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请假一周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看荷人因家里有要事不得不出门办理,时间大约是一周,回来后补上所缺一日一章的更新,给你带来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正文 第一章 初恋   康明的初恋是从大二开始的。   那个总是不知道怎么做题目,考试常常在及格和不及格边缘的湘芸,沾上了各方面成绩优秀的康明。而康明乐于助人、又常常不求回报的性格,很容易成为有逢的鸡蛋,自然而然的就引来了一批吸食营养的苍蝇,湘芸就是其中的一个。   湘芸在与康明交往过程中感到,他是一个很安全的人,因为他能做到诲人不倦,又从来不会在女生面前讨好卖乖,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里也没有那种意*的色素。没想到,积日累月的接触中,湘芸自己到是被康明那双深邃而又充满智慧的眼睛所吸引,完成了求知问学、洗衣打饭、关心日常生活和表达爱慕的全过程。   于是就有了同学们的评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湘芸却笑着说:鲜花需要牛粪的的营养滋润,才能开得更加鲜艳。   等康明意思到这些的时候,他自己也为这飞来的鸿运惊喜得彻夜难眠,他没有理由不欣然接受这样的美女,他感到这是八辈子祖宗修来的鸿福。于是,校园里的林荫道上,城郊的河堤岸边,后山那树林丛中,就多了这一对倩影。   也从那时候起,康明的周围羡慕、嫉妒、敌视的目光就越来越多,如果眼光是利箭,康明身体早就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朵美丽大方的校花,就这样被一个外表虽然过得去,但即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又没有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的普通的平凡的人摘下了。   湘芸是省城清源市一个官员的女儿,她没说父亲当的是什么官,但康明认为那官一定不小,因为她身上有着一股贵族的气息,那是在良好的家庭环境下熏陶出来的气质,一般少女身上难以见到这样的气息。而她精致的脸和玲珑剔透的身材,又使她如一只翩翩的彩蝶在校园里摇曳,吸引着湖西大学所有男同学的目光。王孙公子们来向她表露爱意了,暴发户的小子们向她献眉了,那些自认为与她不般配的学子,也不放过向她殷勤讨好的机会,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但万一哪一次感动了她,自己不是又多了个机会么?   可是,湘芸总是笑嘻嘻地对他们说:加油!我要的是内函,是博学多才的男子,是有雄才大略的英雄。   于是,康明又有了一个外号,叫“博士”。同学们虽然认同他的学识,但谁也不认同他的雄才大略,一个普通工人的儿子,最大的雄才大略,也不过是找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后势的发展是很有限度的。   很不幸的是,康明还真的被同学们言中了。   临近毕业,没有家世背景的康明,连找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都办不到。沿海地区的经济已经腾起,能在那里找到工作是最理想的,至少薪水就比内地高很多。可是全国各地的才子们云集珠江三角洲,寻找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就连稍有一技之长的工人、农民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占居着一个个适合自己的岗位,使得这几年那些地方已经是人满为患,大学毕业生要在那里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位子,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除非进那些没有正式工作关系,且薪水比内地高不出多少的私营企业,但那绝对不是康明能选择的职业。   湘芸因为家庭在省城有关系,据说被分配在省轻工业厅,落点比一般人高了几个挡次。这样的分配结果,给了康明极大的压力,就算不能留在省城,你至少得找一个相对不错的工作,而且要与湘芸的地位相差不能太大,才能配得上这朵美丽的校花。   康明有着优异的学业,但优异的学业不一定就能保证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这是一个娄见不鲜的现象。不幸的康明也落入了这个行列,他应聘过十几家单位,他满意的单位没一家要他,能要他的单位没有一家能使他满意,不是没有前途,就是没有地位,而且薪水也不高。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那他与湘芸的关系就很难维持下去,湘芸是不会与一个没有前途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她自己也说过,她要的是一个有内函的,博学多才的男子,是有雄才大略的英雄,如果连工作都找不好,那就与她无缘了。她的家庭根本不会允许她与一个打工仔来往,那有损于她家的声誉,所以,那些用他的私营企业就不能成为他选择的目标。但留在省城进行政事业单位,那又谈何容易,没有家势背景的康明,在省城清源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他只能回原地等候分配,这样,要与湘芸唱一曲现代牛郞织女,她家里就会坚决反对。   毕业分离的日子越来越近,康明的心情也一天天变得沉重起来。   这一天下午,湘芸约他晚餐后在后山见面。   或许是两个人心有灵犀,康明穿了一件深蓝色的T恤,湘芸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这样的装束,在夜间行走就会隐蔽得多了,不容易被有发觉。踏着浓浓的夜色,两个溜达在林荫小道上,便手捥着手,越走越远,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谁也不开口说话。   一直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湘芸才站住,回过身来深情地看着康明,她那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恋爱少女特有的光芒,深情,但又有一分怜悯的神色,让康明看了心里很没底,好在夜色帮康明掩饰了心里的慌张。   但是,夜色淹没不了声音的传播。   “你打算怎么办?”湘芸突然发问。   “我……”康明被搞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湘芸,虽然湘芸没有挑明问题,但他明白湘芸问的是什么,而他又无法回答湘芸的问题。   湘芸沉默了一段时间,又突然一把抱住了康明,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呢喃:“我不想离开你。”   这是第一次,湘芸如此主动地拥抱康明,而且抱得那么热烈,她就恨不得把自己溶进康明的身体里,她的头侧着靠在康明宽厚的肩膀上,感受那肩的雄厚,聆听那宽广胸膛里雄壮的呼吸。这一刻她想,要是这个肩膀挑的是一个行业的担子,要是这个胸膛里装的是一方江山欣荣,那该多好啊!   康明双手环抱着湘芸,也包括那双揽在他腰间的藕节一般白嫩的手臂,他的双掌放在湘芸那个很有弹性的细腰上,将湘芸的身体使劲地向自己拥进,让全身最大面积地去感受着这个躯体的水样柔软。闻着这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胸前被两个柔软而又挺立的肉团贴着,就感到那肉团里的温热沁润到了自己的心里,使他的心脏燃烧了起来,越来越快的呼吸,也降不下心里燃起的火焰,感受着这醉人温存的康明已经是心猿意马了。   但他隐隐约约体验到,湘芸今晚与平时有些不同,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只是使他有一种湘芸是来向他告别的感觉,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一点,但康明相信自己的直觉,况且刚才湘芸那句“我不想离开你”的话,也是一个能两面解释的信号,它可以理解成不想离开就是不离开,从此就永不分离了;也可以理解成不想离开,但不得不离开。从湘芸今晚反常的动力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占居着99%的成份,看来,他与湘芸的恋爱,到今晚就要终结了,这温存的拥抱,只不过是湘芸分离前对他表示的歉疚,或者说是对他两年来一直关爱着她的回报。   他不甘心,这么美丽的湘芸,明明就快要成为自己的终生伴侣了,只是因为他的前途未卜,他的未来未明,他的家世和地位的差距悬殊,就要远离他而去,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了吗?   此刻他顿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我今晚就占居了这个身体,那会是个什么结局呢?她会不会反抗,会不是鄙视自己,将自己看成是一个轻浮浪荡的人?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一旦湘芸对自己有了这样的看法,那就不单间是失去了她的人,也失去了她的心。而如果不这样,可能自己将永远失去这个身体,永远失去这么个可爱的人儿,结果还是一样。   或者,湘芸心里还有一丝眷恋,不然她就不会约他到这后山里来,不会这么紧紧地抱着自己,也或许,只要他占有了这个身体,将生米做成了熟饭,湘芸就只有认同了自己,跟自己过一辈子了。   有了这个念头,丹田之下那一股热流开始涌动,使得那地方很快变得坚硬起来,它紧紧地贴在湘芸的小腹上,并一跳一跳地顶向湘芸。那是青春的脉搏,那是情到浓处的强势波动,那是生理上雄性荷尔蒙分泌达到极致时,需要得到释放的前奏战鼓。   他知道他身体的变化一定会让湘芸察觉,要是在平时,他会迅速弓着身子使那地方离湘芸远一点,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就把那欲火强忍了下来,再补以一个轻轻的接吻,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但今天他没有那么做,他要试探湘芸的反应,如果她不反对,他就不只是吻下去,而是吻过后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这么想着,康明就感到浑身燥热起来,他抱湘芸的手开始发抖,他很想稳定这双不听使唤的手,不想让湘芸感到自己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但他做不到,不但稳定不下来,随即他的全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双脚也颤抖得几乎站不稳了,他很想就这样倒下去,倒在湘芸的身上。   他们真的就倒下去了,因为湘芸的身体也变得软如一滩泥,她粗重的呼吸也不能提供足够的氧气来产生支撑她站起来的能量,她嘤嘤地呻吟着,全身挂在了康明的身上。而康明抖动的双脚再也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更准确地说,是康明双脚不愿意去支撑两个人的重量,而更愿意就这样倒下去。 正文 第二章 失恋   两个倒在地上的人,滚动着缠绵起来,嘴对着嘴亲吻着,身体相互拧成了麻花,直到双方都感到快要窒息了,才公开了嘴。而康明这时感到,湘芸口鼻里呼出的气息,直接就钻进了他的口鼻中,那气吹如兰的少女气息,更让康明感到难以抑制身体里的狂热,他试探着将放在湘芸背后的手,去解那个黑色连衣裙的扣子。   由于手还一直在抖动,康明费了好大的劲才解开湘芸背后那四颗纽扣,而在此过程中,湘芸竟然一动不动,默许了他的行动。这个默许,就给了康明更大的勇气,他的双手开始稳定下来,并试着去背上解湘芸的那个胸罩。可是,第一次为女子解胸罩的动作显得非常生硬,他以为,那胸罩也象连衣裙一样,是纽扣扣起来的,所以摸了好久,还是不得要领,因为他根本没有摸到一个象纽扣一样的东西。   此刻的湘芸松开了紧抱康明的右手,反到背后轻轻地解开了胸罩的挂扣。   这是一个鼓励性的信号,使得本来就欲火难耐的康明,一下子削除了一切顾虑,行为也变得大胆起来,他的双手用力向下一扯,将湘芸的裙子剥开,就看见了那一对高耸的肉峰,那白嫩的细肉在溶溶月色下,显得格外的剌眼,也格外的刺激他的神经,尤其是那两颗红艳艳的花生米,尤如两只妖异的眼睛,盯得他的心脏越来越快的跳动。   湘芸双眼微闭,那醒松的神态格外诱人,使康明一时想起了等待王子唤醒的睡美人。现在,他感觉到他就是她的王子,他要用属于他自己的方式,来唤醒沉睡的睡美人。他轻轻地吻了一下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又轻轻地吻了一下那张樱桃小口,并在湘芸的耳边轻轻的说:“我爱你,芸。”   那声音是低沉的,带着磁性的颤抖,仿佛真的在唤醒他心爱的睡美人。   “嗯。”湘芸梦呓般的应着。   康明听出了这声音包含着某种许诺,这种许诺使他不再象以往那样生,怕亵渎了这位心灵中的美神,就象是战场上听到了冲锋号,行动一下子就大胆起来。他一口吻住了一颗红点,因为那里的景色太迷人了,同时双手也放肆游走在她的小腹、小腹之下,并一点点地剥开她的裙子,她的最内层的三角裤,直到将袜子尽数退得干干净净。而他的嘴,还一直在那两个山峰上轮流*着。   这下子,湘芸的身体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他的眼际,他扫视了一遍她的秀发、美眉、瑶鼻、樱唇,那修长的脖子,那披垂的香肩,那丰盈的酥胸,那平坦的小腹和盈盈的细腰,那神秘的三角地带和那一双美奂美伦的腿,他感到他的身下,是一俱精美绝伦的艺术品。那一刻他有点震憾了,他傻乎乎地坐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或者,他是不敢再往下做什么了,因为这个身体太美妙了。   湘芸微微睁开眼睛,有点激动地说:“你还等什么?”   康明一怔,他迅速站起,三下五除二脱去了全身的衣服,一下子赴在了湘芸身上。由于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也没有了前奏,他只感到那小家伙鼓胀的十分厉害,便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家伙向湘芸那神秘地带靠近,却沾了一手的润液。他知道,湘芸也早就动情了,也需要他的进入了。湘芸的需要,康明是从来不会打折扣的给予的,现在更是如此,就急燥地扶着那小家伙,向湘芸那湿地插去。插的时候动力过于猛了些,感到那有点疼痛,只见湘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知道自己把她也弄疼了,可这时候让他停止下来,已经是不太可能了,他已经是情不自禁地猛烈抽动起来。   “嗯……”湘芸呻吟了一声,秀眉锁得更紧了。   初尝云雨是激情的、激烈的、忘乎所以的,也是猛烈的、快捷的、短暂的,康明突然感到大脑一片空明,全身一下子僵硬了,一道热流自小家伙里泄出,紧接着就顶在那里面不停地跳动,有节奏地跳动。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美妙感觉,全身的感觉是飘飘然然,好象自己是一个沙场上的将军,刚才正在征服那片肥沃的土地,而此刻正站在顶峰,心旷神怡地一览群山,体味着征服的快乐。直到身体里的热潮慢慢地退却,他们又拥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再分开来的时候,康明才发现那地方一片殷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湘芸手里握了一方洁白的手帕,那手帕上绽开了一朵殷红的花。湘芸将手帕折叠起来,小心地放进了小手提袋里。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她的眉头还一直没有舒展开来,显然是在忍耐疼痛。   看到这些,康明就什么也明白了,他怜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湘芸的脸,并且满脸写着歉意,他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为什么在湘芸的初夜,不能对她温柔一点。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湘芸嫣然一笑:“没你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想,我们……。”康明还想说什么,主要是想对湘芸说确定他们俩关系的事,但看见湘芸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也就没说下去了。   虽然这地方很僻静,但说不定也有人象他们一样,跑到这里来亲热亲热,所以,湘芸迅速地穿着衣服,并示意康明也把衣服穿上。   康明似乎还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次爱的拼发,便磨磨蹭蹭地穿着衣服,却突然听到湘芸说了一句令他震惊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湘芸,双手就凝固在那个那系裤子的动作上,他发现湘芸已经完全穿好了衣服,她那双满含歉意的眼睛,也证实了康明听到的那句话确确实实是从那张樱桃小口中说出来的。   “我们分手吧。”   康明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不管康明接受不接受,这句话就出自湘芸的口中,而且是她的内心的意思,因为从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来,也是这个意思,所以,那决不是一句玩笑话。   “为什么?”康明轻声的喊道,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尽管他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场景,但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听到这句话。   “不为什么,因为……”湘芸不知道怎样说才能即不刺伤了康明,又能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是不是你认为我配不上你?”这是康明一直以来纠心的忧虑。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那个意思。可是我家里……”湘芸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不是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与家庭无关吗?”康明不想让她把结论说完,那就意味着最终判决,在湘芸面前,康明还从来没违拗过她的意思。   “是的,但在特定条件下,也会有特殊性。”湘芸说得有点底气不足。这是牵强附会的诡辩,没有任何有力度的理由来支持自己的决定,它大有“我就是要这么做,你有什么办法”的意思。   康明被她激怒了,他用正在系裤子的双手抓住湘芸的臂膀,使劲的摇了摇:“芸,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湘芸望着康明的眼睛,任由眼泪不停地流下来,但她却一言不发。   “是不是你把我与你的事告诉了你父母,他们不同意你与我在一起?可是,你不是说过,你只要跟我在一起,无论家里同意不同意吗?也不管我到哪里去,你都跟着我吗?”康明只有自己说出结论,那样还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但他没有放弃据理力争,他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与湘芸分了手。   其实这些问题康明想过无数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不乐观的,湘芸生活的环境属于上流社会,她可能就出自显赫的官宦之家,她的父母、她的亲戚、她的同学、她的朋友、她周围的所有人,又怎么会容忍康明这个来自偏僻小城里、一个普通工人子弟与之交织在一起呢?可是,湘芸的主动,湘芸光彩照人的言行,又一次次使康明认为,湘芸是特别的公主,是上帝踢给他的天使。   ……   沉默,是让人最无奈的辩护,这使康明有点抓狂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想嫁给那个王了,或者是又有了别人?!”   王某是湘芸家父辈世交的儿子,比湘芸大三岁,早就对湘芸情有独钟,四年前随父母进了京城,据说那个王三年前毕业时直接分配到了部级单位工作,今年春还升了副处长职务。两家一直要搓合湘芸与王的婚事,可是湘芸说对王没什么感觉,还把王对她的追求当做笑话,与康明分享快乐。   湘芸擦了一把眼泪,盯着康明看了足足一分多种,才嗯咽着说:“明,是我对不起你,下个月,我就到北京去了。”   说完,转身向山下跑去,飞快地跑去,她要把康明追逐她身影的眼光的时间,缩到最短…… 正文 第三章 激志   晴朗的夜空,闪亮着满天的星星,有的很亮,有的很暗。天空中的星星又分为许多形态万千的星座,在每一个星座里,数以亿计的星星又通过它特定的规律排列,形成千差万别的星象。   听人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生下来的时候,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这颗星星伴随着这个出生的人出生,伴随着他走过一生的路程,一直到他从这个世界上消亡,才会陨落。有的星星闪亮,标志着这个人正处在鸿运当头的时候,而有的星星暗淡,标志着这个人正在走霉运。当一个人走完了他人生的旅程,属于他的那颗星星就会变成一颗流星,从天空中损落。   康明不知道属于自己是哪一颗星星,但一定是一颗很暗的星星,或者暗到不能用肉眼看到了,因为这半年来,自己总是百事不顺,工作找不到,心爱的人儿也走了,投入到了别人的怀抱,这样的运气,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还亮得起来吗?但康明知道,湘芸一定是一颗彗星,一颗在夜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并闪耀着绚丽光彩的彗星,因为她对自己划出一道绚丽弧线时,照亮了自己近两年的大学生活。   现在,这颗彗星在闪过绚丽的光辉后,就飞走了,飞进了她自己的轨道,飞入了属于她自己的星座,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星宿。康明没有恨她,也没有责怪她,一直以来,康明对湘芸是宽容的,宽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过错。在湘芸面前,康明都是被动的,被动的接受着她的关心、她的一切主张、她的爱,不管她是给予也好,索取也好,康明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哪怕是对他发脾气,他也是无条件的接受。现在也一样,她提出离开他,提出与他分手,康明也默默地接受了。   接受不等于没有感受,康明的心疼痛着,疼痛得神志不清了,但他没有眼泪,没有哭泣,康明听信了世俗名言:男儿流血不流泪!   现在,康明的心在流血,湘芸的那一刀,深深地剌进了康明的心,将心剌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就是在毕业前夕那最失意的时候、最无助的日子里,康明还曾经暗自庆幸:至少,我还有爱情,还有我的湘芸!可这一刀,将康明唯一的安慰,也彻底削去了,削得血迹斑斑,削得残酷无情。   虽然,康明早就有所察觉,也有所准备,他隐隐感到了湘芸的变化,她的语言开始躲躲闪闪,她的眼神也不再那么透明。以前,她坦然地向他诉说她的一切,包括她用的卫生巾的牌子,而这半年来,她开始有意思地回避诉说她自己的心声,叙述在她身边发生的故事。所以,康明感觉到了毕业不只是同学之间的分离,也意味着他们的爱情要接受一次严峻的考验。但是,他的准备还是不足,不足以让他忍受分离给他带来的痛苦,不足以让他承受分手带来的伤害。   湘芸已经走了,她给康明留下的背影是没有回过头的坚定,这标明着她的离开是毅然的,是通过深思熟虑的,是不可逆转的决然。所以,康明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只留下孤独的他,坐在这山头上,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夜也许很长,也许很短,康明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他整夜地望向天空,就象是山腰里的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星星,一直到启明星的亮起。   东方已经乏白,康明没有等到他想等的那颗彗星,划出那道回旋的弧线,他知道了,那颗彗星从此再也不会靠近自己的生命轨迹了,她已经飞到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飞行在属于她自己的生命轨迹上,闪耀着照亮别人的光辉。   康明长长地嘘了口气,他要将满腔的悲痛吐出去,强迫着自己不再被它伤害。他做到了,呼出了一口口清浊之气后,他感到好象心情好了些,于是站起来,这才发现,那裤带还没系好,自己的前门还敞开着。他苦笑了一下:昨夜,还卿卿我我地缠绵,转眼,就人去搂空了。   然而,康明还是没有恨她,他爱着她,因此原谅了她,理解了她。她这么做是她的选择,是她深思熟虑的选择。你不能说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她要是跟了自己,自己又能给予她什么呢,能给她美好的前途吗?能给她丰盈的幸福吗?她恐怕还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忙忙碌碌呢。而她投向王,王能给她前途,给她光明的未来,给她安逸的生活。   康明想,湘芸是爱过他的,或者现在还爱着他,要不然,她不会将自己的初夜献给他,只是,自己不能给她未来,不能给她光耀的人生,不能给她丰盛的物质生活,所以,她选择了离开他,去追求她自己需要的东西,你能说她是错误的吗?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东西,那就是地位,或者说是权力。   所以,要得到美人,或者要留住美丽的女人,必须要有权力!   走在下山的路上的时候,康明开始想人生,想人生的意义,人生的目标。这些,以前只是在书上看过,可是,那些是别人的东西,是别人总结出来的定式。不管是哲学家的定式也好,文学家的定式也好,都是无限美丽的,都充满着诱人的前景,让你燃烧起为之奋斗的热情,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而且,这些定式都具有让人心悦诚服的理论,让人不敢怀疑,不敢悖离,因为那就是真理,是不能违背的真理。   可是,那些就真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吗?如果是,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遵循着那些真理,却找不到工作,留不住人们推崇的伟大的、纯洁的爱情?留不住自己心爱的人儿,留不住湘芸?   或许,是自己没有深刻地领会那些理论,没有从人的本性、人的根性去理解那些理论。如果再引进一些别国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的论点,一些问题就能找到答案。人生的意义,或者说人一辈子拼死奋斗的目标,一是为了得到一个体面的生活;二是为了实现自己被重视的欲望;三是为了达到自己永无止境的追求。   人们为生存而努力,为得到更好的生活而奋斗,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生存中物质的、精神的基本需求,还要力争使自己生活得比别人更好、更体面、更有尊严。满足了这个层面后,人就开始为自己的名誉,为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而奋斗,为了成为人上人、治人的人而拼搏,或者成为高高在上的人,或者成为富甲一方的人,总之是为了成为让别人仰慕、敬重,或者是让别人畏惧、嫉妒的人,甚至是让别人憎恨的人。   人的思想是开放的,是无限延续的,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追求,就算是达到了最高阶段,他还会有更高的追求。所以,人是不会满足的,准确地说,人的心是不会满足的,他们永远在追求更高的目标,而且永无止境。   这就是心比天高!   湘芸放弃了爱情,她去追求自己更好的生活,追求自己更受人重视的地位,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又有什么不对呢?如果换一个方位来思考,湘芸似乎比自己更早的探索到了人生的意义,更深刻的领会到了,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要学会放弃某些东西,包括最纯洁的爱情。   爱情是什么?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因此,康明想,他需要改变自己的世界观,需要调整自己的目标,需要制订适合于自己的计划。那么,自己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湘芸是被王夺走的,或者说,她是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夺走的,这个力量具有无穷的魔力,它让一对爱得生离死别的恋人放弃了爱情,而屈服在它的魔爪下。它不姓资,也不姓社,然而资本主义社会拥有它,社会主义社会也拥有它,它姓“人”,它无处不在,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它,它是一种人赋予人的特殊的东西,那就是权力。   被权力夺走的东西,要用权力去夺回!康明下定了决心。   而要夺回的东西,是美人,也包括爱情,但不仅仅只有爱情和美人了,还有自己的尊严、地位,也包括权力本身。 正文 第四章 是谁偷走了我的心   走进寝室,迎面碰上了最要好的同学秦正鑫。   “博士,你回来了,湘芸……”话到半路,秦正鑫打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康明阴沉的脸。   寝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康明,但谁也没有出声,因为康明满脸都写着禁声。康明的脾气好,性格好,所以人缘也好,大家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剌激他,寝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五双眼睛都追着康明的身影转,看着他把一件件东西摔进一个蓝花格子的编织袋中。   只有一个人的眼光是幸灾乐祸的,那是康明临铺的将志贤。   将志贤是文沧市来的,与沧阳县的康明可算得上是老乡,文沧市管着沧东、沧阳、临文、兴南和宁北五县,父亲又是文沧市组织部组织科的科长,所以他在康明面前一直以来都自认为高人一等。面对风姿卓越的季湘芸,将志贤曾经奋起直追,凭借自己风流倜傥的外貌和殷实家庭条件及良好的家庭环境,心想能追到湘芸,可没想到让康明这个土包子捷足先登了。对于康明与湘芸的拍拖,将志贤可是有三分羡慕、三分嫉妒、加上三分冤恨,早把康明视为了情敌。   有了这个机会,将志贤即兴发作:“即有今日,何必当初。”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下子又转向将志贤,好象将志贤是一个正在别人背后捅刀子的人。将志贤感觉到了目光的压力,他做了个鬼脸,兴冲冲地走出了寝室,天和地都知道,他去做什么。   为了缓和气氛,秦正鑫拍了拍康明的肩膀:“康明,迅达公司的招聘公示表上有你的名字,填一张履历表,下午送去。”   “是啊是啊,能入围迅达公司的招聘名额,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刘能也附和着,他家来自农村,手勤脚快,伸手就来帮康明清理东西。   寝室里的四个同学都来帮康明清东西,反到将康明丢在一旁发呆。   学生生活也没有多少东西可清理的,大家七手八脚,不一会儿就将这两天用不到的东西塞进了那个编织袋,没事可干了,大家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安慰康明。   寝室里的气氛又沉重起来,顾昌勇性子急,忍不住骂了起来:“他奶奶个求,人死卵朝天,少了张屠夫,老子大不了吃带毛的猪,走,搓一顿去,来个一醉方休!”   刘世友一把拖住康明的手,说:“对,今天每人要喝三大碗,谁要是不喝,毕业离校的时候,老子把他打扒在校门口。”刘世友来自南方中型城市,自称是南拳的第二十八代传人,不管是不是真,那一身结实的肌肉看上去孔武有力。   一伙人推推嚷嚷出了校门,走进了常常光顾的川菜香餐馆。   五个人围了一张小圆桌,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三斤米酒。白面书生阮欣说什么也不肯喝酒,便按照平时的惯例拿了个大茶杯,满满的倒了一杯茶,自觉地坐到了最下手,他的边上就是年龄最小的刘能,两人的旁边分别是康明和刘世友,秦正鑫年龄最大,就以大哥的身份坐在了上首。   “我说娘娘腔,今天你说什么也不能再喝茶了,明天大家都忙着办手续,后天我们就各分东西了,这恐怕就是我们最后一轮聚餐,你再不喝酒我真的会把你打扒在校门口的。”刘世友一边说,一边将阮欣面前的大茶杯里的茶倒了,换了个与大家一样的中号酒杯。   阮欣红着脸向秦正鑫求援:“大哥,不是早就说过吗,我搞点特殊化。”   秦正鑫向阮欣使着眼色:“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你那特殊化就取消了。这样吧,你今天的总量就那半杯,别怕,喝了不会死人的。”   阮欣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他还在等大哥那眼色里表示的更宽大政策。而秦正鑫没再看他,站起来举起杯子倡议:“让我们举起酒杯,为我们过去四年的友情,干一杯!”   于是,大家举起酒杯:“为友情干杯!”   第一轮喝完,菜也上来了,大家就都闷着头吃菜,谁也不说话。这样的情景下,没过半分钟顾昌勇又急了起来,他把酒杯一举,说:“干什么啊你们,毕业聚会也不要搞得象送葬一样吧,说点开心的啊!”   刘能对女人的话题最来劲:“最开心的就是女人的话题,……”一眼看见了正在埋头吃菜的康明,感到今天不是说女人话题的时候,就吐了吐舌头:“算我没说。”   秦正鑫再次站起来:“这一杯,为我们大家毕业以后有一个美好未来,干杯!”   “干杯!”   说起这美好的未来,刘能心里有点发堵,为了供他上大学,父母在农村累死累活,还借了一屁股的债,加上他自己假期的打工费,才勉强供上了他的开销。可这眼看就毕业了,自己却没找到一个象样点的工作,就算回家分配到某个单位,月薪不到一百元,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父母这债?他越想越感到欠父母太多,情不自禁地举起酒杯:“第三杯,我建议为我们在家的父母干杯,是他们辛勤的劳动和工作,才使我们能拿到这张毕业证。”说完,他就先干了。   “为父母,为毕业证!”秦正鑫家也来自农村,他是临文县风林乡上秦村人,听了刘能的话也有所感触,接在刘能的后面把酒干了。   顾昌勇家也来自农村,但他家境较好,没有那俩深刻的感受。阮欣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北京市人,父母都有工作,家境最好,听说还有一个舅舅在铁道部当官,当的是什么官,阮欣一直保密。多数的聚会都是阮欣抢着埋单,他认为这是他求大家原谅他不喝酒的好方法。   刘世友和康明来自小城市,感受也不深,但康明想想自己都这么大了,竟然还花着父母的钱,让父母*着心,多少也有点感慨,响应了刘能的号召:“为父母,为毕业证,干杯!”   酒过三巡,康明也慢慢受环境感化,心情又松了许多。当刘能提到为父母干杯的时候,康明想起自己的父母也不容易,供着自己上大学,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而自己却在这里为失恋而痛苦不堪,总觉得有点对不起父母,便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开口了:“我没事了,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后天是大家毕业分离的日子,我用这杯酒,祝大家前程似锦,心想事成!”说完一口将酒干了,又去找酒壶,却没找到。   喝的是那种劣质的米酒,为了调节酒精的度数,酿酒人参入了同样廉价但度子很高的甘蔗酒,喝多了有点上头。秦正鑫看到康明一连喝了四杯,那可是一斤多酒了,这种喝法恐怕会出事,早就把酒壶抄在手里,在康明干酒的时候,稍稍将酒壶塞到了桌子底下。   大家把自己杯里的酒一干,就配合着秦正鑫的行动,吵吵嚷嚷的要吃饭。康明理会同学们的意思,举着空杯说:“喝酒要尽兴,我真的没事了,不要为了我的事,搞得大家喝酒都没兴子,拿来,从这一杯起,我们慢慢喝。”   看到康明好象真的没事了,秦正鑫慢慢腾腾地从桌子底下拿出酒壶,又倒满了四个杯子。阮欣从来不喝酒,他举着个茶杯走到康明面前,又将桌子上的一杯茶塞在康明手里,打开了他那娘娘腔,说:“博士,我以茶代酒,迎接你回归自然。”   顾昌勇大叫:“这种时候怎么能敬茶,不行不行,今天必须得喝酒。”   刘世友也大喊:“对,喝酒,不喝酒,后天就把你打扒在校门口。”   阮欣哭笑不得地拿着茶杯站在康明身边,走又不能走,坐又没处坐,他本来是来安慰康明的,没想到把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康明将放在他位子上的那半杯酒拿起来,递给阮欣:“娘娘腔,别真的象个娘们,是男子汉就喝了这半杯,我保证以后不再叫你小名。”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对,我们也不叫了。”   在大家的纵容之下,阮欣红着脸望着那半杯酒,感到这是摘掉他娘娘腔帽子的最佳时期,也豪情万丈,拿起酒杯一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仰脖子,将半杯酒倒入了口中。第一次一口气喝半杯酒,咽了半天才将酒吞下,已憋了个脸红脖子粗。   秦正鑫年龄最大,以大哥的身份拍了拍阮欣的肩膀:“好个阮欣,欢迎你归队。”感到这话有点语病,难不成说以前阮欣就不是男人?所以又加了一句:“这才是个男子汉。”可没成想越描越黑,那意思就是说阮欣以前不是男子汉?就引来了大家一场大笑。   一场调笑下来,气氛已好了很多,但今天大家是来为康明解愁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走出了失恋的阴影,所以谁也不敢提平时乐此不疲的女人话题,到是康明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大家不知所云的话:“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可知道,是谁偷走了我的心?”   大家愕然。   康明环视了在坐的同学一周,严肃地说:“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它不但能左右社会的前进,也能左右经济的发展,还能左右人们的爱情,甚至能左右一个人的生死。它是邪恶的,却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就是它,偷走了我的爱情,也偷走了我的心。所以,我以后的路,不再是围绕经济学问题,我要研究政治、研究社会学,我要捉住这个神秘的力量,将偷去的东西夺回来!”   大家愣了愣,也明白了康明在说什么,似乎还知道了一点康明因什么而失恋,所以大家一齐站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包括阮欣都要了半杯酒。   “为神秘的力量!”   “干杯!” 正文 第五章 到乡下去   康明回到了沧阳县,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抱负,为了自己制订的目标,他只能回到沧阳县来,那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了解它,熟悉它,不需要重新去认识它,这会使他在实现自己抱负的路程中,少走很多的弯路。   康明的母亲是北方人,他的外表沿袭了母系的遗传,看上去有着北方人豪气和耿直,父系祖祖辈辈都生长在沧阳县,父系中所有的亲戚都在沧阳县,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亲戚是康明可以依靠的、可以利用的力量,准确地说,没有一个亲戚可以成为他实现自己抱负的靠山,唯一可以借重是,是他的伯父。   康明的父亲三兄弟,上有一个伯父,下有一个三叔。   伯父康永福已经48岁了,过了中年后发了福,去年还查出有高血压,就把酒戒了。他是一个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老干部,在沧阳县人事局工作了近30年,论资排辈捞了个副股级干部的待遇。其实那也说不上是什么待遇,长不了工资,也得不到更多的福利,这样的年龄提拔也不太可能了,只不过在退休的时候,能扶正个正股级的称号,一个虚荣罢了。伯父生有两女,大女儿已经结婚,两口子都在一个集体企业上班,效益不怎么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二女儿待业在家,好不容易集了点资,开了一家杂货店,但由于租不起好的店面,而惨淡经营着。   三叔康永强,生于解放前夕,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早期在居民会办的小企业中做点事,那企业办不下去了,又失业在家,现在在一个与曾经是康明家邻居的黄老板那里守大门,也就勉强渡日了。三叔也生有一女,年方十六,在市三中读高一,成绩不怎么好,却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一个美人的坯子。   父亲康永贵,那算是个有一技之长的工人了,在县机械厂的车床前站了20多年,除了挡车,其它什么事也没干过,也带过不少徒弟,现在是个个徒弟都比他混得好,可想而知他的为人处世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母亲刘卫红,文革时随红卫兵大流串联时从北方来到了沧阳县,进驻了居民会的文革小组,在机械厂居点的时候结识了康永贵,两年后结了婚。可由于她不是本地人,风风烈烈的大串联活动结束后,就与三叔康永强一道在居民会办的纸袋厂上班,纸袋厂办不下去了,没了工作的刘卫红就时不时的摆点小地摊,卖点内衣袜子之类的小玩艺儿,也捞点柴米油盐钱。   康明还有一个姐姐,二十五岁,与伯父家的小女一起开杂贷店,姐夫不肖于一个小店面生意,就走南撞北地与别人做起了皮包买卖,在家的日子不多,进家的钱也不多,算是勉强度日。   所以,能够帮得到康明的,就只有伯父康永福。   康明找到伯父的时候,伯父那张老脸阴沉了半天,却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   康明是康氏三家的独苗,是康家的希望,康明考上大学那年,康氏举家全集中在康明家,欢庆了三天三夜,七嘴八舌地为康明计划未来,憧憬着康家的兴旺。可是,四年过去了,康明大学毕业了,也算是学业有成了,但他却又回来了,回来让这个一辈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伯父找工作。可以想像,伯父那阴沉的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出了伯父的家,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康明的心也变得忧闷起来。他知道,这第一步一定要走好,走不好第一步,以后付出的努力将会更大,时间也会拉得更长,而康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他的那个计划不允许他浪费时间,如果三十岁之前不能拿下最基本的科级,那他的计划就会落空,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就会付之东流。   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康明身边,车上下来了一位个子不高,却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人一下车,就把康明叫住了:“是明明吗?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黄叔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黄叔是曾经与康明家邻居的黄启亮,原来在市轻工业局工作,八五年下海置办矿产业发了大财,现在是启明矿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已经是身价上千万元的大富豪。黄启亮一直对康明非常看重,康明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对康明的父亲说:这孩子思维敏捷、富有开拓精神,成绩也相当好,好好培养,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他有一个儿子,一直成绩不好,就将儿子交到康明手里,说:好好带着我们家凯凯,带到他高中毕业了,黄叔一定好好谢你。从此,康明身边就多了个比他小半岁的跟屁虫。也是缘分所至,那黄凯从小就对他父亲有逆反心里,黄启亮不管说什么,他都回个不字,不管对与不对,也不管是不是对他有好处,包括对他的关心、爱护,都不接受。可对康明,却是百依百顺,从不违拗。上高中的时候,凯凯没考进市一中,黄启亮花了不少钱将他搞到与康明一个班,所以康明与凯凯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那可不是一般的青梅竹马的交情。   “大学毕业了啊,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   “呵呵,那好啊,到我公司里来,我保证不出五年,至少给你个副总经理的位子,做好了,再升你做总经理。”   “我……,”这可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启明公司不大不小,也有上千万的资产,在这样的公司担任总经理,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并且有董事长罩着,经济上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五年时间就能混到这个位子,那可是大多数大学毕业生的梦想,但康明有自己的抱负,不是一个小企业副总经理或总经理可以动摇的:“谢谢黄叔,我还是先看看吧。”   “哦,好,好,你是个有理想的青年,黄叔知道你有大志在胸,也不勉强你。但如果不如意,黄叔随时欢迎你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的发展前景还是非常看好的。有空来玩,我有急事,先走了。”   康明目送黑轿车远去,心里有点失落。他想,要是没有那个失恋,没有湘芸给自己的那一次刺激,没有那个激发出来的理想和抱负,他一定愿意到黄叔的公司里去。   第二天,康明再次进了伯父家,康永福只看了他一眼,就赶紧将眼睛避开了。由于无计可施,康永福烦躁地在家里转来转去,满脸写的是苦大仇深。康明是康家唯一的男丁,一直以来他都溺爱着这个侄子,看得比自己的女儿还重,现在侄儿大学毕业了,总不能让他没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为了这个唯一的侄子,最终他只好下定了决心,拉下了老脸,提了两瓶好酒,携了一条好烟,走进了那个与他还算有点交情的人事局副局长程坤的家,做下了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开过口的求情。   于是,康明被安排在文化局。   这可是人家给了康永福好大的面子,按照那程坤的话说:康永福同志为国家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了,从来没有为自己谋过一丁点额外的利益,现在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又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我们应该考虑他的实际情况,给予适当的照顾,别寒了一个老实人的心。   康永福得到这个答复的时候,千恩万谢地向那副局长躹了一躬,欢天喜地地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康明。   而康明一听,并没有露出半点欣慰之色,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文化局?好象与我的专业不太对口。”   一听这口气,康永福那张老脸就挂不住了,虎着脸说:“你什么意思?能安排到县城里,那可是人家看在我多年辛劳工作的份上,才给了这天大的面子,你看看分到县里的大学生,有几个是留在城里的?又有谁进了政府机关?这事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就陪你去报到。”   看着伯父生气的脸,康明不敢违拗,连忙就道:“好,好,报到。伯伯,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我想看一看人事档案。主要是……”   “不行!”   康永福没弄明白侄儿要看人事档案做什么,但人事档案是机密文件,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看人事档案,那是违反管理制度的,是泄露国家机密的行为,说重一点,那可是犯罪!所以,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我只要那些处级干部的履历,包括那些调走了的、升迁了的,而且只看他们的工作经历,决不看其他的东西,也绝不泄密。”   看那些履历有什么用?康永福想不出理由,但他知道这孩子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他想从那中间找一个靠山也不一定。这孩子能这么想,这么做,以后混得一定比我好,一定有出息。想是这么想,可让他去看档案,那绝对不行,虽然说自己也正好管着人事档案,要让侄儿看人事档案,那是很容易的事,可原则就是原则,制度就是制度,来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他沉下了脸,说:“你想干什么?不管你想干什么,这事绝对不行。”   康永福没有满足侄儿的要求,但也不是一点也不帮侄儿,他首先自己将那些人的履历看了一遍,再将他们的工作经历列成了一个表,象做贼一样的将那几张纸带出了档案室,交到康明的手里。   接过那几张表,康明真想抱着伯父亲吻一下。   他很快就统计出了一个概率数字:这十年以来,在沧阳县产生的十七位处级以上的干部中,有九人来自乡镇,只有五人来自市直机关和县直机关,还有三人来自企、事业单位和其他单位。康明想了想,这来自市直机关和其他单位的人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特殊原因上去的,而自己不太可能有那种特殊原因。   到乡镇去!   康明已经找到了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正文 第六章 米仙桥乡   康明要到乡镇去了,而且去的是这么一个边远的、贫困落后的米仙桥乡。   一个省里数一数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放弃了城里县直机关工作的机会,要求去边远的乡镇工作,那是完全出乎于人们的意料的,或者说,绝大多数人都感到不可理解。但是,它却迎合了国家政策的要求,响应了党的号召。   近几年,南方尤其是深圳经济高速发展,那里的高薪让内地学子们蠢蠢欲动,一批又一批淘金者蜂拥南下,进驻着一个个行政事业单位,和一家家大公司、企业,甚至许多学子甘愿入驻私营小企业、小公司,在那里一展他们的才华,留在内地的,反到是一些不起眼的学生,被学生们贬称为“回乡派”。   在这样的形势下,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鼓励大学毕业生下基层,到乡镇去工作,到贫困地区去锻炼。虽然说是一个政策,但基本上是停留在口头层面上的鼓励,没有多少实际可以*作的优惠,就是有,也是相对于很小一部分特殊范畴的人,而那个范畴,却不是象康明这样的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所能够涉足的领域。   纵观这些年来大学生下基层的情况,大部分到乡镇去工作的人都滞留在乡镇,能调上来的或调到离城近一些乡镇的人,越来越少。也难怪,城里的工作岗位本来就不多,每年还要安置空降的、对调的、平调的、提拔的、退伍的、照顾的、特殊关系的等等多种人士,哪里能有那么多的空?   这样一来,回乡派就都动用着一个个关系网,尽力量让自己留在城里,哪怕是找一个不景气的小单位,甚至是大单位下的二级单位,都比下到乡镇去好,实在没有办法的,就托人说情,安排到离城近点的乡镇,象康明这样放弃在市直单位工作的机会,自愿下到贫困乡去的人,基本上没有,就算有,也就康明一个。   总之,康明放弃机关的工作到贫困乡去,是大反常态的事,有人捕捉到了这中间的一丝奥秘,就说,康明那是在投机取巧。但康明不管,他投的就是这个机,为的就是取巧。   人事局局长张长弓在县政府开会的时候,会前无意中想起这事,就当故事讲了出来,县长马先德听了后沉默了片刻,说道:“这小子,还有点政治头脑。”   “有点政治头脑”的信息很快就反馈到了康永福耳里,康永福才有点明白侄儿坚持要到乡镇去的用意,想了想自己要是有侄儿一半的政治敏感性,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小子年纪青青就有这样的城府,将来怕真是有点出息,也不再反对他到乡镇去了,看康明的眼神更是溺爱有加:“给我好好在乡里干,别辜负了县长的一片心。”   听到这个传言,康明想,自己的第一步是走对了,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可以说,有了一个好的开端,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开端。有了这个好的开端,对自己的仕途上历程会产生积极性的影响。搞政治,是需要讲究政治资本的,这个良好的开端就是为自己积累了一个政治资本,县长的“有点政治头脑”就是一个信号,它标明了康明立志于仕途的信念,让那些具有敏锐政治意思的官员们了解了自己的志向,并在他们的心目中产生了印象。   这比什么都重要,有了这个印象,官员们就会关注你,就会重视你,至少他们会注意你,因为你已经表明了不为钱而奋斗,你是为仕途而努力着,只要你以后在各方面表现得能如人意,并能取得一定的政绩,那就会在适当的时候,在有机会的时候,考虑将你安排到一个适当的位置,甚至重用你,提拔你。   康明似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伯伯,我会努力的,你放心。”康明喜形于色,在伯父面前,也不须要装什么门面,伯父对自己的溺爱,比父亲还过头三分,童年腻在他身上的时候可不少。   看到侄儿高兴的样子,康永福难得一笑的脸也绽开了笑容,但那笑容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收住了,伸手在康明头上弹了个爆粟,这是小时候对康明使用得最多的奖赏动作,由于心里高兴,一时忘记了康明已经长大了,顺手就来了这么一下。随即,康永福从身上摸出500元钱,塞在康明手里:“去,买两件象样点的衣服,工作了就不能象学生时代那样随便了,一件好衣服也能让你揉得皱巴巴的,整洁的衣着才能给人一个好印象,知道了吗?”   康明也不推辞,接过钱对着伯父来了个少先队的队礼,引得伯父脸上笑容满面,随即爆粟迎头而来,康明急忙一闪,开门就向外跑。   后面传来伯父的笑骂声:“这小子,还是没长大。”   怀里揣着五百元钱,康明首先想到的不是去买衣服,而是邀几个要好的中学同学好好的搓一顿。回家也有好几天了,天天忙着找工作的事,一直没与同学联系,再不见他们一面,说不定他们还真会把自己剁了煮了再吃了。   五百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除了买两身好点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余下的还足够好好的请一次客,所以康明一路想着心事,向最要好的同学黄凯家走去。黄凯有个有钱的爸爸,买了一辆性能十分优越的摩托车,叫起人来有交通优势。   到米仙桥乡去,康明也决不是无的放矢的,他对全市三十九个乡镇进行了系统的研究,认真分析了各乡镇的人员结构,对条件相近的乡镇进行了仔细的比较,才确定到这个乡来。   米仙桥乡有六十二个正式的或非正式的干部,其中半数以上是土生土长的干部,他们文化层次不高,年龄普遍偏大,服务于这里多年,且难以有再升迁到外面去的机会,年青人所占的比重不到百分之二十,并且大多数文化层次都不高。   书记邓大成是四木镇人,但他已经50岁了,读过高中,在他参加工作的当时还算是有文化的干部了,所以文革时期就被认为是乡政府很有前途的干部,五年后果然就当了副乡长,再过七年,提为他乡的乡长,再提升为书记。可后来的人文化层次越来越高,之后八年就没动过,也一直没再得到提拔,调到米仙桥乡任书记也有五六年了,大概干完了这一届,也就退居二线回到他家乡四木镇去了。   乡长刘志远也是外乡人,他年轻一些,但他是从外乡提拔过来的,跟他一起从他乡调节过来的有好几个,但都是一些调节了多年而没有得到升迁的干部,跟着乡长到这里来提了一个级别。刘志远毕竟有一个中专文化的底子,又有一个进修的大学文凭,比别人就高了一个层次,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安排。   副乡长有四人,魏四海是办乡镇企业时政绩显赫上来的,只有小学文化,能当上副乡长,在仕途上基本上已经到顶了;张勇军是本地的复原军人,在部队就是营长,属于到地方降职不降级的安排,看来也没有什么门路,要不然早就安排到更好一点的地方了;陈小龙是从县机关空降来挂职的,他在这里呆了一年了,恐怕也呆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提拔;还有一个叫成立文是也与书记一样,是呆在乡镇一级多年的老干部,工作扎实,也有一定的能力,今年五十三岁,按照乡镇一级的年龄界限,他马上就要退居二线,就鼓励性的提了个副乡长。   康明知道,成立文这个位置不是他的,没有人一参加工作就能拿到副乡长的位子,这个位子不是从上面空降,就是乡里某个人接替,他看中的是陈小龙这个位置,空降的人物除非是被贬到乡镇,否则没有几个会在乡镇呆上四五年的,多数都很快会得到提升,就算不升级的,也会平调到县里的局级单位里去。   比较乡政府里的其他人,康明具有显著优势,他去了米仙桥乡,那是乡政府里唯一一个有正规的大学本科文凭的干部,虽然还有五个年青干部也有大学或大专文凭,但都是自考的,或者是进修得来的文凭,底子就没有康明硬了,加之康明的这个良好开端,在县长心里造成的影响,日后再积累一些政治资本,提携起来就顺畅的多了。所以,只要康明在乡政府做出一定的政绩,等过一、两年,到陈小龙升迁的时候,那副乡长就是他的了。   这只是第一步,但有了这一步,就有了基础。那书记不是50岁了吗?过五年,他就要退二线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乡长接任书记,到那时康明政绩看好,登上乡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以来,康明以不到二十八岁的年龄,就能拿下正科级,那可是全市最年青的乡长!   有了这个最年青的乡长名誉,还怕组织上不考虑将他安排到更能发挥他的能力的地方去?至少,会安排他到近城区那些更能出政绩的乡镇去当乡长,那样一来,就更容易出政绩,更快地得到提拔,自己的前途岂不是一片辉煌? 正文 第七章 急救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望着那一张张被夕阳照红的脸,康明感到前途一片光明,这夕阳也就如朝阳一样,充满了生命活力。商店里音箱中放着的流行歌曲,象鼓点一样催促着康明的步伐。康明踩着欢快的音乐节奏,一路急步向黄凯家走去。   来到了一家服装店门口,柜窗里一套有点新派的深蓝色西装吸引着康明的眼球,他便停止了脚步打量起来,心想,或者明天来试穿一下,合身的话就将它买下来。西装在城市里逐步过了时新期,只要不是非常正式的场合,大家更愿意穿休闲性的夹克衫,但在乡镇,这种新潮的西装还没流行,能显眼,即使穿到县城里,也不算过时。   康明正看得入神,便有一只手掌从右侧斜伸了过来,那是一只老年人的手掌,手掌比较丰厚,但手背上布满了老年斑,张开的五指显然是想抓住什么,当然是想抓住康明的衣领了,可伸到离衣食还有两寸远的地方,就又慢慢地向下滑去,仿佛就象是一个落水者,伸出手拼命地想抓住水面的一根救命稻草,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又沉入了水中。   接着就听到身边“噗”的一声轻响,康明侧目一看,一个大约七旬的老人倒在他的脚下。看这老人衣冠还很整洁,面貌也很白净,与乞丐相去甚远,也不象是社会上那些以各种手段骗人的骗子,到更象是哪个机关单位退休下来的干部,至少是个从事脑力劳动的人,刚才恐怕是心血管之类的急病发了,想向自己求助,却没坚持住,倒在了地上。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康明也没多想,就附下身去轻轻摇动老人的胳膊,口里喊道:“老先生,你醒醒,你怎么了,你家在哪里?”   黄昏前正是人流高峰,街道上一下子围了很多人,由于事出突然,没有人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个老人倒在地上,一个青年正弯腰推着老人,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想。有人说:现在的年青人,也真太不懂得尊老爱幼了,把人撞倒了,也不知道扶起来。有的说:这个还是算好的,还知道问一问,碰到更不懂事了,看都不会看一下。又有人说了:说不定这小伙子是故意将老人撞倒的,是不是想偷老人身上的东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康明耳边充塞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论,他已经怒不可遏,大喊了一声:“你们别吵了,谁能去打个急救电话,叫一辆救护车来!”   围观的人这才明白,原来这老人是发了急病,看看没什么看头,许多人开始散开,有几个人还边走边发议论:“这么大年纪了,又有病,跑出来走什么走,死在街头都没人知道。”打公用电话还要五角钱,五角钱不是什么大事,但事不关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定花了五角钱,还为自己招来麻烦,多数人就无趣地离开了现场。   总有几个好心人,去拨急救电话。   康明弄不清这老头到底是什么病,也不敢轻举妄动,看情形多数是脑中风或脑溢血之类的疾病,康明的奶奶几年前就发过这病,所以有点经验,知道这病最是乱动不得,就向商店老板要了个广告牌放在老人头前,挡住了直接照在老人的脸上的夕阳,又要了块毛巾,用水打湿了,包住了老人的头,将头轻轻枕在自己的小臂弯里。   围观的人越来越少,只留下几个老妈子急得在原地打圈子,抱怨那救护车怎么还没来。有人就问:“小伙子,他是你什么人,得的什么病?”康明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过路的。”于是几个老妈子又议论开了:“这小伙子还不错,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变得薄情寡义了,心都冷了,碰到这样的事,看都不会看一眼。”又一个人说:“也难怪吔,现在好事做不得,一旦出了事,说不定那亲人就赖在你身上,好事难做啊。”   康明一听,心里跳了一下,心想这几个老妈子说的也有道理,万一这老头死在这里,等他的亲人找来了,说是自己推倒他的,那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就想着抽身离开。可一看那老人口角歪斜、口水直流、已经昏迷不醒,再不送医院,只怕就没法救了,想了想还是于心不忍,就留了下来,并对几个老妈子说:“你们给我做个见证,他不是我推倒的,是他自己发了急病摔倒的,这事要是说不清楚,我就麻烦了。”   谁知道这一解释,反到让几个老妈子起了疑心,谁也没看到这老人到底是怎么倒地的,说不定就是这年青人推倒的,要不他哪有这么好的心来照顾老人?这么一想,几个老妈子一言不发,看康明的眼神变得也怪异起来。   这时街道那边响起了救护车的呼啸声,画着红十字架的白色依威柯一路嚣张地开了过来,停在了老人旁边,从车上走下几个护士,一副担架就摆在老人的身边,几个护士一合力,轻手轻脚地将老人抬到了担架上,又轻手轻脚地往车上抬。车头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康明身边,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说:“你是亲人吧,办个手续,签个字。”   “我……”康明想申辩一句,但那中年男子显然是个医生,将文件架塞在康明手里,就钻进了车箱里,对着老人又翻眼皮又探脉搏,展开了检查。康明拿着那个文件架,站在原地发呆。   “还看什么,快上车啊!没见过这么不性急的人。”一个白衣护士在车向康明招手,一脸的责备之色。   康明一看那护士的脸,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那张脸好熟,竟然与湘芸有几分想像,只是个子矮了点,嘴唇厚了点,眉毛更淡一些,那行为举止,酷似湘芸。白衣护士也没多看康明,转身也投入了对老人的救护中,打点滴、量血压,忙开了。康明苦笑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车,谁叫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文件夹呢。   救护车又一路呼啸向县第一人民医院开去,坐在车上的就只有康明一个闲人,看着大家都在忙碌,也不好打扰他们,只好去填那张表。表格的栏目很简单,只有姓名、年龄、病史等几栏,可康明一栏也写不下,只在呼救人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康明练过几天签名,那字写得龙飞凤舞,加上救护车在行进中,手一滑,签的字就失了真,根本看不出是“康明”两个字了。   老人被送进了急救室,康明只好站在急救室门口等,总得有个人将这文件架拿回去啊。还好,只一会儿那白衣护士就出来了,一看康明呆在门口,气就不打一处来,凶了一句:“发怎么呆呀,快去交钱办手续呀,你想等着看人死啊。先交五百元,还等着用药呢,快去!”一边说,一边将一张交款单塞在康明手中,一把夺过文件夹,也懒得再看康明,向走廊的一头匆匆而去。   望着那个曲线优美的窈窕背影,尤其是那个圆圆的一纽一纽的臀部,荡着诱人犯罪的摆动节奏,那身影酷似湘芸,性情却不是湘芸,这个虽然也是个大美人,却是个凶巴巴的冰美人。这样的性格来当护士,恐怕成不了一个好护士,先不说在她服务下的病人会怎么样,病人的家属恐怕会被她凶得心情不愉快,将来嫁了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要挨骂一辈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着想着就到了收费窗口,摸出兜里那五百元钱,连同交款单一起递进去。手到窗口边突然想起,自己凭什么为这老人交款?这老人又不是自己什么人,我能把他送到医院里也就做到人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掏腰包为他治病?可转而又想,那老人现在还躺在急救室里,如果不交钱那就不能实施抢救,医院能为病人垫点强心针之类的急救药,可到抢救用药的时候就会向病人家属追钱,没有钱急救就会停止下来,报刊杂志上见过不少例子,因为无钱而延误了抢救时间,并导致病情恶化而最后死亡了,这老人虽然与自己无亲无故,却也是一条生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又将手向前送去。   送到窗口边的时候又犹豫了:这可是伯父三个月的工资,是给自己到新的工作单位去的安家费,这钱一交就没了。也不知道这老人的亲属是谁,自己根本没法通知他们,如果这老人病情好转了,还能问出个来龙去脉,但万一死了,这五百元钱就贴进去了。再说,就算这老人病情好转,醒来后找到了亲人,谁知道他们又是个什么主,如果是没钱的主,这钱自己还得先垫着,等到猴年马月也许能还,这还是算好的了,万一是个不通理的主,这老人的病就赖在自己身上了,不但这五百元钱要不回来,还无端的就为自己招来极大的麻烦,就是打官司也解决不了问题。   “快点了,没钱交站一边去,别耽误了我们交款。”后面有个女子不耐烦地催促。   “还交不交啊你,别挡着后面的人交款。交个救命的钱还这么磨磨蹭蹭,没钱就别来看病!”窗口里传来了一声喝斥。   康明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心想:老子是没钱,但老子这钱是做好事的,是帮别人度难关,是造七级浮屠的救命钱,这思想境界你们有吗?于是将手伸进了窗口。   不一会儿,那张交款单又漂出了窗口,到了康明手里:“填上姓名!”   康明看着这单据就为了难,经历过无数场考试,没哪张考卷让康明为难过,可面对这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单据,康明却不知所措。想了想,反正也不是查户口,随便取个名字得了,便写上“街头遇”三个字,将交款单递了进去。   “还有这个姓?名字也挻有意思的。”收款员收了钱,在交款单上盖上“住院”的章,将单据摔了出来。   康明也懒得解释,拿了交款单就向急救室走,到了急救室门口又后悔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个害死人不偿命的禅语,害得老子白白花了钱,说不定还招来麻烦。 正文 第八章 护理病人   不知什么时候,那白衣护士又到了康明身边,一把夺过盖了章的交款单,说:“呆够了没有?站一边等着去!”   康明站在急救室门口,望急救室门框上方那盏闪闪烁烁的红灯,感到那是一只魔鬼的眼睛,它不但看透了自己那有点龌龊的心,还有着通天的魔力,将自己钉在当地动弹不得:我怎么就把世人看得那么坏呢?说不定那老人的家里是一窝通情达理的好人,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是那几个多嘴多舌的老妈子扰的,明明是救人的好事,非要说得那么复杂。   十分钟后,那白衣护士又出来了,手里又拿着一张单据,伸手递给了康明。康明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又要交钱的话,自己可是身无分文了,所以望白衣护士的眼神,就显得异常尴尬。   “怎么还是你一个人,快点通知家里,来个会理事的。这是病危通知单,签字!”   还好,不是要交钱,可一看那病危通知单上面标明签字人与病人的关系那一栏,却又傻了眼。   “没读过书是不是?那老人家是你什么人,照直写就是了。”白衣护士没好气的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愣头青,亲人病成那样了,还不晓得着急。”   康明看了白衣护士一眼,委屈地说:“我不认识他,我是在路上看见他病倒在地上,才叫了救护车,你叫我怎么写?”   “啊?!”白衣护士吃了一惊,又重新仔细打量起康明来,从上到下将康明全身看了个遍,眼睛里的光芒一下子变得温柔多了,那口音也变得悦耳动听起来:“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进去看看再来找你。”   怎么还是来找我,我都说明了与老人没什么关系,难道这事真的就赖上我了。可人家没给申辩的机会,就风风火火地进了急救室。   没过几分钟,那白衣护士又从急救室出来,可那脸上写着一脸的无奈:“没找到能说明身份的东西,口袋里除了几十元钱,就只一串钥匙,这事你恐怕还得负责一下,充当几天老人家的亲人。”   钥匙是开门的工具,拿着钥匙打开老人家里的门,就能找到老人的家属,可这茫茫县城到哪里才能找到那条正确的门?这老头也真是,出门也不带张身份证,这可怎么办?丢了那五百元钱也就算了,别弄一身麻烦在身就实在不合算了。   “老人的病情怎么样?”康明只能寄希望于老人能早点醒过来。   白衣护士摇摇头:“还不知道,如果今晚十二点还没醒来,恐怕就难过这一关。”   康明一听,心一下子冷了,原本寄希望于老人醒过来,找到他的亲人自己也好脱身,现在看来希望有点渺茫,还是别想那五百元钱了,早点走人比较好:“那我明天再来吧。”   “那怎么行,夜间没有陪人怎么行,出个什么情况谁来叫医生?这事你摊上了,就要负责到底。”白衣护士口气到没有先前那么生硬,但语气中不排除对康明有所怀疑的意思,医院里常常有人为了省钱,不负责任的将重病的老人丢下不管,自己逃之夭夭例子数见不鲜。   康明没有想到,自己没被病人的家属赖上,到先被这护士缠上了。但经她这么一说,感觉到也是实际情况,就这么溜之大吉也不太近人情,尤其在这么美丽的女孩子面前,不是英雄也要充当一回英雄了:“那好,我等到这老人醒来,找到他的家人再走。”   还好,经过两小时的抢救,这老人是醒来了,说醒来只不过的脑子有了反应,可嘴里却含糊不清,说不出话来,医生也不允许对着病人问来问去,这一夜,康明就呆在急救病房里,坐在那张特护病床前,充当了一夜孝敬老人的英雄。   次日,白衣护士来当班,一来二去混得有点熟了,换点滴药的时候就闲谈起来,才知道康明原来还是个大学毕业生,眼光里又多了几分敬重。可问起她的名字,只道是姓林,不肯将名字告诉康明。康明也不深问,而是巧妙地从护士值班室里那些病历上护士签名中,查到了她叫林静韻。   林静韻,一个有点诗意的名字,但与她本人的性格可不太相符。不过,通过一下午的观察,这个林静韻在对待病人的时候,却温柔得如女人怀里的波丝猫,极为耐心细致,而且动作也轻盈得如行云流水,她不但能胜任护士工作,而且还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护士。   第三天的早晨,通过近40个小时的治疗,那老人的病情有所好转,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右手能动了,只是还有气无力。他两眼看着康明,满眼的感激之色,却苦于无法表达出来,隔一会儿就把手拿出来,象是在向康明示意着什么。康明总以为他是想与自己握握手,表示感谢,所以双手抓住他的手放回到被单里,说:“你别急,医生说不能乱动,有什么事,等你好些了再说。”   这样的病情恢复得十分理想了,手能动说明不会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至少不会全瘫,如果不出意外,语言恢复也就在这两天的事了。康明得到医生这样的答复,也对找到病人的家属也充满了信心,在这两天与老人眼神和小动作的交往中,康明估计这老人的家境应该不错,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神韵也表明他是一个很有理性的人,想来他的家里人也会是通情达理的那一类,心里到宽慰起来,便到家里拿了几本小说书,守在老人病床前读起来。   中午,老人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就流畅得多了,康明一看,那是一个写字的动作,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将身上的笔取出来,放到老人手里,再将书放到笔下,那老人就吃力地在书页上写起字来:“南正街……×××××××”   可能老人是想写出家庭住址,但因为写字吃力,想了想还是写电话号码比较直接,就在后面写一串电话号码。有了电话号码,要找到他的家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康明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看来自己终于熬出了头,要不了多久就能摔下这个包袱。   看那几个字,尽管因为手指无力写得歪歪纽纽,但那字架子却方正有形,应该是个读了不少书的人,这样的人家境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那自己那五百元钱也有了着落。   怀着一颗轻松的心情,康明到下面公用电话亭拨出了那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的,没等康明将情况完全说清,话筒里就传来了急不可耐的声音:“在哪里,现在在哪里!”   “第一人民医院,231病房。”   “怎么样,我爸爸现在怎么样?”   “已经稳定下来了,恢复得还算理想。”   “我们马上就到!”说完,就挂断了。   我们,她用的是我们这个词,那来的就不是一个人,康明感到再过十几分钟,自己就彻底解脱了,因为从南正街到这里,骑自行车的话,最多十分钟,就是步行也不过二十来分钟,从电话里听到的那急切的声音,想来他们绝不会在家里停留半分钟。   康明回到病室,将自己带来的书清理到一个书包里,再把几张化验单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用一个杯盖压住,那张住院时的交款单放到最上面,心想等老人的亲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它。做这事的时候康明犹豫了好久,好事做了两三天,将这单子放在最上面是不是太露骨了?可那是伯父给自己的安置费,少了它自己就什么也买不成了,到乡里去没一件象样点的衣服还真不行,这么想着就还是将它放到了最上面。   不一会儿,病房里进来了四个人,三女一男。四人一进来就围在病床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走得比那三个中年人还快,赴到床前就哭开了:“老头子你怎么了?怎么三天了都不见你的人,怎么就躺到这医院里来了……”   另两女人都四十来岁,也在床前一边站一个,一个扶着老太婆嘤嘤的哭,一个抓住病有的手叫爸爸,看来叫爸爸的是病人的女儿,那个安慰着老妇人的可能是媳妇。   那男的四十多岁,看上去象是干部模样,站在床头看了一眼,说:“我去问问医生,看看病情怎么样。这里的医疗条件也太差了,马上转院,转到省人民医院去。”说完就出去了。   康明早就背上了自己的书包站在一边,看到三个女人伤心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很想她们去看一眼那张交款单,可人家都沉浸在悲痛中,也不好在这时候向她们要钱,这样做也太不近人情了。又站了一会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发现她们好象没有要来理会自己的迹象,只好默默地向病房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照顾了三天的病人,见病人右手在微微上举,象是在向自己打招呼,又象是在挽留自己,心一酸,就出了门。   那五百块钱,终于打了水漂。康明心痛地摇摇头,走出了医院。 正文 第九章 欺骗母亲   回家的路上,康明一直在想五百元钱的事。五百元钱,在有钱人看来,根本就屁事都不是,但对康明来说却是大事。首先,他就无法给自己买衣服,买日常用品,走到新的工作岗位,还只能用学校里那套行装,这到没什么,克服一下就过去了,是最主要的是无法向父母交差。   康永福已经将那五百元钱的事告诉了康明的父母,目的是让他们不要再给康明钱。昨天回家拿书的时候,康明的妈妈就问起那五百元钱的事,还一再解释,家里就不再给钱了,家里那些钱,得留着给妹妹当学费,让他不要有想法。   康明到没什么想法,家里这些年也不容易,供康明上大学已经入不敷出了,康明的妹妹康春月去年又考进了湖西省工业大学。大学的费用越来越高,康永贵都想放弃送女儿上大学,还是康永福及力举张一定要送,说是再困难也要将康春月送到大学毕业,所以,康明上大四这一年,基本上是康永福在负担,为的是让康明家减轻经济压力。   母亲刘卫红还一再嘱咐康明,叫他省着点花那五百元钱,到乡里去可能还会有一些用钱的应酬,她哪里知道康明已经将那钱交了老人的住院费,现在他身上所有的钱,还不到五十元。   这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   康明心虚地走进家门,生怕母亲问那钱的事,可刘卫红还真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正在厨房切菜,见康明进来,劈头就问:“那老人好些了吗,找到亲人了吧?”   “嗯,好些了,也找到了他的家人。”一边回,一边将书包放到沙发上,并从中抽出一本书,一本正经地看起书来。从历史的经验来看,只要康明在看书,母亲就不会问东问西地打扰他。   可今天,刘卫红好象是故意与康明作对,没过半分钟,她又不放心的问:“那住院费不是你交的吧?你可别干那样的傻事。就是你交的,也要向他家人要回来。”   康明假装生气地道:“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是医院垫资的,你怎么还问。”骗东骗西骗父母,康明感到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心里紧张起来。   厨房里的切菜声停止了下来,刘卫红侧过头,看到儿子正在沙发上看书,却不象往日那样,到厨房里来与自己亲热一番,感到有点不正常:“我怎么总是不太相信,现在的医院没收钱是不给病人看病,这回怎么起了菩萨心肠?”   康明放下书,目光正与母亲的眼对视在一起,他赶紧低下头,心虚的避开了母亲的眼睛,双装腔作势的去看书:“不跟你说了,信不信由你。”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刘卫红看儿子那表情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这是不是与那五百元钱有关?她很想让康明拿出那五百元钱来过过目,但她深知儿子死要面子,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只好忍着。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明天女婿要回来为康明送行,便心生一计:“明明,你姐夫明天要回来,让他陪你去买衣服,他常常在外面跑,见的世面多,也识货。现在卖假货的人多得很,免得你又上了别人的当,花了钱还买气受。”   康明听在耳里,急在心里,让姐夫陪着上街,那钱的事就露陷了,怎么将这事圆过来呢?让姐夫买两件衣服,姐夫肯定会慷慨出血,康家平时对康明很看重,他也不敢不看重这个小舅子,可那样就瞒不过姐姐,姐姐知道了这事,不出半天,母亲就一清二白了。不行,得想个办法。   刘卫红将切好的菜倒进滚烫的油锅里,响起了一片沙沙声,空气中迅速漂起了一股肉香味。见儿子没有回话,再问:“你听到了没有?怎么不说话?”   “听到了,不过,我想明天就到乡里去报到。”康明没有想出办法来,只好用这个搪塞。   “不是还有两天吗?大后天才是二十六号。”听康明这样一说,她又有点舍不得儿子走了,尽管最多也只能留两天,但至少这两天还能看到儿子在身边转。一想到明天儿子要走了,就把那五百元钱的事就忘了个干干净净:“没良心的,你就不能在家多陪妈几天?”   “妈,现在又不是去读书,一年才回来一次,米仙桥乡又不远,过些天我又回来了。”康明是个懂事的人,家庭经济情况不好,暑假他一般在学校里打点工,赚点学费钱,所以每年只寒假回家一次。每年寒假一结束,母亲就含着眼泪送康明上车,搞得康明到了学校,心情还平静不下来。   “那你也得等见过你姐夫再走吧,他平时对你可宝贝得很,让他和伯伯送你去乡政府报到。”用这个借口还留儿子,也许能有效。   可今天对康明没效果,康明撒了一句谎,现在要用十句谎来圆谎,说:“我和同学约好了,明天送行的车都安排好了,姐夫那里,过些天再见他一面,伯伯那里就别打扰他了,他工作也忙。”   刘卫红见这一招没奏效,心里有点难过,呆了一阵,见锅里的菜有步糊了,赶紧和了几下,说:“我儿子长大了,妈的话也不听了,唉。”这是最后一招,用伤心来感化康明。   见妈心里难过,康明心疼了,赶紧向妈耍起滑来,学着童音一字一字地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随儿千里行,孩儿时时刻刻将妈放在心坎上。”   刘卫红明知康明在装腔作势,也忍不住噗呲一笑:“这孩子,耍起妈来了。”   康明见妈开心了些,就赶紧向外走,他必须用实际行动来圆了对妈撒的那些谎。来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黄凯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黄凯的妈妈章子兰,听说康明找黄凯,脸上展开了笑容,要不是康明,儿子凯凯只怕高中都毕不了业,加上她也确实很喜欢康明这孩子,不但很听话,还很有礼貌,他来找凯凯,一定不会是什么坏事,放出话筒就喊开了。   “凯凯,明明找你!”   很快,话筒里传来了黄凯那粗犷的声音:“杆哥,这几天你跑到哪里风流去了,回来也不跟兄弟打个招呼?”   “唉,一言难尽,下午见了面再说。你那里打电话方便,通知申建成、魏青等几个人,晚上聚一下。还有,明天你可得送我到乡里去报到,就骑你那辆摩托车。”   “放心,一切我都能办到,要不要我跟爸爸说一下,叫他用小车送你?”黄凯知道,只要康明开口,爸爸一定会派车,说不定还会用他自己坐的那辆三菱越野车送康明,他都感觉到,有时候爸爸对康明比对他还好,到底他的儿子是康明还是他,他有时候还犯迷糊。   “别搞得那么兴师动众,你是不是不愿意送我去?”   “哪里哪里,为杆哥办事,故所不愿,也当为之。”这黄凯偶儿咬文嚼字,却常常词不达意,错句百出,与人交往,几句话就能让人探出他语言的用词水平,只要能摸清他的原意,也没有人去计较。但由于他心地坦荡,一接触就知道他心无城府,为人也很有义气,到很有人缘,三教九流的朋友交了不少。   “那好,晚上见。”   康明松了一口气,几天前就筹划的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到今天才落实,而且明天的送行车了有了着落,提起的心就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