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坐了这些年火车,终究觉得和谐号快,奈何成都铁路局至今没有发往北京的动车,所以迄今为止我都坐普快列车周旋两地之间。说起来很嘲讽,可到底现实的很……”打完这行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整节车厢除了苏沫颜敲打键盘便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列车行驶的嘈杂无声,似乎低沉燥暖的弦音,在狭隘的车厢里昏昏沉沉,酝酿疲倦。 苏沫颜想合上笔记本睡觉,无奈出版社编辑催稿着实厉害,而月末又是截稿最后期限。痛定思痛,还是熬夜赶稿得了,眼下一分稿费都没捞着,别因此还倒贴违约金可就要了亲命,这点钱对出版社而言许是九牛一毛,但对苏沫颜来说就得举债了。 起身去冲咖啡,浓烈的苦涩气味迅速在车厢里弥漫,才注满水,一旁下铺的小暖忽然直起身子,“颜宝儿,你弄的什么味儿?” “是摩尔。”苏沫颜走回卧铺示了示杯子,“你怎么还不睡?” “白天睡久了罢,越到晚上反而越精神。”小暖说这话时候推了推没镜片的镜眶,“倒是你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喝什么咖啡,不知道的还以为火车开进咖啡林了。” 小暖在熟人面前一向是话痨,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刹也刹不住,在生人面前则一言不发,属于典型的80后女孩儿。永远对自己的发型不满意,热衷于研究星座运势,所有电器都不看说明书却无师自通,喜欢玩小孩但不喜欢生小孩。 “哎——”苏沫颜叫车窗外的光晃了眼,“问你一事儿。” “小北?”小暖突然开口说。 苏沫颜点点头,“你到底怎么想的?”又伸出手在玻璃上画圈儿,“忘就忘,不忘的话,不忘你打算怎么回京面对小北?”掉头看她,精致的眼眸闪烁出难以察觉的神色。 “忘。”小暖迫不及待地说:“这事儿换你你忘不忘?”眯着眼拉苏沫颜胳臂,“有时候一直在想,欺骗就欺骗呗,又不是少了他就寸步难行。可受伤的总是自己,零零碎碎的又都是搪塞自己的理由——”昏沉的光从半遮掩地帘缝里射进来,苏沫颜看着她因为光暗分明而显得生动的脸和饱满的胸,想小暖是坠天使也说不定,——多美。 不知多久,小暖叨叨絮絮的声音嘎然停止。苏沫颜知道,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自信就刚才一瞬间崩塌了。 “颜宝儿。”小暖半睁着眼看,“抱抱我好吗?” 小暖是被一阵急刹车晃醒的,看着一节车厢的人都因为急促刹车而探出脑袋不由笑出声。闻声而醒的苏沫颜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小暖,“睡舒服了?我胳臂都麻了。” “很麻么?”小暖压上她身子,“来、来,现在我来侍寝。”拉过被子,伸手在她的脖颈处抚摸。苏沫颜就她额头一点,“也不知羞,光天化日来**我。” 小暖摇摇头笑,“应该是正大光明才对。” 说这话时候小暖正盯苏沫颜丰满的胸脯看,看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颜宝儿,你这怎么长的呀?以前没细瞧,姐妹儿中就属你的是馒头形。听说古代皇帝选妃,**的形状是有要求的,到底罗列了几种我是记不清了,反正说是馒头形状的**最好看。” 苏沫颜叫她说的害了羞,赶忙用手去捂小暖的嘴。 小暖张牙舞爪的说什么也不让苏沫颜捂,一低头,就着她胸前的两座山峦咬了去。因为是暖冬,苏沫颜只简单的穿了件蕾丝的黑色胸衣,没想到因此便宜了小暖。 苏沫颜很庆幸小暖在亲吻时候自己没有挣扎,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体验到同性舔抵的刺激和快感,舌头的攻势恍如破竹,早早抵上她胸前的蓓蕾。苏沫颜的蓓蕾很敏感,稍微触碰便会疼痛。 小暖像是经验老道,就在苏沫颜痛感衍生的时候忽然一口含住她**,舌头也不仅仅限于蓓蕾上轻咬,开始慢腾腾的绕着乳晕打旋。 小暖的轻舔让苏沫颜瞬间迷失,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快感忽然升腾。脑袋刹那间变得空白,丰美的身子冷不丁颤抖。 “暖——”苏沫颜拿手推她,“别,这在火车上。” “那怎么吗?” 苏沫颜直起身,从上到下打量遍,笑吟吟的忽又抱她,“哎,你说这场面要让莫小北瞅见——” 小暖哼哼冷笑的比一个手刀的样子,“我让他终身难忘。” 苏沫颜乐,“杀人犯法的。” “笑屁啊。”小暖恼羞成怒的推她,容着咖啡的玻璃杯顺胳膊肘蹭落到地上。 “还真个以为我笑?”苏沫颜咬咬唇,“我是在想咱仨儿——”重又叹一口气,看着沾鞋上的咖啡说:“当初你跟文静怎么就喜欢上小北?要知道那时他可是我男人,按常理你们一个得喊妹夫一个喊姐夫。” 小暖有些讨厌这气氛,呐呐说:“可能是我比较好强吧,然后又觉着他是个好男人,于是就想跟颜宝儿争下。至于文静,好像是她先跟小北交往的,详细地我也不清楚,你自己问她吧。”忽又起了兴致,“哎——”伸手揽苏沫颜胳臂,“你还记不记得那王八蛋跟咱仨背的诗?” “温存是假的,疼痛才是真的,该怎样继续呢?记住这刻骨铭心却倒行逆施的爱。”小暖搭着她肩膀,这曾是莫小北对文静和颜宝儿还有自己念过的诗,笑意嫣然中苏沫颜将话儿截了去,“喜欢你,但不能喜欢太多;放开你,但不能放任你走。” 那阵子感情是最深的,苏沫颜和文静常陪小暖下班,一起买菜,一起回家。 小暖的车技很差,常把油门当刹车使,一条直道往往能飙到210,风驰电掣,令行如流。每每如此,小暖总斜睨一眼,望着副驾驶或后座儿说:“亲爱的,是不是车坏了,我老觉得怪怪的。” 苏沫颜想吱声,无奈车窗外的风总把话堵回去,于是文静去搭小暖肩膀,“那个,你踩的是油门。” “也不知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小暖吁口气,“姐妹仨叫丫全数放倒。” 苏沫颜伸手在她鬓发撩了撩,“骇人听闻?”笑一笑又说:“估摸咱仨这事儿可以拍电视剧的。你想啊,三个闺密同时爱上一个男人,这不是很有噱头?” 小暖愣下,随即点头。 苏沫颜笑个,圈着她的手咬耳朵说:“嗯,那就是了。我跟文静是发小,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记得。”小暖笑笑,纤细的手指绕苏沫颜长发。 麦当劳的桌边苏沫颜一如既往的靠窗坐,优雅的举止仿佛小暖初次出现的装扮,火焰的秋装像是打脉搏里流出的颜色,那种红就好像淌在白瓷地上的鲜血,夺人注目的同时更让人记忆犹新。瞧着走进店里的小暖,苏沫颜扬起册子问她,“喝点什么?” “大杯的可乐,加冰。”小暖应一声,才坐下便听苏沫颜又说:“解梦的书上说,梦见鲤鱼是吉兆。那依我看,瞧见小暖便是祥瑞了。” 小暖不置可否,微笑的接过话茬,“不久,你便来了。你是寂寞水底开出的一朵娇艳的珊瑚礁。我猜你是个女孩儿。” “这句话应该我说。”苏沫颜将两鬓的长发拂到耳后,“我猜你是个女孩儿。喜欢给我制造小浪漫和艳丽的梦境。像是一场游戏,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但我肯定,那是女子和女子之间的。”小暖点点头,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昨晚一直在幻想你的样子,在我看来鲤鱼是吉兆,所以我特地选了件印有鲤鱼的秋装。” “所以啊——”苏沫颜接过服务生端来的可乐递给小暖,“瞧见你的大衣便知道你和吉兆来了。” “颜宝儿。”小暖笑得很欢,“咱这么盗用张悦然的话,并改的面目全非,她会不会告我们侵权啊?”话音落下,毫不淑女的捧着冰可大笑。 “借鉴而已,她没那么小气。”苏沫颜望着她说:“电脑上问你始终不说,没想还是校友,现在面对面坐着,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小暖点点头,断断续续的追溯里同苏沫颜讲了一个有关以往的故事。 正文 第二章 小暖所属的学校是市第七中学,号称全绵阳最大。校区选址在郊外,就周边的低矮建筑而言,红白交接的公寓式教学大楼多少显得耀眼,雍容华贵,鹤立鸡群。索性交通方便,绵阳市的公交枢纽总站正好就在学校后方。 “你确定我们要在一起?”眼前的男子让小暖欢欣雀跃,她不止一遍的反复问他,“你是说真的?”因为在记忆中,平淡的童年就是有了这个男子的存在才变的慢慢丰满起来,此刻忽然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女友,绕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小暖也不由得乍喜乍忧。喜的是自己以后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牵着他的手,忧的是为什么他会看上毫不起眼的自己? 或许跟传言里说的那样,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负智商。小暖的心此刻早已飞到爪哇国境内,哪里还去计较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只想着一会儿就可以被他牵着手心里便快活的很。 至于这个被小暖喜欢到了极致的男子实际上就是她的同桌,身材清瘦,脸色苍白,戴一副薄薄的黑框眼镜,在午后的阳光下能映射出一道颀长的影子,一半光明一半阴郁。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安宁的神情不似一个男子,恍如一幅淡青浅赭的写意画,只是笑容中又仿佛带了几分风流自赏的轻薄味道。 小暖觉得自己的幸福时光已然到来,打她记事起,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追求。想起平日里一起要好的姐妹们,哪个身后不是长长地排着一串追求者。如今自己也可以大声的回击她们,爱慕自己的人终于出现了,虽然只有一个,但也并不是她们所说的那样自己对异性毫无吸引。 然而,但凡有一样好的事物那必定有一样相对的事物,就好比幸福和不幸,二者背道而驰却互相牵制,常伴左右的同时谁也挣脱不掉谁。 像是印证什么,小暖的幸福时光悄然消逝,没有一起看电影,没有牵手逛公园,没有热情拥抱,没有相互温存,甚至连情侣间的亲吻也没来得及。 因为痛经,早上的晨练小暖并没有参加,只跟班主任告个假便歇在班里。一旁的桌上落着男友的诺基亚5200,鲜红的机身在偌大的教室里多少有些刺眼。 跟所有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小暖也时不时的翻看自己男人的手机,看他是不是循规蹈矩,恪守夫道。才一推开滑盖,一条条信息立马扑面而来,看着亲昵如同‘宝贝’的称呼,冉小暖只觉眼前一黑。 我的幸福呢,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一个上午,小暖自顾自的想,神情恍惚。这种状态终究没有逃脱从小玩到大的水水,大概是心有灵犀,水水朝这边儿张望的同时小暖也正巧仰起头瞅水水看。 小暖想,这应该算是自己的初恋吧?虽然丢脸但还是要告诉水水的,让她知根知底,清楚颜离这个王八羔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免得一不小心步了自己后尘。拿定主意,就着数学老师转身写题的空当小暖弄了张纸丢了过去。 因为后座,光线不是很亮,而且天阴,水水在地上捣鼓半天才找到小暖扔来的纸条,打开看,上边写着一行娟秀的字体‘颜离跟一女人有染,我是从他的手机短信上看到的。’ 这还得了。水水急了,啪的一声拍着桌面站起身子,全不顾眼下正上课期间,小腰一扭,拽着小暖旁座的颜离出了教室,“王八蛋,你是不是红杏出墙了?那个狐狸精是谁?” 颜离一愣,随即一脸鄙夷,“脑有病吧?神经兮兮的都不知道说什么。” 水水原本打算抽丝剥茧,从颜离的话里慢慢套出小三,不想这厮着实嘴严,手一扬,将小暖写给自己的纸条掷到颜离身上,“不知道我说什么是吧?行,你丫继续装大尾巴狼。” 颜离只当那纸上写的东西无关打紧,轻扫一眼,不想一下懵在那里,正想怎么措辞,只听下课铃响,水水挽着小暖从他身旁扬长而过。 水水心想,这可是小暖第一次恋爱,怎么能这么让丫废了?心有不甘,于是扭头叫道:“那谁,您晚上可多悠着点。小离子不知轻重,别把你那对奶咬了下来。”说话间打邻班走出一花枝招展的女人,张口港腔,“妒忌?男人就喜欢有本钱的,你小身板够格?” 水水仍瞧着颜离,好一会儿,目光飘到那妖里妖气的女人身上,扁扁嘴,“我要是喜欢颜离,他早不要你了。你的奶大么?跟乳牛比呢?乳牛还会产奶呢!”回头冲着小暖一笑,表情妩媚得像个成年女子,“亲爱的,你瞧那姐姐的胸是不是下垂了?”几乎同时,水水拽着小暖冲下教学楼冲楼上喊:“小离子,看不出啊,你真个成了动物了?” 一个哆嗦,颜离从半人高的阳台上探出身子,“暖,我是有苦衷的。” 水水一把推开传达室的校门,冷笑道:“你丫电视剧看多了吧?有苦衷的事海了去了。”说完,牵着小暖扭头出了校门。 “咱上哪?” “我哪知道,是你拽我出来的吧?”小暖的声音柔柔的。 “不许拐带学生么?”水水一脸不屑,“就觉着跟颜离,还有那乳牛,觉着跟他们呆一个地方恶心。”声音突然高昂起来,“那个贱人……” 小暖轻轻地叹了口气,“貌似被欺骗感情的是我,你生什么气呢?”说话间顿了顿,“咱们去源一吧。”水水点点头,没了声音。 众所周知,那是一家西餐厅。 很难想象此刻小暖是怎样忽然间胃口大开的,源一里的菜式仿佛流水席一般,鲜肉披萨也好,辣味鸭胗也罢,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总之菜单上有的都一股脑儿的端上桌。按理说初恋便遭遇背叛,即使不痛哭流涕也好歹要装装样子表示自己很难过,奈何小暖全无顾忌,一会儿的功夫便将眼前的一盘水果沙拉消灭殆尽。 水水看着小暖表情,觉着她神色安宁,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将颜离的背叛放在心上,这才举起叉子对付起眼前的披萨。才切开一个口子,眼角的余光便瞧见小暖的眼泪落下来,虽是龇牙咧嘴的吃态,可到底沾湿了胸前的餐巾。 大概是怕邻桌的看到,小暖擦了把眼泪又把头低下去,几乎是贴着自己的乳肉,一颗脑袋压得很低,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只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扒饭,专心致志的吃那碗稀里糊涂饭。 水水瞧得心疼,琢磨着怎么着也得让小暖开心些,打个响指示意服务生点歌,还未开口,只听角落的音响里响起了《therose》。 手岛葵的这首歌唱的无比轻缓,慵懒的声音对于刚失恋的人来说无疑是伤口上撒盐,饶是水水在此刻听起来也觉得跟灌入嘴里的毒药没多大分别,暗叫无语的同时也只能怪服务生放的歌实在太不凑巧。 《therose》唱了没一分钟,水水邻桌的一哥们啪的一声撂了叉子,大声叫道:“没瞅见哥在处对象呢?放的什么歌?赶紧换咯。”服务生久经此道,哪里听不出这丫是想在女人面前出出风头,当即点头,“好的,请稍待片刻!”转身未久,李克勤的《红日》便打音响里迸出,歌声大作。 停了咀嚼,小暖看了眼邻桌的男人,摇摇头,望着吧台说:“能把音乐换了么?” 那哥们想是霸道惯了,张口骂道:“操,哥说话不顶用了是不?”把头一偏,望着服务生说:“你换一个试试。” 水水抄起桌上的玻璃杯起身,黑色的长发顺势垂在胸口,“你是太阳?地球非得围你转?”手一倾,满满的一杯柠檬水打男人的头顶泼了下去。这哥们的对象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抽了纸帕在男人的脑瓜顶上抹,一边擦一边担忧的说:“王少,这、这可不关我的事。” 男人恼了,伸手要拽水水,不想一旁忽地窜出七八个汉子。 为首的皱了皱眉,照着男人的肚子飞起一脚。余下的全不闲着,几个人一哄而上,拳打脚踢,分分钟的功夫便揍的那人五官不全。末了,其中一人将那男的衣领拎住,推开店门往着外边儿的沥青路一扔,骂骂咧咧的说:“操什么操?知道八荣八耻不?你打算操谁?就你这样的,打死十个都没冤假错案。”呸的声吐一口痰,转身走回店里。 为首的走回吧台,“诸位,刚才的事很抱歉。”转身出了屋子,手岛葵的《therose》恰当时机的响起来。 “小暖——”水水唤服务生重新拿杯柠檬水,凑了小暖跟前,“刚才想颜离了?” “有么?”小暖回头,眼神颇为平静。 水水点点头,懒懒的说:“算了,咱唱歌吧,就这首。”双手一圈,亲昵的将小暖搂住,“我想这儿的音响设备一定很好,尽管我们是清唱,但唱的兴起便快活得什么都忘了。亲爱的你说呢?”小嘴一张,顺着小暖的红唇轻轻咬一下。 小暖笑一笑,恬恬的应她:“那好吧。” somesaylove itisariver thatdrownstenderreed somesaylove itisarazor thatleavesyoursoultobleed somesaylove itisahunger, thatendlessachingneed isaylove itisaflower andyouit'sonlyseed ……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谁差,可事实证明,客观上存在的东西是不可能被主观意识改变的。就好像颜离不喜欢我一样,这是不能强求他改变的。”小暖偏过头,绯色的脸庞艳的仿佛滴下水,“只是,他为什么在追上我之后又爱了别人?难道我真的很差劲么?” 水水摇头,只搂着她的腰期望她大哭大闹,不想小暖清醒异常,“别不说话,我没事。” 水水巴不得她没事,只不过在这种状态下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捋了捋小暖的长发,答非所问的说:“还有好久到家?看你下次还敢喝这多。哎,对了,这儿是哪呀?”可眼看她黯了脸色,又赶忙回话,“小暖不差劲的,是颜离差劲才对。放着小暖不要去选那个乳牛,什么眼光嘛。” “是命吧!”依着水水,小暖的嘴唇抿成菱形。 “命?”水水哑然失笑,“你才多大呀就命——”翘长的睫毛上下碰了一碰,微笑个说:“一般女人遇到无法解释且觉得让自己心情压抑的事才会不由自主地联系到命,进而把痛苦、不幸、悲伤、难过诸如此类的东西搬出来。” 小暖觉着诧异,停下脚步循着水水的侧脸去望,“怎么讲?” “因为她们不敢接受现实嘛,也就是你先前说的客观上存在的东西。”说话间抬起小暖的胳膊,水水伸出手指搡她胳肢窝,仰着尖细的下巴笑,“亲爱的,有没觉着痒?”小暖摇摇头,两鬓的长发垂下耳廓,夜风一吹,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表情。 “还在想他?”水水蹙了眉,叹一口气说:“哎,真个拿我当空气啊,我都陪着你一天了。” 小暖一声不吭,移开眼睛对着她的胸看了看,伸手去摸,神情忽然变得感伤,“水水,是不是所有女人的身子都这么美好,跟你的似地。”话头一转,自顾自的说:“他不是说有苦衷的么?本来是打算相信的。可眼下,只怕他是真的喜欢丰美的。” 水水意味深长地看小暖一眼,“倘若我猜得不错,五年后你绝对是祸水级别的女人。”小暖愣一下,猝不及防里随即笑盈盈地如同风尘女子,“你确定?” “那当然!”水水信心满满,用自己的右手托上小暖的左手,“五年后的你是21岁,我也如此,而21岁正是女人如花绽放的季节。”手指一张,同小暖手贴手的粘在一块,来回揉搓的感觉犹如在掌间夹了团不停挪动的棉,虽掌纹重叠却愈发柔软。 “五年么?”小暖回过神,凑到她的跟前说:“既然如此,那五年后我也要正大光明的抛弃颜离一次。”水水只轻轻地揪小暖头发,无精打采的说:“大小姐,咱还有多久能到家啊?打源一出来到现在已经两个钟头啦。早说打车多好,就你花样多,非得走着回去。” “我失恋了嘛。”小暖扭过头懒懒的看她,“再说了,上午是你把我拽出来的,现在圈着你陪我多走会儿都不行啊?” 水水全没料到小暖会迸出这么句,转过身子嗔笑着说:“哟,失恋就了不起啦?好重的报复心哩!”撅了嘴还想调侃两句,忽又觉着不妥,循着小暖一望,只见她悄无声息地站一旁,眼眸里倏的没了光彩,“躲它都来不及,又怎会觉着失恋是很了不起呢?”话音落下,终究是没能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水水忽然觉得小暖很可怜,和自己一样爱着一个明知道不爱自己的人。她知道那是源于小暖内心深处的痛苦,沉默了一下便将她拥到怀里,将嘴唇凑到她耳边,“亲爱的不哭,还有我。” 小暖仰起头,薄薄的嘴唇轻微翕动。 正文 第三章 水水抚着她的面颊,甜甜一笑,“当我还处于这个年龄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我的未来,应该有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要不然会对不起我的光阴。直到我清醒的前一刻,尖锐的刺痛才把我剥离了有关爱情的美好幻想。” 抹了眼泪,小暖听水水说话,又打包里掏出手机看,“算了,回家吧。”可不想水水这话套在自己和颜离身上便懵懵中撞到了梦魇。 一间木板搭建的屋子里,昏暗的光线透过天花板上的缝隙零零碎碎的往下照,落上了满是灰尘的地面。因为是常年累月的空着,桌椅上铺满了灰,屋子里丝丝缕缕的飘着些灰色的气,朦胧中似乎触手可及。不知怎么,小暖突然被束缚在屋子里,不知所措的同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颜离往外走,“颜离,颜离。是我啊,救我出去。” 颜离站住脚,不温不火的说:“我救你么?那谁来救我?”嘀咕一句,自顾自地往外走。小暖着了急,赶紧伸手去掰他,哽咽道:“我是你女朋友来着,你说爱我的不是么?” “你也有资格跟我说爱?”咆哮的拧过身子,颜离像变魔术似的凌空悬浮,一张俊脸扭曲的变了形。 小暖惊恐的看着他的脸,惨白的眼瞳,尖利的牙齿,发蒙中只听他恶狠狠的说:“贱人,都说了我是有苦衷的,你干吗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伴着嘶吼,颜离惨白的眼珠忽然打眼眶里掉出来,吧嗒一声,笔直的落在小暖脸上。 “你慢点儿。”水水从包里抽出纸巾递到小暖嘴边,一边擦一边问:“我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吐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抬头望下周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谈恋爱吗?”说话间不忘在小暖的背上抚抚,“好些没?” 小暖应一声,先前莫名其妙地便从水水的一句话里联想到了自己和颜离,正觉着怪怪的,忽然听到一旁有两人阴阳怪调的搭了腔,“美女,你当咱大老爷们都是摆设啊?”“就是,这年头玩拉拉的也敢明目张胆了。”“咋的小妹,哥跟你来场真的,保管比磨镜子爽。”“你怎么转不过弯儿,要是磨镜子管用她们还至于十点多了跑这来觅汉子?” 水水好像没听见,微笑着起身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招了招手,“这位大哥,你来。”小暖发了愣,拦水水不住,反捏住她手指,“咱回去吧。” “回去,当然要回去。”水水笑一笑,扭头望着小暖,“亲爱的,还记不记得刚在源一里被修理的那个男人?”小暖点点头,忽又望向眼前两个男人,不置可否的说:“你不会是想……” “bingo!”水水弹了响指,媚笑俨然。 眼下的路段是绵阳市江边,因为夜里十点且秋末冬至,来往行人车辆十分稀少。两人都以为能得着小暖和水水热乎被子,不想水水兴高采烈的模样却叫两人犯起了嘀咕,左边儿一个紧了紧外衣,冲水水一龇牙,“我说美女,这大冷天的你赶紧啊,老在这儿站着算什么事。” 小暖懒懒的说:“水水,人家催你话呢。还有准没准?”水水咯咯一笑,霎时间花枝乱颤,“你哪边儿的呀?还有谱没谱?” 早起学校时候因为风大,水水披了件淡蓝色风衣,此刻暗暗的夜色下不但没有遮掩了身姿,反而衬得她愈发妖娆。 男人怔了怔,心里如煎锅蚁噬一般,伸手要扯她,水水先他一步,带着尖儿的高跟鞋唰的一声朝着男人的胯下踢出。与此同时,小暖也朝着面前的男人飞快的踢出一脚。 苏沫颜乐不可支的搂着小暖,好半晌才抿上嘴打岔句,“没看出来啊,小暖也是暴力女嘛。”飞快的扫了眼小暖和自己的上铺,苏沫颜咬一下唇,眼睛亮亮地,“亲爱的,踢男人那里是什么感觉?”像是辩解,又极快的说:“你知道的,我是作家,问这个算是素材。嗯,素材。” “你怎么不问我跟水水呢?”小暖叹一口气,“况且刚才可是你说的,这是在火车上,要问也回家问嘛。” “还一小时路程呢。”苏沫颜眨眨眼,抢一句,“这算姐妹间的闺房话,在哪儿说都一样的。”亲昵的把脸贴到一块,“不问你和水水是因为你肯定会告诉我的。说呗,踢男人那儿是什么感觉?” “你捏过鸡蛋没?”小暖微笑个,绘声绘色的描述道:“男人的那里就是一个没有蛋壳的鸡蛋,滑嫩的同时无比柔弱,就好像我们女人的**一样。”说着伸手一掏,就苏沫颜给胸衣挤出的沟里握住**,两指一夹,轻轻地攀上乳头。 “疼。”苏沫颜吸口凉气,皱着眉说:“轻点儿。” 小暖在她脸上啄一口,“很疼么?比起颜离给我的伤口,这可轻的多了。”她想笑,却不知怎么忽然没了笑容。 苏沫颜径直给她一吻,“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小暖的声调忽然变得低沉,她说:“你指的是哪个后来?”苏沫颜愣下,拉住她手说:“自然是水水啊,难不成是颜离那个小王八蛋。” “小王八蛋么?”小暖打她**上缩了缩手,“这倒蛮有趣的。”忽又扁扁嘴,循着苏沫颜说:“你丫个祸害,你之前还问我忘不忘记他,你故意的吧?”苏沫颜点点头,正儿八经的说:“的确是故意的。起先怕你还惦记着他,如今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怕是还惦记着。”小暖笑的妩媚,“至于是恨是爱就没准儿了,那可是老娘的初恋。”忽又发了憷,依在她怀里说:“要不是这次因为我跟莫小北的事把你气来绵阳然后我来找你,只怕我都记不起这个人了。”苏沫颜点头,“莫小北跟咱仨的事儿以后再说,现在你先续着以前的事儿。” “后来。”小暖扭过头,“后来我就和水水在一起了。”仿佛追忆的神情,“颜宝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死皮赖脸的都要跟你在一起?”她笑,小声地说:“因为和水水在一块的日子里我曾经红杏出墙,可没过多久便后悔了。” 小暖仰起脸,“你跟水水压根是同一个人,义无反顾的疼我、珍惜我,即使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想,能如此待我的人那一定就是我要找的人。” 苏沫颜叹一口气,低头的同时恰好和小暖四目相对,不由伸手将她紧了紧,“那水水呢?”小暖边说话边想心事,“她去墨尔本了,后来——” 打江边出来到临园口以南的杏花街已经是凌晨一点,该街灯火通明纵情声色,一到夜里红男绿女尤为闹腾,期间卖有各式东西。跟国内所有夜市街一样,杏花街与之相似之处不止一点,就好比烟熏雾绕里始终看不清打远处来的是车还是人,但唯一可以认同的就是只消叫任意一个蹭上,那决计是讨不了好的。 小暖虽说在这呆了不下十年,可擅长打夜市牌的杏花街总会在白天把自己隐藏的很好,所以迄今为止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这条街的黑白差距会是这么大,以至于一到晚上就面目全非了。 记忆里有两家店铺最为印象深刻。其一是家书店,终年挂有牌子,上书大字‘最新书籍,西游记’。另一家则是CD专卖店,因为初中时疯迷许巍,进而在里边儿花掉的钱足够让拿低保生活的家庭一年滋润而格外记忆犹新。 正文 第四章 许是初试身手,小暖眼下多少有些兴奋,兴致勃勃的非要拽水水去自己花了好些钱的那家CD专卖店。水水瞧她自顾的乐,不免牢骚‘发高烧啊,一路过来都不知道你乐什么。’ 小暖眨眨眼不响,水水撇撇嘴说:“不说拉倒,没人管你。” 小暖仍不说话,只将手机塞进包便要搂她,水水打掉她手闪到一边,“姑娘自重啊,小女子卖身不卖艺。” 小暖扬了眉笑,“我琢磨着怎么把撩阴脚踢的更快更好。你想啊,倘跟颜离分手之前便会这招,那我也不至于一下午难过的跟什么似地,指不定就大发慈悲一脚了事。 “你舍得?”水水反应快,一针见血的说。 小暖偏过头不看她,“自然是舍不得的。”片刻后又转回来,“我也就是一说。”耷了耷精致的眉毛,“你说怪不怪。心里边儿说好不想他的,可越这样反倒越想了。” 水水垂着头像没听到小暖说话,直走到CD店门口才抬起头,“这是你初恋嘛,哪能说不想就不想了?”小暖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我一定会忘掉他的,不然我就是他孙子。” “孙子么?”水水懒得说话,‘怕是孙女吧。’ CD店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远观起来跟济公有一拼,丫用眼角余光扫向小暖领水水打外边儿进来的同时叼根红塔山凑上前,一张脸笑盈盈的,仿佛是迎着太阳的向日葵,“暖丫头,怎么今天有空来叔叔店里?” 小暖看一眼,懒懒的说:“顺道,进来瞧瞧。” “那是,那是,学习为主嘛。叔叔这你啥时来都可以。”老板笑容可掬的打旁边架子上掏一张碟,“诺,这是许巍06年的唱片《曾经的你》,现在市面上可不大好找,叔叔特别给你留的,好些人要我都没卖。”忽然压低声音拽她走到一旁,“那个,你妈还没回来?” 小暖侧过身子用眼角看他,轻描淡写地说:“叔叔,这话您当问我爸去。”掉过头冲水水一龇牙,“水水,我妈回来没?” 水水一愣,还没理清意思便听小暖尖锐的嗓音冲老板一个劲儿笑,“我这就回去瞅瞅,我妈要是在就让她给您回个话。我说的在理儿吧?”老板一阵尴尬,忙丢了句‘我还有事你们先玩’,一拐弯,打侧门进到店铺里边儿去了。 “别介,您看店吧。我这就回去了。” 小暖的老练着实让水水大吃一惊,她全没料到先前在自己怀里哭的跟泪人似地的女孩儿竟能忽然间跟人话里藏刀,没等回神便觉腰身一紧叫她搂住,脸挨脸的贴在一起,“水水呀,一会到家了你可得好好演示下怎样卖身不卖艺哦。” 水水原想这话都挑到自个儿妈妈身上,那小暖即使不砸店撒泼也得破口大骂,不想直出了CD店也只说了这么句毫不相干的话,随后若无其事的领着自己往家走。可眼瞅到了家门口小暖却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打眼眶周边儿的皮肤微微发红,扭头看水水,说:“屋子里没人,就我一个住。”掏了钥匙开门,像是自说自话,“他们。嗯,很早就分开了。” 水水只听她前半句便推了门,哼哼唧唧的说:“小暖,丫不仗义,一个人住这大的屋子也不吱声。” “你也没问过啊。”小暖掩上门顺着她的话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很好么?”指了指大厅的沙发,“你把鞋换了上那儿坐会,我去下卫生间。” 水水嗯一声,光着脚丫走到沙发前仰起脸看,整间屋子三室一厅宽敞异常,少说有一百个平方米,墙壁和地面一尘不染,分别贴着上好的大理石跟白瓷砖,清晰地程度足以将自己倒映出来,不曾想瞧着瞧着竟莫名的哀伤。 小暖打卫生间里出来正好瞅见水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遂上去拍她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水水摇摇头,拉着她走到一旁的窗边儿,拉开帘幕,倚着窗台远远的望出去,外面白烟弥漫,浩浩荡荡的都是夜市里造起的雾,叹口气,“暖,你在这屋里待了有多久?”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小暖微微耷下眉毛,“打爸妈离婚后我就一直住这。”水水一副果然如是的表情,脱了风衣倒在沙发上,“改明儿我搬进来陪你,欢迎不?” 小暖于她的心思一清二楚,连忙爬到沙发上挠她痒痒,“水大美人肯驻足寒舍哪有不欢迎的道理,这要放在平时可请也请不来呢。” 水水愣下,随即笑了,闹着去搔小暖胳肢窝,“是不是真心话呀?请也请不来么?那我来了这房租要怎么算的?”小暖虎着脸瞪她,“跟我还这么生分,房租当然是免了的。” “其实挺难过的——”水水忽然坐起身子从后边儿抱她,“跟你从小玩到大,要不是你今天带我来这,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一个人过日子。” 这话说得平常,和‘小暖呀,咱晚上吃些什么’一样,同属无害类别,可小暖却在这话里听出一丝愧疚,是水水突然打心底迸发出的情感,她摸了摸水水滑嫩的脸蛋,“不要紧的,这么久不也熬过来了?再说,以后这屋里不单单只我一个人了,你会陪我不是吗?” “会的,一定会的。” 小暖想说什么,手臂上忽然火辣辣地疼,低头去看,水水长长地指甲用力地掐在上边儿,她说:“我说怎么颜离跟你分手你会这么伤心,原来除了初恋的缘故你一直都渴望出现个人来疼你。——别哭。” 小暖抹抹眼泪,一整天的压抑到现在终于不知厌倦的爆发出来,连张口说话的力气也不愿动,任由水水搂着自己,想努着腮帮子不哭,可伤心到了深处是停不下来的,昏昏沉沉里冷森森的泪水串着线的往下掉。 水水看的心疼,伸手去揩她脸上的泪,“乖,咱不哭。” 好容易把小暖安置上床,水水起身去拢窗帘,“小暖,等待会儿天亮了我去学校帮你跟老班请假,昨天东奔西跑的一定很累吧?”刺溜的钻进被窝,“哟,床还真软嘿。” “已经第二天了么?”小暖支起身,打床沿边儿的包里掏出手机,看一眼,“是哦,凌晨两点了都。”摁着衣扣的手指动动,换睡衣躺下,“水水,你把毛线的衣服也脱了呗,壁橱里还有件睡衣呢。” “你快睡吧,我有数。”水水拍她脑袋,捏了衣角往上掀。 小暖眼尖,立马伸手去摸,“呀,真个跟棉花一样,白白嫩嫩的。” 水水蓦地脸红,也不打掉她作怪的手,嗔一眼说:“摸什么摸,自个儿没啊。”话音末了,胸口白颤颤的肉立时攀上一层粉色。 “我自己么?”小暖听到这就蔫了,眼神逃避似地恍惚,缩了手把脑袋埋进被子。水水愣一下,心想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没等措辞,小暖闷闷的声音便打被子里传出来,“不是说女孩在初中就能发育么,怎么都高中了我还……” “咱现在才多大?”水水欠了欠身子滑进被窝,挑着她下颚说:“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啊,这个年龄段没发育的女孩海了去了,你要往心里去那可不是你作风。” 小暖应一声,尽可能放缓语气说:“我记得,先前你跟我说过。”睫毛上犹有泪痕,抬眼瞧水水的身子,不觉又淡淡的笑一笑,“水水,你这算是勾引我么?**裸的。” 水水瞧眼自己,忙伸手去打她,“死妮子,要死要活的劲过去啦?” “是啊,是啊。”小暖点头,不住的搔她脖颈,“Honey,表演个卖身不卖艺看看呢。” 水水就着她的脑门弹下,“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哪来得及换衣服,全便宜你了。”掀起被子凑到壁橱跟前,开了一看,里面满是衣服,叠着的挂着的,预备把睡衣找出来穿上,不想小暖在身后的床上叹口气,“这里边儿的衣服都是妈妈顶喜欢的。尤其那旗袍,便是明星穿着也未必有我妈一半好看。”到底孩子心性,说到得意便忍不住跳下来,将挂着的衣服一股脑儿的攥上床,一件件试又一件件脱,直穿到那喜爱的旗袍才幽怨的露了神情,“哎,还是胸小了,要不肯定能撑起来。”剥下衣服给水水抛过去,又在被窝里躺好,左右掖一下,“这原是上海老绸缎庄的料子,我穿不起来,你肯定行。” “有分别么?”水水将小暖抛来的旗袍穿着,扭下扣子示了示腰身,“哎,感觉怎么样?”小暖一阵昏厥,有气无力的说:“这话该是我问的吧?”扫一眼,“别躬着,直起来看看。” 水水挺挺胸,狭隘的旗袍里压得喘不上气,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现在呢,感觉怎么样?折腾死我了。” 小暖不知道旗袍的妙处就是能完整的勾勒出女人的线条美,偏屋顶上的灯又忽明忽暗,朦胧里更照得她妖娆丰美凹凸有致,不由自主地就上前抱她,“五年,还有五年。” 水水愣一下,随即笑笑,会心的说:“嗯,还有五年。” 苏沫颜很庆幸自己清楚的记得在小暖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女子。 因为小暖说过,水水就是第一个在她满怀希望的憧憬爱情而不幸遭遇失败时的寄托。她一直对水水后来离去墨尔本的事儿耿耿于怀,索性那阵子能一直缅怀过往时光,以至于这么多年了,便连苏沫颜也一直不能忘怀。 正文 第五章 “醒醒,都醒醒,前面马上就北京西了。”一阵刺眼的光,女乘务员提着黑塑料袋摁亮走道上的灯,“大伙儿都起来理理物件,看有落下什么没,麻利的把票换了。”扭下腰,打1号铺半掩的门一出溜儿进到里头,指了指桌上的果皮纸屑,“把垃圾装袋儿里给我。嗯,再把票换了。”瞟一眼正搂做一团的小暖和苏沫颜,淡淡的眉毛不由拧个川字,眼色竟是轻蔑,“我说没听见呀,把垃圾装袋儿里给我。” “长手干嘛使的?”小暖恼她打岔,欠个身子便扭过脸,循着声儿说:“你让干吗就干吗,全围你转?你们铁道部的乘务员就这么素质?” “哟!”女乘务员顿时拉长个调,“我哪招您了呀?两个拉拉还明目张胆了呢。”不屑的语气就跟‘你妈贵姓’一个味儿,而且是说习惯了的那种。 “拉你妈逼!”小暖着了火,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你他妈的说谁是拉拉?不解释清楚老娘丫非毁你容。”抄起搁地上的玻璃杯就往女乘务员招呼,她知道苏沫颜虽不介意和自己在一块,可或多或少要避一些闲话的。 苏沫颜饶有趣味的看她说话,直瞧她抄起杯子才一把抢下,咬着耳朵说:“你还真想毁她容啊,这杯子可叫你蹭掉地上磕好些个口。” “滚!”小暖到底咬牙切齿地朝外掷了杯子,女乘务员险叫杯里残余的咖啡泼到,一个趔趄窜到外边儿,嘴里犹自骂骂咧咧的。 苏沫颜莞尔,伸手拽她胳臂,“怎么生这么大气,犯的着吗?” 小暖点头,鼓了鼓腮颊,“怕你生气。” “就她几句话我便生气?”苏沫颜觉着好笑,挨着她耳朵说:“言论自由嘛,咱一会儿再找她的碴。”话虽说的隐晦,但小暖明白是她不想让自己在车上惹事,于是应一声,攒住毛衣的袖口便往外衣里伸胳臂,“小浪蹄子,等以后在北京见着再收拾她。” “对了。”小暖忽又偏过身子:“我刚说到哪来着?” 苏沫颜嗯一声,拉开电脑包将笔记本往里塞,头也不回的说:“你说水水穿着旗袍的样子能勾勒出女人身段儿,凹凸有致,倾国倾城啥的。”“哦,对对。”小暖套好衣裳,咬咬唇,“傻逼娘们,差点被她搅和的忘了。” 苏沫颜面带微笑,把电脑包的背带在肩膀上紧了紧,“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衣着装扮?”说话间打床底下拽出旅行箱靠边放,伸手搂小暖坐好,“没注意吧?我可是从上到下的把那女人打量一遍,除了双杏核眼生的好看,其次的就是胸前的资本可以炫耀。” 小暖不解,侧过脸问,“怎么讲?” 苏沫颜的笑意俨然更浓,“你没听人说么,眼睛呈杏核状且眼头和眼尾都尖尖的,那多半是女主角的命。赶巧了,这位女乘务员同志正好就是杏核眼,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像女主角么?” 小暖愣下,心里琢磨这哪拎的就女主角啊。 苏沫颜看穿小暖心思,伸手去摸她脸,“走,看姐姐给你找回场子去。”一转身,径直出了过道。 小暖点点头,拖着旅行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不曾想因为火车进站缘故,先前冷清的过道上此刻竟已挤满归心似箭的旅人。 小暖力小,挤到半截儿便实在挤不动了,好容易挨着人流来到下车口,苏沫颜打趣的声音便顺着风儿的传过来,“啧啧,我说怎么穿的这么制服诱惑呢,敢情您跟松岛枫武藤兰还有苍井空姐儿仨是都同行啊。”小暖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苏沫颜说的女主角是个什么意思,心想‘颜宝儿到底是向着我的’,嘴角不觉抿个弧线,扬了扬眉上前拉她,“就知道你最好的。” “开心了嘿?”苏沫颜眨眨眼,藕臂伸直了一搭,勾着小暖肩膀说:“干吗一副想笑又憋着的模样?有话说。” 小暖应一声,“颜宝儿——”说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你对日本的AV女星也有研究?我瞧你一口气报出仨儿,怎么着——” “笑屁——”苏沫颜恨得牙痒,隔着衣服便拧她腰间的肉,“还不是为丫出气才口不择言的,倒过头还笑我?” 小暖吃痛,拖了旅行箱往站台地下的过道跑,一边儿跑还一边儿特大声的往回叫,“——颜宝儿我错咧,乘务员上演制服诱惑跟你没关系,你顶多就是看过而已。” “冉小暖!”苏沫颜咬牙切齿的跟后边儿撵她,“丫给我站住。” 打过道进来大厅,小暖在出西站的检票口前儿忽然偏过头,“颜宝儿——”笑意不绝的看她,“我这胡搅打岔的本事绝不绝?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咱现在准得叫首都的警察叔叔逮去喝中午茶。” 苏沫颜叫她整的没脾性,懒懒的说:“是啊,是啊,冉小暖胡搅蛮缠的本领我可耳听身受,佩服得紧呢。” “那可不!”小暖得意的眉毛差点飞出去,遂又抬抬眉,“小浪逼一句不回的听你说话竟拖时间,她以为姑奶奶看不出来,毛都没长齐……” “哎,哎。”不等小暖说完,身后几人齐齐催她,竟是异口同声,“前面的,赶紧出去啊,堵门口干嘛。”“这都有事儿,您赶紧的呀。”“火急火燎的还遇上您这主儿,别堵门口啊大姐。” “嚷嚷什么呀,都急着回家看小三儿呢?”小暖的笑脸瞬间冷下来,“敢情您一个个都不怕冷,没瞧见外边儿飘鹅毛大雪呢?我怕冷,多站一会儿怎么了?” 苏沫颜瞧她起伏不定的胸口挤过去接旅行箱,又攥了她手指往外走,“犯病呢?这种场合是你礼数儿对么?” 小暖扫她一眼,抬起头看纷纷扬扬的雪花,“你还别说,这把还真叫你押对了。”苏沫颜愣一下,“什么押对了?”小暖红红的唇凑到她耳边,“你不说我犯病么,如你所愿啊。” 苏沫颜赶紧去捂她嘴,“呸呸呸,怎么说话呢,真有病还是怎么着?”“自然是真有病的。”小暖吁口气,“打去绵阳找你到现在回来北京,我老觉着身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本想在火车上跟你说的,可怕你不信,一路过来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就认定我不信?” 苏沫颜拽她往广场走,边走边听小暖说:“其实之前跟你争小北的不是我,跟丫上床的也不是我,你可以认为是我姐或者我妹。”忐忑不安的瞅苏沫颜看,“——那天我不是去你家吗?实际上是因为起床晚了找不到吃的,所以就想去你那蹭饭。我以为你在家里,不想那天因为是周一你要去出版社谈稿子没在家,那我想大家姐妹儿这么亲我进去找东西吃应该没问题吧,结果也就没招呼你自个儿进去了,进去里边儿才发现原来莫小北也在。” 苏沫颜抢她前边儿问:“然后你是不是就脱光了去勾引小北?” 小暖诧异,自嘲的笑一笑说:“我说不是你能信?——文静跟你还有小北,你仨儿高中便认识,你跟小北恋爱,文静也偷偷跟小北恋爱。我呢?我是来了北京之后才认识丫的。再者说,他不是你老公吗?我能跟他做那事儿?说到底那天跟丫做事儿的不是我,至于爱上他也纯属扯淡,只不过咱姐儿仨的生活轨迹跟他剪不断理还乱。”说着掏出兜里震动的手机,“有人找。” 苏沫颜看一眼,清下嗓子便摁了接听键,“呀,这不是周大善人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说话的声音柔得跟她名字一样,以至于电话那头满肚牢骚的周伟健听她酥酥软软的说话险些忘了正事,苦笑的摸了摸鼻子,“苏丫头,你就别糟践我那五千块钱啦,捐个款而已,至于你这么记忆犹新?” “哪就我记着——”苏沫颜笑,“小暖、子寒、佳琪,她们可都记着。” 周伟健没辙,赶紧使了杀手锏说:“小妮子,可就月末了嘿,你稿子呢?你瞅瞅现在几号了?” 苏沫颜忙抛个媚眼,也不管周伟健是不是瞧的到,“哎呀,这不我知道有您老人家照顾我嘛。有您在上边儿周旋我还怕什么呀,您说是不是这理儿?”嗲嗲的声音忽又可怜兮兮,“可您也知道啊,我玩心重,写稿子虽与我而言是生计大事,可要真耽误到我玩的时间那我是宁死不从的。”话说到这儿竟有几分一心赴死也不愿叫歹徒玷污身子的正经,末了又添一句‘本姑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糊得周伟健一愣一愣的。 小暖掩了嘴在一旁笑,全看不出数分钟之前还是一副难过的快要死掉的样子。 苏沫颜瞪她眼,还没说话便听周伟健气若游丝的声音打电话里传来,“死丫头,我也懒得跟你鸡蛋里挑骨头,省得你跟佳琪告状。听好喽,限你今天下午四点半之前来我办公室谈合同,要不你的书……” “喂,喂。”苏沫颜忽然夸张的冲手机喊,“周老师,姐夫——,周老师你还听的到么?” 小暖笑岔了气,正要抢她电话跟周伟健搭腔,苏沫颜先手一步带上翻盖儿,颇为无奈的对小暖说:“先前我怎么说来着,别盲目的跟随潮流。你看,现在好了吧,都说移动的接收信号强,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话音刚落,手机铃声悠扬窜起,苏沫颜扫一眼,忙不迭的又摁灭它。 小暖顿时昏厥,不用想就知道打来的号码铁定是因为被苏沫颜挂断而又重新拨号却再次惨遭挂断的周伟健,抬头看她,饶有趣味的说,“移动跟联通到底谁好我是不清楚,不过我猜现在周伟健杀了你的心都有,你信不?”苏沫颜忙用手掩她的嘴,“你向着谁呢?” 于此同时,远在南城出版社拿手机拨号的周伟健哭笑不得,“嗬,丫还真挂我电话嘿。” 小暖不响,拖着旅行箱一溜烟儿的跑到广场边沿拦出租车,回头瞅一眼,“哎,我说死女人,你磨磨蹭蹭的干吗呢你?” 苏沫颜叫她一句话气着,撒丫子去赶她,“冉小暖,我看你真个皮痒了。” 小暖嘿嘿直乐,伸出手搂她,一弯腰,齐齐钻到出租车里边的后座儿,除了苏沫颜因为撵小暖而显得气喘嘘嘘有些狼狈外小暖全一副阳光美少女的形象,一拍司机肩膀,“师傅,朝阳区。” 司机是个肥肥胖胖的中年人,除了出来卖的哪又被年轻姑娘搭过肩,一时间心猿意马满脸堆笑,拧了车钥匙问她,“好咧,朝阳区是吧?哪地儿?” 小暖于那住的地儿不熟,且心里琢磨一会儿该怎样把前边儿没撂完的话跟苏沫颜续上,于是心不在焉的回他,“随便吧,能到朝阳区就成。”不想司机转不过弯儿,‘呲’的一声熄了火,“这哪说理儿去,哪有自己去哪不知道的。”面色不悦的笑,“您这不是诚心挤兑我吗?” 苏沫颜瞧他满口黄牙得得得的啰嗦心里不免异样,皱了皱眉毛说:“北京四九城这么大,我说个地儿您就能找着?您管开车就是,到了朝阳又不缺您车钱。” 司机打眼角瞟她,说:“得,算我多事,咱这就走。”才出西站没多远,司机叨叨嘘嘘的声音又响起来,“咱可先说好喽,打这儿到朝阳北街整收您一百七,不带还价的啊。” 小暖仰起头,颇为不解的问,“怎么现在北京城的出租车都不按打表算么?”这话儿原是问苏沫颜的,不想司机误以为是冲自己来,咧个嘴笑,“您不知道儿,打表可比这贵好些个。瞅二位是外地人吧?得嘞,权当便宜您二位了。” 小暖也笑,揽着苏沫颜的肩膀往她耳朵根儿吹风,虽小声,但相对狭隘的车厢里倒也清晰,“我是外地人不假,不过颜宝儿,你啥时也成外地人啦?” 司机不乐意了,“要不您换辆车去?这是哪?这可是首都,天子脚下。给您便宜还不要,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 苏沫颜看他眼,慢腾腾地说:“一百七,行啊,可您得直接给我们拉到朝阳的御景园去,要不我还真个就现在下车。”嘴唇动一下,随即合上。小暖盯她嘴型看,一字字的念,“妈逼,敢宰老娘——”忽地省悟,吐下舌头不再作声。 “一百七到御景园?” 司机打车流里擦边儿开,直拐进三环才歇口气,“您这账也忒会算了吧?北街和御景园可离着不近啊。”正想说好歹再加点,不料苏沫颜推了车门便要下去,忙又改了语气,“得,得,御景园就御景园,咱送。” 小暖正枕苏沫颜的大腿根窝一边儿,好容易听司机止了话,忙攥她垂下来的头发,“颜宝儿,我前边儿跟你说的话你到底信不信?跟莫小北那个的真不是我。” “信与不信在本质上还有划分么?”苏沫颜叹口气,“再者,离开北京并不是因为莫小北跟你的事,倘是因为这,那文静跟丫理不清的事儿我还不得疯了我。” 小暖没搭腔,苏沫颜又说,“先前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去绵阳的?”小暖愣下,没遮没掩就把通风报信的卖了。 “我就猜安若柯。”苏沫颜搂着她乐,“临走前我就告诉她一人来着。”捋了捋头发,“你有没知会儿她,说咱回来了?” 小暖顿时惨叫,“完了完了,若柯姐这次肯定生气了。”赶紧掏手机往外拨号,一边摁一边苦着脸,“你不提醒我还真给忘了,去绵阳前若柯姐千叮万嘱,叫我到那儿一定回个电话来着,没想一见着你我就把那茬给忘了,现在都回来北京了……” 小暖打来电话时候安若柯还在睡觉,因为前半宿玩天龙八部,所以一直到东方泛白才躺下,迷迷糊糊里听手机铃响,遂又从床上爬起来摁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还没说话,小暖的声音立时打那儿传来,“亲爱哒,我想你咧,你想不想我捏?”发嗲的语气让安若柯蓦地清醒,哭笑不得的回句,“丫个祸害,你不知道耽误美女睡觉要千刀万剐的么?”不想小暖于千刀万剐的概念只限平日里跟苏沫颜嬉戏时相互挠痒痒的感觉,于是杏眼如丝地往旁边看,只看得苏沫颜满脸羞红这才又对电话那头儿说:“冤家,哪儿就千刀万剐呀?是往脸上剐呢,还是往咪咪上剐?” 这话的程度不亚于郭德纲相声里让人浮想联翩的那句‘二姐,给我搓搓后背呗’,于是司机一个哆嗦,由岔道往左拐的同时一个出溜就冲着前边儿的夏利贴上去。 苏沫颜一个前倾,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赶忙把住车子方向盘,然后愣生生的往右甩车尾。 司机尴尬的不得了,这就好比专业的赛车手在比赛过程中虽是无意却也让只习惯开拖拉机的务农大叔超车一样,想婉转的表达下感激之情,不凑巧后边儿连着响起一串的叫骂声和喇叭声,其中尤以京式的骂腔最为嘹亮。 “你丫怎么回事?”小暖叫急转弯磕着脑袋气不打一处来,跟安若柯草草说两句便挂断,循着司机骂,“你会不会开车啊?三环路上漂移,你是藤原拓海?” 司机有口难言,心想这不你挑起的事儿,只不好立时反驳罢,打鼻孔里哼一声重又启动车子。 小暖以为他不吱声是心里有愧,于是火气更甚。 苏沫颜搂她到怀里,伸手揉额头上的淤青,“磕这么大块?还疼不疼?” 小暖摇摇头,刚说声不疼,一记矿泉水瓶子突然打后边儿堵成一团的车堆里飞出来,‘嘡’的一声就撞在没开多远且靠小暖左边的车身上,飞溅的水花顷刻间泼得满窗皆是。 正文 第六章 安若柯哈欠连天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强睁着眼要梳洗,没曾想睡意不减,竟在挤牙膏的过程中靠着墙打盹,直觉着满手滑腻才醒过来,然后鬼哭狼嚎的去拿拖把在洗手间墩地,好容易收拾干净,门铃又防空警报似地响,开了门看,小暖蹦蹦跳跳的就往里窜。 “冉小暖,跑毛线啊,过来帮忙。” 安若柯瞥一眼已蹭到冰箱前拿吃食的小暖,再看一眼提旅行箱往上走的苏沫颜,“你就不该这么惯她。”上前搭手,“怎么着,也就我心疼你。” 苏沫颜笑,没顾着回话便看小暖打屋里出来,双手叉腰的说:“安若柯,枉我这么想你,你怎么在颜宝儿面前点我的炮?” “你想我?”安若柯笑盈盈地回她,“你临走前儿我是怎么交代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给我来电话的?” 小暖打个哈哈,眼神不自觉地往苏沫颜瞟。 安若柯忙拿眼横她,“瞅谁也没用,你让小颜评理看。” “要我说啊,——要我说暖宝宝还是想你的。”苏沫颜躺沙发上歇腿儿,“不过就因为太想了,所以来前儿路上差点没发生车祸。”懒懒的翻个身,“你别问我,要问就问罪魁祸首去,我现在还肉疼一百七十块钱呢,没冤死我。” “是吗?”安若柯拽小暖坐,撩起她头发看眼,“啧、啧,还真个一片淤嘿。” 小暖气呼呼的打她手,“你说嘛,三环路上甩漂移……” 苏沫颜看两人谈天,微笑里径自去厨房泡一杯茉莉花茶,捂着杯子的同时坐一侧阳台上向外望。小暖顺厨房看她,忽然跳下沙发蹑手蹑脚的去翻苏沫颜大衣,安若柯看她鬼鬼祟祟的摸包esse,皱皱眉问,“你不是戒了么?怎么还抽?” 小暖把esse放进兜里欠了欠身子看她,“我自然是戒了。这烟啊,是颜宝儿的,她最近一直心情很差。” 安若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也望厨房看,好半晌说:“莫小北给我打电话了,就你去绵阳的第二天。”叹口气,偏过头重又看她,“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亲的跟一人似的姐妹仨竟然会爱上一个人。那天我去文静家,莫小北搁那醉的一塌糊涂,地上的、沙发上的,吐得别提多恶心,可文静非但没骂他反而一个劲儿的说什么,隐约里听‘小北,你爱的到底是谁?倘是小颜,那我跟小暖离开。倘是小暖,怕是小颜也会跟我做一样的决定。’” 小暖听安若柯的话一时神情恍惚,她顿觉着往前跟莫小北在肉体上缠绵的情欲快感远没烙上背叛二字的友情来得痛楚,仿佛是渗透到肉里的绝望,为什么自己会爱上姐姐的男人?扭曲的面容直直盯安若柯看,安若柯于这神情发憷,窜下沙发去摁她,死死地用手按住。 “不是我——” 小暖忽然拼命挣扎,“跟莫小北恋爱的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安若柯摁的死,小暖直筋疲力尽也未能掀下她,躺在地上剧烈喘息,“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闻声而来的苏沫颜赶忙去拉骑小暖身上的那位,“你们发神经啊,一见面的闹什么闹?” 安若柯的手机嗡嗡嗡响,苏沫颜起身去接,才摁键,文静搁那头点炮仗似的说:“小安啊,——不得了了,我们区第一个重楼神器被往事如风刷到了,就刚才,——哎,你说话啊?” 苏沫颜冲电话挤眉弄眼的笑,“你的小安正跟小暖一块呢,滚床单知道不?” “小颜你回来了?你哪呢?”文静轻轻地笑,“瞧我笨的,你一定在小安那。等我啊,咱马上到,出去吃饭去。” 廖文静挂断电话开车到安若柯楼下,两者时差只7分钟,尖锐的喇叭声玩了命的摁,苏沫颜打阳台往下探,“丫小点儿声,遍地都是邻居,您要作死也别扯上我们那。”文静叫她一句话气乐了,反驳道:“我好歹是天天向上的大好青年,这扰人清梦的事我会做?您瞅瞅现在几点了,八点整啊。我这车喇叭相当于免费闹钟不是么?您还不领情。” 苏沫颜笑,趁廖文静满口京腔的档儿去打量,惊奇的发现今个儿她穿得格外性感,低胸蕾丝、万紫千红,倘不是指尖夹有烟,那算上盘着的高挑发式整一香车美人,只是本就好烟的主儿,青烟袅袅之下虽非大家闺秀倒也慵懒十足。 不过文静跟小暖一样,只要熟人面前,甭管走哪儿都一篓子不带重复的话儿。她姥爷当初给取这名儿原是指望文静能文静点,不想天不遂人愿,一溜烟儿的重庆话能把人逼疯喽。但话又说回来,就是因为文静不文静,所以连上小暖几个,大伙儿一齐上瘾吃火锅的嗜好才能叫丫带出来。 每回出去吃火锅,姐儿几个点的锅底总红油油一层,可饶是如此,几个妮子仍嫌不辣,多半叫服务生再端几碟子辣椒面搁一旁,锅里煮好的捞上来再沾点,抑或一碟子辣椒面全倾锅里,郁闷地原重庆本地人的文静有吐血的冲动。 文静自然也问过姐儿几个啥时这好胃口,怎么较重庆本地人还能吃辣的。 小暖二话不说递瓶儿北京本地的辣椒油,文静尝了味儿自然知道怎么一回事儿,顿觉着如果正宗的重庆麻辣火锅用这儿的辣椒做底料,得,那保管甜滋滋的跟番茄酱差不多少。 苏沫颜想了好笑,蹙了眉问她,“吃什么去?先申明啊,不是火锅咱可不去。” “就是,就是。”小暖赶紧接后边儿答茬儿,凑了跟前也向下望,“文静姐,你等会儿哈,我们马上就下来。” 廖文静没好气的应一声,抬头瞅小暖看忽然笑颜逐开,冲安若柯乐,“哎,小暖这儿打哪来呀?蓬头垢面的。怎么着,你家结蜘蛛网了?” “你家才是猪窝——” 安若柯雷厉风行的走阳台边儿朝底下喊,“刚小暖在床下滚床单来着,滚床单知道吧?” “若柯姐——”小暖的声音拉的老长,文静立马缴械投降,“姐错了,赶紧下来吧。” 比起小暖油门当刹车的技术,文静的车技多少显得专业,但也只是显得专业而并非真的专业,所以在她驾车冲上高架时候全车人异口同声的招呼慢点儿,说咱不赶时间。 文静满以为这属反话,一脚油门下去跟高架上跑得贼欢,正自我陶醉,安若柯冷不丁丢句话过来,“能慢点儿不?我有点晕。” “怎么吗?” 文静瞟一眼,“是不是你有啦?”说着哈哈直乐,临末了来句山城话,“晕撒子哟?” 小暖挪挪身子,挨近苏沫颜说:“若柯姐昨儿到现在一宿没睡,好容易在车里打盹,你偏又把汽车当飞机开,你说怎么吗。” “那怪谁?”文静乐了,“谁叫昨儿耍晚的,我凌晨一点就睡了。” 安若柯不咸不淡的扫她眼,好半天说:“合着我昨儿给你报仇不是你喊的我?要不能一宿没睡?” 文静叫她阴沉沉的语调不觉有些发毛,——仿佛上次去文化展观赏意大利绘画大师卡拉瓦乔于1606年所绘的《莎乐美》一样,画中铜盘里先知的头因为失去血液而变得苍白干枯,现实主义的阴郁风格让文静浑身不得劲儿,像被勾出了人类与生俱来对于黑暗的恐惧,忙跟安若柯赔笑个脸,“好若柯,我知道你疼我。我不该把车开这快耽误你睡觉,你再睡会儿吧。” “打一巴掌再给俩儿甜枣?”安若柯拿眼横她,“世上哪有这好的事儿,不知道儿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你想怎么吗?”文静驾着车往高架下的朝阳区中心开,打个转盘又说:“要不下回我睡觉你也来吵我?” 车窗外银装素裹,安若柯草草扫两眼便拧过头,循文静笑一下,答非所问的说:“我可听往事如风说你在游戏上花了老鼻子钱儿。” 文静点点头,“三四万吧。” 安若柯叹口气,“好吧,有钱人。”顿一下说:“——不像我,一个月工资才几千,您老动辄就几十上百万进出。”话到最后无端凄凉起来,“只可惜我这林黛玉的命,——看中的那套EsteeLauder化妆品怕是买不成了。” 文静接她话茬,还没等张口,安若柯一句话就砸过来,“二姐,要不您先给我垫上?”伸手揽她,“文静你真好,我要尊致宠肤系列的,就双重滋养那个,日霜和晚霜。” 文静驾着车险没撞到一旁防护栏上,心想游戏里那只顶变的忠诚王八看来是买不成了,指不定还得搭进去一件仙侣的衣裳跟一匹天马的钱。 小暖搁苏沫颜大腿上当先替文静叫起屈,“安若柯你泼妇,你知道EsteeLauder双重滋养白金级尊致宠肤好些钱?” “哟——”安若柯笑的妩媚,“文静可在游戏里随随便便几万呢,EsteeLauder可比那便宜。” 苏沫颜圈着小暖问她,“什么游戏啊就几万进出?” 文静摸自己的唇,“搜狐,天龙八部。” 小暖一直纠结化妆品的问题,尾随道:“文静姐你不会真个给安丫头买化妆品?” “你喊谁丫头?”安若柯抄手边儿的瓶子扔她,“姐妹儿六个你最小,反了还。” 苏沫颜揉小暖脸蛋儿,笑吟吟的搂她腰身,“来——,跟若柯姐说咱虽最小可最招姐姐们疼。”遂又对文静笑下,“失心疯么?玩游戏花那冤枉钱。” 安若柯怪里怪气的说:“那敢情我跟文静是失心疯你不是呗?” “可不,广告词儿都说大家疯才是真的疯。”文静就换挡的空隙插嘴,“丫不仗义,是吧若柯?” “少来。”安若柯用手杵文静**,“你别忘了我的EsteeLauder。”文静挺下胸愤愤的说:“万恶的莎乐美,你纵有千般手段本姑娘也不惧,你动手吧。” “擦——”安若柯愣着没边儿没边儿的,“丫哪来这些西里古怪的词儿,莎乐美谁啊?” 在一家位于区中心的川菜馆子前文静停了车,小暖边下车边四处打量,“情系中华?百年老店嘿,就咱姐儿四个?” 文静拧了车钥匙往里走,“光招呼你们仨儿就够我受的,哪有功夫招呼别人。” 苏沫颜仰起脸看,“可我记着以前这儿是商场,什么时候变馆子了?” “磨叽——” 安若柯像看白痴那样看她,“你真傻假傻?”伸手挽小暖胳臂进去,“去趟四川把这儿就忘了?” 文静在落地窗那抽烟,笑一笑说:“那必须得忘,贵人多忘事嘛。”安若柯也笑,走文静身边拿她唇上的烟抽,“你不戒了么?”皱了皱眉,“啧,——什么味儿。” 文静做鹌鹑状看她,“小安你亲我,这儿可是间接性接吻。” 安若柯一怔,登时没了语言。 文静含上烟重又看她,“跟你说的时候真个戒了,可后来因为往事如风,——又开始抽了。” 小暖伸出舌头舔杯里的柠檬片儿,“你们一直说往事如风、往事如风——”抬起头看文静,“那往事如风他到底谁啊?” “人咯。”文静眯着眼回忆,“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一个很浪漫的男人。是不是若柯?”安若柯的眼睛根本没离开菜谱,一边看菜一边敷衍,“嗯,一个男人,一个很浪漫的花心大萝卜。” 正文 第七章 苏沫颜百无聊赖的坐一边儿看,也凑巧,紧挨电梯口的一桌人醉醺醺的打翻了服务员端的酱油碟,衣服上白一块黑一块溅的点儿。掩了嘴要笑,文静忽然气急败坏地在一旁说:“往事如风?我管他去死。”伸手打个响指,“服务员,服务员点菜。” “你分明心里有鬼。”小暖笑嘻嘻的看她,“快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文静摁灭烟瞪她,“你管的也忒宽吧?怎么抢了小北不够打算跟我再抢往事如风?”这话原是嬉戏,只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暖顿觉文静拿白瓷罐子在自个儿伤口上撒盐,想要说话,声音却明显闷下来,欲言又止,没了兴致。 文静又岂会不知道她死穴在哪,虽歉意也只能自责先前口无遮拦,想赔不是,对过忽来一人,声音先飘过来,“敢情廖丫头有对象了?那甭说,你们仨都不知道子寒那丫头肯定也不知道。” “周伯伯——”小暖一溜风的跑过去,把着男人的脖子问,“您怎么来啦?” 这周伯伯是四女的闺蜜周子寒的老爹,更是廖文静和苏沫颜父辈的生意伙伴,于是等小暖从周老爹身上退下来文静立马迎上前,特亲热地去揽他胳臂,“周伯伯,您怎么有空来朝阳转悠?子寒呢,她怎么没跟您一快?” “妮子去香港了,要下周回来。”周老爹笑笑说:“这儿店是上周盘下来的。吃什么,今儿伯伯请客。” 安若柯拉苏沫颜起来,腼腆的说:“周伯伯,可不带您这不厚道的,您要不吱声我们还不知道这馆子是您开的呢。” 苏沫颜也笑着应一声,“就是,可不带您这样儿的。” 小暖点了四菜一汤,周老爹下去张罗的同时多少有些疑惑,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四个小妮子都能吃的主儿,怎么今儿个点这么少?尤其馆子里的餐盘多半是家里盘子的四分之一,能装下的菜肴少之又少,端上来乍一看满以为是瘦身中心打这儿订的减肥餐。 “得亏把烟摁了——”文静看周老爹转进里屋这才拍了拍丰满的胸脯,“要是传我老头子耳里一顿骂肯定少不了。” “谁叫你不戒烟。戒了又抽,活该。”安若柯看她颤悠悠的乳肉不禁话锋一转,伸手去摸,“哇撒——,好可爱哟!” “摸个屁。”文静忙去拍她,“自个儿没啊。” 安若柯拿眼横她,“屁屁有什么好摸的?”顺势在乳尖拧把,“啧、啧、啧,圆润饱满,这儿的肉可比屁屁上软和多了。”话音撂下,苏沫颜和小暖差点没背过气,跟桌面儿直上笑得要撒手人寰。 安若柯看两人笑顿觉脸上挂不住,掏根烟递给文静,在她耳边说:“你瞧俩妮子,丫清纯的跟没自摸过似的。” 苏沫颜显然认出安若柯递给文静的烟,笑一会儿便把目光撇开,问小暖,“我的esse在你这吧?给我拿一支。”小暖不睬,懒洋洋的支起脑袋说:“打下火车到若柯姐那儿,连着出租车上你一共抽了十二支,你就不怕呛着?” 文静早听小暖说苏沫颜戒烟的事儿,于是笑嘻嘻的看她,“怎么着,姐妹儿借你抽口?” 苏沫颜伸手要接,小暖立刻把esse掏出来甩桌上,愁眉苦脸地看安若柯,“就你,点什么烟嘛。我就说颜宝儿会犯烟瘾吧。” 安若柯笑得那叫一痛快,抽了风的去搭文静,“得嘞,这顿饭可捞着人替你买单咯。” “我买就我买。”小暖跟她对峙会儿,终因气势上压不过败下阵,喃喃道:“不是周伯伯买单吗?” “哟——”安若柯笑呵呵的蹭她手,“请姐姐吃饭很委屈呀?这儿可不带生气的。” 小暖瞅她慢条斯理地立时没了脾性,心知姐妹儿几个就属她一潭死水,除非主动打诨,要不外人很难看到她诙谐。因为安若柯学医缘故,所以印象里小暖记得她唯一一次对外人笑是一个叫阿木的人。 那人追她,情书鲜花一样不落,且每天问安若柯喜欢什么爱好什么,解释的含义就是自己也好跟着培养以便将来生活。安若柯媚眼如丝的冲阿木乐,直把他乐毛了这才领着奔一间解剖室去,然后揭开盖着尸体的白色床单对阿木说:“那,我最喜欢解剖尸体,你要学不?掌刀很简单的,我教你。”也不知道是过分嚣张才触动的哪路神仙还是怎么着,死了的尸体跟香港鬼片大师林正英电影《驱魔警察》里一桥段惊人相似,尸体‘嗖’的就弹起来,然后安若柯玩了命的往外跑,其后一个月没进解剖室。 菜上得很快,一会儿就全部上齐。 文静夹菜的模样可圈可点,总的来说就是妖,仿佛科威特皇族,一双兰花指翘得老高,可往盘子里一瞅,颗粒分明的全是老醋花生。安若柯笑她是落魄的公主,才举筷子,小暖立马夹一块沾着醋的白切鸡递她碗里,“科威特?科威特不是顶有钱么?怎么还落魄?” “不学无术的本质暴露了吧。”安若柯调笑她,咬一口小暖给夹的白切鸡说:“一九九零年八月,伊拉克为抢夺石油对同属石油大国的科威特发动战争,将科威特划为伊拉克第十九个省。五个月后,美国借口对伊拉克发动战争,不但让伊拉克吐出已经吃进去的科威特,还在后来第二次伊拉克战争中奠定了美军胜利的基础,再然后就是萨达姆政权的覆灭。” 小暖若有所思的看她,“那这跟落魄的科威特皇族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个不学无术啊?”苏沫颜打岔句咯咯笑,“小笨蛋,科威特可是君主世袭制的酋长国,你说跟皇族有没有关系?”小暖贯彻不耻下问的精神,继续问她,“那什么是酋长国?” “酋长国就是——哎,服务员,给拿瓶酷儿。”苏沫颜拧开盖子,边倒饮料边说:“酋长国是君主制的一种形式,由原部落的首领担任国家元首,泛指阿拉伯世界以酋长、部落首领为元首的国家,就好比中国古代的某个大家族一样,在夺取了天下的统治权后其家族的族长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黄袍加身的真命天子。” “就因为两国开战?”小暖用筷子去戳白菜,“那也不至于就皇族落魄啦,你们说的也太玄乎。” “怎么就不落魄?”安若柯舔舔嘴唇,瞄准眼前的白切鸡说:“外国人吃饭可用的刀叉而不是筷子,天知道这帮孙子逃出国是怎么吃饭的?”胳膊肘蹭下文静,“皇姐,我的白菜切不开了,你帮帮我呗。”说着有模有样的夹一片白菜放碟子里,然一手持一根筷子,挤眉弄眼的笑。 文静一口烟喷她脸上,“死一边儿去,我的土豆还没切开呢——” 安若柯在一旁笑得天花乱坠,指着盘里的白菜说:“瞧见没,他们就跟我刚演示的那样吃饭,一棵白菜不定要经过多少皇族的手。”紧接着又添一句,“万幸咱是拿筷子的,要不非别扭死。”随即,一桌人笑得前俯后仰。 苏沫颜缓过劲儿,抿一口杯里的酷儿要给小暖掺点儿,小暖宝贝地护住,“别,别,我还是喜欢柠檬水,那个你自个儿喝吧。”苏沫颜应一声,随口问她,“一会儿我去找姐夫谈稿子,你干吗去?”小暖扬扬眉,“废话,当然跟你一块。” “敢情您跟狗皮膏药是亲戚?”苏沫颜斜她眼,“这粘我身上就再撕不下来?倘非要往下撕就连经带血的整一层皮?” 小暖于她的言辞由来已久,虽不厌烦却头疼得很,直把跟前儿的糖醋里脊戳个窟窿,舔了舔筷子说:“糖醋里脊不是甜滋滋么?怎么酸的?” 苏沫颜恨不能拍死她,“我在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上点心?” “我有听啊——”小暖气定神闲的说:“我只想帮你夹一块糖醋里脊嘛。” 这话儿太心安理得,苏沫颜好容易压抑的怒火顷刻又被点燃,终于没忍住去喝她,“睡觉是女人天性,丫不补觉老跟我干吗?”尖锐的词藻跟重庆打黑风暴里政府决心有一拼,只不过神女有意襄王无梦,苦口婆心也只换小暖说句我一个人睡不着。 苏沫颜气结,“咱这还有谁是睡了半截儿愣叫你吵醒的?一会儿你跟她睡不就结了。” 安若柯的心咯噔一下,脑袋里放幻灯片儿似地出现一幕幕和小暖同床的画面,踢被子、打呼噜、说梦话,末了又想起前半宿小暖打电话的暧昧,不自觉把头偏过去,“今儿的太阳,很暖和,暖和——” “没病吧你?”文静捏一颗花生丢她,又吮了吮手指,“大雪天儿哪来的太阳。” “冉、冉小暖——” 苏沫颜打着酒嗝坐到车里,“老娘跟丫拼了。” “拼毛线,话都说不利索。”文静发动车子,权衡利弊下递个塑料袋过去,然后很鄙夷的看她,“就丫还有脸出来混?要吐赶紧,前边儿就大转弯儿了。” 苏沫颜溜文静一眼,撇撇嘴说:“怪我吗?你喝一杯试试。” “那倒是,一整杯老白干呢,哗啦啦跟倒纯净水似地。”摁车窗的按键,文静扭过头看她,“不过话说回来,你要不撵她她能死乞白赖的灌你?” “你看着道儿吧,什么时候学得跟安若柯一样啰嗦。” “我这是提醒。”文静在拐上高架桥的空档看她,“你别告诉我打那事儿以后你跟小暖的关系没一丁点儿不妥。莫小北,莫小北还记得不?” 苏沫颜弓着腰吐,“不记得了,不记得——” “可是我记得。”文静去抚她背,叹气说:“亲爱的,我想我又想起以前了。” 苏沫颜愣一下,忽然觉得气氛在往忧伤前进,“都过去的事儿了你还提他干嘛。” “过去了多久?”文静修长的手指敲方向盘,“一天?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 正文 第八章 北京的冬天黑的很快,文静刚把车开进南城天色蓦地就暗下来,仿佛置身雪国,沿街的地儿纷纷熄了灯,白皑皑的任什么名宅典故都给遮掩,就好像压低的雾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苏沫颜侧个身,懒懒的去看文静,“打朝阳出来你就一直不说话。中午没吃饱?” “我在想——”文静打方向盘往左拐,“我在想咱仨以前,我、你、小北——,哎,算啦,不说了,越想越伤心。”遂又笑笑,“你丫也就是敢跟我说把以前的事儿忘了,能耐你对莫小北说去。” 苏沫颜笑得烂漫,搭着脑袋看她,“丫非勾起点儿破事。”绾着的头发东倒西歪,“那阵子你俩就相当于我的寄托,寄托懂么?那是能说忘就给忘的?” 苏沫颜和文静打穿开裆裤就粘一起,因为父辈有生意来往,所以俩丫头片子经常腻糊的即使父母在身边儿也要钻一被窝,那股子亲昵劲就仿佛是一母同胎的姐俩儿。 两家大人常笑话说,这么个腻糊劲,难不成以后二女共侍一夫?真那样还不便宜死那男人。文静耳尖,每及如此便趴苏沫颜耳边说悄悄话,“以后咱俩结婚,谁都不嫁哈。” 上学之后俩妮子更形影不离,说准确点儿是姐妹情深两小无猜。可如果非要在姐妹间的感情里整出点儿别的什么,那只怕就剩下高中时因分寝而导出的关于苏沫颜早恋的问题,早到只被莫小北牵个手就能心跳加剧面红耳赤,早到两姐妹涉足雷池,爱上同一个男人。 因为大棒胡萝卜政策,俩女在父辈的神通下入读当地鼎鼎有名的北苑一中,宿管员在调配后将两人安排在阳面最好的一间寝室。两人进去时屋里空荡荡的没人,文静转一圈瞅一下铺的位置说:“丫什么人性。”扭过头喊苏沫颜,“小颜,这不该你的铺么?” 苏沫颜也显然也认出自己的床号,走去边儿上摸了摸被子,无所谓地笑,“早听说学校有争铺的事儿,以前都老爸给安排好的倒没觉得,今儿看来叫我抄上了。”起了身往上爬,文静一把拽她下来,“凭什么呀,该是你的就是你,有什么好让的。”正说着,打寝室外进来一女的,文静刚要掉头,那女的拉长了音嗲声嗲气地说:“你们搁我床边儿干吗?我要午休了,麻烦让让。” “你的铺?”文静立马转过身看她,“你眼睛斜着长的,上下床分不清楚?” 女孩儿不睬,径自往床边儿走,直到文静身边才扫一眼,“哪就你的呀?”撇了撇目光,“都散了吧,我累了。”临末了这话全一老佛爷就寝的味儿,文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浪逼你还来劲了是不?”伸手扯她的被褥扔到地上,“你要卅子麻,吃多你妈卖逼捞迈?” 女孩儿愣一下,一是没遇着比自个儿更横的主儿,此刻乍一对峙难免气势上矮几分。二来是外地人,文静最后蹦出的那句重庆话叫她一时间思维混淆,不知道怎样应付。 苏沫颜趁她发懵的档儿去扫量,皮肤极白,瓜子型的脸蛋镶着精致五官,眉眼又细又长,尤其翘翘的眼睫毛,一溜儿全是大红颜色,红红的樱桃唇,穿条瘦瘦窄窄的裙子,胸部因为女生发育早而初具规模,圆墩墩的挺起。 文静骂完嫌不减气,又拿手推她,“搬不搬,想我抽你?” 女孩儿看文静一眼,抱起丢地上的被子连着枕头床单一抛,直稳妥的全弄到上铺才转过身,然后‘砰’的一声带上门,“你俩给我等到。” “丫还没完没了——”文静撒丫子要追,苏沫颜立马拽她,“至于么?就为个床铺。” “怎么就不至于?”文静拧下眉毛,“欺负你就是欺负我。”说着自顾乐了,“算咧,算咧,咱小颜都说不至于那就一定不至于。” 苏沫颜去捧她脸,“你呀,再不改改牛脾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文静原以为那女的临出门前‘你俩给我等到’只是随口撂下的话,其意义就好像武侠小说中一向横行乡里的恶霸在被大侠教训后总碍于往常作威作福而冒出句‘你丫给我等着’一样,仅仅是用来满足心里的变态需要,不曾想马有失蹄人有失策,所以文静很诧异那女的招来一人把自个儿和苏沫颜堵在食堂门口,虽不算大麻烦,但莫小北就此出现在俩女的生活中。 因为央视的百家讲坛成功捧红了纪连海、袁腾飞两位中学老师,所以眼下诸多国内教师为上央视露脸都卯足了劲讲课。比如一堂枯燥难懂的医学系解剖课,某某老师为求尽善美,一边拿刀比划一边口水激昂,绘声绘色的跟学生描述什么是心什么是肝哪个叫肺哪个叫肠,然后掏出膀胱,一副笑容可掬比大灰狼更大灰狼的模样去提问,“哪位同学能告诉我我手里现在拿的膀胱是在人体哪个部位?” 苏沫颜和文静就是受不了类似的情况,在本家儿历史老师说康熙是乾隆的私生子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决定翘课。因为早先怕上课迟到而囫囵吞枣的肉包子已消亡殆尽,所以在文静的提议下俩人决定去食堂吃饭。虽说食堂的饭菜并不是很好,尤其按马克思的说法那是一个高价出卖食物和免费赠送沙子、昆虫的地方,可是人一旦有了饥饿感便是那儿住着一群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也挡不了吃饭时大快朵颐的快感,而这也就是自古以来国人常说的民以食为天。 文静往打饭的地儿看,刚叫声我要红烧玉米一条人影便猛然出现,他说:“你就是廖文静吧?” 文静的个头已属于高挑,但听这声音又像打上边儿来,仰头去看,身前站个阳光面庞的男孩子,像是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美少年纳喀索斯一样,长长的睫毛、凌乱的刘海、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清秀的一点一点映入眼帘。 男孩看文静没吱声便拿手搡她,“问你话呢,你是廖文静不?” “你哪位?”文静去接苏沫颜端的米饭,刚接到手,那男孩儿又说:“这么说你就是廖文静咯?”转过身看苏沫颜,“而你就是苏沫颜,两个特权入校的女孩儿,我说的没错吧?” 文静听着别捏,心想自个儿跟小颜刚来这学校,哪就那些人知道了自己姓甚名谁,重又抬眼扫他,不咸不淡的说:“你谁啊?有什么事儿?” 男孩笑一下,“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你们对别人做了什么?”往后努努嘴,“喏,我妹子江雪薇,她说你们在寝室里欺负她。我嘛,我叫莫小北。” 文静循道儿看,拿筷子戳苏沫颜,“还是你说的对,为床铺和丫结仇了。” 苏沫颜笑笑,捞一块汤里的排骨搁文静碗里,“乖,把这个吃了。”抬头看他,“你想怎么解决?” “当然是扇你娘的。”江雪薇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不待莫小北说话便指着文静骂,“你丫不是很拽么?妈逼的眼睛也不放亮点,老娘是惹得起的?” 苏沫颜低着头挑碗里肉丝儿,直全弄到文静碗里才站起身,瞅莫小北看眼,“你妹妹的床铺是张翰于给我调的,我让她换铺哪儿错了?” “张翰于——”江雪薇显然吃一惊。 文静端起吃半截儿的餐盘扣江雪薇脑袋上,“校长的名字也是你直呼的?”邀功似地去拉苏沫颜,“我糟蹋粮食了。”笑嘻嘻的蹭她耳朵根,“你看她一脑袋肉丝儿像不像黑山老妖?” 苏沫颜点点头,“我好容易把肉丝儿都挑你碗里,要浪费你也赶我这碗倒啊。”径直走莫小北跟前儿,“你要是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次的事儿我就算了。” 江雪薇早被校长的名头唬住,乍听这话忙示意莫小北接着,莫小北拿眸子瞟苏沫颜,“什么?” “知不知道北苑一中为什么会叫北苑一中?” 莫小北显然没料到苏沫颜问这,抬起眼看她,“全校的人都知道,北苑指的是皇室园林,而苏轼的《次韵王晋卿奉诏押高丽宴射》写有‘北苑传呼陛楯郎,东夷初识令君香’的名句,所以我校的寓意就是堪比皇室的最好学院。” 苏沫颜转过身要走却又停了停,掩饰不了的全是笑意,“那什么,——你念苏轼的诗很难听。” 正文 第九章 打文静的奥迪上下来苏沫颜还沉浸在回忆里,直喇叭声响才醒过神,还没说话文静就特矫情的看过来,“怎么着,还想让我送你进去?” 苏沫颜摇摇头,文静立马露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眨巴的眼仿佛在说‘小颜那,你刚是不是想起咱仨以前啦’,然后不等苏沫颜吱声就潇洒的挥下手,“得,你忙吧,我先走了,晚上来接你不?” “我认识道儿。”苏沫颜拿手揉她,“晚上我自个儿回去。” “那好嘛。”文静把笔记本电脑递她,“晚间我掌勺,你谈了事儿早点回来。”伸手拧车钥匙又说:对头,我去给俩懒猪知会声。” 苏沫颜拎电脑包往里摸,才推开南城出版社的大门一股子青烟就找着宣泄口似地往外窜,黑门楣、黑柱子、黑墙壁,水汪汪的狭长走廊,忙拧开身往外让,“怎么个情况?失火了嘿。” “哪呀,不过也差不多少。”话音刚撂打里边儿蹦出一人,“哟,大作家——得,得亏您来的晚,要不非让见识下啥叫办公室惊魂。” 苏沫颜很难把眼前乌漆抹黑且有异域爆炸发型的年轻人分辨清楚,打量一会儿问,“小王?” “哎呦,我都这模样了您还认得出。”小王笑嘻嘻的去拢头发,“到底是老兄弟,没白照顾。怎么着,今儿打哪儿来呀?” 苏沫颜掏出兜里纸巾递过去,“周伟健呗,催命似地催,我这稿子才起了半截儿。” “嗬,您可够勤啊。”小王边折纸巾边蹭黑渍,“那您赶紧上去吧,要不一会儿我该挨训了。” “敢情您就这么大胆儿?”苏沫颜迈步往里走,跨个台阶又问,“还没说呢,这又是烟又是水的,怎么回事啊?” “姥爷——” 小王哼一声,“不知道哪儿孙子在厕所烧文件,差点没报火警。”陪着趟一段楼梯,“得,老大在里边儿,您自个儿进去吧。” 屋门裂一道缝,苏沫颜径直走里边,“您这,——您这办公环境可跟外边儿好太多,白墙壁、白灯光、白天花板。”到沙发那坐下,“干吗咕咕唧唧的?你不让四点半来吗?现在晚二十分钟也不算迟啊。” 周伟建拉开窗帘指外头天色,“黑的跟锅底儿似地,你自个儿瞅。” “我哪知道北京的冬天黑这快。”苏沫颜腼腆的笑,伸手扯电脑包拉链说:“带稿子来了,看看不?” “先调出来吧。”周伟建拿刀削桌上的梨,“对了,听说你那口子最近出了点事儿,好像小暖也被牵扯进去,真的假的?”走过去把梨递她,“你别这么看我,佳琪跟我说的。” 苏沫颜愣一下,随即低了头摆弄电脑,“伟建,问你个事儿成么?”斜了眼看他,“男人是不是潜意识里都希望自己三妻四妾?”幽幽停了停,待他抬头看自己才娓娓又说:“就跟早先皇帝一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这问题问我合适?”周伟建拿眼扫她,“貌似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吧?” “哪呀——”苏沫颜大大咧咧的说:“早当你姐妹儿了,快说。” 周伟建打她勾肩膀的手,“妮子,即使熟稔也不至于干姐妹儿吧?”饶有兴致地朝她笑,“我可是佳琪的未婚夫,我要跟你几个拎干姐妹儿那佳琪你养?” 苏沫颜很鄙夷的看他,“当年要没我周旋你能追上咱宝贝儿?”张开嘴要咬梨子,“现在还没怎么让你回报呢,——去,给我分成片。” “就没见这么麻烦的。”周伟建重又接去切片,“咱佳琪还没这待遇嘿。” “那是她贤惠。”苏沫颜打电脑里调出文档,“哎,刚问你的你还没说呢。” 周伟建好脾气的给梨子切开,叠盘里说:“男人三妻四妾的想法压根就不是潜意识,明摆知道不?那是老祖宗千百年来根深蒂固传下的思想,你有见早先王公贵族一夫一妻制?”说完略有所思的看她,“怎么着,敢情莫小北红杏出墙了?” 苏沫颜苦笑,“没有,怎么会呢。” “也是。”周伟建循抽屉翻箱倒柜,“除了你不算还有文静跟小暖,丫怎么舍得出墙。——咦,我牙签儿哪去了?” 周伟建逐字逐句的看苏沫颜新书,“能耐了嘿,这文捯饬的跟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 “哟——”苏沫颜捻梨片儿扔他,“有拿刘姥姥进大观园来比喻小说的?”塞一块到嘴里,“都不知道儿您怎么混上总编的。” “我的意思是——” 周伟建笑得天花乱坠,“这文章很新奇,其程度跟刘姥姥感同身受一样,初进大观园,处处新鲜。” 苏沫颜没搭理他,“你这梨子哪买的,跟我之前吃的完全两味儿?” “废话。”周伟建抬头,“这可是佳琪自己种的。” 苏沫颜纳闷,就这点上佳琪完全比姐妹几个悠闲,一是自己开有大型酒店不愁生计,二是丫跟周伟建每天如胶似漆好的跟初恋似地,正要答茬儿,房间的门忽然敞开,“梨子,古称蜜父。《本草纲目》称其润肺清心、消痰降火,用于热病伤阴、肺燥咳嗽、烦咳惊狂、咽干失音。” “佳琪——”苏沫颜看一眼,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亲爱哒,想死你咧。” “真的假的哟?”佳琪蜕下衣服,“往四川跑也不招呼声,要不是若柯我还以为丫失踪了呢。”扭头望周伟建,“——你还挺会顺水人情啊,拿我的劳动果实招呼小颜。”夹片梨丢嘴里,“当初叫栽树你不肯,——吃,吃你比谁都精。” “咱不是忙嘛。”周伟建适逢恰当的拍马,“再说,咱媳妇儿心灵手巧,就算少我也照样OK啊。”跟发誓一样拍拍胸脯,“我跟毛主席保证,刚说的句句实话” “仅捡好听的说。”佳琪扬起脸,遂又粲然一笑,“来,奖励你。张嘴,啊——” 苏沫颜眼拙,姐妹里一向作风强硬的大姐啥时学会把说话的腔调调整到女性特有的撒娇和莺莺燕燕,于是不等俩人腻糊完就赶紧打岔,“要亲热回家啃去,还一人呢。” “你跟小北不一样?”佳琪翘二郎腿看她,“怎么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沫颜摇摇头,“我跟他分手了,去四川的前夕。” “那还有文静跟小暖。”话一出口,周伟建立马拿眼晃来,佳琪吁一口气,心想仨乱糟糟的关系真是害人,伸出手揽她,“来来,大姐也喂你吃,这玩意儿的营养价值可不低。高丽棒子,高丽棒子说梨含有大量维生素c,对抑制致癌物亚硝胺在胃内的形成很有帮助。尤其饭后,饭后吃梨更有利于身体健康,特别是吃完烧烤再吃梨,能排出体内积存的致癌物。”扭过头看周伟建,“去店里吃吧,晚上给小颜她们接风。” 周伟建搭腔,“那我下去开车。”拿了钥匙出门,临末了又转过身,“小颜,你书里主人公性格改一下。” 春节临近,安若柯在佳琪的晚宴后因手术加班只得把苏沫颜和小暖落在家里。 小暖死活要来文静的天龙八部账号,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周而复始的玩游戏,苏沫颜探身子看她,突然听厨房电热壶响,忙转过身张罗早饭,“别玩了,过来吃早点。” 小暖一夜没阖眼,关了电脑说:“连着三天都油条,今儿不会还油条吧?”去洗手间挤牙膏,“都见底儿了。若柯姐忒抠门,也不买新的。” 苏沫颜揉下手,“你先吃,我去换衣服。” 小暖十分娴熟地整理仪表,凑了桌前儿看眼,“呀,今儿是生煎啊?”扭头冲房间乐,“颜宝儿,把醋给我拿来。”见苏沫颜没搭理,补充句又说:“还有辣椒啊,光醋不好吃。” 苏沫颜正试衣服,刚换件粉色内衣小暖敲盘子的声音就传过来,“快呀,生煎要凉了。” 苏沫颜恼她颐指气使,开了门冲外边儿喊,“都厨房呢,自个儿拿去。” 小暖哼一声,走到橱柜边摸辣椒酱和陈醋,拿眼前晃下,辣椒酱的瓶身赫然贴着富豪大酒店的标签,愣一下,眼睛跟着亮起来,“颜宝儿,佳琪姐姐的酒店是不是叫富豪大酒店?”她说这话时候已拿着辣椒酱走到里屋,“这瓶辣椒酱不是让莫小北那天拿回去了?怎么若柯姐也有?” 苏沫颜抬头看小暖手里的辣椒酱,“那天莫小北来了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这辣椒酱怎么一回事。”轻吁口气,“那天是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正文 第十章 佳琪是富二代,因看不惯大多数富二代为富不仁,加之不愿与其为伍,又为体现富二代能自主创业,于是毅然投奔商海,于京都朝阳区建纸醉金迷大酒店。佳琪的外公是文化局退休干部,觉着外甥女的酒店名有伤风化,于是翻字典旁征博引,可不想只走表面文字工作,换的名儿全沿袭富裕风格,定名:富豪大酒店。 南城出版社离这儿近,所以周伟建驾车载两女先到一步,其次是文静、小暖、安若柯。 文静搁来的路上气得牙痒,“出去吃也不招呼声,得亏芹菜没下锅,我还说今晚儿掌勺呢。” “就是,就是。”小暖跟后边儿煽风点火,“一会甭搭理颜宝儿。” 安若柯笑笑,文静刚泊车酒店经理就迈过来,“呀,稀客啊,几位可好久没来啦。”去拽车门,“两位愈发漂亮了。”扭头看小暖,“这位是——” 小暖打她过来就一直打量,杏眼、红唇、细腰、长腿,跟佳琪一样是女强人装扮,伸手扯安若柯衣袖,“她谁啊?” 酒店大的没边儿,安若柯转悠半天才领着找着包间,佳琪正跟里头唱歌,推门进去佳琪立马扑个拥抱,“想死丫了,亲个。” 周伟建坐后边儿看,心想女人怎能这么腻糊,像捏面人似地你搭着我我粘着你,捏一个烟盒丢过去,“得了啊,天天都能见着,干吗一副姐妹儿情深的样儿。” “一边儿去。”佳琪努个嘴,搭苏沫颜的肩继续唱《鸢尾花》。 小暖气势汹汹的冲周伟建身旁,“你们男的还不一样,一见面就这妞身材好那妞床——” 安若柯手快,捂着她嘴往沙发拖,“失心疯啊,什么话都往外倒。” “她一向如此。”文静笑嘻嘻的拿瓶红酒过来,“82年的Chivas,尝尝?” “我也要。”周伟建赶紧侧身,“好东西要分享,一个人偷偷摸摸可不地道。”捞只高脚杯递给文静,“美女——” “胆儿挺肥啊。”文静龇牙咧嘴的拧开瓶器,“大姐不是不让你喝吗?”循着佳琪那儿看,“大姐,82年的Chivas要来点不?” 佳琪往HIGH的唱,兴高采烈地应她,“成,给伟建也来杯吧。” “夫人英明。”周伟建笑呵呵地去接酒杯,抿一口,咂了咂嘴,“爽!” 安若柯笑吟吟的看她,“姐夫,您这溜须拍马的功夫愈发了得啦。” “那可不。”小暖打她下,妖媚的嗓音飘过去,“——哟,夫人!” 文静由她们闹,端起高脚杯走苏沫颜身侧,“这歌我会唱。”苏沫颜点头,自顾自的继续唱,文静讨个没趣,拿Chivas换下麦克风陪着唱。 佳琪端她的Chivas往外走,才开门,身姿妖娆的酒店经理立即凑到跟前儿,“佳琪姐,菜都上的差不多了,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吃?” 佳琪听里边儿有说有笑便扭过头看,周伟建作势抽烟,小暖却拿打火机塞安若柯领口里,安若柯气得发飙,一翻身把小暖摁倒在沙发上,手没闲着,伸手掏小暖胸口。 佳琪笑笑,撇过身问经理,“莫小北来没?” 经理恼下面人办事,嗯了半天没响,半晌说:“差人去请了。” “那开吃吧。”佳琪转进屋搂苏沫颜,耳畔尽是她声音—— 谁,谁轻易地摘一把 不迟疑一下 成长过后的罂粟花 美丽而且狂妄啊 停在什么十字路口啊 前后飘荡着木棉花 爱情在奔走 我在哭知道吗 停在什么十字路口啊 谁抱着一束鸢尾花 爱情在重复 笑着看我不说话 醉吧 …… 小暖拿生煎往嘴里塞,看一眼苏沫颜,口齿不清的说:“后来,后来文静姐拿刀片鸭莫小北就来了。”灌一口牛奶,“再后来你就若无其事的离开饭局啦。” “难不成跟他举杯齐眉?”苏沫颜冷笑,“丫少恶心我。” 小暖立时反驳,“莫小北是你男人,你跟他举杯齐眉有什么问题?”伸手摸她胸前项链,“这,——他送的这你怎么不扔?” “冉小暖——”苏沫颜囫囵吞枣的咽一个生煎,“你可别忘了丫不止一个女人,你跟文静不就他女人之一?”说完露出少有的异样,“——他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文静的?是怎么对我的?我是怎么去四川的?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暖看她,活生生把话吞回去,忍好半天吼句,“我说了,——之前跟你争他的不是我,跟丫上床的也不是我。” 苏沫颜一声不吭的顾自己吃,——就好像流入大海的水,刚刚的愤怒顷刻融消,平淡的仿佛自己是两个人。 小暖的脸因激动而显得红晕,伸手揉她,“真不是我,你说你信的。” 那天晚上酒席已进行一半,文静刚拿鸭背脊下刀莫小北就牵一女的进来,佳琪绝对是喝高了,不分场合的喊,“姐仨,你们男人来了。” 安若柯本就不擅跟陌生人谈笑,但抱着打圆场的态度去揽那女的,“甭搭理她,丫喝高了。” 莫小北无所谓的走一旁挪椅子,指那女的介绍,“韩小欣,我媳妇儿。” 韩小欣立马挣脱安若柯的手,兔宝宝一样跟人打招呼,“どうぞよろしくおねがいいたします。” 小暖正拿筷子挑一点甜面酱到荷叶饼上卷烤鸭吃,忽听这句立马分了神,荷叶饼碎末零碎的进了气管,小脸咳的通红,“丫、丫、丫是,——是日本人?” “嗨。”韩小欣很岛国礼仪的把手垂膝盖前,文静看她,“你本名叫什么?” “铃木美智子,中文名字叫韩小欣。” 苏沫颜拍小暖后背,似笑非笑的看莫小北,“能耐了嘿,泡起日本妞了。”用手捻鸭肉,吮了吮手指说:“你们吃,我去下洗手间。” 几女面面相觑,心想小颜咋一点反映也没,然而就在苏沫颜去洗手间大家等了两个钟头才知道,这顿饭原在她出去就已经结束了。 小暖不打算延续话题,起了身往里屋走,“生煎你不吃就搁冰箱里,等醒了我当午餐。” 苏沫颜照旧一大海模样,刚举筷子手机铃声就飘过来,拿眼前看,突然想起今儿要陪周子寒去王府井,于是赶忙摁接听键,电话那儿头周子寒点炮仗似的嚷,“小颜,你丫又放我鸽子!” “我错了,我错了。”苏沫颜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这不今儿陪美女逛街嘛,所以我不能太寒碜啊,于是洗啊弄的就晚点儿了。” “得啦——”子寒没好气的挂电话,“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