肉计也使出来了。 她要是爱演,就让她演好了。 刘嫂看着不停咳嗽的沈西珂,又偷瞄了一眼漠不关心的宁丛风,心里不免有些凄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6】 沈西珂被送进了医院,不是宁丛风送来的,是郁北。听闻沈西珂住院,平时跟着她混的胖子、阿翔还有一些三教九流的混混们都派了代表提着花篮水果篮虚张声势来了,弄得沈西珂哭笑不得。呼啦啦成群的来,呼啦啦成群的走,屋子里只剩下郁北,沈西珂,还有两人的挚友郝端端。 沈西珂坐在病床上,好多了,散开的头发衬着苍白的瓜子脸,大眼睛有些失神,看着叫人心疼。 郝端端坐在床边端着一碗鲜奶,不停的用小勺碾着碗里的方糖,好让它快些融化,郁北站在窗子旁,心情很烦躁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好像烟瘾犯了。 “那个宁丛风也真是的,”端端不满的嘟囔,“随便给郁北打个电话就把你弄这来了,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明明知道你不能吃苹果的还让你吃,怎么想的啊他?记仇记到现在!小心眼!” “他是公司忙,有事……” “才怪!我见他离开的时候车上还坐着个女人呢!好像是那个林沐雪。”郝端端不满的反驳她,又接着问道,“珂姐,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 “还不是时候,”沈西珂笑了下,“我了解他,如果现在告诉他我还爱他,他一定会觉着好笑,就算知道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依然不会感动,想要感动一个人,不能自己说你有多好,要让他一点一点的去体会。” “可你现在……现在这幅憔悴样可真不像你。” “我说你闭上嘴能绝经啊?”郁北回过头来,遏制住郝端端这个没大脑的生物。 “你才绝经呢!”郝端端压根就不怕郁北,皮实着呢,冲这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找抽是吧!你给我过来!” “珂姐救我!”郝端端连忙拱进沈西珂的怀里,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 “行了行了都别闹了!”沈西珂勉强笑笑,“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还……” “谁他妈让你这么惨了?!”郁北突然打断她,吓得郝端端一缩脖子,再不敢吭声。 沈西珂也愣了,随即尴尬一笑,玩笑似的埋怨,“能不能别他妈的骂人,文明点行不行?” “你!”郁北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愤怒的瞪着她,一向巧舌如簧的沈西珂,被郁北瞪着,再不敢多说,而傻头傻脑的郝端端见郁北真生气了,也赶紧乖乖做缩头乌龟。 “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郁北学着沈西珂当年冷清沉着的语气说道,“你说‘我的男人,我懂。’你懂?那现在算什么?” 生病了他不闻不问,说要结婚又不准备筹办婚礼,沈西珂表面上无所谓,可她心里有多难受只有郁北知道。这些年她把自己折腾的还不够惨么?光是心理医生就看了一大堆,就算,就算当初是她的错,可这样死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郁北,我有分寸。”沈西珂沉声道。 “宁丛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了,他变了。”郁北的声音柔和下来,她知道沈西珂聪明,有手段,可是宁丛风也不是当年那个她动动小脑就能拿下的大男孩了,她怕,她在补黑洞,付出再多也只是无尽黑暗。 “郁北,这就像是当初炒股一样,我的本全部投进去了,我没有退路了,他现在有的,就是我要的,即使过程再艰辛,也是应该的。” 是啊,应该的,从她砸了他的钢琴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报应。 爱情,也是有因果循环的。 【7】 记得五年前的那次精心安排之后,两人发生了关系,宁丛风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也正式确立了两人的关系。 本来水到渠成的事情是很美好的,可她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多喜欢她,占据了整个爱情上风的“责任感”压的沈西珂喘不过气。于是她在普通民居租了个旧房子,一来二去他便常来,那间普通民居变成了两人的爱巢,他甚至从来没问过,为什么她的“家”里从来都没人。 沈西珂没去过宁丛风的家,宁丛风也好像没兴趣了解她一样,甚至她那时连他痴傻的母亲都没有见过,只知道他从不在他们租住的民居里过夜,每次都会准时回家。 那段时光很短暂,很逍遥,很满足,也很空虚。 高三快结束,她看见他在研究股票,沈西珂发现他不止会弹钢琴,经济头脑也非常不错,只是宁丛风当时没钱所以只是研究,沈西珂的父母从不给她钱花,就连平时的生活费都是哥哥沈井原给她的。当然,比起其他女孩子,她还算是有钱的,沈西珂记得,当时她拿出十万块钱的时候宁丛风疑惑的眼神,她便说谎是悠悠借她的,悠悠家里有钱,这点数目就跟玩儿似的,甚至都不用还。 宁丛风很厉害,也很稳重,在那个年纪就和别的男生不一样,沈西珂当时迷恋自己的男人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相信他一定可以玩转这不多不少的十万块。 果然,聪明的宁丛风并没有先入股,而是用那十万块买了一支广发基金,没多久,那10万便奇迹般的变成了20万。 那之前,她经常因为他的不冷不热而黯然神伤,可那次的投机,让她憋闷的一颗心就像是被开了个小小的通风口,终于有了一丝清凉。 他对她说,“那十万拿去还给悠悠,剩下的钱存在你那里留着我们日后用。”他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漫不经心的打算,这样的漫不经心,弄得沈西珂心里软软的。 留着我们日后用,多么相濡以沫的一句话,足以让那个年纪的女孩子舒心踏实,对未来恒温。 那时候像他们这个年纪炒股的并不多,可沈西珂认识的社会人士还算多,私下帮宁丛风报名了钱庄模拟炒股大赛,宁丛风知道后也并没反对,果断的获得了大赛的第三名,30万的奖金到手时,沈西珂更加对他刮目相看,也就是那时,两人的感情出现了缝隙。 获奖那日,她高兴的趴在他背上,看着他在键盘上飞舞着的修长手指,撒娇一般的蹭着,“丛风,你不要报考音乐学院了,我们一起去商大好不好?我学法律你学金融,我们……” “我没兴趣。”他淡淡的否定了她的规划。 “可是,音乐这东西没发展的……”她不甘心,宁丛风的钢琴弹得是不错,可也不是顶级水准,按他的理想就是要当一名普通的钢琴教师,有稳定的收入。 “我喜欢钢琴。”他回过头去,将她抱于膝上,用手掌轻抚她黑亮的长发,“我喜欢钢琴,就像喜欢你一样。” 她不再劝他,任由他冰冷的吻落下,他的唇总是凉的,有时会让她的身上起出一些小鸡皮疙瘩,他说的喜欢她一点都感觉不到,而她也不知自己的伪装还能撑多久,一朝她的家世她的过去被他知晓,那么这样的喜欢还会存在么?况且,他喜欢钢琴,她可不喜欢。 她不喜欢他一有空就要跑去林沐雪家上钢琴课,她不喜欢那个林沐雪总是找些借口请他喝东西,她不喜欢他跟别人打工,她不喜欢他站在街上发传单,她嫉妒,她虚荣,那是真实的沈西珂,也是真实的我们。 【8】 后来林沐雪被沈西珂的姐妹堵在了小胡同,扇了巴掌,林沐雪在一怒之下私下找到了宁丛风,拆穿沈西珂。 想想都觉着好笑,她沈西珂虽然横行霸道,但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宁丛风的事,而“富家女”“泡夜店”“扮清纯”“情史丰富”“蓄意接近”这些字眼,对这份感情来说,足以致命。 于是当宁丛风突然提出要去夜店玩玩的时候,唐季城还吓了一跳。 那舞池中央扭动的妖精,在闪耀的灯光下是那样的夺目,浓艳的妆容是活脱脱的丑陋面具,骗得他团团转。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心虚的闪烁了一秒,又恢复了陌生的傲慢,没有亏欠没有愧疚,淡定的好像从不认得他。 宁丛风就坐在吧台前,直直地看着舞池里的她,手指有节奏的敲着吧台的大理石桌面,目若寒潭。 沈西珂多想跑过去解释,求得他的原谅,原谅她隐瞒了自己的家世,隐瞒了自己的秉性,告诉他,她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太妹,她讨厌穿白布鞋,她喜欢名牌包包,她有一个视自己为扫把星的父亲,她没有家,她需要依靠,需要他变得足够强大,这样才能在父亲面前抬起头来。 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勾引到一个钻石王老五,然后脱离父亲脱离继母,可她谁都不要,她只要他做她的依靠。 但最终,沈西珂还是狠了狠心,在忽明忽暗的舞池里,贴在一个男人身上,手指滑过那人的胸膛,全然不顾宁丛风愤怒的注视。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会彻底被激怒,被刺激。 果然,当她被男人搂在怀里贴身扭动的时候,坐在吧台前的宁丛风,甩手将一只高脚杯摔碎在地上。 破碎的玻璃瞬间炸裂开来,尖锐的声音划破嘈杂,打乱了沈西珂的呼吸。 舞池里的目光开始纷纷投过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宁丛风,而她却背对着他转过身去,充耳不闻。 有时候沈西珂也会佩服自己,怎么能够做到那么狠心。 他高高瘦瘦的背影僵直的坐着,白衬衫的扣子丢了两颗,结实的胸膛隐忍地起伏,苍劲的指节抓起第二只杯子,摔在地上。 一旁同来的唐季城马上按住他的手臂,诧异地看着他,不知是怎样的事情能够让一向温文尔雅的宁丛风气成这样。 有一些看热闹的都停下动作,纷纷围过来,他手臂握成拳搭在吧台上,小臂的线条绷的紧紧的,他垂着头,依旧等不到她来解释,便甩开唐季城的手,摔了第三个杯子。 沈西珂这才停下来,冷冷的看着她,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空路来,她踩着尖锐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向他,浓浓的眼妆遮盖住他本来熟悉的双眸,显得那样陌生。 当初为了接近宁丛风,她可以说是用尽了手段,只是没想到,当她的面具被拆穿后,宁丛风会那样生气,他始终不能接受那个陌生却真实的她。 沈西珂在心底苦笑,从遥远的回忆里抽身,郁北不再埋怨她,催促郝端端快点融化方糖,好让沈西珂把牛奶喝了,省的嗓子痒着难受。 第一卷 第五章 全乱了 【1】 宁丛风从办公室出来,松了松领带缓解一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每天压在数字和会议里过活,真的是熬人心血,突然想起似乎有一周没见那个女人了。 助理韩陌懒洋洋的跟在他身后,伸了伸胳膊,狭长的凤眼带着慵懒更显妖孽,忙碌了一天也不忘打趣自家Boss。 “去见林小师妹?” “嗯。”他回答。 “人家生日宴不止是邀你出席这么简单吧?我看更像是要你去见老丈人!”韩陌从后面给了他一拳,被宁丛风一歪头利落的躲了过去。 这个韩陌是宁丛风在国外留学时的同学,随他一同回国创建了现在的公司,两人感情自不必说,平日里也是打闹惯了的,不分彼此。 宁丛风没有回答,脑海里浮现出林沐雪温顺可爱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楼下的车库很安静,此时正是晚上八九点的光景,公司里的人都下了班,只剩宁丛风那肃静的别克停在正中央,而车的另一侧,则靠着一个妖娆的身影,宁丛风远远的走过来,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咳,那个……我先走了,宴会9点半,别迟到。”韩陌看清楚车旁的女人,交代了一句,就识相的先溜了。 宁丛风打开车门坐进去,沈西珂也坐进副驾驶。 “未婚夫,数日不见,想我了吗?”她侧着头看向他,媚态尽现。 “没有。”他也侧过头,与她对视,两人近在咫尺,却在寂静无比的车厢内听不见一点心跳声。 “我就知道,有了林妹妹,宝钗算什么。”她正了正身,看不出喜怒。 宁丛风觉得好笑,宝钗?她也配?不过心机倒有几分相似。 “我今天赶时间,你有事?”他问道。 “林沐雪生日宴对么?去见岳父?” “和你有关?我们还没结婚。” “当然没关,不过老娘今儿个心情不爽,不想让你去。” “那就看你能不能留住我了。”宁丛风不屑的笑笑,手搭在方向盘上,准备发动引擎。 沈西珂突然拦住他搭在方向盘的手,继而用力的搂住他的脖子,向后一仰,宁丛风整个人便被她扳了过来,结实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很暧昧的姿势。 宁丛风不知道这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样,只想着今晚的宴会非常重要,况且他不去的话沐雪一定会伤心,想到这,他想推开她,却发现身下的女人正在撕扯她自己的衣服。 “你在干什么!” “留住你啊,我沈西珂不想让你去给别的女人过生日,你就不能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留住我?” “当然不,你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只是忘记告诉你了,在你来的前一分钟,我刚刚报过警,算算时间,警察叔叔马上就到。” “你!”宁丛风还来不及反应,身下的女人已经扯破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开始卖力的大喊,“放开我!救命啊!” 宁丛风被她彻底喊乱了阵脚,大脑一片空白,头大的想要起身,无奈她的小手扯得死死的,不依不饶。 这女人真是! 【2】 谎报警情的后果就是被警察同志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两个人从警局出来,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夜风很厚重,路上的车子也少的可怜,根本叫不到出租车,宁丛风立在警局门口,烦躁的抽出根烟点燃。 “怎么办,我们难道要走着回去?”沈西珂赖皮赖脸的笑着,毫不在意面前的男人臭到极点的俊脸。 不知是夜晚的舒适,还是阻止他去生日宴成功的原因,她的心情格外好,莫名的有些柔软,见他不说话,她又好脾气的笑笑。 “林沐雪的生日有那么重要么?你还记不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宁丛风这才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怎么不知道? “你从没问过,我也从没说过,所以你当然不知道。” 她的脸上浮现出类似于苦笑的表情,让宁丛风烦躁的心突然柔软了下来,他过去好像对她真的不够上心,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没必要愧疚吧。 “走吧,送你回家。”他扔下烟头踩灭,越过她,往沈家的方向走,被她这样子胡闹一通,今天的生日宴是过不去了,而再跟这女人计较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我走不了,难受。”她站在原地不动,可怜巴巴的看着宁丛风。 “你又怎么了!” 这女人花样怎么那么多? “我那个来了……”她只说半句,看他反应。 宁丛风一愣,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月事吧?她的身体太寒,每次月事来的时候都会肚子痛的厉害,有时候嘴唇都会…… 等等!宁丛风将自己的思维拉回来,甩开那些烦人的过去,有些懊恼。 他瞪了她一眼,提了口气,将就着情绪走过去,背对着她矮下身,做出让她到自己背上来的动作。 “宁丛风,你真是好人,我该怎么谢你呢?以身相许吧?” “闭嘴!” 【3】 他背着她沿着无人的公路走,他的肩膀比从前健壮了不少,隐约能感到背部肌肉的弹性与紧绷,如果脱光了压在她身上一定不会像以前那么硬…… “丛风,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没心情。” “这么多年,你和别的女人上过床么?” “上过。” “你别骗人了,你不会的。” “爱信不信。” “……” “你呢?”他问。 这句话脱口而出,他便恨不得立马咬掉自己的舌头,立刻改口—— “算了你别回答,我不想知道。” 沈西珂刚要回答,却又被他第三句话顶了回去—— “我不是不想知道,是没兴趣知道!” “你乱了宁丛风。”她调笑着去捏他的耳朵,抱着他脖子的手缩的紧了些。 他不屑的冷笑,不想再和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争辩。 “我也上过……上过别的男人的床。” “闭嘴!”他想把这女人过肩摔给摔到黄浦江去。 “但我从来没让别人碰过我。” “呵,真是好笑!”宁丛风的脸色又冷了一些。 “你尽管笑好了,我没做过就是没有。我爸很不得早点把我这个祸害丢掉,成天安排我和他眼中所认为的精英俊才见面,终于有一天老娘爆发了!你知道夏轻夜吧?我爸最看好的就是他。我听说夏轻夜那人脾气暴,于是我就一反常态听了我爸的话,单枪匹马我就跑他们家去了……” 走到了江边,灯光璀璨,沈西珂似乎说兴奋了,手舞足蹈的,宁丛风背着她走过一盏灯又一盏灯,头一次听一个女人这样风生水起的带着脏字说话,和记忆中的她大相径庭,最奇怪的是他竟然觉着这样的语调听起来很豁达,舒服? “然后呢?”他有点想继续听她胡诌八扯下去了。 “哈哈,然后老娘就脱光光躺在他们家床上了,我听说夏轻夜很痴情,看见我这样准发火,结果真的,那家伙见我躺在他女朋友的床上顿时火了!掀了床单就把我赶了出去,真是个好男人啊!忠贞!于是这事就顺理成章的传开了,我的名声也臭了,再没世家子弟敢上门了!你都不知道,我爸当时听到这事儿都气炸了!满世界找我说要扒了我的皮!哈哈!” 沈西珂笑的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来了,就像是一个闯了祸还卖乖的调皮孩子,自觉威风。 宁丛风不禁也笑出声来,这倒是像沈西珂能做出来的事,就像今晚她的搞破坏一样,诡计多端,蛮不讲理。 沈老爷子发怒要打人的样子突然从宁从风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这样,从小到大没少挨打吧?大了倒是知道躲了,可小时候呢?她那后母一看就是见缝插针的主儿,小时候若是哪句话惹了沈老爷子不高兴,谁护着她呢? 背上的人依旧笑的没心没肺,可他却有些怅然,有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情绪莫名的萦绕上来。 明明是带着怨念回来的宁丛风,却渐渐的开始认识一个他从不了解的沈西珂,又讨厌又心疼又无奈,全乱了。 【4】 宁丛风的体力很好,背着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觉着累,好不容易到了沈宅,他准备放下背上的人。 “下来吧,到了。”他轻声唤醒已经睡着的她。 “嗯……?我不要!”她慵懒的把脑袋换一边,枕在他的肩膀上继续睡。 “要我摔你下来?” 今晚她耍的无赖已经够多了。 “你不说送我回家么?” “这不就是?” “我有说过我住在这里?” “你!沈西珂!你是故意的!不住在这为什么不早说!”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腿都酸了,她还好意思睡得那么舒服? “别吵……我好困……去你家吧……我想睡你……”她梦呓般的在他耳边说道,语气诱惑十足,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不放,死缠烂打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光线太暗看不到,宁丛风那渐渐变红的耳根一定会被她取笑。 “沈西珂,你知不知道羞耻?”他一边鄙夷道,一边背着她往回走。 反正都要结婚了,去他家过夜也没什么吧,况且妈妈在家,妈妈似乎很喜欢她,见到她也会开心。 女人迷恋上一个男人,是因为她永远搞不懂他,而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是因为他老是拿她没办法。 【5】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什么,她似乎是真的来了例假,疼的在他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他放慢了步子,走的稳些,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着,也浑然不觉。 广场上的钟声敲响,是12点的嗡鸣。 林沐雪站在他的房子前,落寞的看着表,生日已经过了,他答应会来的,却没有到场,她到处找他找不到,担心宁丛风出事,就找到了他的家里。 宁丛风的手机是震动的,一直忘了看,而沈西珂的手机却没有被冷落。 “珂姐,林沐雪从宴会上走了,可能去找宁丛风。” “珂姐,林沐雪在宁丛风家门口。” 两条信息来自于今晚十点,在两人刚刚出警察局的那一刻,便被沈西珂删了。 林沐雪在宁丛风的家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也没有见到他,心里有些失落,却相信宁丛风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而来不了,等宁丛风,多久都不会觉得累,何况她等了那么多年。 记得几年前她被一群女孩子堵在胡同里的警告,沈西珂虽然没有去,她也知道是她指使的,一开始悠悠还算客气的对她说,“林沐雪,小三不好做,沈西珂家的小三,就更不好做。” 林沐雪当时也是年少气盛,仰起脸顶嘴道:“感情没有先来后到,她的感情是骗来的,我的感情是认真的,你们现在这样,和流氓有什么区别!” 悠悠拦住了一个就要动手的姐妹,因为沈西珂告诉过她,别动手,告诉那丫头离宁丛风远点就好。 “林沐雪,”悠悠说道,“你玩不过她的,就算你再修炼个十年八年就算你再真心喜欢,你也玩不过她。” “她?呵呵!这还讲不讲道理!她不过就是一个阴险耍贱的小太妹!” “啪!”话音刚落,悠悠抬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甩得林沐雪晕头转向,却更加坚定和宁丛风在一起的心。于是高三一毕业,她便被爸爸送去了宁丛风在国外就读的大学。 林沐雪始终相信,依靠耍手段换来的爱情,不会有好结果。她是个内敛沉稳的女孩,这么多年始终以朋友的身份在照顾宁丛风,不敢表白,因为她了解他是有多么讨厌爱情。 林沐雪转身,在昏黄的路灯下眺望远处,一个黑影渐渐放大,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她看见高大的他,背上背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懒洋洋地趴着,散落的长卷发搭在他的脖子上,被夜风吹起来,不停的扫着他的脸。而他不知在问背上的人些什么,听不清,但他脸上的线条是柔和的,步伐也很轻,那画面,看客若不是喜欢他多年的人,一定觉得很温馨。 原来他没来为她庆生,是为了和沈西珂在一起…… 可他不是对她说过,和沈西珂结婚,只是为了…… 【6】 “沐雪?” 宁丛风顿住脚步,看着因为在夜风里吹太久而发丝凌乱的林沐雪。 “我见你没来,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来看看。”她勉强的笑笑,看向他背上的沈西珂。 宁丛风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沈西珂从他身上下来,顺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衬衫,走向林沐雪。 “等了很久吧?进屋坐坐吧。”沈西珂女主人般的口吻,听得林沐雪非常不舒服。 “呵呵……不用了……既然丛风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宁丛风拉住了手腕。 “太晚了,在这住下。”他留住她。 说完,宁丛风松开她的手腕,自顾自地往房子里走,身后剩下沈西珂和林沐雪两个女人。 沈西珂笑笑,牵起林沐雪刚刚被宁丛风握过的那只手,用大姐姐的口吻说道,“好不容易等了这么久,现在回去,多可惜,让你住你就住下吧!” 话倒是好话,笑得也挺好看,可林沐雪却觉着全身发凉,别扭极了。 屋子里的灯亮着,壁灯安装的很华丽,装修也是欧式风格,沈西珂上次装晕来过一回。 刘嫂是和宁妈妈一起被接到宁丛风这儿的,她把宁妈妈照顾的还不错,宁丛风给了她很优厚的工资,让她也住了进来。 刘嫂正要打瞌睡,便听到开门的声响,于是马上迎了上去。 “刘嫂,收拾两个房间,沈小姐和林小姐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宁丛风边脱鞋边吩咐。 “哎,好!”刘嫂偷偷看了眼沈西珂,笑笑。 “唔……你回来了……”宁妈妈在沙发上勉强睁开眼,困得眼皮直打架。 “妈,你怎么睡沙发?”宁丛风走到母亲身边。 “我不是等你么……花花?花花!”宁妈妈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了沈西珂来了,立刻精神了许多,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起来,贴了上去。 “是我,呵呵!”沈西珂抱住宁妈妈,任由她贴着蹭着,开心的笑起来,“小草怎么不睡床睡沙发啊!” “幸亏小草没睡床!小草睡了床就看不见花花了!所以我以后要天天睡沙发!”宁妈妈抱住沈西珂的腰不放,把攒了好几天的想念全部都释放出来。 宁丛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惊讶不已,花花?小草?两个人怎么像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沈西珂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像招长辈喜欢的那类,可妈妈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她?他们毕竟只见过一次面…… “沐雪,这是我妈妈。”宁丛风向一旁看呆了的林沐雪介绍。 “伯……伯母好……”林沐雪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如此漂亮的短发女人,竟然是宁丛风的母亲?她看起来年轻漂亮,只不过……表情和举动,却像个……傻子…… 林沐雪微微皱了下眉。 【7】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晚饭过后,宁妈妈和沈西珂在浴室里刷牙,水声很喧哗,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两人十分有爱的对话,宁丛风和刘嫂问过了一些事情,便从厨房出来,走进了林沐雪所在的那间客房。 “还没睡啊?”林沐雪问,她正在整理被子,见到他进来,心跳的紧。 “嗯,”宁丛风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下壁灯的按钮,卧室瞬间变成了暗粉色。他把手里端着的板蓝根冲剂放到床头,“喝了吧,预防感冒。” “谢谢,你坐啊。” 林沐雪轻轻的吹着杯子里的棕色液体,一直荒凉的心底开始渐渐回温。 她在他心里到底是特别的,宁丛风从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孩子如此入心。 “不了,我妈一会就会找我。” “哦……你妈妈……看起来很喜欢西珂姐。” “嗯,很喜欢。”宁丛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墨色的眸子荡漾着不明的惆怅,他的思维有些粘稠,脑子里不有自主的回放着刘嫂的声音。 “宁先生啊,不是我多嘴,既然你问了,我就嘴贱一次,西珂小姐不让我说,但我还是得说,你猜的没错,你走之后,西珂小姐确实一直在照顾宁夫人。” “宁夫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西珂小姐能做到的绝对依着,她不是那种有耐心又本分的姑娘,我第一次见也不大喜欢,可这五年来她对宁夫人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打心眼儿里喜欢,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这么坚持着。” 他有些不敢相信,又有着不小的震撼。 她一直在照顾着妈妈……怎么会…… 她那样的性格如何受得了母亲的胡闹呢?又是怎样让一向痴傻的母亲变得听话? 而刘嫂所说的那种力量不就是在暗指他么? 那种力量是他,只因为那是他的妈妈。 “丛风?在想什么呢?”林沐雪问道。 “哦,没有,对了,今天没去给你过生日,抱歉。” “我都伤心了你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呢?呵呵,没关系了,你有你的事嘛……可是丛风,我想问,西珂姐姐她……是不是这五年一直都在照顾你妈妈?” “你怎么知道?” “傻子都看出来了啊!” “哦,是啊,傻子都看出来了……她一直照顾着……” “可是……”林沐雪看似无所谓的说道,“当初姐姐她不是说玩腻了不喜欢你了吗?还嫌你没钱来着,怎么又那么好,跑去照顾你妈妈了呢?” 宁丛风没有说话,想起了那个曾经,想起了她住的那间采光不太好的小屋。 那年,她把那盆蟛蜞菊砸碎在他的琴键,冷笑着说,“如果你的黑白键能够弹出我的LV最新款,那你就继续弹,弹一辈子!” 她是物质的女孩,从来都是,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又怎会跟一个“理想只是个钢琴教师”的穷小子相濡以沫呢? 于是他遂了她的愿,放弃了钢琴,出国去学经济。 谁都不知道沈西珂当年的那张嘴脸,在宁丛风的脑海里是有多么令人厌恶! “会不会……”林沐雪试探的说,“姐姐她是故意的……知道你以后会变有钱,方便和你复合?” 林沐雪在心底冷笑着,要知道,宁丛风现在可是A市最抢手的单身贵族。 沈西珂那样的女人,又怎会不死缠烂打? 林沐雪看着宁丛风,等着他回答,而他却只是说了句“早点睡”,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8】 他走到浴室门口,步子停在了那里,微醺着眼看着磨砂上的两只身影,听着里面的两个女人轻声细语地聊天。 “花花,你肚子还痛么?” “还行,不大痛了。” “花花,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来例假呢?我也讨厌大姨妈!” “小草乖,再熬个几年就好了。” “几年是什么时候?” “嗯……最好永远都不要,这样小草就不会老了!” …… 宁丛风靠在墙壁上,两人的声音渐渐模糊,心里不由自主的升温,暖暖的,脑海里浮现出沈西珂皱着眉毛的样子,又凶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嘴角不知怎么就勾了起来,转身走进了房间。 他有眼睛,也有心,真心和利用,还是能够分辨的,如果真如沐雪说的,她不是真心待母亲好,又怎会坚持五年?那么一个坚持了五年的利用,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他? 怎么会…… 入夜,宁妈妈似乎毫无睡意,沈西珂来了例假身体不太舒服,可是宁妈妈缠人的功夫实在太强悍,非要嚷着和她一起睡,还有丛风。 沈西珂把被子铺平整,摆好三个枕头,宁妈妈的枕头放在中间,她和从风的放在两侧。 “我妈呢?”宁丛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了,穿着暗蓝色的真丝睡衣,抱臂站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说是去厕所了,一会回来。”她转过头,不设防的对他笑笑,又回过身去整理床单了,那种没有任何粉饰的天然笑容,晃了他的眼,他呼吸一滞,一种强烈的**莫名其妙的占据心尖。 莫名其妙。 沈西珂扯着床单的手僵在半空,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从背后靠近,他的手臂环上来,结结实实的把她扣在怀里,她没支撑住,被他稍一向前倾,就压在了床上。 “啊!”沈西珂轻呼。 她穿的睡衣是丝质的连身裙,淡紫色的光泽,夹杂着清幽的洗发水味道,他紧压在她的身上,吻从她的耳垂辗转到唇上,最后直接将舌头伸进她的小嘴里挑动。 这次的吻和上次有些不一样,有些迷乱。 “嗯……别这样……妈妈一会要来的……”她也有些动情,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你不是说你只有过我一个男人?我要验货。”他说着,不等她回答,摁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唇渐渐下移,拨开睡衣,含住她胸前的樱桃。 沈西珂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娇弱的声音来。 整个屋子充满了情欲的味道,她的刘海竟有些湿了,软软的贴在额前,乖乖的任由他在她身体上肆虐。 迷糊间,只听见他问,“沈西珂,你是不是来平反的?如果是,我可以给你机会。” 平反? 一向聪明的沈西珂早已被他吻得意乱神迷,根本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刚要问出口,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尖叫。 是林沐雪! 宁丛风陡然停下了动作,与她对视,立刻从她身上起来往门口走去。而他身后仰躺着的小女人,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9】 “啊啊——” 第二声尖叫传来,却是宁妈妈的声音! 宁丛风旋开房门,迅速向林沐雪的房间跑去,沈西珂也跟了上去。 林沐雪瑟缩在床的一角,揪着被子护住自己,双脚不停地蹬着,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近了身一样。而宁妈妈披散着头发站在床边,看见林沐雪尖叫,她也捂着耳朵跟着尖叫起来,仿佛是跟她比着谁嗓门大一样。 房间里除了床单被林沐雪踢的凌乱些,并就没有其他异常。 宁妈妈见沈西珂和宁丛风冲进来,立刻安静下来,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去。沈西珂走上前来,像安慰小孩子一样环住宁妈妈,轻轻地拍着。 宁丛风皱着眉,走近林沐雪,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沐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伴着细微的啜泣声解释道,“她她她……宁伯母……突然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爬到我的床上来……搂着我不放……我怕她万一发疯……” 她被吓坏了,像宁妈妈这样头脑不清的傻子,万一发起疯来伤害她怎么办…… 宁丛风沉默了,隐隐约约有一股怒气回荡在胸腔里。 “你不用怕,我妈妈……”他停顿了一下,找了个词替换了林沐雪口中的“发疯”,“我妈妈她闹起来,从不会伤人。” 林沐雪目瞪口呆,看着他那张一如初见时冷冰冰的脸,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失了言。 宁丛风微微侧头轻声对沈西珂说,“带妈妈回我们的房间吧。” 沈西珂点点头,扶着宁妈妈离开房间,却在转身的那一刻不禁暗自冷笑。 林沐雪,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做宁丛风的女人? 借刀杀人,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 沈西珂研究三十六计的时候,林沐雪还在跳皮筋呢! 【10】 宁妈妈躺在两个人中间,委屈的拉住宁丛风的胳膊抱怨。 “丛风啊,那个女人是坏人!” “嗯?”宁丛风微微皱眉。 “我就想抱抱她……她就踢我……差点把我踢到床下去!还有她的大嗓门!吓死我了!”宁妈妈哆嗦着,情绪有些不稳定。 刚才花花偷偷告诉她的,说那个姑娘是山上来的巫婆,只要抱抱她,以后就再不会来月事了,她便想要试试,这才溜进了林沐雪的房间…… 宁丛风见母亲情绪很差,有些心疼,伸出手掌温柔的抚摸着母亲的头发,“我给你摸摸头,摸摸头就不会怕了。” 沈西珂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后悔利用了宁妈妈。 宁妈妈很快便睡着了,而宁丛风的手却还在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发,俊朗的容颜,神情是沈西珂从没见过的温柔。 男人最大的魅力之一,就是对母亲的孝顺。 “我很好奇,你的童年,是怎样过来的。”沈西珂突然这样问。 她难得如此正经的说话,宁丛风躲闪开她晶亮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去,双手交叉枕在脑下,云淡风轻的开口。 “富有的人可以锦衣玉食,贫穷的人也能苦中作乐,活法不一样而已。” 话虽这样讲,可他那时毕竟还是孩子。每次有小女孩主动送给他零食的时候,宁丛风都会紧紧的闭着小嘴,一言不发的走开。这都不算什么,最让他难熬的就是邻居们对母亲的嘲笑和畏惧,在他们的印象中,傻子都是会随时随地发疯的危险人群。 “那……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好端端的一个人……” “你话很多。”宁丛风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那些他努力想要忘掉的往事,却还是被她这样的一句话给勾了出来。 那个雨夜,个子小小的他连背带拖着的将发烧到昏迷的母亲往医院送,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可以打120,甚至连电话都少见,他们家很偏,路很泥泞,好不容易走到了沥青公路却不见一辆车。 路还很长,雨很大,母亲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他害怕极了,四处寻找车的影子,终于在一家灯火通明的首饰店前发现了一辆车。 车的主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另有一个貌美的贵妇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正往准备上车。宁丛风使出全身的力气拖着母亲拦在了他们面前,一身泥浆的他一下子抱住那贵妇的腿,哭着祈求,求他载母亲去医院。贵妇嫌弃的尖叫起来,想要甩开他,那个男人也气极了,一脚踹开他,似乎又觉得他的母亲挡住了去路,踢开她之后便和美妇驾着车扬长而去。 他和母亲躺在大雨瓢泼的马路上,好久都没能站起来。昏迷了三天,母亲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宁丛风永远也忘不了那男人的样子,谢顶的额头,狭长的眼睛,以及下颌那颗黑色的痣。 【11】 宁丛风背对着她不做声,好像是睡着了,沈西珂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蹑手蹑脚的翻身下床,光着脚走到他那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宁丛风睁开眼,吓了一跳! “你干吗!” “你往里点,给我让一块位置!”她理直气壮的命令。 “什么?”他皱眉。 “叫你往里一点啦!” “喂!喂!”宁丛风压低声音提醒正在往他怀里挤的女人,极度怀疑她此刻是在梦游。 沈西珂兀自钻到他胸前的位置躺下,将他沉重的胳膊抬起,扣在自己身子上,接着舒服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真暖和!”她闭着眼睛享受着他宽厚的怀抱,完全不顾及他快要僵掉的表情。 显然,宁丛风还真不太适应沈西珂这样厚脸皮的“撒娇”。 宁妈妈在宁丛风背后的床上睡着,两人只有半米宽的地方,为了不让她掉到床下去,他只好“主动”的,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宁丛风你拍拍我吧?像这样。”她抓起他的手示范似的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是电视里看到的母亲在睡前会轻轻地拍拍小孩子的肩膀。 “你是想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再做一遍么!” 她这样投怀送抱,坦然又无邪的样子,可他却做不到坐怀不乱,那么他可以将这一系列行为视为挑逗么? 宁丛风偷偷的深呼吸,心率稍稍失调,体温也随着她身体的摩擦而升高。 她的气息充斥了他整个怀抱,最要命是是,她竟然会那么乖,那么温顺…… 沈西珂不理会他说什么,闭上双眼,语气软软地请求,“拍拍我吧,嗯?像小时候你妈妈哄你睡觉那样,好不好……” 宁丛风的心脏猛然一滞,心疼地看向怀里的女人,他差点忘了,她连妈妈的样子都没见过。 沈西珂在他怀里蹭了蹭,催促着,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他竟不自觉的笑起来,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宠溺,手臂缓缓抬起,轻轻的拍上她细弱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 不对! 妈妈? “沈、西、珂!谁是你妈妈啊!”他突然反应过来,不爽地停下动作,却发现怀里的小女人早已经睡着了,睫毛轻微的颤抖,好像正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宁丛风白了她一眼,手重新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不满的嘀咕,“我是你男人……” 爱情,就是这么件当局者迷的事儿,折磨也好,误会也好,都是爱情的一部分。那些刻骨的眼泪,总会被时间去慢慢烘焙,蒸发出最诱人的清香。 第一卷 第六章 吃醋 【1】 晨曦微露,公寓外的小鸟欢快的叫嚷着,似乎是在嘲笑某个早就醒了却一直装睡的男人,那个装饰华丽的人工喷泉发出清脆的声响,流水蜿蜒而下,滋润着花园里的绿树,宁丛风之所以选这栋房子,是因为朋友是这套房子的总设计师,他的意大利建造风格很沉稳,有种低调的奢华。 上下4层的别墅,房间总共10间,外加一亩私家花园,是留给母亲的,宁妈妈怕生,喜欢在院子里种上一些花花草草,虽然都是些杂乱的野花,却也是别有一番美感。 别墅内部摆放的装饰品都是意大利订制的,很简单的装修,以黑白色调为主,是他一惯的风格。 宁丛风睁开眼的时候沈西珂正要从他怀里起身去拿床头正在吵闹的手机,他重新闭上眼,加大了手臂的力道,她皱着眉毛吃力的去掰他的胳膊,却怎么也掰不开,便小声嘀咕道, “这男人,吃什么长大的……” 宁丛风听她这么说,假装动了动,手臂的力道更加大了些。 她犹豫一下,还是小声的去唤他,“喂……喂……醒醒……” 电话还在响,上面显示的是梁辰。今天要去梁辰那里的,可能是他等得急了些。 “我说你醒醒啊!” 沈西珂危险的眯起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宁丛风一不会赖床,二呢,睡意很轻,稍稍有一点声响他都会被弄醒的。 电话急切的响着,弄得人心慌意乱,沈西珂深吸一口气,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宁丛风皱了下眉头,显然是吃痛,他松开她的手臂,睁开眼睛,问道,“去哪?” “姐姐去哪什么时候要向你报备了?”沈西珂妖媚地笑笑,撒了谎,“郁北找我。” 宁丛风听说她是去见郁北,没有再阻拦,把身子翻过去继续补眠,只背对着她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梁辰是沈西珂的心理医生,在A市最大的医院工作,另外也是A市心理学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另外,梁医生的气质和长相也十分出众。比起几年前那个还在上大学的青涩男孩子,现在的他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沈西珂发现自己需要看心理医生,是在宁丛风走后,她刚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每晚都会做恶梦,体重瘦到只有八十几斤,那时的梁辰,也只是个实习生,对于一些心理问题大抵不过是纸上谈兵,沈西珂记得,当时梁辰见到她的时候,猜到她失恋了,于是说了一大堆专业解析。 “失恋是爱情的悲剧,对于失恋者来说,是一杯难以下咽的苦酒。大多数失恋者都能理智地看待并接受这一现实,但是,也有一些人因为把失恋看得太重,并在这种打击下,产生心理变态。” “让我睡觉,别说废话。”她叼着根烟,双眼失神的看着他,命令般的说对他说。 曾经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幸好梁辰有足够的耐心和能力,终于帮助她一点点脱离了梦靥。 【2】 沈西珂坐在梁辰的办公椅上,将椅子转了个圈,看着豪华明亮的办公室,对着正端着两杯咖啡走来的梁辰说道,“不错嘛,看来以后不能叫梁医师了,要叫梁大主任!怎么样?升职有没有请客?” “给,”梁辰把咖啡递到她手上,自己坐在沙发上,仔细的打量起她的气色,说道,“他回来了?” “嗯,昨晚我们还同床共枕呢!” 梁辰看见她那得意的小样,不禁也翘起了嘴角。沈西珂是个对待感情很勇敢,很执着的女人,不知那个女人什么时候也会这样…… 梁辰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想的那个人竟然是林安汀,不禁发笑,遏制住思念,他起身将西服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对沈西珂说道,“走吧,陪我去买件衣服。” “给那个女孩的么?”沈西珂问道。 “不不不,我怎么会给她买!” “啧啧,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女孩啊梁大医师?”沈西珂见他脸都红了,不禁捂着嘴笑起来,却在余光下看见一个身影从医院的走廊里经过。 那身影一晃,便在转弯处消失了,沈西珂很快便认出了那个人,于是追了上去。 “沈……西珂?”肖伊突然见到她拦在面前,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你去哪了?”沈西珂目光犀利的盯着她惨白的脸,质问。 “我感冒了,来看医生。” “接着编!”沈西珂第一直觉就是她在撒谎,她的样子……怎么像是刚刚…… “你去堕胎?”沈西珂向前一步,目光紧逼。 肖伊向后退了一步,嘴唇颤抖了一下,却马上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是,怎样?” “肖伊,你怎么想的?你明知道我哥那么喜欢你!”沈西珂怒了,想起沈井原知道这件事后受伤的表情,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有多么可恶。 “呵,你以为我想么……你不是也做过……”肖伊压低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不再与她对视。 “我那是……”沈西珂像是被人戳到了痛点,就连呼吸都开始艰难起来。 “那是什么?不得已是么?”肖伊颤抖的问道。 沈西珂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肖伊也不准备再与她争下去,擦着她的肩膀,向反方向走去。 “肖伊!我哥那么对你……” “淋巴癌,我得了淋巴癌。” 肖伊的声音幽幽的从身后传来,就像是一颗炸弹,瞬间将她的思想炸了粉碎。 淋巴癌? 梁辰一直也在门口站着,心下也觉着震惊。 【3】 肖伊一步一步的离开,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下来,孩子没了,就在刚才,被冰冷的机器搅得粉碎,死在她的身体里。 “等……等一下……”沈西珂还在震惊中,叫住肖伊。 “请别告诉我哥,求你。” 沈井原如果知道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那么爱她,像个宝贝一样,虽然态度一贯霸道强硬,可她知道,她的哥哥有多么爱这个女孩子。 人到底是自私的,这样对待不幸的肖伊是有些残忍,可是,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好好的生活呢? “放心。” 肖伊轻轻的突出这两个字,忍着下体的疼痛,艰难的走开了。 她那么爱他,又怎么会让他知道呢?如果他知道自己狠心做掉了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恨她吧? 那就恨吧,最好忘了她,这样就不会痛苦,毕竟,最伤不过别离。 沈西珂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皮突然跳了两下,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在心底升腾。 梁辰叫住了正在发呆的沈西珂,两人一起去商场。整个过程,沈西珂都闷闷不乐,梁辰挑哪件她都说不错,他就都买下来。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以为两人是情侣,似乎是男人做了什么错事,让女人不开心了,便不停的买衣服来哄她。 宁丛风站在电梯里,身后跟着特助韩陌,还有几个商场高层,经理正在向宁丛风滔滔不绝的谈论着公司新出台的各项规章制度,以及商场销售指标和其它各项考核指标。 “梁辰,我觉得很不舒服。”沈西珂叹了口气,一边逛着商场,一边掏出根烟来,却被梁辰挡了下去,她的抑郁症刚刚好,抽烟不利于她的健康。 “说说看,怎么不舒服?”梁辰双手拎着很多袋子,却丝毫不觉得吃力,个子高的人做什么都好像十分轻松一样。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绝症?每天新闻上电视里都在报道绝症和死亡,可是一旦发生在身边的人或是自己的身上,就会觉得不敢相信,梁辰,我讨厌肖伊,可我听见她得了这种病,竟然会有想哭的冲动。” 平时再讨厌的人,知道她快死了的时候也会觉得难受,况且肖伊如果死了,那她的妹妹肖纯安该怎么办?那丫头不像她姐姐一样聪明,这对她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梁辰见她满腹忧虑的样子,笑了笑,将她手里的香烟拿过来,像是射纸飞机一样射到了远处的垃圾箱里,动作干净利落,他的笑总是有让人安心的魔力。 “刚才那个女孩,你不只是为她感到惋惜吧?你是怕你哥哥知道。” “是,我怕。”沈西珂越发不安,如果沈井原知道了她得癌症的事实,不知道会怎样折磨自己。 “不用怕,如果单单是怕那女孩会告诉你哥,那你大可不必担心。” “这又是什么理论?真的不会么?”沈西珂就像是寻求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梁辰,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相信这个男人。 “不是什么理论,是爱情。” 爱情…… 沈西珂回过神来,打趣道,“梁大医师,你这么达人,轻易就能看清别人的心,这要是谈起恋爱来那可就是所向披靡吧?” 梁辰听了,笑着摇摇头,嘴角有点不为人知的苦涩。 忧虑渐渐消散,沈西珂的心情也轻松了些,见梁辰拎了那么多衣服便大发慈悲,抢了几个拎在手里替他减轻负担,电梯门打开,梁辰正要上去,却看见沈西珂顿住了脚步。 【4】 从电梯里出来一行人,个个西装笔挺。 梁辰抬眸,刚好对上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睛。 两个男人对视一秒,很短暂的时间,却好像放慢了镜头一样,各怀心事。 气氛有点僵,几个矮了宁丛风一头的经理全都在身后茫然的盯着BOSS的背影,面面相觑。 倒是沈西珂,一脸悠闲地站在一旁,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低头拿出购物袋里一条装饰在衣服腰间的精致小皮带,用食指和拇指搓了搓,自言自语的说道,“辰,这条皮带,很适合你呢!” 梁辰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宁丛风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却听见楼梯处噔噔噔跑上来一个女孩,三个人全都转过头去看过去,只见她气喘吁吁的,貌似从一楼爬到5楼来的。 女孩没注意这边,刚要往里走,却看见梁辰几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故意半是责怪半是宠溺的说道,“林安汀!往哪走呢!” 女孩这才看清楚拽住自己肩膀的人,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突然揽住肩膀连拖带拽的弄到沈西珂和宁丛风面前来。 梁辰揽着怀里的女孩,接过沈西珂手里的袋子,两句话便将两人的关系拉远,接着撇清:“西珂,谢谢你帮我挑衣服,我女朋友应该会很喜欢。” 沈西珂嘴角抽了抽,干笑了两声,侧目去看宁丛风,宁丛风忙别过头去,继续听身后的经理汇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梁辰搂着女孩进了电梯,电梯门还没合上,沈西珂对梁辰笑笑,而他却不爽的白了她一眼,伸出插在西裤里的手,按下电梯按钮。 拿我当炮灰? 沈西珂,你真行! 梁辰走后,宁丛风这边也让随行的人先行离开,只剩下两人留在商场里。 而沈西珂目送走梁辰,唇角还剩余贱贱的微笑,低下头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刚刚说到的那条腰带,那腰带是梁辰的,但现在还给他貌似有些迟了,于是暗自叹息自己总是这样,没个正经的样子! 她这才想起宁丛风还在后面,刚要转身,便觉着自己的手被一只温厚的手掌裹住,接着整个人都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拉扯住,拖着往商场里走。 沈西珂的个子也不算矮,可被宁丛风拉着手腕往前走还是显得单薄些,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宁丛风!你不是要把我拖进厕所一顿毒打吧?!” 宁丛风不说话,看都不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抿着唇,下巴的线条也紧绷着。 有时候沈西珂会想,每天都对着这么个面瘫脸,烟不出,火不进的,有什么意思?可是,这样看上去,还挺有味道。 所以说女人大都是犯贱的! 【5】 他“牵”着她的手在PRADA店停下,里面的店员马上迎出来,“宁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皮带。”宁丛风回答。 “好的,“店员恭敬地点了下头,介绍道,“这边刚到了一批新款,您看看有没有您喜欢的呢?” 宁丛风指了指沈西珂,“你问她。” 沈西珂被他弄得膛目结舌,看着店员有些尴尬,“我看都挺好,那就随便给我拿个最新款的吧。” “随便?”宁丛风打断她的敷衍。 “那就这条,我看这条就挺好。” “你不知道我讨厌棕色?” “那你到底想怎样!干嘛非要我选?” 沈西珂抱着双臂瞪他,表示不满,宁丛风看着她,突然露出个微笑来。 他俯下身子,一张俊脸放大在她眼前,“温柔”地问道:“怎么,给我选一条适合我的皮带就这么不耐烦?给别的男人选,就乐此不疲?” 他的眼神很不善,弄得她汗毛倒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是在吃梁辰的醋…… 沈西珂放下端着的肩膀,瞬间换了讨好的嘴脸,接着干笑一声转移话题:“不好意思,我得回家补个眠。” 说完,她背对着他一边走一边摆手,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他视线。 宁丛风也没去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璀璨各异的橱窗后面。 她说要回家补眠?哪个家?记得上次她有说过自己不住在沈家的,那又住在哪里? 正想着,韩陌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沓文件递给他。宁丛风接过文件翻了翻,脸色又沉下去。 “我查过了,”韩陌低声说道,“沈贝康很早就分配好了财产继承,但尚未公开,就连沈西珂和沈井原都不知道,我是从沈氏地产其中一个股东那套来的消息,但他也只是听说而已,沈家的财产继承权,沈井原握有80%,而沈西珂……是零……” 零? 宁丛风下意识的皱眉,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那个人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净身出户? 真是狠啊。 如果她知道这件事,该是怎样的心情? 【6】 韩陌观察着宁丛风的反应,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着他周身的气场有些冷,于是试探的问道,“想要扳倒沈氏地产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认识沈井原,必然知道他是个怎样的角色,虽然他现在对于地产这块不太热衷,可也不是吃素的,总的来说还是相当棘手的一件事。” “沈井原……”宁丛风眯起狭长的眼睛,念叨着这个名字。 如果对手是他的话,的确有些棘手,虽然他的靶心是沈贝康。 韩陌又道,“沈西珂现在是零,没有价值,你还是想想怎么悔婚吧!” 原本以为至少有20%股份的沈西珂居然在沈家没有一分钱的遗产,那么和她结婚也没有什么意义。韩陌如是想。 宁丛风摩挲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思考,很深刻的思考,韩陌想要留他一个人静一静,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他沉声问道, “去民政局登记的时候会不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韩陌一愣,“哈?” “是不是一定要给登记人员带喜糖?”宁丛风又陷入了思考,上次财务处的小张结婚登记,说是给办证的工作人员带了喜糖的。 韩陌大惊,“不是吧?你来真的!” 宁丛风不可置否,接过店员刚刚包好的皮带,顺手将调查沈贝康的文件夹放进装皮带的盒子里。 韩陌赶紧怪叫着打趣,“哦!我现在才知道!宁丛风你就是离不开那个沈西珂是不是?” “怎么跟老板说话呢?”宁丛风用那装领带的盒子敲了敲他的头。 韩陌吃痛,“疼啊你这家伙!你别不承认啊!在国外的时候那些个Dcup的妞在你面前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你那是为谁守身如玉啊?还有温柔的林妹妹,你不追我可上了啊?” 宁丛风压根就没听他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径自往前走了。 韩陌想来想去,还是去看看林妹妹比较靠谱,送宁丛风回了公司后便翘班开车去了医院。 【7】 林沐雪的爸爸是院长,她出国留学之后便直接到了医院实习,韩陌听她说过不太喜欢消毒水的味道,特意到花店买了一盆芳香的小茉莉拿过去。 刚走到大厅,就看见她穿着白大褂抱着文件袋从电梯里出来,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韩陌突然出现,高大的身子拦住她的去路。 林沐雪差点一头撞到他怀里,吓了一跳。 韩陌露出一口白牙,笑脸盈盈地把身后的小茉莉递给她,“林医生,这个送给你,可以冲淡消毒水的味道。” “谢谢,你今天怎么会过来?”林沐雪礼貌地接过,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他身后,寻找宁丛风的身影,结果发现他并没有来,心中有些失落。 韩陌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小情绪,依旧笑嘻嘻的,“今天没什么工作,得了空来看看你。” 林沐雪隐约知道韩陌的心思,只是她没办法回应,这世上除了宁丛风,再没人可以让她怦然心动。 “啊,那真是抱歉,我还要去趟妇产科,先失陪了。”她说完就要走,却在转身时被几个急匆匆赶来看望的家属撞到了肩膀,手里的文件袋掉到地上,资料滑出来散落一地。 韩陌赶紧俯下身帮她一起去捡那些资料,突然眼神一滞,在林沐雪伸手拿走之前,将其中一张纸快速拾起。 “这是……真的?”韩陌不可置信地发问。 林沐雪对上韩陌的眼睛,声音有些阴沉,“你没看错。” 那是一张人流手术的协议书,署名是沈西珂。 “你怎么会有她的……”看上面的日期是四年前,那时候林沐雪应该还没有回国,而且她并不是妇产科的医生。 “前两天兰主任让我帮她整理档案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我只是拿过来备份一下,现在还回去。”林沐雪解释。 “你备份它做什么?给宁丛风?”韩陌盯着她看,以前觉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挺漂亮的,怎么今天却感觉这么……让人不舒服。 林沐雪不可置否,浅浅地笑了一下,继续向妇产科的主任办公室走去。 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宁丛风好?如果沈西珂有过别人的孩子,那可真是笑话了,更别说让宁丛风娶她。 韩陌在她身后跟着,突然觉得茉莉花味道变得很刺鼻。 【8】 妇产科的兰主任此时正在接电话,见林沐雪和韩陌进来,连忙交代了几句便挂断,起身去倒水,院长的女儿,谁不想巴结。 “兰姨,您忙什么呢?”林沐雪笑着接过茶水,和韩陌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些天确实忙的晕头转向,一个月就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明星来堕胎,你知道,每天有多少记者开价来挖我的消息,阿姨都没松口呢!” “是啊,阿姨您最有职业操守了。”林沐雪嘴甜地附和道。 “不敢当不敢当,现在这明星啊,私生活可是乱的很呢!” “谁啊?又让我兰姨费心?” “你知道那个什么小天后肖伊吧?我跟你说你可别传出去啊!她呀,刚刚堕了胎!” “肖伊?”林沐雪闻言看向韩陌,韩陌也吃了一惊,这个肖伊是沈井原的女友人尽皆知,而沈井原却是沈西珂的哥哥呀! “她怎么会堕胎?那个沈井原有钱有势对她又出了名的好,如今有了孩子,不正好嫁入豪门么?” “听说是……”兰主任压低了声音,“得了淋巴癌,晚期。在咱医院确诊的!” “天哪!”林沐雪捂住了嘴巴,“兰阿姨,那她一个人来的?” “是呀,一个人,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如果有人过来查她堕胎的事,那是可以公布的,但淋巴癌的事要保密,尤其是沈井原的人如果来问,千万不能透露,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怕是男朋友知道了会伤心做傻事吧?” 兰主任这样感叹着,突然想起刚才电话里有患者要找她,嘱咐着林沐雪先坐一会,便匆匆出去了。 等她刚一走,林沐雪就站了起来,把沈西珂的档案放回原处。转身时,看见桌子上放着肖伊的那份马上要密封的文件,她眼神一动。 这份文件应该是肖伊的手术协议书,因为是正规医院,想要做人流还需要注明理由,这里的堕胎理由并不是因为淋巴癌,是随便编的,而这份假的堕胎协议书是要给沈井原看的吧? 如果沈井原知道自己最爱的人身患绝症,定会很痛苦吧?到那个时候,沈氏可真就是天下大乱了。 宁丛风,你不是一直要扳倒沈贝康让他痛不欲生么?我来帮你。 想到这里,她把肖伊那张还没来得及销毁的真实协议书塞到了档案袋里,悄悄拿走。 得到意外收获的林沐雪看起来心情很好,她换上一副笑脸走到韩陌的面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了刚才那样阴沉的表情,又是温婉乖顺的模样,让韩陌莫名的灰心。 “丫头,宁丛风已经知道了,沈西珂在沈氏的股份为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韩陌还是想旁敲侧击的点醒她。 “怎、怎么可能?零?那丛风怎么说?他是不是考虑取消婚礼了?”林沐雪莫名的兴奋起来,抓住韩陌的袖子期待的看着他。 宁丛风告诉过她,和沈西珂结婚,完全是为了扳倒沈贝康,至于为什么执意要扳倒沈贝康,他并没有说。林沐雪有种直觉,宁丛风是恨沈贝康的,不是为了沈西珂而恨他,而是其他不愿细说的原因,似乎是很多年的恩怨纠葛了,而如今他的女儿已经没有了股份,连继承权也没有,那么肯定就不会娶她了吧! 韩陌见她双眼恨不得要放出光来,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前丢下冷冷的一句话。 “他们这个月月末去领证。” 林沐雪怵在原地,像块生了根的木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第一卷 第七章 这辈子我都和你耗上了 【1】 这几天宁丛风好像很忙,两个人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见面,他一直没有提结婚的事,沈西珂耐着性子等,更不会去催他。几年她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天。只是每天一回家就要提着几大袋子的食材,煎炒烹炸全部照着菜谱实践,搞得房间里油烟弥漫,大有嫁做人妇临阵磨枪的架势。 这间70平的小公寓还是当年她和宁丛风在一起时住的房子,如果五年前给这间屋子照过照片的话,对比一下可以发现,这间屋子连家具的位置都未曾改变,浅粉色的墙壁贴满了10块钱一张的蓝色壁花,进门便是客厅,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架黑色钢琴,只有一个卧室,打开卧室的门,感觉很凌乱,因为书架上,天花板上,凡是能够挂东西的地方挂的全是一个男人少年时代的照片,弹钢琴的背影,浅笑的背影,操场上的背影,随着风凌乱的动着。 在别人眼里的杂乱无章,却是她的珍宝,五年,1800多天,她就是这样看着那些随风摆动的照片失眠的,最难熬的是他刚走的那段时间,她每天窝在床上不出屋,不说话,就像是在自我惩罚,后来实在受不了失眠的痛苦,开始吃起安眠药,还有一些抗抑郁的药物,吃了一阵子之后她开始恶心,头晕,最后的诊断结果却是怀孕。 医生说,由于孕期服用了很多药物,腹中的孩子生出来是畸形的可能性很大。 沈西珂当时就傻了。 这间小屋是她的脆弱所在,除了最好的朋友谁都没来过,有一种人如沈西珂,外表越是轻浮,就越是难以走进她的心里,或许她看似很潇洒,内心却是极其封闭的,这是梁辰对沈西珂的评价。 郁北听说沈西珂这阵子竟然在学做菜,每天像看马戏团表演似的往这儿跑,沈西珂在厨房忙活,她便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催饭。 “珂男啊,你这是在做满汉全席么?还不快点!” “你等会!我这不正忙着吗?”沈西珂笨手笨脚地切着菜,额上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郁北抱着零食走到厨房门边,靠着墙,看她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我说珂男,你是不是被爱冲昏头了?宁丛风才回来几天就要跟你结婚,你不觉着有问题么?” “滋啦——”沈西珂把菜倒进油锅里,漫不经心地笑笑,“我不知道,他好像一直认为我是因为那三百万而跟他结婚,不过只要给我个杠杆我就能翘起地球,给我张结婚证,我就能收复宁丛风。” “咳咳咳!”郁北差点没被一口酸角籽噎死,摇头晃脑地感叹,“唉!想我家珂男也是读过万卷书的恋爱达人,如今竟也沦落于此,爱情可畏啊!” “懂个屁啊你!无爱则无恨你没听说过么?他那么怨我想把我娶回家好好折腾,证明他心里还有我,我够庆幸了,所以姐姐我现在从良淑德,从明天起,做个好妻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呃呵呵,呵呵。”郁北干笑了两声,翻了个大白眼,不再理她,心里想着,但愿吧,但愿他是因爱生恨,而不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2】 沈西珂一向很精明,看似傻傻的为他默默付出着一切,从来不说,其实她是在等待时机。当初她从父亲那里偷了300万让宁丛风出国留学和投资,宁丛风一直误以为是他当初投资股票的收益。现如今他回国,如果一开始西珂就告诉他,“宁丛风,你的资本都是我给的,看看,你有今天都是因为我的默默付出!” 要是这样的话,宁丛风不拿着钞票摔她脸上才怪! 这就是郁北为什么一直佩服沈西珂的地方,她看似轻浮,其实腹黑到令人发指,正是因为了解宁丛风自尊心太强,才不敢拿付出来求回报。 真心有时候来的太猛烈,就会变成虚情。 而真心,只要时间够,慢慢会被发觉的。 郁北回过神来,想再跟她调侃几句,却看见沈西珂正在讲电话,而电话那头正是宁丛风。 “什么?你要来我家接我?啊不不不我在公司……” “沈西珂,今天周末。”宁丛风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提醒。 “啊,那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待会你再打过来啊!” 怎么办?一向气场十足的沈西珂用眼神向郁北求助,郁北摊摊手,等着看好戏。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沈西珂的电话再次响起,硬着头皮接起来,如果被宁丛风看到自己像个变态一样每天住在挂满他照片的房间,对她来讲,其实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心里有些地方永远是自己的,一旦被误闯,那种感觉会很不舒服,就像是少女时代的日记,会如生命般收藏,恨不得上了一百道锁才会舒心。 这是属于沈西珂的一份倔强,一份不想被他知道的软弱。 “你在哪?”宁丛风总觉着她在躲闪什么。 “我在……”她第一次这样紧张,就像是当初他突然出现在夜店,目光灼灼的盯着正在热舞的她一样。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嘴里滑出了两个字。 “夜店。” 在一旁听着的郁北愣住,抬起手腕看看表,晚上8点整。 电话那头的宁丛风是可怕的沉默,沈西珂举着电话放空,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3】 晚上9点20分,宁丛风的车开到沈西珂说的那家夜店门口。 车子停下,宁丛风关了灯,昏暗的车内与灯火霓虹的窗外形成强烈的对比,牌匾上的那些不停闪动的灯光轻浮的射进来车窗,令他讨厌的皱了皱眉,抽出根烟来点燃。 助理韩陌从后座略微起身,把一张俊秀的脸凑到宁丛风的耳侧,充分利用下班时间**自家学长。 “这么苦大仇深干什么?来笑一个。” “你不是要回家么?下车。”宁丛风说道。 “唉,不急不急,我还想见见你家那位女王今天会是什么造型呢!”明里暗里,韩陌指的是夜店里的沈西珂。 “加班?扣薪水?还是想去打杂?”宁丛风侧过头对着他笑笑,眼神冷冽,韩陌头皮一紧,干笑两声,自觉不妙。 “老板,学长,您别这么狠吧?我下车就是了!”韩陌瘪瘪嘴,长腿一迈便溜之大吉。 宁丛风也下了车,关上车门,一身黑色商务西服在这个莺莺燕燕的夜店门口显得有些正派,他刚要进去,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这种委屈的表情根本不属于沈西珂,可站在他面前的,一身机器猫睡衣的女人,的的确确是沈西珂。 宁丛风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她随意的披散着头发,没有化妆,穿着拖鞋,身上套着睡衣,似乎是刚刚从家里出来。 沈西珂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脸也有些红红的,看起来等了很久的样子。 宁丛风手里的烟掉在地上,定定的看着她,一开口,那语气竟没有了冷漠。 “你怎么了?” “我说谎了,我没有在夜店,我在家。”沈西珂突然觉得很委屈,“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在夜店?是不是以为我经常夜不归宿?”她说着说着就真要哭了,刚刚郁北说的那番话,她不是没感觉的,她只是强颜欢笑而已。 郁北的唐唐可以因为她一个电话就心急火燎的跑来接她,而她却为了他一个电话跑来这边蹲着,看他会不会来。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觉着自己多委屈,可是今天就像是到了临界点一样。 郁北提醒她,宁丛风不是真心和她结婚。 她苦苦爱着的男人听说自己在夜店,根本不在乎,她坐在马路边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累过,从来都没有。 沈西珂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什么策略,什么计谋,什么难言之隐,什么假装坚强,她统统都不要了。 看着她囤积在眼眶里的晶莹液体,宁丛风有些慌,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明白是什么天大的委屈能够让沈西珂哭,只知道自己终究是害怕的,害怕她任何一种决绝的样子。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这种感觉一直都在,从她放弃他的那一天开始,宁丛风阴影到现在。 【4】 “宁丛风!”沈西珂见他不说话,终于哭了出来,用手背抹着眼泪,不住的哽咽,“我要是再爱你我就是乌龟!” 她孩子气的样子突然让他心疼,插在西裤里的手握成拳,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进进出出的人看着对视的两人,只当是吵架闹别扭的情侣。 沈西珂咬咬唇,气得不轻,转身就走,宁丛风这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扼住她的一只手腕,握的死死的,见她还是不转过身来,他又不安的握住她另一只手腕,将她整个人扳过来,四目相对,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宁丛风心头一紧,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沈西珂正在气头上,胡乱的推搡,宁丛风加大了力道紧紧的搂住她,直到她变乖,才放开她的唇。 “对不起。”他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道歉。 至于为什么道歉,他还是不太清楚,可能是她哭的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回放出那晚她在江边倔强的神色。 沈西珂抱住他的腰,抽抽搭搭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宁丛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哭吧,有我在……”宁丛风嘴角微微上扬,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掠到耳后去。 “我真没去夜店,你走后除了工作我就再没去过,我没骗人……”沈西珂缩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解释,很平静。 宁丛风将她抱得更紧,清凉的晚风拨动他额前的发丝,心底漾起一湾随风褶皱的池水。他低下头,用拇指抿灭她的眼泪,目如繁星般璀璨,“我相信你。” 他本以为这样说,她会开心点,却发觉她盯着他的目光失神了一秒,随即目光黯淡下去,说道,“丛风,你告诉我,你是真心想和我结婚吗?” 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就像郁北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聪明如她,依然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 宁丛风呼吸一滞,被她问住了,那停顿的一秒空白沉默,让沈西珂的呼吸都空白起来,可最终,他还是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沈西珂破涕为笑,又露出那股子贱贱的气质,宁丛风摇摇头,被那笑容感染,也跟着微笑起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如释重负。 “背我回家!”沈西珂说道。 “可是我开车来的……”宁丛风面上虽无奈,身子却已经弓了下来。 沈西珂趴在他的背上,满意的揪了揪他的耳朵,身影融入到这柔和的夜色。 【5】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矫情了一路,皆是勾着唇角在对话的,这样的感觉大概是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未曾有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沈西珂,会有这样的任性软弱,可是黏人的她,宁丛风喜欢到快要走火入魔了。 这个微风浮动的晚上,好像是被谁施了魔法一样,恨不得将两颗心都要捏合到一处去,再也不留一丝空隙。 回到宁宅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宁妈妈已经回卧房睡了。刘嫂还在一楼做清洁。见两人回来,忙放下手里的拖把迎上来。 宁先生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眉眼中尽透着柔和的光,少了些许平日的冷淡。刘嫂还是头一次见他像今天这样,拉着沈小姐的手走进来。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甜蜜,像是密不可分的恋人。 宁丛风礼貌的挡开了刘嫂端过来的柠檬水,嘱咐刘嫂早点休息,便拉着沈西珂上了楼,沈西珂冲刘嫂笑了笑,跟着宁丛风走向卧室。 刘嫂突然觉得,原来沈小姐跟在宁先生身后的样子,竟也是那样的乖巧温顺。 走在通往卧室的走廊里,沈西珂一直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快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宁丛风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于是停下脚步,对她坏坏的笑,问道:“你在怕什么?” 沈西珂被他的笑弄得更加紧张,她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她本不是矜持矫情的女人,可宁丛风一露出那样的笑容,她就会偷偷的开始吞口水,他不常笑的,这样坏坏的、痞痞的笑容,纵使沈西珂再狡猾,也招架不住半分。 卧室的门被他打开,他看着她,眼里流动着情愫,顺理成章的将她拦腰抱住,她的头发便像瀑布一样散开,大眼睛写满了紧张与局促,宁丛风对上她的眼睛,目若深潭。 房间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彼此的呼吸像是被放大了千倍一般,清晰而黏腻,她身上的衣服都还整齐,宁丛风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打算慢慢的享用她的甜美,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辗转巡回,又封上她的唇。 那个吻细致绵长,见她的脸颊羞得涨红,他才放开她的舌,盯着她的鼻尖,不忘调笑,“三寸不烂之舌,现在还剩几寸?” 沈西珂哪里见过这样能**的宁丛风,当即乱了阵仗,用嘴硬掩饰慌张,“我的舌头是无坚不摧的的,老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什么男色没见过?” “沈西珂,”他突然正色道,“你该退出江湖了。” 她乖乖的闭上嘴,听见他这样说, “从此以后,你是我的老婆,我的女人,无论你经历过谁,见识过谁,统统给我忘掉,如果你对不起我,或是再不要我,我也会绑着你和我一起生活,你知道,要你生不如死,对我来说是多么轻而易举。” 他深深的看着她,夜光中,目如星火,半是清冷,半是热烈,这恰恰是宁丛风的爱,在死水微澜中固若金汤。 他曾对林沐雪说过,他是个不需要爱情的人,也不会爱任何人,这是原则,可他没有告诉她的是,有一个女人叫沈西珂,她善于打破别人的原则,尤其是他的原则。 沈西珂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他这样嚣张的威胁她,她也要还嘴过去。 “我当然不会惹你,你要女人生不如死,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不过你这样熟练的**功夫,怕是在国外一定让不少女人“生不如死”过吧?……真是厉害!” 醋味十足的一句话,听在宁丛风耳里,却是格外可爱。语中带刺,旁敲侧击,是她的一贯属性。 大概是什么时候,他就将她看穿了的,反正印象中,她是个很倔强的女人,对精神上是,对肉体上也是,执着的不是一点点,同样,她也执守着自己的身体,纵使放浪形骸,却很会爱惜自己,那天她若有似无的说自己一直守身如玉的那句话,他从心底里是相信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她很放浪,却比大多数女孩子自重,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从他占有她的身体的第一天起就知道。 只是这么多年他总是在无形中将她化作假想敌,丑化她的形象,以便遗忘,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想她的身体的时候,他总是会告诉自己说,这女人此刻不一定躺在谁的床上辗转呻吟,所以宁丛风,你省省吧…… 时间长了,假象就变成了虚构的印象。 那时候不懂,以为恨意增加就会加速遗忘,可是时间久了才发现,恨意越深,就越发难忘。 如果她这么在乎,他就必须澄清, “我发誓,我只有过你一个女人。” 沈西珂心里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委屈,只是不住的点头,她相信,他用这样的句式,这样的措辞,这样明亮的眼神,这样直白的辩解,就算是假的,她也相信。 【6】 天已经大亮了,宁丛风缓缓的睁开眼睛,晨光熹微。 他背过手臂去摸床的另一侧,想要寻找那一袭暖玉温香重新抱在怀里,却不想手臂所触之处竟是空的。 他立刻睡意全无,直挺挺的坐起来,转头一看,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害怕离开的那个女人,此时正立在窗前,套着他的白色衬衣,右手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透过窗帘缝隙看外面的风景。 已经这样站了很久,困意侵袭而来,她正要转身回到床上去,却不想被人从身后抱住,鼻尖是那熟悉的清香,她闻了一整夜,居然还有感觉。 宁丛风拿过她手里未完的烟,丢到垃圾桶里。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地问,“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她深呼吸,脸色有些憔悴。 “一夜没睡?”宁丛风皱眉。 “嗯,虽然很困,但就是睡不着,这窗帘不够厚不够黑,会心慌。”可能是因为有过抑郁症的关系,每到晚上那种空虚的感觉就越是强烈,她家的窗帘都是又黑又厚重的,基本拉上了就不会有一丝光线透过来。 “每晚都是,还是昨晚?”他抱着她疲软的身体坐下来,躺倒床上盖上被子,扣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贴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声音里透着疲惫,“每晚都是。” 宁丛风身形一僵,心跳都漏了半拍,接着是静静的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重逢到现在,似乎都没有仔细看过她,五年前的那个有些婴儿肥的少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削瘦了?下巴变成了尖的,锁骨也很突出,昨晚抱着她的时候更觉着纤弱无比。 嘴硬的女人真是不可爱,这些,为什么都不说呢? “睡吧。”他将她裹着棉被搂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看似睡着了一样。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良久,沈西珂才犹豫着开口。 “丛风,对不起……””我当初,砸了你的琴,抱怨你没有志气,没有发展,我承认,我物质,可我是沈西珂,不是别人。” 宁丛风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吭声,闭上眼,竟是五年前昏暗小屋里,她犀利的眼神和嘲笑的语气。 “宁丛风,如果你的黑白键能够弹出我的LV最新款,那你就继续弹,弹一辈子!” 那样的嘴脸,那样的语气,多少个夜里让他回想起来,都无法再安睡,学习倦怠的时候,都会想起这句话,刺激着他,不得不去努力。 曾经,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可如今想想,她也很无奈,那样的家庭,她自己不够强大,他又一事无成,幸福怎么会长久? 当初若不是她这样逼自己,生性淡泊的他现在大概只是一名钢琴教师吧,每个月拿着微薄的工资,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而她是认定了他的,准备依靠一辈子,所以才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催促他去成长,孤注一掷地去赌这后半生的幸福。 宁丛风埋在她的颈窝,仿佛那些阳光不曾穿透的日子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剩下眼前的人,带着携手一生的安宁,躺在他身侧,清浅的呼吸着。 “沈西珂,别指望我会原谅你。”他在她耳边低喃,语气里却丝毫不见愠怒,而是满满的宠溺,“这辈子我都和你耗上了。” 沈西珂闭着眼,唇边勾起一抹甜蜜的弧度来。 【7】 大概是太久没有这样安心地入眠了,沈西珂一睡竟到了中午。宁丛风生活一向规律,等她醒来睁开眼睛,旁边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她躺在床上打了个滚,懒懒的踢了踢白色的棉被,米色的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浮动,像是太阳底下翩然的舞者,私人小区里总是格外宁静的,只有偶尔几声鸟叫,悦耳动听。 正发着呆,房门被推开,穿戴整齐的宁丛风走进来,见她醒着,便在床边坐下,与她对视:“睡醒了没?” “嗯。”她对上他颜色很深的瞳孔,一时间竟有些不自然的客套起来,脑海里回放起昨晚旖旎的画面,沈西珂竟然破天荒的红了脸。 宁丛风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于是抬手为她掖了掖耳后的头发,像是结婚多年的丈夫。 “阳澄湖大闸蟹,我做的,起来一起吃?”他眼底温柔一片。 “嗯,我换好衣服就下楼吃。” 说着,开始在床上摸索自己的衣物,却怎么也找不到内衣,于是轻轻蹙眉。 “在枕头下面。”他提醒她。 沈西珂伸手入枕底,果然在。于是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对他笑笑。 “我先出去了。”宁丛风起身,留给她换衣服的空间。沈西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目送他出去之后,才从被子里出来。 她走到柜子前去取衣服,视线却被上面放着的一个精致礼盒所吸引。从礼盒上印着的LOGO可以看出,里面放着的是前些天在商场买的皮带。沈西珂打开礼盒,好奇他最后挑了哪个款式,不想盒子里面,竟放着一个商务文件夹。 沈西珂拿起那看似很神秘的文件,翻到了第一页,上面平静的写着几个大字:“要案,遗产分配。” 她刚要翻第二页,突然想到这份案子可能是他随手放进这里的,一时忘了。既然是公司的“要案”,那她还是不要看的好,毕竟涉及到商业机密。 于是她将那份案子重新放回盒子里,将那盒子塞到第二层抽屉里,推上抽屉,下了楼去。 那份沈氏地产的财产秘密,安静的躺在黑暗中,似乎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刘嫂将清蒸好的阳澄湖大闸蟹端上餐桌,桌上的两个女主人早已经食指大动了,两双洗干净的手迫不及待的伸向被捆绑的红通通的蟹子,却在中途被一双筷子一人打了一下,都呲牙咧嘴的缩回手去。 “干嘛,蒸完了蟹不让人吃!”最先抗议的是沈西珂,旁边的宁妈妈也跟着帮腔似的点点头,不满的看向宁丛风。 “你体寒,脾胃也不太好,只能吃两个。”宁丛风一边说着一边剪下蟹钳,沾了些用蟹醋姜末调制的酱料,送到她面前。 沈西珂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拿起蟹子轻轻的吮咬起来。 “我也要吃。”宁妈妈可怜巴巴的望着宁丛风,将盘子推到他的面前去,惹得宁丛风忍俊不禁。他一边忙着给母亲处理蟹肉,一边又要用眼睛盯着沈西珂,虽然美食还未享用,但心里却已经满足。 幸福很简单,左手旁一只碗,右手旁一只碗,左右逢爱,与子成安。 沈西珂看着宁妈妈吃的正香,心里的那种舒坦不是一点点,宁丛风正忙着给母亲剪蟹腿,不经意抬眼,对上她的目光,两人会心一笑。 爱情能够承受住风雨,却敌不过平淡,然而这平淡之中,自然有它无尽的乐趣,学会享受平淡,才是婚姻的真谛。 说到结婚,两人原本准备月末去办证的,可是宁丛风突然改口说今天就去办,让沈西珂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理由是,夜长梦多。 对于沈西珂这么懂情趣的一个女人,这种话,是当做甜言蜜语来听的。 【8】 两人坐在民政局的沙发上,小红本已经办下来了,被沈西珂拿在手里端详。 她竟然结婚了…… 从此以后,她再不是我行我素的一个人了;她再不能如女孩一样浮躁与不安了,她要将酒吧的吧台换成家里的灶台;她再不会迷迷糊糊贪睡到下午了,她要起早为他做早餐打领带。 婚姻会赋予一个人全新的现实的多面的复杂角色,它会用一种类似于契约的方式,迫使你直面人生的纷纷扰扰,五味杂陈。 沈西珂将一辈子被冠以“宁太太”的称号,步入少妇的行列。从此收敛心性,只为守候陪伴身边的他。 “想什么呢?”宁丛风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用肩膀撞了撞正在发呆的她。 “有些惆怅。”沈西珂装出一副自困愁城的样子。 “后悔了?” “是啊,肠子都毁青了!” “把结婚证给我,”宁丛风假装生气,“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没资格保管结婚证。” “不给,凭什么,上面有我照片呢!”她伸手去抢,那两个证却被他捏在手里举得老高。 “也有我照片啊!”他故意逗她,把手举高,任由她气得跳脚,就是拿不到。 此时的民政局里人还是不少的,见这对小夫妻闹得正欢,都不禁笑起来,甚至有人忍不住用手机偷偷的拍了下来。 “先生太太,等一下。”拍照的那一对年轻的夫妇见他们起身要走,赶紧追了上来。 那男人礼貌地说道,“真不好意思,刚才见你们两人恩爱的打闹,太有趣了,我这职业病犯了,随手就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我太太让我征求一下你们的同意。” “没关系的。”沈西珂和气地笑笑,没有在意,却依旧赌气似的瞪了宁丛风一眼。 得到了当事人的允许,那位先生终于放心的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却被宁丛风叫住。 “你可不可以把那张照片传给我?” 那位先生当然点头同意,很快,那生动的瞬间便传送到了宁丛风的手机里。 照片上,沈西珂气得小脸涨红,想抢照片却抢不到,宁丛风微笑的看着她,手里举着两人的结婚证。 什么叫做瞬间即永恒,一张照片,便是最好的解释了。 【9】 宁丛风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看,发呆的时间没有半个钟头也有十几分钟了,助理韩陌一脸嫌弃鄙夷的看着自家Boss那个中了邪的花痴相,无奈的叹了口气。 “丛风,韩陌。” 一个甜美的女声突兀的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韩陌寻声望去,只见林沐雪一身休闲的运动装,青春阳光的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提着个精美的袋子,半透明的,韩陌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而另一边,沈西珂却拿着宁丛风的卡,办了个婚前派对,在群魔乱舞中神采飞扬。 沈西珂的朋友出奇得多,西装革履的业内精英,道上混的三教九流,男男女女鱼龙混杂,也说不上是怎么被这女人拉拢的,而她却并非什么大姐大的人物,只是有事的时候,无论哪个方面上的困难,从不缺人帮忙。 郁北正和她老公唐季城在国外度假,喜糖自然也是没有吃到,却早就在电话里嚷嚷着要尽快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虽然宁丛风因公务繁忙没有到场,沈西珂那群狐朋狗友却也都该吃吃该喝喝,尽兴得很。推杯盏酌间沈西珂已经有点醉了,好姐妹悠悠赶紧救场,帮她当了几杯酒。沈西珂倒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傻笑,心情极好的样子。 悠悠纠结了半天,有些话在心间挣扎着,不知该讲不讲,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问出了口,“珂姐……有个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有屁快放!爷今天高兴!什么都依你!”沈西珂倒是一贯的爽快,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好姐妹。 “那个……你堕过胎的事,告诉你家那位没有?” 悠悠这话问的是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问完了就后悔了,等着沈西珂的脸垮下来。 沈西珂听她这样讲,竟然诡异的在唇边含了一丝笑,然后扶着脑袋敲了两下,说,“你瞧,这事儿我差点就给忘了。” 悠悠见她没有翻脸,胆子大了些,又问,“你不准备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这次换沈西珂反问,“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我为他,失去过孩子?”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失温,没有刚才那样热络,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不为别的,只为那个死在她身体里的孩子。当时悠悠是亲眼见到的,沈西珂做了那孩子后揪着头发泣不成声。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谁也抓不住把柄。”沈西珂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 悠悠惊讶的看着她,一时语塞,只见沈西珂抻了个懒腰,又恢复了慵懒轻松的样子,拎着包站起来,交代道,“你帮我陪着兄弟们,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悠悠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思索,沈西珂的思维,她是一辈子也追不上了,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就算你跟着她再长时间。 【10】 傍晚时分,夜场。 沈西珂走向华丽的吧台,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妖孽老哥,一身黑色的商务西服,看样子是刚从公司回来。她刚一靠近,一股淡淡的酒气便扑鼻而来。她把白皙的手搭在沈井原的肩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沈井原以为是夜场搭讪的风流女人,头也为抬的丢出了一句,“滚。” “是我。”沈西珂冷冷淡淡的在他身侧坐下,打了个响指也叫了杯酒。 沈井原迷蒙着眼睛使劲看,半天才认出妹妹来,将酒杯放下,手拄着吧台托着下巴,妖孽的露出微笑,“你怎么来了?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沈西珂也笑,嘴角的梨涡和哥哥的一模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来放到他面前,“喏,给你的,喜糖。” “喜糖?” “嗯,我要结婚了。” 沈井原愣了许久,才笑了,什么也没问,剥开那块巧克力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是该哭呢还是笑呢?嫁妹妹应该要哭吧?”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深深的看着她,似乎从来没这样仔细的看过她一样。 他知道,这不单单是喜糖,还是一份敬重和亲昵,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是她与“沈”字唯一的挂钩。 在沈家,能真心对待沈西珂的,也只有沈井原了,他们有着同一个母亲,待遇却不同,沈井原作为沈家唯一的儿子,受尽了各种讨好与疼爱,即便是后母也要让他三分,而沈西珂却是“家门不幸的扫把星”,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一类,从小到大只要沈西珂惹爸爸生气,沈井原就会求情,要不然就是帮着隐瞒,虽然他这个人不善表达情感,但在沈西珂心底,他便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沈井原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明明是笑着的,那笑容却达不到眼底,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却透着莫名的苦涩,这些沈西珂都看在眼里,心里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你嫁人了,以后就不要来这种地方了,听见没?” “哥,你管好自己吧。”沈西珂抿了口酒,嘴上玩笑暗地里心疼。 “要是被我发现你来这,小心我抽你啊!你可别忘了,这是我的场子。” “知道知道!”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废了他!” “那我跟你拼命。” “得得得!还没嫁呢!你说说,是你哥重要还是你老公重要?”沈井原半醉半醒的笑着,唇上苍白一片。 “你。”沈西珂突然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哥,谁都没你重要。” “咳咳!”沈井原差点一口酒呛死,为掩饰感动干笑了几声,削瘦的俊脸棱角分明。 沈西珂不以为意,依然认真,“哥,对自己好点,我生孩子的时候还等着你的份子钱呢!” “孩子……是啊……”沈井原的目光突然失去了焦距,自言自语的,沈西珂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刚要岔开话头,却听见他喑哑的声音。 “你们女人,亲手做掉自己的骨肉,不会痛苦吗?” 他目若寒潭的望着她,满眼的忧伤,天知道他有多爱那个女人,天知道他沈井原多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那个女人,怎么会如此狠心。 沈西珂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颤抖,似乎被什么痛苦的记忆刮伤了眼,而仅仅一秒她便神色清明,目光如死水般平静。 “如果一个女人做掉了你的孩子,那就证明她还不是真的爱你,对她来说,也不会痛苦。” 她违背着自己的心,说出这番谎话,只为了让哥哥死心,不再沉湎。人终究是自私的,即使她知道肖伊堕胎的真正原因,也不愿沈井原受一丝伤害。 听着她这样说,沈井原陷入了可怕的沉默,目光陡然冰冷起来,沈西珂要的就是这样,她要他恨肖伊,慢慢遗忘,再开始下一段人生,然后肖伊就会在沈井原的生命里消失,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知道这件事,最好永远不让他知道。 第一卷 第八章 疼 【1】 沈西珂回到宁丛风的住处时,天已经黑了,她的心莫名的疲倦,总是不安。到家的时候谁都没看,径自洗了个澡,穿着浴袍出来后宁丛风已经在床上许久了,壁灯打着,他靠在床头坐着,手里端着本书,金丝边的眼镜架在英挺的鼻梁上,泛着冰冷的光晕。 独立浴室和床之间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一段纯黑色的镂空书架,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出来,仍旧静静的看着书,封面上隐约可以看到财经类的字样。 遥想从前,他都是一有空闲就会弹钢琴,包括她洗澡的时候。现在却是换成了一有空闲就看书,家里连钢琴的影子都没有,这样的改变都是她“赐予”的。沈西珂失神的看了一会,唇边牵起一抹苦笑,转身悄悄下了楼。 宁丛风烦躁的又翻了几页,微微抬眸,洗澡间的灯光暗着,磨砂玻璃也失去了光泽,他皱了皱眉,将手里的书随意的放在床上,离开了卧室。 他的东西总是会随手摆放整齐,这是习惯,也是一种强迫症,而此时,床上的书凌乱的扣在床单上,显示出书的主人烦躁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稍稍见不到她,就会感到不安,这似乎也是一种强迫症,或许是近日落下的毛病,又或许,很长时间了。 他脚步稍快的下了楼,手腕上的欧米茄手表敲打在楼梯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刘嫂闻声抬头,立刻对他做出个噤声的动作,宁丛风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中间,俯视着楼下客厅里,在沙发上熟睡的两个女人。 宁妈妈靠着沙发仰头坐着,已经睡着了,沈西珂趴在她的腿上侧躺着,脸埋在宁妈妈的手掌里,似乎也睡得很沉。 刘嫂小声说,“已经睡了好一会儿。” 宁丛风点了点头,看着沈西珂还未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问道,“两个人又闹着玩了?” “今天倒没有,”刘嫂走近一些,疑惑的说道,“西珂小姐很奇怪,洗了澡出来,见到老夫人就抱住了,像有什么心事,老夫人也很乖,两个人没多说话,就这样睡了。” 宁丛风眸中略微闪动,走下楼来。 他停在沙发上看了她一会,又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宁妈妈一直有神经衰弱的毛病,一有声响,马上就醒了,揉着眼睛跟刘嫂喊着要上厕所。 沈西珂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腾空,很累,她清楚自己是在被谁抱着,就索性继续闭着眼睛。身体被温暖的力量托着,沈西珂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今晚的她,似乎格外的柔弱。可宁丛风知道,过了今晚,她还是会变回高傲的沈西珂,所有的柔弱都会被蒸发,所有的挫败都会被挥散。 因为,高傲才是她最有安全感的保护色。 【2】 “这么困?” 回到卧室,宁丛风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自己在她身侧躺下,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里带着不为人知的心疼。 沈西珂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了?”他柔声问,显得小心翼翼,“我们是夫妻,有心事可以和我说,不要一个人压在心里。” 沈西珂睁开眼睛,被这句话给提醒了一下,是啊,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快乐成双,痛苦减半,身旁的男人就是她的依靠。 只是孤独太久,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消化所有情绪。 “丛风,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啊……”我这么坏,这么自私…… 这个疑问在沈西珂心里藏了很久,令她烦扰至今。 宁丛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就连眼神也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慌乱。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眸色一沉,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沈西珂又不说话了,满脑子都是哥哥空洞的眼神和肖伊凄楚的表情。 宁丛风见她沉默,巨大的不安袭来,试探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什么?”她一脸疑惑,显然不知情,这让宁丛风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今晚他也有话要说。白天在公司时,林沐雪带来一份文件。他看到那个手术协议书的时候着实意外,甚至这一天都浑浑噩噩不知所想。 忧郁症,看似完全跟她搭不上边的病,却赫然写在那栏手术原因上。 当时震惊而无措的心情,直到现在,依然无法平复。 宁丛风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良久,才喑哑出声。 “沈西珂,流产疼不疼?” 他话语里的隐痛,还是让她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 “不疼。”沈西珂闭上眼睛,想要压制心底那汹涌而来的悲戚。 她说不疼,那一定是很疼。 宁丛风见她脸色发白,顿时后悔问这番话,嘴里却还是恨恨的,“沈西珂,你怎么做到那么狠的?嗯?对自己也是,对我也是,对我们的孩子也是!你教教我,我就不会被你糟蹋的那么没有尊严了。” 即使被人指着鼻子嫌弃也还是非她不可,被人伪装清纯蓄意接近却还是在五年之后又爱上了另一个她,这么贱的自己,哪还有什么尊严。 沈西珂听后幽幽的开了口。 “好,我教你。” “想要糟蹋别人,先要学会糟蹋自己。” “那时候,梁辰说我得的是忧郁症,据说是思想极端的人才容易得的病。”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儿极端了,可能我最大的极端,就是你。”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冷冷的,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却让宁丛风心头一震,痛的几乎窒息。 【3】 “我病了的那段时间,每天失眠到抓头发,吃了安眠药能睡上一阵,醒了就再吃,直到肚子开始疼,每次疼的厉害就躺一会,后来开始吐,没早没晚的吐,因此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药。” “后来到医院检才知道,我有了孩子,六周了,我真傻,竟然没有发觉。那些吃过的药,就像是重新复活了一样,在我身体里撕扯。” 宁丛风听得呆了,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眼底已经泛红,却强忍着。沈西珂继续回忆着,声音低哑,像是梦呓一般。 “医生说前三个月内如果服用了大量药物,有可能导致孩子畸形,建议我流产。” 她突然抬起头望着他,眼里雾气一片,像是恳求一般,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想做……真的……那是我们的孩子……可是已经晚了……”她说着说着,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像是极力想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宁丛风被她脸上的悲伤刺痛了双眼,喉咙也开始发紧,握成拳的双手慢慢舒展开,抱住她。看来这段腐烂在心底的记忆,的确是对她造成不小的影响,他真的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她的眼神空洞起来,喃喃自语,“我的身体我知道,我吃了那么多药,我甚至觉得那孩子早就死在我的肚子里了,我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宁丛风听到这里,心如刀绞,已经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那天是我自己去的……”沈西珂的声音微微颤抖,脸埋在他的胸膛,想要多汲取一些温暖。 “……那孩子,被冰冷的机器绞碎,死在我的身体里,可我根本不觉得疼,真的不疼……” “别说了!”宁丛风打断她,匆忙的打断她。 “求你别说了……” 他听不下去了,那些回忆,只是听听都觉得揪心的回忆,却在这么多年来肆虐在她心底,鲜血淋漓。 印象中的她一直是坚强的,傲慢而倔强,可是今天,宁丛风才发现,他错了,她并非坚强,而是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丛风,或许那算命的说的对,我生来就是孽障,和我沾边的都没好下场……如果不是因为我还算旺夫,呵呵,我会离你远远的……” 如果我会伤害到你,我宁愿离你远远的。 “别说了……”他突然抱紧她,像个孩子一样,“就算你是天煞孤星,我也要!” 他真该死!竟没有想到五年前决绝离开的自己,会让她爱的那么艰难,那么累。 沈西珂乖乖的停了,毕竟那些回忆太沉重。 许久,两个人都沉默的相拥着,她的情绪也渐渐稳定,被他抱着,什么样的痛苦都不会害怕。 宁丛风一直觉得,沈西珂总是在假装,一箱子的面具,让人琢磨不透,她爱他?他不敢肯定,她不爱他?又不像是那么回事。只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女人无论伪装成哪种样子,最后都会记得,找回自己的影子。 果然,恢复冷静后的沈西珂又变得精明起来,睡觉前还不忘问他,“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宁丛风知道她会这样问,将她搂在怀里,貌似不经意的坦白,“哦,林沐雪告诉我的。” 沈西珂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宁丛风,你这样出卖林妹妹,她一定会伤心死的。” “那你说,有人意图谋害我老婆,该不该被罚?” “当然,必须罚!” 她笑的好看,搂着他的脖子亲昵的蹭着,宁丛风心下了然,按照沈西珂的作风,必定会收拾林沐雪,那样也好,他不希望沐雪再介入这份感情了。 【4】 沈西珂和林沐雪也算是同一个圈子的,好听点来说是名媛,不好听点来说叫富家女,这圈子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活动,无非就是聚在一起逛逛街,炫炫富,泡个夜店什么的。 林沐雪老实本分,不爱去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可是朋友姚静突然给自己打电话,邀请她参加一个聚会,这个姚静是他爸爸一个客户的女儿,跟自己并没多大联系,而且平日里挺傲气的,给自己打电话套近乎还是第一次,碍于面子,林沐雪也没推辞。 说是什么聚会,其实比想象之中还要疯狂,上流社会物质饱满精神空虚众所周知,没事就爱找点刺激的玩。外郊有处山道,虽铺着平整的沥青公路,但因为是盘山险路,鲜少有车辆从这里经,今天却格外喧嚣。 一群二十左右岁的年轻男女围在公路旁准备比赛,沿着公路两侧,停着一长串豪华名车,在日光下闪耀着炫目的光芒,男人女人们都身着白色调的衣服,男的是休闲,女的是性感,一张张画着浓妆的脸在名车旁调笑寒暄,似乎全身的热血都要沸腾起来,场面十分热烈。 姚静也是白衣白裤,身材妖娆,她将车子熄了火,转头笑意盈盈的看向身旁的林沐雪。 “沐雪你发什么呆,下车啊!” “我们……今天是做什么?” “做什么?飙车啊!” “可,可我没有玩过……” “都到这儿了,看个热闹嘛!”姚静推门下车,又走到林沐雪这一侧,打开车门,笑着将她拉下车,林沐雪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她本来是抱着围观的态度,却没想到,刚一靠近人群,便听见不远处传来车子快速靠近的车风声。眨眼之间,一辆帕萨特驶进视线,利落的鸣了三声笛,原地飘了个旋儿,急速刹车! 人群开始沸腾,纷纷看向那辆帕萨特,众人之中突然有人响亮的吹了个口哨,接着又有人喊了句“珂姐来了”,最后,那群年轻男女全部围了上来。 林沐雪还来不及反应,只见车门被推开,一双纯黑色的高跟鞋落在地上。 车子上下来一个女人,一身黑色的性感皮衣,海藻般的飘逸长发随性的披在肩上,气质高贵却妖媚,与众人的白色衣着形成鲜明对比,显然,她是今天的主角。 沈西珂下了车,踩着高跟走近那些朋友,同几个要好的相互击了几下掌,说笑两句,并没有看身后完全石化的林沐雪一眼。 姚静笑着抽出根烟递给沈西珂,沈西珂摆摆手,示意自己戒了,目光似是不经意的一扫,从人群中揪出了林沐雪,这才走向她。 “沐雪?你也来了?”她的表情恰到好处,根本看不出情绪,林沐雪因为流产协议的事有些心虚,但还是假装淡然的笑笑,说道,“姚静说这里很好玩,我也来玩玩,没想到见到了西珂姐姐,真是巧呢!” 林沐雪说着看向一旁的姚静,眼神有些责怪。 她心下了然,这一切,怕都是沈西珂安排好的。 要说林沐雪不怕沈西珂,那是不可能的,从高中起,她对这个名字就提心吊胆,心生畏惧,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怕她,怕她说话时总是一个调子的平静清冷,怕她一挑眉毛时捉摸不透的眼神,怕她总是能招揽一大帮人拉帮结伙。 【5】 “好,既然来了,就要一起玩。”沈西珂勾起唇角笑笑,揽过她的肩膀往队伍中间走,她比林沐雪高一些,看起来的确像个姐姐。 “都听着,”沈西珂对着人群说道,“还是老规矩,两车一局,谁先到终点,今天的赌金就全部归谁!” “好!”人群开始沸腾,尤其是沈西珂这一队,气势完全盖过对方车队。 “上来吧!”沈西珂打开车门,看着林沐雪。 林沐雪一愣,明白她是要带自己飙车,虽不太情愿,但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只好强装笑颜,忐忑地进了车。 对方是Evo.4,沈西珂是帕萨特,相差很大,对手的Evo.4显然改装过,而且相当完美,轮胎,轮圈,减震机,排气管,进气部分全都不是Evo.4的原厂零件,实力可见一斑,而沈西珂的车子就逊色了许多,机器普通的帕萨特轿车,看似没什么竞争力。 和她相熟的朋友并不担心,他们知道,即使是一辆普通的帕萨特,也能被沈西珂开得十分疯狂,她平日里基本不开车,不是没有车,而是碰见车就想飙,这是一种强迫症。 林沐雪坐在车上,扣上安全带,沈西珂侧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又马上收回了目光。 车子如离剑之弦般滑了出去,林沐雪看着前方的车把沈西珂的车落了一大段,心底暗自冷笑。 盘山公路初段,道路很平直,沈西珂开始加速。 前方右转弯,右边是山体,左边公路栏,公路栏有几根缺失了,可以看见山下。 林沐雪悄悄用手抓住安全带,由于速度太快,两旁的景物已经化作白光,前方又遇到了一段弯道,车子漂移通过,直接将那辆Evo.4甩在后面。 车速又加快了些,沈西珂的表情依然沉着,而林沐雪的脸上却开始泛白。 沈西珂从反光镜里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沐雪?不舒服?” 林沐雪抓紧安全带,心脏随着车子的又一个急速转弯抽动,僵着嘴角扯出个残破的笑,“还……还好……” 实际上却已经晕头转向,快要吐了。 “没关系,玩嘛,都图个享受,刚开始会有快感,总以为胜利是自己的,你要玩,姐姐陪你啊!”沈西珂说着,又加快了速度,简直御风而行。 林沐雪心照不宣,知道她话里有话。 沈西珂故意将车子开的左摇右晃,像是马上就要摔下悬崖一样,吓得林沐雪惊呼起来。 “别怕,玩这种极速游戏就是这样,危险,你说对吧?沐雪?”沈西珂冷笑。 “……我想下车……” “别啊,下车多没劲,姐姐还没陪你玩够呢!”沈西珂说着脚踩刹车,来了个漂亮的甩尾,车身剧烈的震动,吓得林沐雪尖叫一声,只见她的额头浮出一层薄汗,一张俏丽的小脸早已变得惨白无光。 沈西珂挑了下眉,状似无奈,实则警告地丢下一句话。 “你还嫩,我们玩起来,可都是拼命的,看你是新人,我就不为难你了,但下次要是还跟我玩的话,姐姐可就不客气了!” 车身又一震,前方弯道非常危险,甚至有些吓人,林沐雪马上说道,“我再不玩了再不玩了!” “呵呵,怕什么?”沈西珂“安慰”道,“沐雪,别忘了,方向盘在我手里。” 方向盘在我手里。 她说的笃定,自信,从容,霸道。林沐雪吓傻了,从没在这样快的车子上坐过,且是副驾驶,当即干呕起来,沈西珂见她要吐,索性不玩了,将车子靠边停下,打开车窗让她去吐,而对手的那辆车趁这个空当,疾风般超车。 林沐雪吐得眼泪都出来了,心脏不可遏制的狂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她在不要见到这个女人了,再也不要! 比赛输了,林沐雪和沈西珂下了车去,被人群围着。 “珂姐,怎么输了啊?”同队的有些失落的问道。 “呵呵,”沈西珂笑笑拍拍已经腿软的林沐雪的肩膀,解释道,“这孩子吐了,我怕她吐我车上,脏。” “唉!果然是小丫头啊!” “哈哈!咱还是被吓唬她了!” “这孩子真弱啊!坐个车吐成这样!” 队友们稍带鄙夷的叹息,让林沐雪刷的红了脸。 沈西珂目的达到,刚要上车,手机却突然响个不停,接起电话,那头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夹杂着明显的愠怒。 “沈西珂,你去飙车?” 电话那头明显的能听到办公椅转动的吱嘎声,沈西珂已经想象到自家老公沉着一张俊脸,一边打电话一边靠在椅背上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知是哪个畜生打的小报告! 【6】 沈西珂口中的畜生,宁丛风的眼线,正是韩大助理韩陌,宁丛风知道沈西珂会报复林沐雪,怕她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于是派出韩陌暗中监督,一有情况,立刻上报。 沈西珂回到家的时候,宁妈妈和刘嫂出去了,一楼没有人,宁丛风的深蓝色领带安静的躺在沙发上。沈西珂能够想到他松开领带扯下来,随手甩到沙发上去的样子,宁丛风从没有乱丢东西的习惯,除非,他生气了。 沈西珂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上了楼去。 书房的门没有关,她端着现榨的橙汁轻轻的走进去,宁丛风正满桌子的翻找着什么东西,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她的男人轮廓越来越成熟了,成熟到她忽然觉得陌生。 年少时是清清瘦瘦的俊朗,现如今端坐如斯,便能独当一面,谈笑间,伪面君子三尺剑,再不会为了素未相识的巷口女孩而摔下书包大打出手。 过尽千帆,甘苦尝遍,她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个荣辱不惊的男人么?可为什么?冥冥之中总觉得不安呢? 她走过去,将那杯子放下,宁丛风察觉到她进来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在找什么?”沈西珂疑惑的问。 “你看到什么文件了没有?”宁丛风突然很认真的观察起她的眼神来,尤其仔细。 沈西珂有些发懵,皱着眉摇头。 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安静的坐回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那份文件自从韩陌交给自己以后,他就忘了放在了哪里。 今年下半年,沈氏地产销售不利、资金紧张,虽然对外界竭力否认,但形势依然严峻,据宁丛风调查,沈老爷子沈贝康在2010年消耗了大量资金,今年融资需求强烈。两相夹击,沈氏地产资金链断裂风险较大。 现如今政府又不断抑制房价,地产界几个大亨已经相继破产,为了让沈氏地产成为下一个,宁丛风一直在背后,“努力”着…… 不怪他有手段,怪只怪沈氏地产真的很脆弱,自从沈贝康死了三个儿子又娶了小老婆之后,就越发的糊涂,公司的事情也很少过问,沈井原去打理自己的娱乐中心,沈氏地产根本就是个空壳。 【7】 沈西珂没多想,只觉着他是在闹什么别扭,于是微笑着将那杯水推到他手边去,语气柔软,“喝点果汁,别太拼。” 宁丛风没去喝那杯果汁,而是伸出手臂揽上她的腰,让本站着的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今天犯了什么错,自己说。”他故作严肃。 沈西珂低眉顺眼地配合道,“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安全交通法》,非法飙车,蓄意超速,破坏了和谐社会的良好风气,我可耻!” “呵,”宁丛风轻笑出声,用手指碰了碰她的唇,“你这张嘴,没一句正经的!” “你就够正经的了,我再正经,到时候要是生出个唐僧来,我非掐死不可!” 宁丛风笑了,脑海中浮现出沈西珂当妈妈时候的样子,“你要是敢掐死我儿子,我就先掐死你。” “那万一要是个女儿呢?”沈西珂仰着脸问,担心他重男轻女。 “女儿也好,最好像你一样聪明,不会吃亏。” “算了,千万别像我。”她说这话是真心的,女孩子太聪明,多半是会累的,最好像郁北那样,或是像郝端端那样,单细胞生物,到时候自然有人护着,这就是一个人的命。宁丛风似乎一直那样认为,认为她活得洒脱,爱的明白,却不知道,她爱的有多辛苦,多糊涂。 开过了玩笑,宁丛风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说道,“不要总是让我提醒你,我们结婚了。” 沈西珂愣了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我老婆,危险的事情少做,出了事还得麻烦我。” “宁丛风!”沈西珂气的咬牙,“你就不能说点正宗的甜言蜜语吗?” 担心她就是担心她,说出来又不会少块肉。 宁丛风见她吹胡子瞪眼的,长臂一伸,将她圈进怀里,唇角勾起宠溺的笑。 第一卷 第九章 我就在你一伸手的距离 【1】 不知道是不是“恃宠而骄”的关系,沈西珂最近越来越小女人了,往日从不曾露出的一些娇气神态,在宁丛风面前却是越加的明显,而这样偶尔的任性撒娇,对宁丛风,却是格外受用。 由于两个人家庭特殊,所以并没有举办形式上的婚礼,至于蜜月旅行,因为宁丛风公司的缘故,也暂且搁置下来。本来定好的蜜月旅行便让宁妈妈和刘嫂去了,沈西珂不放心,雇了个导游陪同两人一起去三亚。 宁妈妈和刘嫂一走,家里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宁丛风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西装革履的样子,一身清爽,从沈西珂的角度来看,他很高大,钻石般是阳光镶在周身,有种高贵的优雅,宁丛风的气质很好,是那种她怎么都戒不掉的迷恋。 他从镜子里见到身后的她一脸迷茫错愕的样子,不禁勾起嘴角,转身,走到床边,说道, “没睡醒就再睡会。” “睡醒了。”她掀开被子下床,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绸缎睡衣站在他面前,目光流转在他的领带上。 宁丛风不明所以,低头看看挎在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只见有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他的领结处。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扎领带,很认真的样子,虽然那系法远没有他自己系的利索,但还是让他心念一动。 她大概是很在乎他的吧?又或者……爱着他……宁丛风不太确定,从前不确定,现在也不确定,就算她说爱,他也一样不确定,他是被骗怕了啊,对于沈西珂这样难以驾驭的女人,她的话,他总是不敢完全相信。 五年前,她不爱他,五年后又爱的那么突然,结合各种因素,以他现在的心计来看,她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变成了她要的那种男人而爱他的。 没关系,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了。 她系好了领结,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轻松的说,“好了!以后你的领带就交给我了!” 呵呵,她还可以再幼稚一点。 “你吃早餐吗?我下楼给你做。” 沈西珂将床头柜上的台灯关掉,转身要下楼,却被他从身后抱住,那呼吸从耳后传来,弄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沈西珂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突然把自己抱的这么紧,手指绕上她的锁骨,指腹轻轻的婆娑。 他说,“什么都不要做,你要做的就是坚持爱我,不要再半途而废。” 车子刚开到公司,宁丛风就看见了韩陌站在停车处等着,表情很认真。 宁丛风推门下车,“怎么样?复印件拿来了没?” “拿来了。”韩陌把沈氏地产的私密文件送到他的手上,两人一起进了办公楼。 宁丛风坐在靠椅上认真的阅读那份文件,腕上的手表反射出冰冷的阳光,韩陌也没打扰,待他看完,韩陌才问,“我想说,对付沈贝康,不是件易事,我们公司这两年效益不错,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我没别的目的,只想让他痛不欲生而已。”宁丛风按按太阳穴,冷冷的说。 韩陌嘴角抽了抽,不再多言。 也许别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对沈贝康那样仇视,非要置沈氏于死地不可。 只有宁丛风自己清楚,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即使过去许多年,也未减半分。 当年那个挽着狐狸精见死不救导致他母亲痴傻的男人,正是沈西珂的父亲沈贝康,这个事实,还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偶然翻阅财经人物杂志时认出的,宁丛风当时很震惊,回国后就一直盯着沈氏地产,于是找到了本以为在沈氏还有股份的沈西珂,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他非要和沈西珂结婚的真正原因。 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利用,可感情这东西,有时候会很脱线。 记得年少时他第一次玩魔兽,发现这个东西会上瘾后,便果断的卸载,从此再不碰。 如果沈西珂能够一键卸载,宁丛风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点下鼠标,他不是没试过,可对于她这种流氓软件,他技术太差,根本无济于事。 “对了,还有一份文件要给你过目。”韩陌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将手里的档案夹递过去,悄悄观察宁丛风的神色。 “这是为什么?”宁丛风翻开文件,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果然很惊愕,“沈井原准备把公司一半的股份转让到沈西珂的名下?”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内线说的,而且更加劲爆的是,另一半的股份转给了一个叫做肖纯安的小女孩。”韩陌补充。 股份都转让了,自己怎么办?不活了? 沈井原十八岁起就开始成立自己的娱乐中心,到今天规模已经十分壮大,他辛辛苦苦拼下来的江山为什么要全部拱手相让呢?难道真不打算活了吗?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2】 拖着凌乱的思绪回到家,宁丛风打开卧室的门,沈西珂正躺在床上睡觉,灯没有开,月光铺在她的身上,异常温润。 她其实挺清瘦的,尤其是不化妆的时候,像极了那个十八九岁的邻家女孩,就那样散着头发静静安睡,被月光这么一罩,娇小的十分惹人怜爱。 宁丛风走过去,高大了身子挡住了一大片月光,他站在床前,又将她的眼角眉梢都描摹了一遍,这才轻手轻脚的凑过去,把她圈在怀里。 时光悠悠的回到那段断了线的年华,好像是梦,沈西珂知道自己在做梦,做着一个灰白色调的梦,梦里漫天的雪花,昏黄色路灯立在巷口,投下一地暖黄色的光,她穿着白色的小靴子,坐在垫着书包的石凳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下家教课。 突然,天不知怎么就变黑了,原本暖黄色灯光也霎时间吞没在无尽的黑暗中,沈西珂有点害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低着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存在着,总之天地一片黑暗。 正在她慌乱的时候,突然头顶有一丝光亮,接着变成了很大一片光亮,她缓缓的抬眸,只见一个弧度好看的下巴渐渐清晰,接着是薄薄的唇,英挺的鼻子,还有如清泉般的眼睛,他的周身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被他走过的地方是白昼,是清晰的世界,他笑着朝她走来。 “你在等我么?” “好像……好像是的。” “回家吧。” “不要!我不回家!” “我是说,跟我回家。”他说着,朝她伸出手来,而他背后的世界,清晰而明亮。 她的心一动,伸出手去,手却被握住了,有温度,很真实,真实到她一下子睁开了眼,原来是梦…… 可是那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绰绰,攥着她的手柔声问道,“睡的好不好?” 她又重新闭上眼睛去,还有点没醒过来,软绵绵的哼了一声。 “丛风……” “嗯?” “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说。” “你答应我,以后我一伸手,就能碰到你。” 宁丛风想了想,没有回答,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沈西珂的眼皮越来越沉,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他轻轻的说: “好,我答应你,我就在你一伸手的距离。” 【3】 宁丛风这两天很忙,却也是异常体贴,沈西珂也回到了郁氏上班,郁北休假,公司里有很多事需要沈西珂亲自去忙。 焦头烂额的忙碌了一上午,终于能喘口气,她在办公室里冲了杯咖啡,准备给郁北打个电话汇报下公司的情况,却不想刚拿起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便打了进来,沈西珂不禁皱了皱眉头,接通后只听对方说了一句,便神色慌张地站起来,接着扔下手里的文件,步履匆匆跑出了办公室。 尖锐的高跟鞋踩在医院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紊乱而紧张的音节,急救室的红色灯光血淋淋的亮着,门口围了好些人,大多是沈西珂熟悉的亲戚还有几个生面孔,神情悲伤。见她过来,全都齐刷刷的看向这里,这当中,还有她那个满眼焦急的爸爸。 沈西珂的大衣敞着,直顺的黑发由于奔跑而被风吹得凌乱,一见这场面,脸色立刻便沉了下去,强撑着颤抖的嗓音问道,“我哥他……怎么了?” 急救室门口的人,都没有回答,沈西珂气的又大喊了一声,她的姑姑才哭着说,“井原他……他和他那个女朋友……一起自杀了……” 怎么会…… 沈西珂身体一震,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 姑姑边哭边喊,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回音:“这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啊!我们老沈家就这么一颗独苗哇!” “你给我闭嘴!”沈西珂突然大吼,“我哥他还没死呢!他不会死!” 她的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开了,接着一个病床被推出来,那些人都围了上去,她迈了几步过去,便听见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她步子僵在那,腿开始发抖,接着手术室的门又关上了,车子被推走。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 沈西珂望着车子推出去的方向,脑子里全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话,木讷的转过头来,却被一声尖锐的哭声弄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突然发出的痛哭声不是自己的亲戚,而是另一边的人。 是肖伊的家人。 抢救无效的那个人,是肖伊…… 沈西珂站在那,面对着急救室的门口,全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全是哥哥的身影,有小时候的,有年少时的,有现在的,那些难受翻江倒海的袭来,化成难以言表的泪水夺眶而出。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颤抖的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眼睛里全是灼热的愤怒与怨恨。 他举着拐杖冲着沈西珂便走了过来,用力一挥,那红木杖结结实实的就打在了沈西珂的身上。 “都是你这个孽障!祸害!害死我三个儿子还不够!还要克死我的小儿子!” 他似乎是找不到发泄情绪的出口,疯了一样,手杖一下一下的打在沈西珂的身上,她被打的跌坐在地上,疼得抱着肩膀哭,却没有躲,那疼痛落在身上,却不抵心里的半分。 而在场的家属里,竟没有一个敢插手的。 沈西珂始终不能理解,那个一向潇洒,阳光的哥哥为什么要选择自杀,她终于放声大哭,伏在地上,手指插进头发,父亲下手毫不留情,像是一个嗜血的疯子。 【4】 “住手!” 两个急切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响,沈西珂挣扎着睁开眼睛,便看见两道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跑来,一个是韩陌,另一个是,宁丛风。 沈贝康的手杖停在半空,刚要落下,却被一条坚实的手臂攥住,他惊愕的抬起头,苍老的眸子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 宁丛风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那老化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疼得沈贝康赶紧松开了手,手杖应声落地,宁丛风怒火中烧,抬起脚来,便将那手杖踢飞出去。 亲戚们这才一窝蜂似的围上来,护着沈贝康,七手八脚的去扯宁丛风的西服,生怕眼前这个气红了眼睛的年轻人会做出什么,沈贝康的手腕被他拧的近乎于骨折,痛苦的哼哼出声来,可无论沈家的人们怎么拉他,他都攥住那只枯手不放,双眼凶狠的似要冒出火来,额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丛风!快放手!”韩陌声音焦急的去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这样的他,太吓人,好像随时都会杀了眼前的老头子。 沈贝康心生恐惧,刚才的狰狞面目再无半分,五官因为手腕处的疼痛而纠结在一起。眼前的人,年轻的眉眼深邃而狠戾,夹杂着灼人的怒火,还有强烈的恨意,他咬牙切齿的开口,话音一字一句的敲进沈贝康的耳朵。 “我、真、想、杀、了、你!” 沈贝康吓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精神突然像是崩溃了一般,瞳孔陡然放大,不停的摇摆着干枯的手,口中念念有词的絮叨着什么,而宁丛风依旧不肯放过他,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跟着向前逼近。 韩陌见他就要有动手的趋势,赶紧拽住他的衣服阻止,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放开我!”宁丛风怒吼一声,试图挣脱韩陌的束缚,可韩陌又大声叫了两个人来帮忙拽人,宁丛风被几个人抱住,动弹不得,愤怒的挣扎着,手却还是扯着沈老爷子。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而宁丛风这一生,也没像现在这样失控过。 他刚进医院,便看见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被那人的棍子打得泣不成声,这让他无法不冲动! 宁丛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原本整齐的西装被拉扯的凌乱不堪,衬衫上的扣子也不见了好几颗,他挣扎着甩开所有人,就要冲上去,仿佛谁都阻止不了一样,可就在下一秒,却被地上的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弄得僵住了身子。 “丛风……我疼……” 沈西珂趴在地上,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濒临死亡的小动物。 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阻止。 意识殆尽之前,她看见他停了下来,转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起,看着她的眼底,一片血雨腥风。 【5】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稍稍一动,浑身像针扎一般痛。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记得她在公司上班,然后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有人告诉她,沈井原在医院抢救…… 她腾地一下子坐起来,昏昏沉沉的掀开被子,浑身都在颤抖,她想要下床,却被一个声音阻止了。 “你醒了?快躺下别动!”说话的不是宁丛风,是韩陌。 他坐在床边的一处长椅上,刚刚挂断一通电话,见她要下床急忙走过来阻止。 “我哥呢?我哥他人呢?有没有脱离危险?啊?”沈西珂急坏了,浑身都疼。 “沈井原脱离了危险,你放心。”他试图露出个轻松的微笑,好让她冷静。 谢天谢地,脱离了危险。 韩陌又说,“早上的时候苏醒过来了,但情绪很激动,要拔掉输液管,被打了两针镇定剂,睡过去了,现在在高压氧舱治疗。你不用担心,丛风在你哥那守着呢!” 沈西珂听着,松了一口气,心里却难受的紧,肖伊,肖伊死了……与她没有半点交情却常常挂在耳边的名字,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不敢相信,更多的是不舍,就算她们以前的关系并不好。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陌见她发呆,便倒了杯水给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说,欲言又止的样子,沈西珂瞧见了,她接过水杯,不安的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 韩陌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转身叹了口气。 “你爸爸他……疯了……” 这就是庞大的命运,强大而不可控的命运,你根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人的生命很脆弱,而更加脆弱的其实是一个人的神经,一位心理学家曾经说过,人的神经连一根丝线的粗细都比不上,你又怎么会怀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疯子? 【6】 另一间病房的门被打开,一双男人的黑色皮鞋踏进来,原本在床上躺着的人突然一惊,随即惊恐的看向来人,那衰老的眼袋像是无底的黑洞,目光中透着神经兮兮的慌乱。 由于在医院守了沈井原一夜,宁丛风的西服有些皱,但走进来的气场,足够让人紧张。 病床上的沈贝康呼吸开始急促,张口就要叫护士,却被宁丛风的一句话堵住了嘴。 “别演了。” 宁丛风站在他的床边,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他的慌乱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浓重的嘲讽。 “变成疯子,你还不配!” 沈贝康的眼神从惊慌变成犀利,与先前的疯癫判若两人。 “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这么说话!”他愤怒的大声斥责,无奈苍老的喉咙再发不出威严的声色。 “我是你的女婿,沈西珂的丈夫。”宁丛风淡然的说道。 “她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显然,沈贝康不信。 宁丛风冷笑,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男人。 他真的很好奇,沈西珂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女儿结婚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还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因为没必要让你知道。”他冷冷地回答。 沈贝康眯起眼睛,不悦地命令道,“我现在是病人,你出去!” “病人?哪里的病?”宁丛风在一旁的看护椅上坐下,玩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 刀子一下子甩开,一下子又合上,被他修长的手指利落的玩弄着,冰冷的刀刃看的沈贝康浑身发毛,为什么总觉着这个年轻人是杀气很重的冲着自己来的? 宁丛风接着说道,“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逃脱责任,银行追债的后果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把沈氏地产的股份抛售还债,那么沈氏地产就要被宣布破产!” 一语中的,原本强装冷静的沈贝康浑身开始直冒冷汗。 “知道沈氏地产能够加速衰败,是拜谁所赐么?” “你……你到底是谁?到底想怎么样!” “我是谁?你哪里记得我是谁?当年我是怎样抱着你的大腿,求你救救我妈妈的?而你又是怎样踹开我扬长而去的?难道这些你还记得?” 沈贝康确实不记得,但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只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死死的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弄得他西裤上全是污渍…… “你是来报复我的?” “算不上报复,沈氏地产我中意很久了。” 沈贝康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段时间总是有一股力量暗中和他作对,原来就是这个人,他辛辛苦苦经营的沈氏就要落入外人之手。 【7】 “其实想要补救,还真有一个办法。”宁丛风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沈贝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沈井原生死未卜,他的娱乐中心Hunting一半的股份留给了沈西珂,你可以去求她。” 你可以去求她。 宁丛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很和气的笑,像是在帮他出主意,声音却是冰冷至极。 沈贝康身形一震,干枯的手抓上被子,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 从那个丫头生下来他就没给过她一个笑脸,都说血缘这东西神奇,可沈贝康却从没感受过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女儿,反倒是习惯于将痛苦转嫁到她的身上去,如今让他去求她,那么,她会同意么? 无论同意与否,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宁丛风见他陷入了思考,眼神更加不屑,刚要起身离开去沈井原那,却看见病房的门被打开,沈西珂从门外走进来。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瞬间变成了相同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宁丛风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走去,目光夹杂着一丝慌乱。 不知道之前的那些话,她听到了多少…… 他的目光探寻过去,仔细的看,却没有从她的眼底发现任何的异样情绪。 沈西珂的神色很正常,看着沈贝康回答宁丛风,“我刚到。” 说完,她直接走到沈贝康的病床上,而沈贝康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你疯了?”沈西珂冷冷的问。 “……”沈贝康没有说话,也没有和她装疯卖傻。 “没疯就好,疯了还要伺候你。” “我疯不疯也轮不到你伺候!”沈贝康依然嘴硬如铁。 “哦?不用我伺候?那用谁?你的小老婆?”沈西珂不屑的笑笑,“你亲爱的宝贝听说你精神失常了,银行又欠下了债务,正着手要和你离婚呢,当初你买咱家那栋宅子的时候为了哄人家,签的是她的名字吧?这两天你家那位宝贝正准备卖了那房子,你现在连家都没有,还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有意思吗?” 沈西珂刻薄起来语速特别快,沈贝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怔在那里好久,过了好一会,终于明白她说了些什么,气的浑身发抖。沈西珂拉上宁丛风走出了病房,生怕这老头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会扯不清关系。 这样畸形的情感,她早已习以为常,更谈不上什么伤感,可是看他颓废下来的样子却还是有一瞬间的恻隐,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却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别伤疤还没有好呢,就忘了疼。 【8】 宁丛风见她刚一出病房门口表情就有点吃痛,忙握住她的肩膀,怜惜的问道,“怎么样?会不会疼得厉害?后背?胳膊?” 她昨天被打得昏了过去,在医院里昏睡了一夜,宁丛风还没来得及检查她的伤便接到韩陌在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沈井原拔了输液管,他一着急就赶了过去,叫韩陌回来临时照顾她。 “没事,一个老头子能有多少力气。”她苦涩的笑笑,挡开他的手,眼神有一抹疏离。 两个人走到到沈井原的病房,沈井原全身插着管子,眼睛紧紧的闭着,脸上灰白一片,沈西珂刚刚推开门,看到这样的场景,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了下来。 她捂着嘴走过去,跪在床边,伸出手想触摸他的温度却又不知道放哪,颤抖的手最终停留在床单上,死死的攥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哥……” 宁丛风走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不知怎么安慰。 “哥……你醒醒……我不笑话你……真的……自杀了就自杀了,没什么好丢人的,我不笑你,你醒醒……哥……” 她哭得很压抑,让宁丛风的鼻子也有些酸楚,不禁蹲下身来,双手捧上她的脸,用拇指截断她脸上的小溪流,柔声的说,“别哭,井原会好起来的,你这样,他倒是真的以为你笑话他了……” 沈西珂靠在他的怀里,不住的呜咽,他轻轻的安抚着她的后背,任她发泄。 良久,她的情绪才冷静下来,靠在他的怀里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就那样席地而坐。 沈西珂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开口问道,“你看过安德烈•高兹的《致D情史》么?” 他答,“大学的时候看过。” 是本很震撼的书,是一个即将自杀的八十多岁的老人写下的,他的妻子患了绝症,为了不让她孤独的死去也不让他自己孤独的活着,两个人选择一起自杀。 沈西珂接着说道,“记得我第一次看完这本书的时候,如获至宝,就嚷着让我哥看,他看完了说,‘是挺荡气回肠的,不过如果换成两个年轻人我会更震撼,年轻的**那么强盛,实现**的机会又那么丰富,谁又会为爱情而自杀呢!’” “我哥是这么说的,很不屑的样子,没想到他却用了同样的方式,你说我不该笑话他么?” 沈西珂苦笑着,疲惫的躺在他的怀里,宁丛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长发。 他心里在想,沈井原或许说错了,年轻的时候为爱痴狂或是殉情,很难得,却也是情理之中,就像是今天他躺在这里一样。失去爱的人固然很痛,而更加残忍的是“即将失去”。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选择最极端的方式结束年轻的生命,毕竟一个人有着太多责任。 第一卷 第十章 疏离 【1】 入夜,医院安静异常,沈西珂靠在宁丛风的怀里睡着了。她的睡眠很浅,宁丛风没敢乱动,怕惊醒她,可是腿上早已经麻了,像是千百万之蚂蚁在体内乱窜,特别难受。 他给韩陌发了条短信,让他过来换换班,他和西珂需要回去休息一会,明早再来。 其实对于宁丛风来说,韩陌是最信任的人了,他可以坐在床边看一夜书也不会打个盹,只因是宁丛风交代的事情,韩陌就绝不会含糊。 “醒醒,我们回家。” 韩陌到了,宁丛风轻轻的摇醒她,把大衣围在她的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抱起来往医院外面走。她微微动了动,由于哭太久还习惯性的吸了下鼻子,继续窝在他怀里安睡。 到了家,宁丛风将她放在床上。 她仰躺着,撩开她的上衣,露出了一半黑色的蕾丝边,他忙移开目光去,又将她轻轻的翻过来,让她趴在床上,后背朝上,他的手刚一搭上她的上衣,却被她的手截住了。 “松手,我看看。”他命令道。 “……”她接着睡觉,不言语。 “乖一点,松手。”他换了下语气。 “……” 他有点生气了,与她谈判。他一向知道她的,可他必须改掉她这个倔强的毛病。 “沈西珂,受伤了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不必躲起来不给人看,我是你丈夫。” 她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还是默默地松开了手,继续睡觉。 他撩开她的上衣,脱下来,瞬间,裸露的后背呈现在眼前,还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紫青的伤痕! 他的手僵在半空,转瞬间,目若寒潭。 “他以前,是不是经常打你?”他问。 虽然很平静,但几个细枝末节上的颤音却还是背叛了他强行伪装的冷静。 她语气戏谑,“你是八点档看多了吧!又不是绝世后爹,干吗经常打我?” 沈贝康一向都会咆哮,但动手,还是极少的。 其实想想自己还是挺气人的,有时候故意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偏偏拿她没辙,现在是,从小也是,着实挺不招人待见的一个丫头。 他叹了口气,也躺下,把她搂在怀里,半是吓唬半是无奈的说道:“长点记性,早前对我那些个心狠手辣都哪儿去了,他那样打你你不记着,反倒看人家生病了你倒是心软了,沈井原不会死,遗产也一分都不是你的,所以谁也救不了沈贝康,明白么?” 怀里的人闷闷的不说话,头埋在他的胸膛看不清表情,他也觉着自己太过严厉了,轻轻的叹了口气,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其实宁丛风说这番话,并不是有意责备,只是当她在医院里看着沈贝康眼神透着心疼的时候,哪怕是分毫,也被他捕捉的无一遗漏。 真傻,看着比谁都聪明的人,怎么就傻得让人心疼呢? 他太累了,守着沈井原一天一夜,沾床就着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身旁的女人静静的下了床,走向窗前的柜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那里头的文件夹打开的一瞬,她的眼泪刹那间在月光里发出摇曳的光。 【2】 沈井原恢复的很好,情绪也还算稳定,只是整日闭着眼睛不言不语,异常憔悴。怕他想不开,沈西珂和宁丛风就轮流看护。 傍晚,沈西珂刚削完苹果,宁丛风就推门进来了。 “睡着了?”他看向床上的沈井原问道。 “嗯。”她点点头,继续削苹果。 “你累不累?我今天稍稍来的早一些,好让你早点回去。” “谢谢。”她沉默的放下水果刀,起身去拿包。 她最近总是异常的沉默,褪去了轻浮,总让人觉得不真实,和那个昔日存在感极强的沈西珂大不相同,而宁丛风只当是发生的变故太多,令她心情不好罢了。 可她那句“谢谢”,却着实让他眉头一紧。 沈西珂拎着手袋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刚要上电梯,手腕却被拉住,她回头,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你怎么了?”宁丛风靠近一步,俯下头,不安的盯着她的眼睛看。 “我有点累,想回家睡一会。” 她迈出一步欲离开,却再一次被他扼住了手腕。 “我很不安。”他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沈西珂,你这样我很不安。” 空荡的医院里,有种僵冷的气氛在流动。 她转过身来,正视他的眼睛,表情伪装的很到位,平静的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追出来吵架的。” 他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心里乱成一团,可就是很不想让她走。 沈西珂见他不说话,第二次拿开他的手,转身离开。可刚刚迈出了两步,却被一股力道猛的拉回,她被他拖着往安全门的方向走,凌乱的高跟鞋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直到安全门落锁那一刻,消失殆尽。 她的腰身被他的手臂捞着,头也被迫仰成了接吻的弧度,他的唇覆上来,是真实的火热,本能的想要挣扎,无奈被他的手臂扣得太紧,削瘦的身形和他高大的身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阴暗的楼梯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他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 自从两人轮流看护沈井原之后,几乎没再打过照面,更别说同床共枕。 没等她回答,他的唇又覆上来,霸道的索取。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不留一丝缝隙,他吻得动情,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腰身往下,而另一只手却急切的扯开了她衣领的扣子。 她红肿的薄唇微微张着,看着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口,也没躲,假装感觉不到他的热情,闭上眼睛,靠在楼梯处的墙壁上,一副冷淡的样子。 宁丛风停下动作,眼里的温度陡然下降,激情也退却了一半,他放开她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在楼梯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叼在嘴上,明灭的火苗在阴暗的楼梯间摇摇曳曳,却照不亮他的脸。 他坐在那,低着头,手臂搁在膝盖上,弹了弹烟灰,落寞笼罩了全身。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那天,你是不是什么都听到了……” 沈西珂没点头也没摇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手搭上安全门的锁,旋开,脚步迈了出去,却在门口处停了下来,微微回过头,表情隐没在黑暗中,透着最最生冷的失望,最终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 “是。” 【3】 空荡荡的卧室,三盏壁灯清冷的亮着,卧室里的女人在灯光静静坐着,出神的想着什么。桌子旁的,手机响起,响了很多声都没人接,直到第四次的时候,才被她白皙的手拿起,放到耳边。 凉薄的红唇发出一个音节,依旧是清清冷冷的。 “喂?” “是我……” “……” “你可不可以劝劝宁丛风,让他别再干涉沈氏地产?”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年久失修的残旧木门发出的干涩声响,苍老的很难听。 沈西珂没有做声,冷硬的沉默让那头有些焦急,语气又降了一个调子。 “就当我求你,就当爸爸求你……” “对不起,”她冷冷的打断,“我没有爸爸。” 轻巧而决绝的挂断电话,杂乱的心绪却无法平复。 从没想过有一天,那个人竟然也会这样低声下气的求她,求她放过他,呵,真是好笑,看来,她选对了人不是么?她当初那么逼宁丛风去变强,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依靠么?甚至,宁丛风做到的远远超乎她的预料,不仅没让沈贝康看不起她,反而要低声下气的来求她,这样的“额外惊喜”不正是她想要的么?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呢? 楼下似乎有车子的熄火声,接着便听见楼下哐哐当当的声响,沈西珂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平时他回家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声响,难道是宁妈妈和刘嫂回来了? 她起身推门出去,顺着扶梯往下看,只见韩陌手扶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往中庭走,抬头看见她,立刻开口求助,“嫂子,救命啊!” 韩陌吃力的把宁丛风扶到了卧室,一见到床,双眼立刻冒出解放的光芒,便迫不及待的一个过肩摔把他丢到了床上去。 韩陌拍拍手,一回头恰巧对上沈西珂那一副“被摔了所有物”的杀气眼神,韩陌哆嗦,狗腿的笑着挠挠头。 “呵呵……我是想让他醒醒酒……醒醒酒……” 沈西珂笑笑,到冰箱里拿了罐冰镇可乐递给他,韩陌接在手里,说家里有事先告辞,沈西珂也没多留,送着他到了门口。 韩陌临走前突然回过头,“嫂子,学长这次可是真喝多了啊!” “嗯,我知道,谢谢你送他回来。” “嫂子,学长从来没喝醉过。” “嗯,确实。” “嫂子,学长他……哎哎!嫂子你先别关门,我还有话要说……” “呵呵,说啊……”沈西珂皮笑肉不笑的眯着眼睛。 “嫂子,学长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的置物柜最隐蔽的地方,有你的照片。” 微笑的表情收起,沈西珂的脸上有些僵,看起来有些吃惊,韩陌一见他这样,心底笑了笑,干咳了一声补充道,“真的!那张照片是你穿着肯德基工作服照的!” 她微张着嘴,瞳孔有些失焦,记忆被拉回那段暖黄色的模糊年华,那时他和她还没有在一起,她总是追在他屁股后坚决地叨咕着,“不如我也去肯德基打工吧?这样的话,那些女生就不敢再看你了!” 记得当时,他转过身来停住脚步,极其不耐烦地说,“沈西珂,你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那我是你的所有物!” 沈西珂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那时候的宁丛风总穿着同一件白衬衫,却十分干净,令她怎么看都觉得帅的一塌糊涂。 眼看着就要到店里了,他无奈的转身,低下头十分认真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黏人少女,警告道:“我现在要去工作,你再胡闹,我就……” “你就什么?”沈西珂无赖地咧嘴微笑,有恃无恐地气他。 “我……”宁丛风语塞,一时间想不起怎么讲能吓唬住这个丫头。 “你就娶了我!是不是?”她厚着脸皮说道,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宁丛风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居然莫名其妙的红了脸,皱眉道:“你……你还知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 “你娶了我我自然就知道喽,到时候我就对天下男人都矜持,除了你!” “无聊……”宁丛风不再与她费唇舌,推开肯德基的大门,回头说道:“最后说一次,别再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沈西珂嘟嘟嘴,低头拿出一张肯德基的工作卡,举到宁丛风眼前,理直气壮:“谁跟着你了,我也是来上班的!” 宁丛风看着眼前那张和自己一样的工作卡,再看看眼前的女孩,长长的吸了口气。 之后她便名正言顺的和他一起做起了兼职,她自小在优越的环境里长大,做惯了大小姐,那时候却要在快餐店里做服务生。可是再累,只要一抬头看见他忙碌的背影,她都会觉得有意思极了。 年少的时候就是那样单纯易满足,好像有他的地方,就有期待。 每次要闭店的时候,有的员工会把剩下的鸡米花之类的东西给偷偷吃掉,沈西珂最讨厌快餐,也很讨厌这种行为,便从不和他们一起偷吃店里的东西。但有一次,她发现宁丛风站在餐架前,将一些剩下的鸡块用夹子装到纸袋里,只装了一袋,便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他说过他不爱吃这种东西,可为什么偷偷往回带呢?一定是家里有个馋嘴的弟弟或是妹妹,宁丛风节俭,只能偷偷拿回一些给他们解馋。 沈西珂当时是这样猜测的,却完全没有想到宁丛风家里有个痴痴傻傻的母亲。 于是之后的每一天,闭店之前沈西珂都会装上一个纸袋的炸鸡块,偷偷塞进宁丛风的书包里。 他大概是从那时渐渐接受她的吧?接受一个像尾巴一样的厚脸皮少女,接受一个和他个性完全相反的女孩。 如果真有因果报应,她大概算得上是祭奠品了,那天宁丛风在沈贝康的病房里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当年因为自己父亲沈贝康的冷漠,间接造成了宁妈妈的病,而作为女儿的她,在见到宁丛风第一眼时,便无可救药的成为他的阶下囚,这一切的一切铸成了一条冰冷的铁链,缠绕得她喘不过气来。 【4】 沈西珂不知道韩陌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扶着门站着已经不知多长久了,她穿着他的那双大拖鞋缓缓的上楼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她站在门口,背后那片暖黄色的灯光打进来,刚好照在床上,喝醉的他仰躺着,身子占了整个大床,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隐约中能看见手底下微动的睫毛,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有点难受。 她走过去,帮他把鞋子脱下来,再去脱他的外套,他很配合的任由她摆弄,一翻身,皮带扣发出坚硬的声响,她看了看那皮带,觉得扎在腰上躺着应该很难受,便去替他解开,可她的手刚刚搭在他的皮带上,便被他握住了手。 他一个翻身,昏天暗地的将她压在了身下。 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四目相对,暗蓝色的夜光反射出一大片细碎的惊艳,他的目光是迷乱的,而她却是异常清明,沈西珂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被他压在身下,心脏的跳动彼此碰撞,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氤氲。 “小珂……”他突然这样叫她。 记忆里宁丛风一直叫她“沈西珂”,唯一叫过“小珂”的一次,是在他们**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韩陌的最后一句话,心里一阵凌乱,目光躲闪的别过头去,“你喝醉了……” “嗯……我是喝醉了,怎么样?”他突然眼带笑意,语气邪魅,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周身的酒气弄得她也有些温沉迷醉。 “我去给你弄点醒酒的东西。”她推他,却被他压得死死的。 他的唇凑得近了些,眼底的邪魅又清晰了许多,手指划在她的肌肤上,撩起了一片小鸡皮疙瘩。 “你怎么不爱说话了?嗯?讨厌我了?” “宁丛风,我现在,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不许!你就要和我说话!我偏要和你说话!”他眼睛瞪了一下,以为自己多有威胁感,却不知,那双潋滟生波的眼睛,怎么瞪也沾染着些孩子气。 她似乎觉着自己很可笑,跟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冷言冷语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让他冷静,只好放软了语气,“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沈西珂,”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别骗人了,你想走对不对,你想跟我离婚……” 不能让她走!宁丛风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冒出来,那个声音说,抱住她,不能让她走,抱住她! 她笑了笑,觉得不可理喻,她结了婚就没打算离,即使这婚姻开头并不是好的。 她不是紫罗兰,做不到被人踩碎还要将香味留在人脚底,她是沈西珂,要么忍,要么残忍。宁丛风那样利用她,她本该决绝一点的,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不是也欠着他的么?有什么资格要一份纯净无暇的爱呢? “我没想走,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要的遗产啊地产啊我通通都没有,我……” 她话还有说完,就被他压下来的唇封住了嘴唇。 “唔……”她本能的挣扎,却被他摁住了双手举过头顶。 “沈西珂,你有没有心……我宁丛风稀罕你那点遗产?我要是不想和你结婚,你是希尔顿也没用!” 话是好话,可沈西珂脾气却上来了,“那你就去找希尔顿!老娘不伺候了!” “你伺候也得伺候!不伺候也得伺候!你是我老婆!” 说话间,两个人就开始拉扯,她的白色衬衫被他撕扯的断了好几颗扣子,黑色的文胸也断了带子,胸前的盈白被他啃咬的殷红一片,他就像疯狂的侵略者,对于即将失去的领土肆意攻取一样,完全不顾她的挣扎。 “宁丛风!你放开!”她气得快要哭了。 可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就发了疯似的,什么冷静,什么理智,什么坦然相对,统统都失去了控制。 很突兀的,他进入她的身体,那股蛮横的力道让她原本还在眼里打转的眼泪一瞬间掉落,在月色中闪着摇摇曳曳的光,宁丛风突然有些窒息,但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清醒的那一半,不断的害怕,害怕她会更失望,更难过,更想逃离,可邪恶的那一半却还是在肆虐,不断的想要她的身体。 沈西珂被压在身下,骨头都快要被他揉碎了,他的身子太沉重,重到她快要喘不过来气,心底泛起一阵阵酸楚,说不上什么感觉,总之委屈极了。 可是被欺负成这样,不欺负回来,她就不是沈西珂。 身体快到极致的时候,宁丛风便习惯性的从床头拿出一盒安全套来。 他眼底的醉意更加浓重了,颤着手撕开包装袋,却被沈西珂用手攥住,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弧度来,尖锐的指甲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戳,薄薄的胶体立刻抠出一块破洞,然他正醉,根本没有注意这个细微的动作。 旖旎的一夜,宿醉之后乱了分寸,卧室的窗帘太厚重,以至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宁丛风才刚刚勉强睁开眼,扶着额头坐起来,下意识的去找人,却发现卧室里哪还有人,他头痛得又重新跌回床上,呈大字形躺开,回忆着昨晚的情形,拿起身边的手机拨下她的号码,心脏突突直跳,可毫无悬念的是,她真的关机了…… 该死!宁丛风用力捶了下头痛欲裂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找到她。 【5】 唐季城把车子开到自己家的楼下,后面宁丛风的车子也紧随其后停车,两个高大的男人一起推门出来,看起来十分惹眼,只不过唐季城是**明媚的,宁丛风则是阴沉忧郁的。 郁北刚生产完,是个男孩,取名唐鱼小宝,现在正在家里坐月子。 两个男人一起到了门口,其中一个月嫂开的门,屋里弥漫着婴儿特有的味道。唐季城见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玩笑似的捶了他一拳头。 “你是不是见我老婆紧张啊?” “没有。”宁丛风沉着声,跟着他往楼上走。 “没事的,她又不会吃了你,我老婆现在被我驯养越来越有女人味,绝不会给你个过肩摔。” 宁丛风满脸黑线。 唐季城和宁丛风,从高中便是同学,后来两人一起出国留学,交情便愈来愈深,又加上两个人的老婆是多年的闺蜜,基本上算是无话不谈了,所以经常互相说笑。宁丛风刚回国的时候一直在唐季城的手下做事,后来唐季城怕委屈了自家兄弟,扶持着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唐季城之所以像刚才这样说,其实还是希望宁丛风能够把“丢老婆”的前因后果描述的别太严重,省的郁北听了动气。 郁北躺在床上啃着什么东西,头发还是那么短,乍一看就像是谁家的小男孩在偷吃东西,月嫂在窗前擦玻璃上的灰尘,四周的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进不来一丁点的风。 郁北见丛风和唐季城进来抬眼看了看,又低下头去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宁丛风也略显尴尬,她这个样子,必定是知道沈西珂离家出走的事情了。 “老婆,丛风来看你了!”唐季城露出秒杀级微笑,坐在床边为宁丛风打冲锋。 郁北白了宁丛风一眼没搭理,继续啃着手里的东西。宁丛风有些尴尬地朝她微微点头,视线随即被床边摇篮里的婴儿所吸引。 他走过去,手扶在摇篮两边向里面看去,婴儿粉嫩嫩的,乌黑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宁丛风看,小拳头在空中比划着,还不会笑,但从小家伙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很高兴。 “唐鱼……小宝?”宁丛风用拇指轻轻的滑过他的小脸,试着叫他的名字。 唐是唐季城的唐,鱼取自郁北的外号“小鱼”,所以便取了这么个名字。唐鱼小宝像是听到了一样,小拳头又挥了一下,这个动作,让阴霾了好几天的宁丛风第一次弯起了眼睛。 看得出来,宁丛风有多喜欢孩子,他的眼睛含着笑,宽厚的手掌握着唐鱼小宝的拳头,两个人竟这样玩起来了。 可是,为闺蜜打抱不平的郁北,可有点不高兴了。 “你别勾引我儿子啊!我儿子是直男!” 此言一出,一旁站着的唐季城满脸黑线。 而宁丛风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干脆坐在摇篮旁和小宝玩。 要说宁丛风对郁北总是不冷不热,那是有原因的。 郁北从小便被家里当做男孩养,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被人误以为是男孩子,上学的时候便和沈西珂形影不离,直到结了婚才公开女人的身份,所以,宁丛风那个时候在郁北身上吃了不少暗醋。 郁北最讨厌他这副不理人的态度了,明明有事相求却还是不表立场,当即气得咬牙切齿,还要说什么,却被自家老公先截住了话。 “小鱼,你少说两句。” “我怎么了?”郁北炸毛,“你哥们都把我家珂男气走了,还不让我说两句凭什么!” 唐季城知道她个性直率,不吐不快,但又不好伤了宁丛风的脸面,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 “好了好了,别着急,丛风这不也后悔了吗,你就帮个忙吧,乖啊……”唐季城轻声细语地哄着郁北,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满眼宠溺。 宁丛风在一旁听着小两口拌嘴,不禁又想起了沈西珂,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她已经走了三天了,只留下一张字条说要带沈井原去旅游散散心,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可他知道,说是旅游,其实是为了生气躲开。她没说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他真想知道也未必找不到,只是现在她在气头上,就算找到了也不会和他回家的。 他转过身,诚恳地对郁北说,“你帮我劝劝她吧,让她早点回家,就说,就说我想她。” 郁北抬头与唐季城对视,夫妻俩相视一笑,郁北说,“这个想,还得你亲自说,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样东西。” 在宁丛风的注视下,郁北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宁丛风接过那串钥匙放在手心,细细看去,不禁蹙起了眉,这把旧的有些发黑的金属,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明明就在脑子里的某个位置边角,可就是想不起来。 直到从郁北口中说出那一串久远的地址,宁丛风才如同雷击。他惊讶的看着郁北,有些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有那里的钥匙?” “那里”,是指好久好久以前,他和沈西珂一同居住过的房子。 郁北意味不明的笑笑,倚在唐季城身上回答,“哦,去了你就知道咯!” 【6】 车子开的很急,宁丛风单手扶着方向盘,而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英挺的鼻梁,这个动作表示他在思考,至于思考着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人的思维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当你费尽心力想要想透一件事的时候,却偏偏云里雾里捉摸不通,但也许不经意什么时候,便一下子就豁然开朗。 也许他并非想不通,而是难以置信。 宁丛风看了眼车上的那把旧式防盗门的钥匙,心里有个念头破土而出,那间屋子还在……当初冷嘲热讽的她,两手一挥甩开他的她,精明薄情的她,会留着那间屋子? 留着……做什么呢? 一栋六层的老旧家属楼旁,缓缓的开进了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穿着灰色风衣的年轻男人,他安静的打量着这栋楼房,确定这是她曾住过的地方之后,才迈开长腿上了楼去。 一进楼道就有一股酸酸的大蒜味,楼道里摆着一个小缸,不只是哪家人家腌的糖蒜。 他的黑色皮鞋终于在那栋门前停了下来,防盗门换了新的,竟然被主人镀上了一层粉红色的漆,虽然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很精致。 上学的时候也没觉得这里怎么旧,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沈西珂的家世,只知道她就在这里住。她骗他说父母常年出差,自己一个人害怕,让他常来陪陪自己,那时候思想单纯,只觉得两个人有专属的亲密空间,可以一起去吃好吃的,或是坐在一起看着盗版影碟,便是最美好的时光了,没觉得有多相爱,可就是黏在一起分不开。 宁丛风就这样站在那扇门前,手里的钥匙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提不起来。 这些年,她就住在这里? 心里有太多太多不确定,他终于下定决心举起钥匙打开了门。 【7】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幽幽的传来,是专属于她的味道。宁丛风呼吸一滞,跟着眼里瞬间升起了一层水雾,屋子里的摆设统统化作模糊的线条。 艰涩的迈开步子,将鞋子脱掉放到门口的鞋架上,一弯腰,眼角便落下一滴液体来,他赶紧用手心随意的抿了抿眼睛,嗓子干涩的轻咳了一声。 这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墙上的时钟发出老旧的声响,旧时光重叠,宁丛风像是穿越回了厚重漫长的时光,走在他们曾住过的小屋,这里的一桌一凳,竟都是原来的位置,从未挪动过。 他知道她的,很懒的女人,很邋遢的女人,却在这些年逐渐了养成了一种类似于强迫症的毛病,就是无论怎么懒,也会把用过的东西放在原来的位置摆好。 沙发旁的塑料垃圾桶他还记得,是那时候两个人一起挑的,那上面裂开了一个口子,被她用难看的胶布沾上了,继续用着…… 手掌滑过客厅的沙发,滑过柜子上的花瓶,宁丛风走到床边,凝视着那架不新却很干净的钢琴。那架曾经被她用花盆砸过的钢琴,现在正用白色的蕾丝布罩着,钢琴上面摆着一盆谢了花的小茉莉,光秃秃的,由于很长时间没有浇水的缘故,小茉莉失去了生机,枝丫都变得干枯。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花枝,眼睛里溢满了心疼,就好像指尖碰的是她的脸颊一样。 拿起一旁的浇花水壶走到浴室接了一点水,洋洋洒洒的浇在小茉莉的身上,晶莹的水花嵌着床边的阳光钻石般落在泥土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看着那重新湿润的泥土,心里又酸又暖。 这个房子很小,只有一间卧室。 由于卧室的门被打开,卧室里悬挂着的小风铃发出一阵温柔的声响,房间里挡着黑色的窗帘,几乎没有一丝光亮,他伸手打开灯,一瞬间,所有的壁灯全部点亮,屋子里的东西刹那间清晰起来,宁丛风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忘记了呼吸…… “丛风!这个风铃挂在我床边怎么样?”黑发白裙的沈西珂站在卧室的床边,举着风铃对自己比划着。 她的身影是透明的,如同记忆的虚晃投影般,落在他的视线。是幻觉吗?他竟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了正在挂风铃的沈西珂。 那个风铃轻轻摇动,摇出那些细细碎碎的旧时光里的回忆。 “丛风,你看看,挂在这里会不会比较好看?”她踮着脚,笑颜如花。 “随便,怎么都行。”年少时的他,总是习惯了她的主动与热情,对她的话和想法很少去在乎。 她总是在讨好他,而本就话很少的他甚至觉得有些烦。 卧室里挂风铃,她不怕风一吹就会很吵吗? “丛风,听说风铃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像是鬼魂什么的,你怕不怕?” 她趴在他的后背上,搞得他不能专心的复习考试。 “我不会怕鬼。” “可是我会很怕呢!要不晚上你就留下来不要回家好不好?” 宁丛风并没答应她,看看手表,已是傍晚,于是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看妈妈。 “你现在就走啊?可不可以多呆一会……”她很黏他,趴在他背上不肯松手。 “别闹,我得准时回去,你自己记得吃饭。”他微微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脸蛋,拿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风铃再次响动,将他的记忆拉回现实。他走过去,用手摸了摸那串他从未注目过的风铃,轻轻捏在指腹摩挲。 风铃下面垂着一张紫色的小卡片,随着晃动打着转儿,宁丛风捏住卡片,放在手心里看,那上面写着一行字,是风铃解风的温柔物语: “如果风来了你不知道,我会轻轻摇,如果等的人不来你别闹,风来轻轻抱。” 他不在的多少个荒芜的夜晚,她就躺在床上看着那风铃,等待着风过铃摇,年少不解风情的他又怎么会真正了解,他在她心里,就如温暖和煦的风,以至于每个思念如狂的夜晚,只要有风陪伴,她便能独迎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