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一波三折 第一章 怨怒冲天   卢天贵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还在不断往黑暗里沉潜。   这个世界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声音,死一般沉寂,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黑,除了无边无际的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卢天贵张开嘴拼命叫喊,但叫喊什么,自己却听不到,仿佛连声音也被这黑暗给吸去了。卢天贵伸手拼命乱抓,但什么也抓不到,伸腿拼命乱蹬,但什么也蹬不到——这浓得化不开的黑,原来竟是虚无缥缈的,没有一点质感,生发不出一丝凭借。卢天贵感觉一抓一蹬之间,下沉的速度更快,一丝绝望和惊恐猛地袭上心头。   卢天贵收回手脚,任凭身体继续坠落,在黑暗中向无尽的黑暗坠落,一停止挣扎,却发现坠落的速度渐渐放慢了下来,有如在水中慢慢下沉。   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了?……一连串问题出现在卢天贵脑海里。卢天贵感觉脑袋被问题塞得满满的、挤得紧紧的,都快要爆炸了,根本容不下任何答案。卢天贵伸张四肢,干脆啥也不想,静静感受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无休无止的坠落,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啥时能掉出这黑暗,黑暗的尽头是怎样的世界,以这样的速度坠落,掉在地上会不会摔疼或者摔伤。   不知坠落了多久,突然,一个声音哭泣着从黑暗中远远传来:“贵儿,你睡好几天了,你睡够了没有?睡够了,你就快点醒过来,你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你这个样子,妈快要坚持不住了……”   睡?我睡多长时间了?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妈?天,真是老妈,是老妈在喊我!“妈,快喊醒我,晃醒我!”卢天贵有过梦魇的经历,有时候想醒来,怎么也醒不了,等挣扎一番以为自己醒了,真正清醒后,却发现以为的醒仍然是在睡梦中,那种感觉相当难受。   卢天贵以为又处在这样的梦魇中,挣扎着拼命叫喊,却发现仍然发不出一丝声音,下坠的速度骤然加快,有如坠落的流星。卢天贵惊慌不已,连忙停止挣扎。伤心绝望的哭泣声,却还在远远传来:“贵儿,你知道吗?爸爸妈妈倾尽所有,辛辛苦苦养育了你二十多年,你耗尽了我们全部的心血,你背负着我们家全部的希望,你不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妈妈求求你,你赶紧醒过来吧,爸爸妈妈的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你不能对我们不负责任,不能就这样死去。贵儿……”   死?我这是要死了吗?死亡就是掉入无休无止的黑暗吗?我怎么会死?不,我不能死!卢天贵一惊,再次拼命向声音传来处挣扎,拼命发声呼救,却发觉下坠速度越来越快,离声音传来处越来越远。   急速坠落中,卢天贵感觉心彻底碎了,碎成了粉末。难道这就是死亡的过程吗?难道这就是生与死的永诀吗?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死?   卢天贵正自伤心绝望,暮地感觉身子一顿,眼前一亮,瞬间又转黑,接着听到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卢天贵浑身一震,睁开双眼,入目还是一片漆黑,却分明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哗哗”的下雨声。   卢天贵轻舒一口气,原来刚才是噩梦,我并没有死,谢谢老天,你打雷下雨,终于让我醒过来了。卢天贵正自暗暗嘀咕,突然听到“轰隆隆”的打雷声和“哗哗”的下雨声中,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叫骂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老天,不睁眼的老天,你下吧,下破了你这个老天,下塌了你这个老天!孔某问你,你何时睁眼看过这个世道?周世宗柴荣是何等的英雄!世宗家道中落,以养子身份继承大统,整顿纲纪,选贤任能,伐后蜀,收秦四州,征南唐,得江北、淮南十四州,讨北辽,收三州三关,把大周整治得好不兴旺。可你呢?你嫉妒英才,只让他当了五年皇帝,就要了他的性命!你给他三十年时间,让他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大周将是何等的强大!呜呜……”   “你让赵匡胤老贼抢了柴家的江山,抢了又怎样?你睁眼看看,赵家子孙把大好河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对外,跟契丹打仗一败再败,幽云十六州终成泡影,每年输送贡币;对内,宠信奸邪,罢黜贤良,弄得烽烟四起,盗贼丛生,民不聊生。这就是你选的天子吗?这就是天意吗?”   卢天贵怔怔地听着这一切,心想,这是谁啊,下雨天出来发什么神经?柴荣一古人,死了都一千多年了,你现在替他鸣不平,有这个必要吗?卢天贵刚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脑袋“嗡”地一声,随即钻心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卢天贵不知脑袋怎么了,拼命咬紧牙关,平心静气不去想任何问题,疼痛方缓缓平息。喝怒声却仍在清晰传来:“老天,你真正是不公。既然不公,你有何资格当老天?匡胤老贼刻字为碑,告诫后人不得伤害柴家后人。可他的后人呢?又是怎么对待柴家后人的?柴家在中原饱受欺凌,隐姓的隐姓,埋名的埋名,柴氏嫡系一直跑到化外之地方才停息,不意柴望和儿子柴复,竟然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岁!他们如此迫害柴家,你咋不打雷把他们给收了去!”   “呜呜……柴复,你可把我给害苦了!我替你们柴家感到委屈,把女儿嫁给你儿子,倾尽所有帮助他,辛辛苦苦辅助柴桂这个小王八蛋,可你看看你这不争气的儿子!他不听劝告,非要跟贼寇王善搅和在一起,以藩王的身份跟武举岳飞争什么武状元,结果被岳飞一枪挑落马下,头撞地上,昏睡七天七夜,至今生死不明。”   天,这人是不是疯了?他怎么成了小梁王柴桂的老岳父?这都啥年代的事了!卢天贵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赶紧又停止胡思乱想。   “呜呜……柴复,你知道吗?你们柴家兴复大业的机会终于等到了,老赵家内有奸臣当道,外有大金虎视,内忧外患,变乱已生,撑不了多久了,这是何等的良机啊!可你看看柴桂不生不死的样子,他已经昏迷七天七夜了,你让我怎样帮他?他死了,谁来完成你兴复大周的遗愿?让你尚在腹中的孙儿吗?好,你既然连自家的子孙尚不眷顾,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干脆掐死他,然后自杀谢罪,到黄泉下再跟你理论!”   天,这人真的疯了!他要杀人,杀已经被岳飞挑落马下死去已经千余年的柴桂!卢天贵刚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就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朝自己走近。卢天贵心一紧,随即感觉有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湿漉漉、冷冰冰的……  正文 第二章 魂归处   卢天贵大吃一惊,忙伸手抓住卡住自己脖子的手,拼命想要掰开,却发现用不上一丝力气。正在这时,一道紫红色的闪电一闪而过,卢天贵还没有看清来人的面貌,就觉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再次陷入了黑暗。   恍惚中,卢天贵感觉有一双手贴上了自己的太阳穴,有两道暖流从手中流出、流进自己脑海,在脑海中穿梭流淌,浑身逐渐变得暖哄哄的,说不出的舒服,身体居然在黑暗中慢慢上浮。   不知过了多久,卢天贵感觉有一丝光亮冲破黑暗,周边的一切慢慢亮了起来,耳中居然听到了悦耳的鸟鸣声。放眼望去,屋顶是黑呼呼的檩条、篱笆,有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到稻草、黑黄色的泥巴,篱笆和稻草之上,想来应该是瓦块了,看样子,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平房里。卢天贵想坐起来看看,却发现浑身乏力,连脑袋都动不了;张开嘴想说话,又发现嗓子干得冒烟,渴得要命,拼尽全身力气,方虚弱不堪、异常干涩地挤出了一个“水”字。“水”字一挤出,卢天贵随即就听到旁边一人激动地喊道:“贵儿,贵儿醒了?天,贵儿真的醒了!贵儿,你等着,我这就端水给你喝!”听声音,正是刚才在雷雨中发疯乱骂,想要掐死自己的“疯子”。   听着脚步声跑出门外,一边跑还一边呼喊“小王爷醒了,小王爷醒了,天福,快,打些水过来”,卢天贵不由心里一惊,我怎么成了小王爷了?我这是在哪里?   卢天贵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杂七杂八的脚步声拥到了身边,侧目一望顿时傻了眼:只见十多人拥在身边,尽都身着长布袍,有的还戴了帽子,打扮有如古人。这些人静静地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却没有人说话。卢天贵犹疑到,是我在做梦,还是有人在拍戏?   卢天贵正自目瞪口呆,就听“疯子”低声喊着“水来了,让开一些,让开一些”,端着一碗水出现在面前。“疯子”把碗放下,轻轻扶起卢天贵,拖过枕头垫在他后腰,一手扶着他的后背,一手颤抖着把碗端近他的嘴边,哽咽着说道:“贵儿,水来了。”   卢天贵仔细打量这个“疯子”,只见“疯子”约莫四十几岁年纪,穿一身鲜亮的长袍,像是丝绸所制,双鬓微微泛白,头戴一顶黑色帽子。“疯子”面皮白净,眼睛半眯着,眼中迷雾荡漾,好像眼泪随时都能掉下来,端着碗的手在微微发抖。   卢天贵低头喝水,不想喝得太急,被水一呛,“扑”地一声把嘴里的水全部喷在了“疯子”的脸和衣服上,随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疯子”放下手中碗,一边胡乱抹了几下脸,一边轻轻拍打卢天贵的后背。卢天贵咳喘着,只觉胸中气血翻腾,“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再次失去知觉。   卢天贵再次醒来时,感觉有一双手在揉动自己的腹部,两股似曾相识的暖流从手掌传入体内,在体内缓缓流淌,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卢天贵一惊,难道这人会内功,在用内功给我疗伤?   卢天贵双眼重新见到光明时,见帮自己疗伤的是一名老者。老者身穿道袍,花白的头发用一顶方巾束成一个发髻,髻子上插了一根簪子。老者双眼紧闭,脸色飒白,脸上汗水“滴吧滴吧”往下滴,头顶蒸气缭绕,看样子很是耗费体力。   卢天贵静静躺着,看老者收回双掌,在身边盘腿而坐。约顿饭功夫后,老者面色由白慢慢转红,轻舒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小王爷醒了?贫道这厢有礼了。”老者坐在炕上,双手平伸,左掌心放在右掌背,微微躬身对他行了一礼。   卢天贵正不知该如何对答,就听“疯子”在门外喊道:“贵儿,你醒过来了吗?你可把我给吓死了。”话音未落,人已跑至面前,脸上堆满了欢喜。卢天贵撑开双臂,在“疯子”的帮助下强自坐起,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疯子”盯着卢天贵惶恐不安地说道:“贵儿,我是你岳父啊。你在鬼门关走了几遭,不会连自己的岳父都不认识了吧?”   “岳父?我啥时成婚的?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疯子”圆睁双眼说道:“贵儿,你不会真糊涂了吧?难道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可别吓唬我啊!”   卢天贵双手抱住脑袋,“无奈”地说道:“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老者顿一下脚说道:“哎,天作孽啊!我这就跟你简单说说,看你能想起一些什么。你家住南宁州,父亲姓柴名复,世袭梁王,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去年秋天刚刚过世。你叫柴桂,是柴复唯一的儿子,府上都喊你小梁王或者小王爷。今春,你带着三百多人从南宁到京城朝圣,不意行至太行山下,遇到了盗贼王善。王善手下军师田奇劝你以梁王身份压制众武举夺取武状元,趁机统率兵马兴复大周。你不听属下劝阻,跟王善一拍即合。你买通了考官张邦昌、王铎等人,宗泽大人却不买你的帐,让你跟武举岳飞在小校场一较高下。”   “岳飞因你是梁王,不敢轻举妄动,直至被*着立了生死契约,方才跟你对阵,但你显然不是岳飞的敌手,慌乱中被他一枪挑于马下。武举们砍倒大旗,趁乱反出校场。我带领属下把你从人群中抢出,见你生死不明,干脆把你带到了新郑陵上村,心想万一不济,不如直接把你葬入庆陵,让你跟柴家的先祖一起合葬。”   “你被岳飞一枪挑于马下,生死不明,属下因此散去了十有八九。要不是灵虚道长打此经过,耗费功力救你一命,只怕你现在已一命归天了。你若有不测,你让我怎么跟柴家交待?怎么跟你即将出世的孩儿交待啊?哎,既然你已经活转过来了,我就不多说了。没想到你跌落马下,伤了脑部,昏睡七天七夜,居然把什么事都忘掉了,看来,只能以后慢慢再想了。”   卢天贵边听边想到,要不是这人疯了,就是自己傻了。这人把《说岳全传》中岳飞枪挑小梁王的故事,前边胡乱戴了一个帽子,后边胡乱插了一个尾巴,就跑出来说自己是小梁王,他是小梁王的老丈人,谁信啊!岳飞是谁?南宋鼎鼎有名的抗金名将!略略知道中国历史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况且我大学还是学历史专业的。你搬一个大家都不怎么熟悉的历史人物出来忽悠,说不定还能把傻子给忽悠信了,你搬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人出来招摇撞骗,不是装疯,就是真傻!   卢天贵隐隐约约又感觉到,这个“疯子”穿着得体,说话有条有理,又不像是在说疯话。等“疯子”把“故事”讲完,卢天贵感觉一头雾水,彻底辨不清东南西北了。沉思片刻,卢天贵试探着问道:“灵虚道长,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敢问,现在大宋年号是?”   灵虚道长微微一笑道:“小王爷客气了。目今是大宋宣和四年,当今教主道君皇帝姓赵讳佶。”   卢天贵一听,嘴巴再也合不起来,天,我穿越了?竟然回到了北宋末年?如果“疯子”发疯,说的是疯话,替自己以内功疗伤的灵虚道长难道也疯了?灵虚道长说到擅长画花鸟工笔画、写一首漂亮的“瘦金体”毛笔字的徽宗老儿时,何以要双手抱拳,举过右肩,脸色肃穆?如果他们不是在演戏,我不是在做梦,那就只能是我玩穿越了,这怎么可能!? 正文 第三章 邈邈玄黄   卢天贵正不知如何自处,突然听到肚子“咕嘟”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饿了,有没有吃食?”   “疯子”连连说:“有,有,我这就吩咐天福整治。”   灵虚道长从炕上下地,边穿鞋子边轻声说道:“小王爷身子刚刚见好,最好用些清淡之物,米粥最好。”“疯子”咧嘴一笑道:“咱家悬壶济世,好歹也是一行医之人,这个道理我懂。道长请稍坐,我这就安排天福熬些清粥来。”说完,转身小跑了出去。   卢天贵见灵虚道长有离去之意,忙学着灵虚道长的样子拱手作揖说道:“敢问道长,小可的身体可有大碍?”   灵虚道长站立片刻,轻撸着三绺短须说道:“贫道听孔吉先生说,小王爷先受枪伤,之后头撞在地上伤了脑部。然依贫道看来,小王爷却像是在修炼什么内功时走火入魔,伤了筋脉,使得龙虎不能交汇。贫道以内功替小王爷疗伤时,发现王爷筋脉俱损,尤以头部最为厉害,只怕以后不能再习练什么功夫了。”   卢天贵撸起袖子,见胳膊长得模有样,摸摸大腿和胸部,感觉肌肉也很结实,不意却是一具徒有其表的臭皮囊,里面已经坏了。卢天贵苦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我成废人一个了。”   灵虚道长满脸歉意地说道:“小王爷筋脉遭损,只是不能习练什么功夫而已,静养一些时日,身体会慢慢康复,其他并无大碍。再说了,小王爷下人环绕,锦衣玉食……”   卢天贵正竖着耳朵听灵虚道长说些什么,却见灵虚道长突然停住话头,转身仔细打量自己,越打量脸上疑色越重,不禁汗毛直竖,乃惊慌不安地问道:“道长,你看出了些什么?难道我命不长久?”   灵虚道长摇摇头说道:“非也,老道彻底迷糊了。按理说,小王爷生养在王公贵胄之家,锦衣玉食,皮肤应细腻白净才对,但小王爷的皮肤却略显粗糙,微微发黑,像是一终日耕作的农夫。若如孔吉先生所言,小王爷脑部受创,应有外伤,贫道却又没有看到,这着实让贫道费解。”   卢天贵放下心中不安,顺口说道:“说不定是有头盔保护之缘故。皮囊乃身外之物,随他去吧。小可的筋脉,可有啥方法修补?”   灵虚道长沉思片刻,摇摇头叹一口气道:“难啊。如贫道没有猜错,小王爷修炼的内功应是无极混元功,第一层,阴阳分明,阳脉和阴脉单独修炼,小王爷已有小成。第二层,阴阳和泰,阴脉和阳脉互通互融,水火相济,看样子,小王爷是在练第二层时出了岔子,筋脉虽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但阴脉和阳脉均已不纯,且在互相斗争、内耗,损伤了筋脉。以王爷现在筋脉之状况,若调养不好,只怕也就三年五载功夫,若调养得当,或许能撑个十年八年。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世道,贫道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卢天贵心头一黯,不明不白从后世穿越到现在,难道就为了让我以将死之躯看看宋人怎么个活法,到大宋苟活个三五年?见灵虚道长随口说了一句《道德经》,不明其中深意,乃苦笑一声,把上世能倒背如流的《道德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灵虚道长盯着卢天贵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小王爷曾研读过《道德经》?王爷刚才所说不知作何解释?”   卢天贵随口答道:“天地之间,不就像一个大风箱吗?中间空无一物但却无穷无尽,越抽动越有风。多说无益,穷尽一切,不如适可而止,抱而守中。”   灵虚道长点点头说道:“然。不知王爷如何理解道?”   卢天贵想想说道:“道法自然,自然即道。”   灵虚道长追问道:“王爷对《道德经》有何见解?”   卢天贵肃然说道:“《道德经》乃百经之首,见解精微,道义深奥,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得窥门径的。”   灵虚道长呵呵一笑说:“道法自然,自然即道。知不知,是知也。王爷研读过《道德经》,不知可有向道之心?”   卢天贵微微一笑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灵虚道长凑到卢天贵面前,轻声说道:“此道非彼道。依贫道之见,《道德经》实乃一部武功绝学,“道”为本,“德”乃用,阴阳变化,奥妙无穷。”   卢天贵错愕道:“太极?”   灵虚道长呵呵一笑:“对,正是太极。《道德经》乃道家必修之课,贫道琢磨了大半辈子《道德经》,感觉经中所载,太极随处可见,无处不在,开篇之‘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即道明了阴阳互替的宗旨。可惜啊,多少有才之士穷经皓首,竟为《道德经》的外表所误,不知其被褐怀玉。对了,王爷也曾听说过太极?不知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一句有何理解?”   卢天贵见灵虚道长谈性正旺,乃有意往太极上拐,坐在炕上以手比划前世学过的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道:“由道衍生出太极,太极衍生出阴阳,阴阳交替变化,无穷无尽。万物都有背道之阴和向道之阳,阴阳相互激荡,以求平和。小可所解是对是错,还请道长示下。”   灵虚道长沉思片刻,伸手入怀掏出厚厚一本书,双手捧给卢天贵道:“书赠有缘人,但愿书中所载,对王爷的身体能有所帮助。此书请妥善保留,万勿轻易示人,贫道就此告辞。”卢天贵接过书,恳请灵虚道长再停留几天,灵虚道长说元气大损,要赶着回去清修,向卢天贵行一礼,转身即大踏步走出门外。   卢天贵拱手目送灵虚道长走远,怅然若失。低头再看道长所赠之书,只见书用羊皮仔仔细细包了起来,随手翻开,见是一幅图,绘了一个和尚在练功,图的左上角写了‘十二工尾势’几个字,再往后翻,还是和尚练功图,分别标了‘十一打躬势’、‘十卧虎扑食势’等字样。卢天贵忽然想起古人的书跟后世的书整个调了个个儿,把书倒着看反了,笑骂一声“糊涂”,把书掉过来又从头看起。   卢天贵打开来看,见书内没有目录和序言,衬页之后即为正文。前边一部分用小楷工整地抄录着老子的《道德经》,之后抄录了希夷先生的《九室指玄篇》,再之后则是《无极图》、《先天方圆图》、《易图》、《太极图》等几张图,太极图下抄录了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再往后翻,见一页上面赫然写着“洗髓易筋之法”六个大字,翻到书末,则是十几张绘着练功姿势的和尚,每张图下都写有功诀。   卢天贵合上书,一下子目瞪口呆,灵虚道长究竟是何方高人?怎么沿着老子、陈抟老祖、周敦颐的路线下来,一路研究太极,后边却又附了和尚的图谱?“洗髓易筋之法”,不会就是《天龙八部》、《笑傲江湖》里所说的少林绝学《易筋经》吧?   卢天贵正自百思不得其解,只听门外脚步声传来,忙把书塞进枕头下边,见来人正是“岳父”孔吉。孔吉身后跟着一位年近六旬的仆人,双手端着一个木盘,盘子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和一把瓷勺。   孔吉让仆人天福把木盘放在炕边的桌子上,挥手示意他退下,转头坐在炕边说道:“桂儿气色已经大好了,这可多亏了灵虚道长。咦,灵虚道长人呢?”   卢天贵神思恍惚地想到,原来他喊的“桂”,不是卢天贵的“贵”,却是柴桂的“桂”,我们的小名听起来居然一样,乃顺口说灵虚道长刚走。孔吉脸色一变,说他去去就回,闪身冲出了屋子。卢天贵摇摇头,掀开被子下炕,穿上放在地下的布靴,感觉大小刚刚合脚,一站起来,却发现腿脚酸软,几欲跌倒。   卢天贵扶着炕沿挪到桌子边在条凳上坐下,自顾自拿勺子先倒腾几下米粥,待米粥微凉,口水实在抑制不住,方狼吞虎咽地把一碗米粥喝了个底朝天。喝完后,吧嗒吧嗒嘴,感觉意犹未尽,正想喊天福再装一碗过来,就见孔吉神色慌张地走入屋内,神色冷峻地问道:“灵虚道长走前说了什么?”   卢天贵不解地说道:“没有说啥啊。刚才我跟道长谈论我的伤势,道长说我筋脉受损,以后不能练什么功夫了,其他没有什么大碍。道长又交待我几句养生之道,说替我疗伤元气大伤,要回去恢复元气,就急匆匆走了。怎么了?”   孔吉气急败坏地说道:“桂儿,道长大伤元气救你一命,我们怎么也得厚谢人家。这下可好,人家一两谢仪都没有拿到,我们怎能过意得去?刚才我派人去追灵虚道长,道长竟不知所踪。”   卢天贵笑笑说道:“我看灵虚道长乃一世外高人,可能道家清静,不大稀罕钱财等身外之物,我们就不需计较了。岳父大人,米粥可还有?我感觉肚子尚有些饿。”   孔吉说声“有”,走出门外高喊一声“天福,再盛些粥来”,转身又折回屋子,问卢天贵可曾想起些什么。卢天贵摇摇头“歉意”地说道:“可能脑袋伤厉害了,啥都不记得了,还请岳父大人多多提醒。”   卢天贵接连又吃下两碗粥,感觉肚子鼓起来了,方才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孔吉说已过正午,该用中饭了。卢天贵得知孔吉还没有用饭,乃请他先回去吃饭,说浑身酸软,还得依照道长所言,静卧修养。 正文 第四章 解深意   卢天贵躺在炕上,哪里能静得下心来修养?   前世怎么死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明不白穿越回宋朝,附着在一具败坏之躯上,成为什么小梁王柴桂,已经够目瞪口呆了。灵虚道长说《道德经》乃一部武功绝学,听起来更是震撼,仔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灵虚道长说起他的伤势、皮肤等,好像其中又另有隐情,连穿越都穿越得不明不白,哪有心思修养?!   卢天贵神游八极,一会儿想想前世,一会儿想想眼下,想得脑袋瓜发疼,也没有想出个究竟,猛地想起柴桂被岳飞一枪挑于马下,乃一拍大腿自顾自说道,娘希皮,看看胸前的伤口不就明白了。   卢天贵解开便衣的扣子,只见胸部缠了一圈白布,掀开一口子,见下面赫然有一铜钱大小已经愈合的伤疤,用手按按伤口周边,隐隐约约还感觉到疼。卢天贵愕然道,看来我真是什么小梁王柴桂了,那内伤和肤色又是怎么回事?卢天贵闷头倒在炕上,发呆片刻后,感觉一阵尿急,想要“放水”。   卢天贵站起身子,见炕头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穿好后脚步虚浮地走出门外,只觉阳光刺眼,手搭凉棚站立了片刻方才适应。卢天贵放眼打量,只见自己正身处一宽大的四方院落,院子里青砖铺地,院中间横陈着两列石头雕像,一列是飞禽走兽,一列是文官武将,看样子像是陵墓的神道。神道一头的大房子,红墙碧瓦,屋檐高挑,房前种了一些松柏等树,已有一些年头,另一头通向一个黑漆大门。自己所住门外不远处一棵大松树下,仆人天福正歪坐在一条凳子上靠着树身打盹。   卢天贵走上前去,轻声喊道:“天福,天福,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快醒一醒。”   天福身子一颤,差点从条凳上跌下来,忙站起身惊慌不安地说道:“小王爷有何吩咐?”   卢天贵微微一笑说:“噢,尿急,不知茅厕在何处。”   天福上前搀着卢天贵,说这就带他前去。卢天贵谢一声,到院子西南角的茅厕“放过水”,又在天福的搀扶下往回走。卢天贵试探着问道:“天福,我脑部受伤好多事想不起来了。请问,我受伤前可曾习练过什么内功?”   天福歉意地说道:“回小王爷,小人只是一名下人,只管烧饭弄菜,其余不大知道。等孔老爷回来,小王爷一问便知。”   卢天贵随口问道:“我岳父他们出去了?到哪里去了?”   天福回道:“除小的跟贱妻王氏外,其他人都跟着老爷出去了。老爷临走前吩咐,小王爷恢复身体需要药物辅佐,他们外出采办齐全,估计需要一些时日。老爷吩咐小的,这几天要时刻不离小王爷左右,随时听候小王爷吩咐。”   卢天贵在屋前停下来,让天福自己忙去,说需要什么了,在门外喊一嗓子就得。卢天贵返身入屋,重又拿起灵虚道长所遗之书,思虑片刻,感觉前边的内容,貌似都是在为后边的《洗髓易筋之法》作铺垫,那十几张练功的图谱,应该是关键。心想,我前世筋骨柔弱,却满脑子古道热肠,现在反正无事,且先练来看看,看能不能洗髓易筋,恢复筋脉。   卢天贵翻到后边的图谱第一页,仔细看下边的功诀,“立身期正直,环拱手当胸,气定神皆敛,心澄貌亦恭”,乃学着预备式的要求,两腿开立,头端平,目前视,口微闭,调呼吸,含胸,直腰,蓄腹,松肩,全身自然放松。之后照着和尚的样子,两臂曲肘,徐徐平举至胸前成抱球势,屈腕立掌,指头向上,掌心相对,将肩、肘、腕放在同一平面上。谁知刚依样画葫芦摆了个造型,就感觉心浮气躁、满头大汗、几欲跌倒,不免感慨身体太虚弱了,连起手式都没有办法修炼。   卢天贵无奈地坐在炕上,一转念,又拿起书从第一页翻起,*着自己从武功绝学的角度,重新解读《道德经》,怎么能跟功夫挂上钩,就怎么理解,实在牵扯不上,就跳过去。这一折腾,还真就感觉灵虚道长说的很有道理。比如“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就理解为武功不分路数和招式,是为了仔细留意武功的奥妙,武功区分路数和招式,是为了仔细观察路数和招式的细微区别。“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就理解为功夫绝顶高手谨守“道”的小宇宙,不自以为看得分明,所以真正明白;不自以为是,所以功夫彰然可见;不贬低自己,所以充满自信,练就了不世奇功;不骄傲自满,所以功夫不断增强。   老子尊崇自然主义,本来就在辩证地看问题,一部《道德经》又写得玄玄乎乎,卢天贵*着自己这一琢磨,自然而然“看”出了其中记载武功的奥妙。等读到“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物壮则老”等句子时,则对太极的一动一静、拳不能用老等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连十余天,卢天贵除了吃饭、睡觉、上茅厕,就沉浸在《道德经》乃武功绝学的境界里,把《道德经》从头至尾折腾了好几遍,有时连睡梦中都在琢磨“玄之又玄”的阴阳互替之道。期间,卢天贵常常梦见自己在林间习练什么无极混元功,练功时一开始左半边身子发冷,右半边身子发热,慢慢冷热交融融汇到一起了,又经常会突然冒出一名叫“蝶儿”的女子,空手或拿树枝跟他过招,有时旁边还有一条大黄狗。同样的梦做多了,睡觉时如何练内功的,卢天贵不敢在醒着时胡乱折腾,睡梦中跟女子过的招式,反复数次后,却慢慢熟悉了起来,偶尔在屋内比划那么几下,颇感觉像那么回事。   为何会做这些梦,卢天贵始终不明所以,有时笑笑想,自己不会是在睡梦中遇见了神仙吧?程咬金在睡梦中学会了“三板斧”,我学的反倒多了去了,会不会比程咬金厉害?混世魔王程咬金还干过几天皇帝,穿越回来后,我不会也有皇帝的命吧?   十多天后,孔吉带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三大车各种各样的药材,但各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孔吉到卢天贵房间问安,说这些天收集药材殊为不易,已交待天福夫妇如何安排用药和洗浴,预计卢天贵过段时间会慢慢康复。卢天贵心想,康复啥啊,灵虚道长说过保养得当也就十年八年的样子,转念一想,十年八年总好过三年五年,乃感谢孔吉一番。孔吉客气几句,突然问道:“桂儿这几天足不出户,一个人闷在屋里读书?不知桂儿书从何来,所读何书?”   卢天贵遮掩着说道:“灵虚道长临走前,留给我一本书,上有老子的《道德经》,希夷先生的《九室指玄篇》,另外还有几张练功的图谱和一些强身健体的方术,说是对我康复有帮助。这些天我行动不便,又闲来无事,就翻着看看打发日子。”   孔吉错愕道:“怎没有听你说起过,可否拿来借我一观?”   卢天贵犹疑着从枕下抽出灵虚道长所赠之书交给孔吉,孔吉从头到尾仔细翻翻,见书中内容果如卢天贵所言,把书交还给卢天贵,说他身体刚好,不宜过度疲劳,灵虚道长所言,也不一定就有多大道理,尤其是铅汞之术,实对身体还有害,还是先用些药保养身体为好。   卢天贵见书回到自己手中心头一松,当天晚上,就开始吃难以下咽的中药饭,用中药泡着洗澡。又过了十几天,卢天贵突然发现自己在神奇地康复,不仅感觉浑身有劲了,皮肤也变得白净、细腻而有光泽,晚上在屋里或炕上试炼《洗髓易筋之法》记载之招式,感觉容易多了,但却没有什么明显效果。   但卢天贵白天看书、胡思乱想的时间是彻底没有了,身边不是孔吉就是其他人,轮番过来提醒他过去发生的事情,希望他能想起些什么。晚上,卢天贵感觉做梦做得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他们灌输的事,一会儿是练功、跟女子过招的事,整个儿乱套了。   卢天贵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大宋的卢天贵,父亲和母亲是谁,在从事什么工作,不知他们所说的小梁王柴桂,最终不会想起柴桂的往事,见自己穿越后已经成了小梁王柴桂,乃用心记忆他们反复强调的重要的人和事,*着自己承认自己就是当世的小梁王柴桂。偶尔碰到他们先前已经说过的话题,心烦了,还拍拍脑袋说终于想起来了,赶紧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孔吉每天过来查看,对卢天贵这些天恢复的状况非常满意,说再过十天八天,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卢天贵在心里苦笑几声,问身体恢复后有何打算。孔吉说首先得祭拜一下祖先的陵墓,感谢祖先庇佑,之后应到京城申请梁王之位,再之后得返回南宁,算来菲儿就要临盆了。一提到孔菲,卢天贵就既感觉好奇,又异常郁闷,好奇的是孔菲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怎么被众人夸得跟一朵花似的,什么都好,郁闷的是穿越回来还没有看到孔菲长啥样子呢,孔菲就要给他生孩子了。   一日上午,孔吉又过来陪卢天贵说话,再次说起自己的女儿、柴桂的妻子孔菲是何等的贤惠和美貌,儿子即柴桂的小舅子孔凡是何等的能文能武,日后定可助卢天贵一臂之力。卢天贵打断话头说道:“岳父大人,这些天您和周潜、林锋他们,有事甚至让天福夫妇他们过来反复提醒,桂儿已想起了不少事情。这些天,桂儿每日以药当饭,用药泡身子,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劳您和大伙儿费心了。桂儿自醒来后,一直窝在方寸之地,甚感气闷。这些天秋高气爽,我想出去走走,想来可以更好地恢复身体,若岳父现在有空,陪桂儿出去走走如何?” 正文 第五章 依稀梦回   征得孔吉同意后,卢天贵当先走出大门,拾阶而下,回头一看,大门的正上方镶嵌着一块黑漆烫金的牌匾,上边阴刻“庆陵”二字。庆陵坐北朝南,正门前不远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跳跃着向东流去,东边、西边、北边则是巍巍丛山,莽莽林草,卢天贵忍不住赞叹一声“好一块风水宝地”,赞叹过后,又感觉周边的景致甚为熟悉,好似穿越后经常在梦中闪现。   孔吉犹疑着问道:“桂儿尚懂风水?”   卢天贵微微一笑,沿着一条小路向东走去,边走边说道:“古人言,前有照,后有靠,看东西二山,显然比北边的山矮了一圈,庆陵所居位置,乃半山腰,正位于一把椅子的中间,南边地势又非常开阔。桂儿脑部受伤后,虽然对好多人、好多事没了印象,但这样简单的风水格局,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岳父大人,桂儿曾听您雨中所言,感觉您胸中丘壑万千,似有天大抱负,不知这抱负……”   孔吉面色肃然,喟叹道:“哎,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孔某本拟助柴家兴复大业,不意你竟遭此变故。徽宗老儿虽沉迷于道教、诗画等物,将祖宗所留财物耗去十之七八,又激反梁山众好汉和方腊之徒,跟大金联手攻辽未果,显示了宋军之软弱,但手下还有一些衷心耿耿之士,李刚、宗泽之流尚在,尚可支撑半壁江山。”   卢天贵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没有多少机会?”   孔吉摇摇头道:“非也,以我看来,时机已不远。其一,徽宗老儿的书法、绘画水平,那是没得说的,但他不务正业,宠信奸佞,人心离乱,江山已不稳固。其二,徽宗老儿散去祖宗所遗财物十之七八,又不务正业,沉迷于诗画和玩物,若一生战乱,钱物不济,必不长久。其三,大宋输送辽国、西夏的贡赋,转而压到了百姓头上,百姓生活困苦,人心思变,盗贼丛生,大宋和大辽、西夏又连年征战,均已疲惫不堪,大金却在旁边虎视眈眈。金人虎狼之心,太宗一朝,曾想跟大宋联手攻辽,为瞎了眼的光义老贼所拒后,转而跟契丹联手。金人从中生事,暗中蓄积力量,其渔翁之意,昭然若揭,只怕早晚会挥师南下。尤其今年进攻幽州未果,只怕更增金人野心。其四,赵匡胤老贼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时刻堤防武将叛乱,刻意重文抑武,赵家子孙延续这一传统,自毁长城,大宋已无可用之将才,宗泽一快入土的老头子了,朝廷还把他当一块宝,却又不重用,由此可见一斑。其五,你父亲临终前,曾附耳告知,说周世宗驾崩前交待后人,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宝藏,线索就在他的《起居录》里。柴家数代人苦心孤诣,一直没能找出线索。《起居录》你父亲一直秘不示人,但老夫认为,只要下功夫琢磨,总能找出来线索。只要我们能把握住这些机会,何愁大业不成!”   卢天贵悚然动容,自己这个“老丈人”,看来还真不一般。自己学历史出身,看过不少历史资料和专家评论,对宋朝的事知道不少,但没有想到,远在偏僻之地的孔吉,居然对“时局”竟有那么深的了解。卢天贵沉思片刻后说道:“除了世宗遗留,其余,我们可能占了天时,但我们远处化外之地,不占地利,桂儿遭此变故,身边人尽数离去,又不占人和,大业何时可成?”   孔吉肃然说道:“目前,我们是没有多少机会,且势孤力单,但老赵家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只要隐忍以待、韬光养晦,机会终归会有的,但这些事,只可悄悄进行,泄露出去,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事。”   两人说说停停,沿着东墙一路向北转而向西,拐过墙角,走上一条斜向西北的上山小路。卢天贵见不远处堆了一座坟,土色尚新,坟头上压了一沓纸钱,在秋风中微微作响,指着坟堆无话找话道:“岳父大人,不知是谁新故?”   孔吉黯然说道:“是护陵老人石宽的儿子石小虎,石小虎刚过二十岁,还未娶妻,就不幸病故。石宽忍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草草埋葬了儿子,竟不知所踪。我们走前还得物色一新的护陵人。哎,石宽妻子过世得早,一人辛辛苦苦拉扯石小虎长大殊为不易,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如此结果。我们到他坟前拜上一拜,聊表寸心吧。”   卢天贵点头说好,跨步向坟前走去,边走边疑惑,自己跟石小虎究竟什么关系,梦中的女子为什么来喊自己“小虎哥”。离坟堆尚有三五十步远,孔吉突然竖起食指放至嘴前,轻“嘘”一声道:“左近有人。”   卢天贵侧耳静听,只听坟堆右边的山坳里,不时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人在攀折树枝。孔吉往旁边一指,当先轻手轻脚钻入山间树林,卢天贵跟在孔吉身后躲在一棵大树后放眼张望,只见山脚下,一女子正在攀折、捡拾枯枝。   女子全身缟素,腰部缠了一根麻绳,容颜悲戚,显得异常憔悴、消瘦。卢天贵看到女子清秀、消瘦的脸庞,只觉浑身一震,梦中的“蝶儿”怎会在这里出现?再仔细看去,却发现这名女子跟梦中的“蝶儿”虽有几分相像,却过于消瘦,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女子把枯枝折下后,抛成一小堆,抱起来堆在坟堆后边,然后返身再攀折。约顿饭功夫后,女子伸伸腰身,坐在堆起来有半人高的柴堆旁掩着脸开始哀哀哭泣。哭了一会儿后,女子擦擦眼泪,双手拢一下乱发,哭泣着自言自语道:“小虎哥,都是我害了你。紧要关头,我咋就那么傻,没想到在旁边守护你?小虎哥,我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山间的生活是多么逍遥自在啊?数月前,我们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约,却有了夫妻之实,如今,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让蝶儿如何自处?”   卢天贵听着女子熟悉的声音已自起疑,待听到女子自称“蝶儿”,一下子目瞪口呆,天,她真是在我梦中反复出现的“神仙”!我和她是啥关系?我和石小虎又是啥关系?我怎么频频梦到她,频频梦到周边似曾相识的景物?   只听女子哀泣道:“小虎哥,只怕我没有办法为你生下腹中骨肉了,请你原谅。未嫁先孕,如若让父母和乡邻知道,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拿掉我们的骨肉,我又下不了手。小虎哥,与其事发后被乡邻用唾沫星子淹死,我想不如自己死了算了。小虎哥,我想在你旁边自缢,追随你于黄泉之下,但又怕死后,身体遭野兽伤害,更怕尸体被乡邻发现,给父母带来麻烦。小虎哥,蝶儿好不烦恼。思来想去,蝶儿只好自焚了,烧成灰,谁都认不出,谁都不知道,你说这样可有多好。小虎哥,蝶儿烧成灰后,你还能认出蝶儿吗?呜呜……”   卢天贵听着女子愁肠百转,一口一个小虎哥,已孕之身要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守节,不禁痴了。只见女子从地上站起,用手从容地整理一下贴在脸上的乱发,打量一下柴堆,从上边抽出一根树枝,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火折,开始用纸媒点柴禾。枯死干燥的柴禾一点就着,片刻后即熊熊燃烧了起来,熏得女子闪在了一边。   卢天贵焦急地看一眼孔吉,却见孔吉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看。卢天贵放眼望去,只见女子顺手从地上捡起刚才抽出的枯枝,哭泣着说道:“小虎哥,我怕自焚太过于煎熬,蝶儿会受不了,我先扎死自己,然后再让自己烧成灰,就一了百了了。小虎哥,你不会笑话我不够勇敢吧?”说着,拿柴禾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扎。   卢天贵大吃一惊,猛地喝道“姑娘不可”,越过孔吉,当先向山下坟堆旁奔去。白衣女子丢下手中柴禾,瞪眼看着奔近的卢天贵,大喊一声“鬼啊”,一下子萎顿在地,晕死了过去。   卢天贵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先把女子从燃着的柴禾旁拖开,之后掐住女子的人中,轻轻喊道:“姑娘快醒醒,姑娘快醒醒,我们是人,不是鬼。”   女子幽幽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卢天贵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卢天贵收回手,看一眼旁边默然不语的孔吉说道:“我当然是人了。鬼怕光明更怕火,谁听说过鬼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吓唬人的?我是南宁小梁王柴桂,这位是我的岳父大人孔吉。”   “你不是小虎哥。你和小虎哥长得太像了,太像了。”白衣女子说完,从地上站起,双手掩面,自顾自呜咽着奔入树林,片刻后不见了踪影。   卢天贵神情恍惚地看着白衣女子消失在密林中,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转头向神色冷峻的孔吉说道:“岳父大人,我感觉累了,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孔吉点头说道:“也好,桂儿的身体要紧。”   卢天贵回到房间,只觉疲累不堪。和衣倒在炕上,搭上被子,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片刻后,卢天贵走出庆陵,到山里寻找白衣女子,那条熟悉的黄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直在身边跟着。黄狗跑上一个山头,对着山里的数十户人家吼叫几声,一女子咯咯娇笑着跑出屋子,边喊着“阿黄,你来了”,边向山上跑去。   卢天贵仔细打量,发现女子正是方才想自焚的蝶儿,不过却换了一身衣服,不禁犹疑道:“蝶儿,你现在心情好转了吗?”女子瞟一眼卢天贵咯咯娇笑道:“一听阿黄的叫声,就知道小虎哥来了。小虎哥一来,蝶儿哪能心情不好?”   卢天贵一释然,原来我是石小虎,于是跟蝶儿在山林间追逐着打闹。二人一狗正玩得不亦乐乎,孔吉突然从树后一闪而出,一言不发拿着一把剑冲蝶儿就刺。卢天贵大喝一声“不可”,挡在蝶儿身前,剑却一下子刺入了自己后腰。 正文 第六章 勘破真相   卢天贵一惊,发现自己仍躺在炕上,头冒虚汗,后腰还在隐隐发疼。卢天贵侧身坐起,只见炕上放着灵虚道长所赠之书,显然是睡觉时书咯疼了腰,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   卢天贵用过午饭,小憩片刻净面后,孔吉再次过来陪卢天贵聊天。聊着聊着,二人聊到了上午所见之女子。卢天贵说道:“这女子太可怜了。岳父大人,她既然怀了石小虎的骨肉,是石宽老人的后代,看在石家护陵有功的份上,我们不如伸把手帮女子一把,为石家留条后路吧。”   孔吉阻止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子未婚先孕,已违背了礼节,不守礼节之人,我们管她何用?我看,桂儿身体已经康健,不如明天上午祭拜过祖先后,我们就直奔京城吧。算来,你在南宁的孩儿已经出生,尚不知是男是女。此间事了,我们得抓紧回去,出来大半年,只怕菲儿已经望眼欲穿了。”   卢天贵心里兀自放不下上午所见之“蝶儿”,见孔吉所说甚为有理,乃点头默许。孔吉说道:“如此甚好,我现在就跟周潜他们外出采办祭拜之物。桂儿下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夜间熏香沐浴,明日一早,我们祭拜祖陵后,就赶往京城。”   卢天贵靠在炕上,听孔吉带了众人走出庆陵,整个大院子又安静了下来,思绪却异常纷乱。卢天贵想着上午做的白日梦,想着灵虚道长所言自己的伤势和白衣女子的哭诉,不禁心头一震,难道我不是小梁王柴桂,竟是蝶儿口中的石小虎“小虎哥”?   卢天贵穿鞋下炕,像一只蚂蚁般在屋内走来走去,“我是石小虎”的念头却在脑中挥之不去:道长说我受的是内伤,头部没有受伤,筋脉俱损;我的肤色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小梁王模样,梦中跟蝶儿甚为熟悉,我到底是谁?卢天贵停下脚步,扒开胸口的衣服,见胸口处疮疤掉了以后,连伤痕都没有留下,却依然记得胸前铜钱大小的伤口。如果这伤口是岳飞枪挑所赐,那我究竟是谁?   卢天贵烦躁不安地走出房间,只见日已偏西,神道上的石像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对面,天福夫妇里外忙活,屋顶升起了袅袅炊烟。   卢天贵强自按下心头烦乱,过去跟夫妇二人一起忙活晚饭。夫妇二人一再让卢天贵回去休息,说这都是下人干的活,哪能让王爷下手,卢天贵呵呵一笑说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四体不勤,五谷不丰,多干点儿活,对身体有好处,夫妇二人方才作罢。   太阳下山后,孔吉带领一众人买回了香烛、黄纸、果品、猪头、羊头、牛头等物。晚饭后,天福夫妇准备好热水、药材和换洗衣服,孔吉带人整理祭拜之物,让卢天贵早些休息。   卢天贵关上门试试水温,脱光衣服坐进特制的大木桶里,闻着已经再也熟悉不过的中药材味道,取下桶边的葛巾搭在右肩上,顿时感觉毛孔舒张,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卢天贵泡了片刻,随手拿起葛麻布巾慢慢撮洗已经有些发福的身体,刚搓完前胸,只听屋外“咚”的一声轻响,随即没了声音,随后烛光一暗,肩头一凉,屋内已站了一位黑衣蒙面人。   卢天贵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用葛麻布巾挡住*,低喝一声:“你是谁,想干什么?”   黑衣人竖起手指轻嘘一声,盯着卢天贵的左肩头看了片刻,颤抖着说道:“小虎哥,你害得我好苦。”听声音,竟是日间所见白衣女子“蝶儿”。   “蝶儿,你是蝶儿?我说过了,我是小梁王柴桂,你怎说我是什么小虎哥?何以见得?”   “好,你是小梁王柴桂,那我问你,你左肩的伤疤是怎么来的?”蝶儿说着,掀开脸上黑巾,眼泪却扑簌簌地自顾自流下。卢天贵摇摇头说不知道。   蝶儿用手背抹抹眼泪,哽咽着说声“我知道”,几步走上前去,趴在卢天贵的右肩就是一口。卢天贵痛呼一声,偏头一看,被蝶儿咬过的地方鲜血直冒,忍不住怒视着蝶儿就想发火。却听蝶儿哽咽着说道:“小虎哥,你左肩上的伤疤就是这么来的。你还记得吗,第一次你欺负我,我说怕疼,你说疼就让我咬你,让你来分担疼痛。”蝶儿说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晕红,从怀中掏出一瓷瓶,弄了点不知道什么药膏顺手抹在了伤口上,转眼之间,肩头已感觉不到疼痛,血也不再渗出。   卢天贵心下恍然,看来,自己多半就是那个石小虎了,但胸口上的伤疤又是怎么回事?卢天贵尚自忍着疼痛沉思,蝶儿却自顾自从桶里捞起葛巾,在卢天贵背上轻轻擦拭起来。   卢天贵收摄心神,红着脸以手捂住*说道:“如此说来,我真是你的小虎哥了。为什么他们说我是小梁王柴桂?我到底是谁?”   蝶儿哽咽着说道:“小虎哥,难道你真的什么都忘了?连自己的父亲都忘了?那阿黄呢,已经老死葬在后山的阿黄呢?”   卢天贵说道:“灵虚道长说我练功时走火入魔,伤了筋脉,尤其头部伤得厉害,我啥也想不起来了。如果我真是石小虎,那小梁王柴桂呢?孔吉他们想干什么?”   蝶儿惊讶地问道:“灵虚道长来过了?”   卢天贵道:“是啊,难道你认识他?”   蝶儿一顿说不认识,之后又说道:“孔吉他们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想胡来可不成。小虎哥,还你记得吗,咱们陵上村的百姓原来都是世宗手下的军士,大多身有武功,村民也向来尚武。下午,有陌生人到村子里一边采办事务,一边悄悄打听我。有的村民认出,他们就是新近住进庆陵之人。天色暗下来后,我偷偷翻墙进来,想探个究竟,却见你门外有人在偷听,被我给敲昏了。”   卢天贵眉头一皱说道:“门外有人偷听?看样子他们对我挺好的,想偷听我什么?”蝶儿说道:“不知道。小虎哥,要不一会儿我们过去听听他们背着你都说些什么,说不定能听出啥名堂。”   卢天贵微微一笑说道:“好,一会儿去偷听一下。不过,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蝶儿说道:“万一被发现,我就先跑,咱俩都练过武功,真要跑,估计他们追不上。我跑回村子告知父母和邻里,他们一联合起来,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卢天贵说道:“好,事不宜迟。你先出去吧,我简单洗洗,把衣服穿好,到门外找你。”蝶儿却说什么也不干,一刻也不想再分开。蝶儿伺候着窘着一张脸的卢天贵换上新衣,拉了卢天贵的手,蹑手蹑脚溜到西边的墙边,见透出一丝光亮的屋子中传出人声,于是在墙根处蹲了下来。   只听一男的亮着嗓门说道:“老爷,我林锋是个粗人,向来心直口快,你说杀掉那个什么蝶儿,有这个必要吗?”卢天贵心一紧,怎么刚到这里,就听到这样的话?他们杀蝶儿干什么?   “老爷”喝道:“屁话。不杀掉蝶儿,石小虎冒充小梁王的消息传出去,我们怎么办?我留意,石小虎脑部受伤,连自己是石小虎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省却了我们多少麻烦!你不要忘了,这里边最吃亏的是我,最麻烦的也是我,我还得给女儿孔菲解释柴桂这小子究竟怎么着了呢。”柴非听出,“老爷”就是孔吉。   一妇人道:“老爷,女人对房事最为敏感,你说这事能瞒得过孔夫人吗?”柴非知道,这是天福的老婆王氏。   孔吉回道:“瞒不过去也得瞒,留一个活着的在身边,总比守一个死了的强。我仔细留意,石小虎的形容举止,跟柴桂有九分相像,这才出此下策,让石小虎练功时走火入魔,说动石宽出走,又在石小虎即将醒来时旁敲侧击他是小梁王柴桂。这些日子,老爷让石小虎以药当饭,拿药沐浴,又让你们轮番过去提醒,下了多少功夫?你们难道看不出来,目前的石小虎,已经彻彻底底是小梁王了?等在南宁再过一段日子,即便他知道自己就是石小虎,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估计也不忍抛弃。另外,灵虚老道说他已筋脉俱废,到时想不听老爷我摆布,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到时,只要大业一成,你们就跟着老爷我享福吧。只是这次,你们都给我用心点儿,上次放跑了杂毛老道,老爷的心到现在都还悬着,今晚再失手,大伙儿谁都别想善终!”   另一男的说道:“老爷说的是,半夜用迷香把他们一家老小熏倒,把小姑娘用绳子一勒,往树上一挂,村民只会以为什么蝶儿害怕丑事败露自杀,谁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哈哈……”从声音听来,柴非知道这人正是周潜。   卢天贵只听得心“怦怦”乱跳!老子穿越回宋朝,依附在一个守陵人后代的身体上,却被他人偷梁换柱加以利用。老子一个人的身体、一个人的身份、一个人的思想,太他妈戏剧人生了。 正文 第七章   只听孔吉接着说道:“大伙儿别高兴得太早。上次灵虚老道元气大伤,多好的下手机会给错过了,害得大伙儿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等老道元气恢复,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次如果再失手,我看你们以后怎么办。石小虎沐浴应该结束了,天福怎么还没有回来回话?周潜,待会儿你去看看石小虎是否已经睡下,二更时分,我们收拾停当就出发。”   卢天贵还想再听听他们算计什么,就听蝶儿在耳边低语道:“真相已经大白,赶紧回去商量对策。”   两人悄悄摸摸回屋里,卢天贵只觉心兀自“怦怦”乱跳,蝶儿紧紧依偎在卢天贵怀里,在卢天贵耳边吹气如兰轻轻说道:“小虎哥,他们想要杀死我灭口,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卢天贵沉思片刻说道:“硬碰硬只怕不行。我看不如这样,待会儿你躲在我屋里,我去跟他们明说我看上了你,想娶回去做妾。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摆小梁王的架子,跟他们来个死皮赖。倘若现在就揭穿我就是石小虎的身份,跟他们来硬的,估计双方都讨不了好去。”   蝶儿抱怨道:“你是不是真惦记着什么梁王的身份,想染指小梁王如花似玉的老婆啊?”   卢天贵笑笑说道:“他们想利用我成就什么事业,咱就真刀真枪干一场又如何?等功成名就时,咱们再揭穿他们的把戏,弄他们个目瞪口呆,岂不好玩?”   蝶儿脱离卢天贵的怀抱,严肃说道:“小虎哥,我们留在陵上村不好吗?我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南宁山高路远,回来一趟殊为不易,到时如果再遭小梁王的老婆欺负,你说蝶儿该怎么办?”   卢天贵拉住蝶儿的手,坚定地说道:“南宁不是长久之计,我是小梁王柴桂,有我罩着,看谁敢欺负你。总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回来的。等此间事了,我们得好好盘算盘算以后怎么办。”   蝶儿说道:“好,你承诺我的话,可千万别忘记。估计什么周潜就快要过来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他们说吧。还有,屋外敲昏的可能就是他们说的什么天福,天福怎么办?”卢天贵扭头向门外走去,说他到时候见机行事。   卢天贵走到天福昏倒的地方,假装被天福拌了一下,惊呼道:“谁在这里?”之后又弯下腰,放大了声音喊道:“快来人那。天福,你怎么睡在这里,快醒醒,快醒醒!”   卢天贵见天福悠悠醒来,尚自迷迷瞪瞪说不清怎么回事,就见对面已跑来数人,还挑着两盏竹篾制成的“气死风灯”。卢天贵扶起天福向来人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天福你也真是的,都这把年纪了,哪能睡在外边地上?多凉啊!”念叨完又对着迎过来的众人说道:“大伙儿还没有安歇啊?天福睡在外边,绊了我一跤,没什么大事,把天福扶回去都早点安歇吧。”   几人围着天福问东问西,天福摸着后脑勺不明所以。卢天贵悄悄拉了孔吉的衣袖说道:“岳父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孔吉问有什么事,卢天贵说道:“岳父大人,今天上午看到蝶儿姑娘欲生欲死的样子,想到她腹中孩儿和石家护陵之功,思来想去,我感觉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助蝶儿姑娘一下。”   孔吉问怎么个帮法。卢天贵应道:“看蝶儿姑娘的样子,似乎我跟死去的石小虎很是相像,如果我们请个媒婆上门提亲,想来蝶儿姑娘不会拒绝,毕竟她有孕在身,您说呢?”   孔吉沉思片刻道:“这样只怕不妥。一者,蝶儿姑娘惦记的是石小虎,不是桂儿你,只怕蝶儿姑娘会不答应。二者,桂儿准王爷身份,娶一不守礼节之女子,传出去岂不遭人笑话?三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在南宁的孩儿算来已经出生,我们还得上趟京城。蝶儿姑娘的事,我看就随她去吧。”   卢天贵毅然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我们救的是两条人命。如果她不答应嫁我,我就上门抢去,我一小王爷身份,抢一民女又有何妨,大不了给她父母些银子。我想如果父亲在这里,他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孔吉一愣敷衍说,明天祭拜过祖先世宗再说,卢天贵却坚持要带着蝶儿一起祭拜。孔吉说这等大事,他需要回去跟大伙儿商量一下,过会儿给他回话。卢天贵回到房间,把情况简单跟蝶儿说过后,请她先到外边躲避一下,等事情定下来,再回去作准备。   不一会儿,孔吉到卢天贵房间,说明日一早到村里找个媒婆去提亲,看看蝶儿姑娘和家人的意见,如不答应就算了,并嘱咐卢天贵早些休息。卢天贵抱着有孕在身的蝶儿说了几句体己话,见外边静了下来,乃请蝶儿早些回去,早作准备。送走蝶儿后,卢天贵熄灯上炕,兀自感觉兴奋不已,翻来覆去在炕上烙饼,不知何时才好不容易睡去。   卢天贵醒来后,发现曙光已现,院中偶尔一两声鸟鸣,愈显得院中幽静。卢天贵怔怔地坐在炕上发愣,不知道怎会出现如此梦境。只记得梦见自己坐在林间盘腿打坐,呼吸吐纳着修炼无极混元功,一冷一热两股气流周身游走,在小腹之间慢慢融合,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卢天贵站起身,在林间纵横跳跃打拳,只听蝶儿咯咯娇笑着从树后一闪而出,妩媚地说道:“恭喜小虎哥练成了无极混元功第二层。小虎哥,你这就跟蝶儿过过招如何,让蝶儿领教一下你的神功。”卢天贵顺手折下两根带着叶子的树枝,跟蝶儿穿梭着对练了起来。蝶儿闪躲中,一不小心一脚踏空,向山崖下坠去,卢天贵大吃一惊,跳起来飞身相救,却跟蝶儿一起向悬崖下跌去。卢天贵一惊醒来,却发现是一梦。   难道蝶儿会有什么不测?孔吉他们会背后下黑手?卢天贵一生发此念头,再也坐不住,连忙穿衣下炕,向对面屋子走去。一出屋子,只见大伙儿都已经起来了,在忙着漱口、洗脸,准备用饭。卢天贵和众人见过礼,让众人抓紧用饭。饭后,孔吉包了一些散碎银子、拿了一些供品,带了林锋、周潜二人,出门和卢天贵一起向不远处的农户家走去。   一行数人跨过河上的小桥,遇到了一扛着锄头上田里干活的农夫。农夫听说找媒婆,乃热情地在前边带路,一直带到周媒婆家,方转身回去。周媒婆身子略显肥胖,四十多岁年纪,见谢仪丰厚,要提亲的是小梁王柴桂,两眼放光,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连夸小王爷有眼光,看中了陵上村最好的姑娘。周媒婆一边赞不绝口地夸蝶儿姑娘这样好、那样好,一边带路向庆陵西边走去,说过了河,再绕过一个小山头,片刻即到。   卢天贵跟在周媒婆身后,到得蝶儿所住的小山坳里,只见山坳里零散着十几座房屋,周媒婆指着背靠大山的东边第二座房屋说,那就是老王家。   一行数人进入老王家的小院子,周媒婆扯开了嗓子喊道:“老王大哥,老王大哥在家没?你家来喜了。咦,怎么没人回应,难道到田里收割庄稼去了?”   卢天贵心头一凛,感觉事情不妙。周媒婆上前一推,门“吱呀”一声随手而开,周媒婆跨步入内,随即就听她在屋内喊道:“老王大哥?这都啥时候了,你咋还在懒睡?你地里的庄稼不收了?咦,你咋还喊不醒呢?快来人那,看看老王大哥这是怎么了。老王大哥,王家嫂子……”   卢天贵当先冲入屋内,只见一铺大炕上,睡着年近半百的夫妻两个,周媒婆呼喊着摇晃,两人兀自睡得死沉死沉。卢天贵瞥见屋内门后有个大水缸,拿起瓢舀了一勺,让周媒婆让一下,照睡着的二人兜头泼了过去。   凉水一泼,二人陡然醒转,紧紧捂着被子惊叫道:“你们是谁,到我家来干什么?”周媒婆上前道:“老王大哥不必惊慌,这位是南宁小梁王柴桂。王爷看上了你家蝶儿姑娘,今儿亲自登门提亲来了。你倒好,喜事临门,这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了,日上三杆了还窝在被窝里懒睡?王爷,咱们先出去一下吧。老王大哥、王家嫂子,你们赶紧穿衣服起来商量商量,看情况合适,今天就把事儿给定了。”   卢天贵等人退出屋外,在院子里边等老王夫妻穿衣起来。几人站着小声议论老王夫妻是不是着了什么魔,秋天大忙季节,居然这样死睡。片刻后,老王跑出屋子,向卢天贵行过礼后,说蝶儿没在屋里,这几天这丫头整日疯疯癫癫的,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让卢天贵等人屋内就座,说他们夫妻这就出去找去。  正文 第八章 一面之缘阴和阳   卢天贵拖条凳子在屋檐下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摆起王爷的架子喝道:“你们二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着一起找去。岳父,您也坐。周婶儿,来,跟我说道说道,蝶儿家具体什么个情况。”   卢天贵见孔吉带二人跑出院门,听着老王夫妇拉长了声音此起彼伏焦急地喊“蝶儿,你在哪,快回来”,闭上眼睛,强自按捺下心头火气,听毕恭毕敬地站在身边的周媒婆介绍老王家的情况。   “老王夫妇都是实在人,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农户人家,也不会给孩子起啥好名字,不是花儿,就是蝶儿。老王家的大女儿小名儿叫蜂儿,嫁给了邻村的殷实人家,也是老身给保的媒,去年底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二女儿就是蝶儿了。蝶儿生得身子骨壮实,打小就喜欢舞枪弄棒,有事没事就缠着老王大哥讲周世宗的英雄故事,看来你们还真是有缘分,这个媒,看来老身是保定了。”   卢天贵虽闭着眼睛听,但后来周媒婆念叨些什么,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卢天贵咬牙切齿地恨到,孔吉老匹夫,你太过分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卢某,为何又杀人害命,你究竟想干什么?如果蝶儿真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老子说“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这等奸诈险恶之人,如不及早铲除,以后如何对付?现在围在自己身边的,多是孔吉的人,又如何对付?   不知何时,只听孔吉气喘嘘嘘地在耳边说道:“大事不好了,蝶儿姑娘跳崖轻生了。”   卢天贵腾起站起,圆睁双眼问怎么回事。孔吉紧喘两口起说道:“刚才我们一行三人跟在老王大哥后边找寻蝶儿姑娘,碰到一庄稼人慌慌张张跑来,说虎头崖有人跳下去了,看穿着和身形像是蝶儿。老王夫妇哭着跟几个村民上虎头崖去了,林锋他们也跟了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周媒婆大吃一惊,说怎么一大早上门提亲,竟遇到了这种事情。卢天贵心里咯噔一下,让周媒婆带着他们立马上虎头崖。周媒婆扭搭着身躯用一只手挡着嘴在前边小跑,边跑边压抑了声音哭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好生生的跳什么崖啊?嫁了柴王爷,该是多大的福分哪!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有福气呢……”   卢天贵紧跟在周媒婆身后,从一条小路跑上北边一个山头,只见山下伸出一块平地,老王的妻子已经昏倒在地,老王嚎啕着和几个村民在旁边一边摇晃、安慰妻子,一边冲旁边喊小心一些。周媒婆喘着气说,那就是虎头崖。   卢天贵奔至崖边,探身向下望去,只觉入目一阵晕眩,透过山间的云气,隐约能看到崖下俯身一动不动躺着一身穿白衣之人,看样子,似乎正是小蝶,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   卢天贵调转头,怒视着正向山崖下打量的孔吉咬牙切齿道:“岳父大人,请你如实相告,蝶儿姑娘是不是你昨夜派人迷倒后扔下山崖的?”   崖上数人一愣,站直了身子盯着孔吉几人看。老王腾地跨步上前怒声喝道:“老夫想起来了,昨天下午到村里悄悄打听蝶儿消息的,好像就是你们一伙中的。你们昨天下午刚到村里来过,老夫今早就沉睡不醒,蝶儿就跳了山崖,事情哪有这么巧?说,是不是你们害了蝶儿,你们还我的蝶儿来。”说着,扑上去抓住了孔吉的衣服。   孔吉一晃,差点掉下山崖,忙带着老王向里边靠了两步,挣了两挣,见没有挣脱,忙说道:“老王大哥误会了。昨日下午我们悄悄打听蝶儿,是为了帮小王爷先看看蝶儿的模样,没有别的意图。没想到,我们今天上午刚登门提亲,蝶儿姑娘便遭不测。老王大哥也说,这几天蝶儿姑娘整日疯疯癫癫的,蝶儿姑娘是不是有别的事放不下,才走此绝路?方才老夫仔细打量蝶儿的模样,感觉她腰身不一样,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卢天贵心中一凛,孔吉这招够阴险毒辣的。昨天上午刚见过蝶儿,下午他们就到村里来过了?提亲的事,是蝶儿晚上才说的,孔吉怎么能胡乱颠倒?看来,他们肯定是白天“踩盘子”,晚上干私活,先迷倒老王一家,后把蝶儿扔下悬崖。   只听老王厉声喝道:“蝶儿是我女儿,为人如何老夫比你了解,那容得你在此大放厥词。蝶儿分明就是你们几个人害的,还欲盖弥彰,上门提亲,快还我家蝶儿的命来。”说毕,怒睁双眼抓着孔吉的衣服拼命摇晃。老王妻子悠悠醒来,见老王如此,从地上爬起,哭着扑上去,朝孔吉脸上就抓,被林锋闪身拉了过去。   孔吉抓着老王的手,高声说道:“老王大哥,你先别生怒。待会儿等村民到达崖底,先看看蝶儿姑娘是否有孕在身便知究竟。”老王松开双手,恶狠狠地盯着孔吉说道:“好,老夫就等着,如果蝶儿是清白之身,老身拼却这条老命,也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卢天贵知道,村民一到崖底,一摸蝶儿的肚子,一切就都完了,乃流着眼泪哈哈大笑一阵说道:“孔老匹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然敢做下事来,难道就不敢承认吗?”   老王夫妇和几个村民闻言,立马又将孔吉、卢天贵等人围了起来,作势就要上扑。   孔吉面色一变,冷冷说道:“小王爷,请问,我都做了什么?”   卢天贵傲然说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筋脉俱废后便能为你随意摆布吗?我老早就知道自己是石小虎了。老匹夫,你趁我练功之际害我走火入魔,然后跟已死的小梁王掉包,*走我父石宽,让我以药材为饭、拿药材洗浴,改变皮肤外貌变成小梁王,当真是居心良苦啊。昨天上午,蝶儿姑娘见到我,以为我就是石小虎,你怕事情败露,乃阴谋用迷香熏倒老王一家,偷偷把蝶儿姑娘扔下悬崖,你说是不是?昨天晚上,林锋质疑有杀死蝶儿姑娘的必要吗,你是怎么回答的?你敢对着苍天说事情不是你做下的吗?”   孔吉呵呵大笑道:“桂儿,你被岳飞挑于马下,伤了头部,我看你有些迷糊了。蝶儿姑娘显然是怕事情败露,自己跳下了悬崖。你说事情是老夫做下的,可有凭证?”   卢天贵*视着孔吉说道:“你们昨夜所言,我和蝶儿都听到了,蝶儿姑娘现在已经被你们害死了,我现在拿不出什么凭证。你可敢跟我一起打开石小虎的坟墓看看,看看棺中躺着的究竟是何人吗?”   孔吉一愣,脸色煞白。老王夫妇哭喊着向二人扑去,几个乡民也跃跃欲试。正在这时,只听山上林间一人高喊道:“且慢动手,不必验证了,老夫石宽就是见证。”话音刚落,一身着破旧灰布长袍的老者从林间闪出。老者须发灰白,面色坚毅,边走向众人边说道:“孔老匹夫,我石宽既然回来了,你还有啥可说?”   孔吉哈哈大笑道:“我是想把石小虎跟柴桂调包,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南宁的孤儿寡母?孔菲是我女儿,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你让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怕事情败露,是想把灵虚道长和蝶儿姑娘杀死,但万幸没有这么做。昨天下午,我确实派人到村里悄悄打听过蝶儿姑娘,定了杀人计划,但晚上小虎的一番话,又让我放弃了杀人的念头。孔菲是我女儿,蝶儿又何尝不是别人的女儿?小虎是个好孩子,有慈悲心肠,试想,我要真杀了蝶儿,怎么跟小虎交待?周潜,你告诉他们,我们昨晚都干了什么。”说到后来,孔吉已是声泪俱下。   周潜沉声说道:“老爷原本是想杀死蝶儿的,但小虎兄弟一番话,让老爷放弃了杀蝶儿的念头。小虎兄弟安歇后,老爷喊我们商议,说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不如顺了小虎兄弟之意,等跟蝶儿成婚后,说服小虎兄弟冒充小王爷跟我们一起回南宁,附带照顾孔菲母子。之后,老爷就安排我几人今天过来提亲,另外几人等候消息,一旦亲事能定,则分头准备聘礼等物,帮助小虎兄弟完婚。小虎兄弟,周潜也是个直人,蝶儿确实不是我们杀的,我们这么做,只是想能打动你,让你跟我们到南宁去。”   卢天贵一愣,蝶儿知道我今天要过来提亲,断不会跳崖自杀,难道还有别人盯上了蝶儿?不大可能啊。那老王他们昏迷不醒,用凉水才泼醒一事,摆明是中了迷药,这又是怎么回事?   卢天贵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如此,老王大哥中的迷药又是怎么回事?孔先生,你们一行中,可有人昨夜外出?”   孔吉擦擦眼泪,哽咽着说道:“昨夜,我交待他们一番后,即分头睡去。林锋、周潜,昨夜可有谁外出?”林周二人摇头说昨天劳累一天,睡得比较沉,不知道谁曾经外出。   卢天贵心头一黯,知晓蝶儿多半是孔吉等人所杀,但他们直承自己就是石小虎,等于把所有的线索都掐断了。一下两下,还真抓不住他们什么把柄。 正文 第九章 定今生   卢天贵正不知该如何了局,只听山林间呵呵一阵大笑,施施然又转出一老者,老者身穿道袍,腰间斜插一把长剑,正是灵虚道长。灵虚道长边走边笑道:“孔吉,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啊。你敢说蝶儿姑娘不是你派人杀的吗?”   孔吉一震,拱手说道:“若真是属下胆大妄为,敢请道长指出,我定当拿下他的狗头。”   灵虚道长瞥一眼孔吉,径直走到崖边,冲崖下喊道:“彤儿,你还想装到何时?还不照应乡亲们赶紧上来。找不出要杀害蝶儿之人,你让师父怎么跟石宽兄弟以及老王兄弟他们交待?”灵虚道长说完,脸色一肃,回头对卢天贵冷冷说道:“竖子,还不给老王夫妇跪下!”   卢天贵正自目瞪口呆,心想如若崖下之人是装死的什么彤儿,那蝶儿呢,难道没有死?这老道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见灵虚道长突然让自己给老王夫妇跪下,腿一软,“扑通”一下子先跪了下来。等跪下才想起,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下跪?我做了什么错事?晕,居然忘了,是石小虎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卢天贵尚自思量,就见老王夫妇走过来扶住自己说道:“道长这是做什么,小虎快起来。”   卢天贵正想站起,却见灵虚道长板着脸说道:“跪下!为师让你跪着,你没有听见吗?”“为师”?卢天贵一愣,只得重新跪好,老王夫妇也不知究竟。   灵虚道长沉声说道:“十多年前,贫道心伤师父太乙真人仙逝,离开七星山四处云游。一日路过新郑,听说世宗陵墓在陵上村,乃过来一拜。见小虎和蝶儿在山间拿着柴禾打闹着玩,心中一喜,便偷偷传授了他们半年武艺,却不让他们拜师为徒,也不可说出是老道所为。小虎,孩童之事,想来你已经忘了吧?”   卢天贵苦笑一声,接口说道:“师父,徒儿脑部受伤,这才为孔吉他们所利用,好些事,小虎当真想不起来了,蝶儿姑娘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师父?”   灵虚道长道:“可能蝶儿也嗅出了什么味道吧。小虎,你刚才训斥孔吉,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是《道德经》所载语句吧?贫道问你,你既然已跟蝶儿姑娘不守礼法,害蝶儿姑娘未婚先孕,你说这事该如何了结?”   石宽冲上来奔卢天贵当胸就是一脚,把卢天贵踹倒在地,冲目瞪口呆的老王夫妇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也。犬子无知,犯下弥天大错,恳请贤夫妇原谅他,把蝶儿姑娘下嫁给他,玉成他们吧。”   “下嫁?蝶儿还活着?蝶儿还活着?蝶儿在哪里,快说……”老王泪如泉涌,摇着石宽的双臂哽咽失声。石宽站起,扶着老王说道:“这都多亏了灵虚道长。道长收蝶儿和犬子为徒不说,还先后救了犬子和蝶儿性命。蝶儿无碍,眼下住在蜂儿家里,此间事了,我们就去接蝶儿回家。老王大哥,蝶儿的婚事,你看……”   老王喜极而泣道:“蝶儿没死,蝶儿没死。我们世代交好,两个孩儿又处得来,老夫早有此意。既然蝶儿腹中已有了你石家骨肉,那就啥都别说了,安排他们尽快成亲吧。”   周媒婆上前眉开眼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王大哥,石宽大哥,这个现成媒,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石宽谢过周媒婆,扭身踢卢天贵一脚,怒喝道:“竖子,还不快谢过道长和王叔玉成之恩。”   卢天贵苦笑一声,石小虎这个王八蛋,老子借了你的身躯转世,好的和坏的都只能替你担待了,算了,谢就谢吧,不谢又怎么办?奶奶的,老子一转世,还没有折腾明白身世呢,就乱七八糟地先戴了你送的一顶绿帽子。冤啊,哥比窦娥还冤,白拣了个便宜爹。卢天贵跪在地上先给灵虚道长磕了几个头,说谢过师父救命之恩和玉成之恩,转身又给老王夫妇磕了几个头,说谢谢王叔和王婶。   几人正忙乱着,就听崖头传来几个村民的说话声。卢天贵站起身,只见崖头上露出几个头,后边跟着冒出了一张涨红的笑眯眯的脸,兀自说笑道:“师弟,师姐第一次下山,就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又赶上你这等好事,你说该怎么酬谢师姐?”说完手一按地,人已翻上了崖头站立在卢天贵身边,打量着卢天贵喘着气说道:“让我看看我这风流不羁的师弟,到底哪里长得俊俏了,偷偷勾了蝶儿姑娘不说,还害得师姐在崖下装死一场。”   卢天贵微微一笑,只见小道姑彤儿身穿素袍,脸色绯红,脸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年纪,生得脸如满月,眉含远山,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风吹道袍,大袖飘飘,竟然美如仙子。卢天贵心中微微一荡,冲彤儿稽首行礼道:“小虎见过师姐。小虎受伤过重,诸事已忘,到现在还一头雾水。等好转了,师姐想要什么,小虎都当尽力而为。”   道姑“咯咯”一笑,露出半口珍珠般的碎牙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别怪师姐狮子大开口。”道姑冲灵虚道长行一礼,侧身冲孔吉说道:“昨夜两人还真是杀人的高手,从把我从炕上扛起,到扔下山崖,中间居然没有说一句话,没有透露半点身份。不过,这还难不倒我。师父,彤儿在来人的胳膊上偷偷涂了点药物,想来药物已经发作了。孔先生,你看我们要不要先到庆陵看看,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所为,防止我们找错了人,放跑了凶手,冤枉了你们。”   孔吉面色一变,弯腰伸手道:“请。若是我的手下所为,揪出来定斩不饶。”说完当先向来路走去。几人下得山来,老王的妻子要先去蜂儿家看看蝶儿,老王和一众村民跟在孔吉等人身后,要去看看究竟是谁想要伤害蝶儿。   到得庆陵南边,卢天贵远远就看见天福夫妇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并且不断四处张望。片刻后,天福急匆匆跑上前来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半上午,赵大雄和李坤不知何事在屋内发生了争执,我们几人进去劝解,却见二人拔剑相向,已刺进了彼此胸膛,两人当场双双毙命。”   孔吉当先向院内奔去,卢天贵等人随后跑去,只听孔吉在屋内嚎啕大哭道:“痴儿,你们怎么这么傻?你们怎么半夜瞒着我偷偷出去杀人,人又没有杀死,大不了家法伺候,鞭笞一顿而已,何至于自相残杀?你让我回去,怎么向你们的家人交待?呜呜,真真痛杀我也……”卢天贵进得屋内,只见地上横陈着两具尸体,胸前各插了一把长剑,污血已经凝结。   彤儿扒开围着的众人,上前俯身查看,只见二人的手腕上,各有一道红色的印记,乃转身冲灵虚道长、卢天贵他们点点头说:“正是他们所为。”   孔吉跪下来,声泪俱下向老王和众村民致歉,下午时分即购了两口薄皮棺材,在村民的帮助下草草埋葬了赵李二人。半下午纷纷,众人回到庆陵,孔吉万念俱灰,跟灵虚道长等人说已无脸在庆陵再呆下去,当晚就要带人回南宁。却见石宽阻拦道:“孔先生且慢,石宽还有一件事,想请大家一起参详一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巾,塞进卢天贵手里。   卢天贵不明所以地看一眼石宽,展开来看,只见丝巾上绣了一对戏水鸳鸯,旁边用工笔小楷写了一阕词:渔家傲得月楼头长相忆,罗裙轻解温存意,四月飞雪连天起。约空许,咫尺相隔万千里。   花落水流滞孤旅,关山杳杳复无计,无言谁会登临意。人憔悴,肝肠寸断血和泪。   后边落款“杨柳青”。   卢天贵看着像一阙闺怨之词,却不知石宽老人此举何意,乃问道:“父亲,您这是何意?”石宽意态萧索地说道:“小虎,你不姓石,你姓柴,你是柴家的后人,跟小梁王柴桂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首词,乃你生身之母杨柳青所作,里面记载了你母亲的一段往事。”   石宽这句话一出口,于卢天贵不亚于一声惊雷,众人也都傻了眼,静听石宽说些什么。   石宽喟叹一声说道:“约二十年前春夏之交,你父亲柴复新婚不久,你爷爷柴望过世。你父亲带着妻子到京城,禀告皇上继承梁王之位。不知缘何,你父亲竟然在得月楼看上了一位名叫杨柳青的风尘女子。你父亲相貌堂堂,颇有家资,又懂一些诗词,对杨柳青百般追求、温存相待,竟劝服杨柳青跟他南下,心甘情愿做他的小妾。”   “定下婚期后,你父亲带着杨柳青过来祭告祖先,却为夫人所阻,说风月女子你父亲娶也就娶了,但不能入庆陵面见祖宗。杨柳青心高气傲,转身离去,不知所踪。四月飞雪,当是指杨花,在你母亲眼里,却成了风云突变,心中充满了寒意。‘约空许,咫尺相隔万千里’,指的便是不让入拜宗庙之事。你父亲南归后不久,杨柳青出现在老夫门前,说情愿嫁给我这个护陵人之后,唯一的条件是让她随时可以进入庆陵,说她腹中已经有了柴家的骨肉。我见她可怜,便娶了过来,对外却隐瞒了她的身世。杨柳青嫁过来后,见跟我差了十几岁,我是一无趣之人,她又不习惯乡间的粗茶淡饭,乃时时念着你父亲的好。‘花落水流滞孤旅,关山杳杳复无计’,当是指想找你的父亲去,又担忧路途太过遥远。后来,杨柳青产下一男婴,跟了我的姓,取名石小虎,杨柳青即为你亲生母亲。”   卢天贵郁闷地暗叹一声,玩一把穿越,没想到身世竟然这么复杂,我的“老娘”竟然是一名歌妓! 正文 第十章 留心皆学问   只听石宽继续说道:“你的降临,并没有带给你母亲多少欢悦,反倒更触动了她的思忆。后来,你母亲终日闷闷不乐,你两岁不到,她就撒手人寰了,临走前啥也没有说。我整理她的遗物,发现了这方丝巾和丝巾上的词,知道是你母亲的笔迹。小虎,天幸你已长大成人,如若不是孔先生到来,这几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把你的事瞒下来,等我‘走’前再告诉你。现在,你父母和哥哥都不在了,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不管你父亲生前对你的母亲如何,南宁的家业,都应该有你一份子。你哥哥过世不久,柴家不能就此散了,你嫂嫂和你的侄儿或者是侄女,尚需有人照顾。老夫以为,孔吉先生既有接你南下之意,你跟蝶儿祭拜过柴家的祖先成礼后,最好还是一起往南宁去吧。孔先生、灵虚道长,石宽说的不知在理不在理?”   众人把目光瞄向不知所言的卢天贵,卢天贵苦笑一声,真他娘的够复杂的,孔吉老匹夫算计着让我冒充小梁王,不知我竟是小梁王的亲弟弟。石宽老人够可怜的,明知是一顶绿帽子,还心甘情愿地戴在了头上,比我还冤大头,想来,我的妓女老娘肯定长得很漂亮,又多才多艺。卢天贵转念一想,装好人不如索性装到底,“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父亲,小虎虽然记不起什么,但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小虎和母亲既然已被生父抛弃,我跟蝶儿完婚后,哪里都不去,就在村里服侍你。”   石宽上前抱着卢天贵的头老泪横流,哽咽着说道:“小虎我儿,父亲也不忍你离去,奈何我终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柴家才是你的家。你母亲初嫁过来时,经常念叨‘不肯图画朱户,春风自在杨花’,结果又如何,还不是对你父亲念念不忘?南宁有你的荣华富贵,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就当是替你母亲完成她回归的心愿。”   孔吉上前一步,感慨道:“我说小虎和小梁王怎会如此相像,原来竟是亲兄弟,不意其中尚有如许波折。石大哥说得有理,小虎,你跟蝶儿完婚后,还是到南宁去吧,王府上下,都等着你去打理呢。依我看来,你可比你不成器的哥哥强多了。道长,您说呢?”   诸人议论一番,决定等石小虎完婚后,即上京禀报身世一事,看当今皇上如何处理,之后即另选护陵人,带着石宽老人一起南下到南宁度日。   卢天贵吃过晚饭,一个人在院子里闷头散步,心头思绪起伏。自得知自己转世成为小梁王柴桂,还有为柴家干点事业的打算,毕竟自己知道的事情多、见过的东西更多。待得知自己是石小虎后,搞清楚了转世后的真实身份,却隐隐又有失落感,一平平凡凡的守陵人之后,啥都没有,以筋脉俱损的身体,只能陪着柴家祖宗的陵墓和已经有了身孕的蝶儿,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终了此生了。待得知自己竟是小梁王柴桂的亲兄弟后,又冒出了点想干点什么的冲动,感觉孔吉虽阴险毒辣,蝶儿的事情摆明就是他干的,但孔吉胸有抱负,未尝不是可用之才,但要小心应付,不能着了老家伙的道。但十年八年时间,大金气势正旺,打大宋跟秋风扫落叶似的,局面要等被大金欺负得狠了,岳飞领兵来回折腾几趟才能稍有扭转。逢此乱世,自己又能干些什么呢?   卢天贵抬头看看升在中天的一轮明月,低头跺步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一声咳嗽声,见是灵虚道长挨了过来。卢天贵意兴萧索地稽首道:“师父,您还没安歇啊?”   灵虚道长叹道:“世事多变啊,这几天离奇之事太多了。师父上了年纪,睡眠很少,见你一人在院中落寞散步,想跟你说说话。你那天在炕上坐着比划的招式,师父从未见过,甚为惊奇,你能否练给师父看看?还有,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卢天贵微微摇头一笑,心想,这老道,大晚上不睡觉,原来心里惦记着武功放不下,乃掩饰道:“不知为何,徒儿脑中对《道德经》记忆很深,几乎能倒背如流。那天,听师父谈起《道德经》乃绝世武功,一琢磨,甚觉有理,就顺手比划了一下,不成章法,让师父见笑了。徒儿这就一一打来,请师父指点。”   卢天贵说完,把在读大学必修的尚记忆犹新的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演练一遍,待收招时,感觉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服,好像前世从来没有打这么好过。灵虚道长点点头说道:“好。为师看来,这套功夫拿来修心养性再好不过。不知徒儿对《九室指玄篇》有何见解?”   卢天贵沉思片刻说道:“师父,徒儿以为其中的炼丹之术,大半不可取。服用铅汞之物想要长生不老,实乃愚不可及。老子说道‘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以徒儿看来,希夷先生自称睡仙,实得老子道法自然之精髓,何以希夷先生要强求身外之物,注《九室指玄篇》宣扬炼丹之术误导世人,徒儿实在不知。”   灵虚道沉声问道:“然则,《九室指玄篇》竟没有可用之处?”   卢天贵呵呵笑道:“其中修心养性的地方,有不少可借鉴之处,然炼出的丹药,只怕火药用处更大一些。”说完,自己先吃了一惊:在大宋,火药除了当药物服用之外,多被宋人用来制作爆竹,虽有了火炮、火箭等鄙陋的武器,但威力并没有显现出来,如果自己这个现代人在宋朝折腾什么热兵器出来,那天下将会是什么样的格局?   灵虚道长摇摇头说道:“非也,炼丹之‘丹’,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丹,也指丹田,乃真气集聚之处。道家练气,主要练的是丹田气。而气又有两指,一指浩然正气,即立身要正,这是做人的根本,也是练气的根本,另一指,即道家所说的真气。老子言‘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把丹田气养足了,则举重若轻,而养丹田气,又须清静,不宜躁动。”   卢天贵知道后世也有气功一说,但多是硬气功,看马戏团表演的钢枪刺喉、以头碎砖啥的,应是这一类。但如何练硬气功,没有怎么关注过,更不甚了了。听灵虚道长这么一说,仍不明所以,不知如何练法,乃直言道:“师父,徒儿虽然练了多年无极混元功,但如何练功,如何养气,脑袋一受伤,还真就给忘光光了,尚请师父不吝赐教。”   灵虚道长白一眼卢天贵,不满地说道:“看来,你这些年是白练了。罢了,十多年前,你还是个孩子,能明白啥啊?师父还是从头说起吧。练气,实际上练的是意,即意念、意志,修炼之法主要是冥想,跟佛门子弟的参禅道理相通。练气的功诀,主要是帮助过滤杂念,强化意念的力量,用意念去感应。你能听懂吗(见卢天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乃继续说道)?你师祖太乙真人,实乃深不可测之高人。一次,少林寺的空了神僧造访七星山,跟真人探讨修养之道,苦恼少林僧人静坐参禅,往往身体虚弱,定力不足,堕入魔境。真人跟神僧探讨数日,乃创出《洗髓易筋之法》,帮助少林僧人强身健体,增强参禅的定力。练气乃练意,这下你应该懂了吧?”   卢天贵呵呵一笑道:“师父解释这么明白,徒弟再不开窍,就真成榆木疙瘩脑袋了。师父实际上是在说,我们道家练气,实际上就是练意,控制自己的意念,让意念反作用于自己的身体,达到相辅相成的效果。如果我们*控不了意念,让意念*控了肉体,那就是走火入魔了。所谓神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神乃精神,意乃意念,力乃力道,师父你说对不?”   灵虚道长啧啧感慨道:“没想到你脑袋受了重创,反倒变得特别灵光,十多年前见到你,师父怎么也没有看出你有这个潜质。小虎啊,在师父的几个徒弟里,师父教你是最少的,但你的悟性却是最高的。可惜你身在红尘,终究不是道门中人。若你跟随师父几年,师父倾心相授,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敌?你的一些见解,师父到四十多岁以后才略有所悟,到六十多岁时,才豁然开朗。来来来,不说这些了,师父看看你的筋脉恢复如何了。”   卢天贵笑着微微摇摇头,伸出右臂,心想,你知道上世大学毕业时俺班主任怎么夸我的吗?卢天贵啊,你真的很聪明,啥都喜欢摆弄,要说知识面之宽,胡说八道之能掰,你比谁都强,可惜七窍你通了六窍,专业有术攻这一窍,你怎么都开不了,这一窍一开,你不得了。难道穿越回来就是跟着你开武功一窍,做个新东方不败?   灵虚道长把两根手指搭在腕脉上片刻后,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全部康复了。”卢天贵一愣:“师父,您是说我的筋脉……”   灵虚道长轻“嘘”一声说道:“你知道孔吉是谁吗?他是南宁一带大名鼎鼎的‘狐仙’。狐是指其为人狡猾,师父见老家伙居心不良,乃刻意把你的伤势说得很重,其实你呕出腹中淤积之血时,伤势已经好了很多,要不然,你哪能那么快爬起来?‘仙’是指他医术高明,能让你在练功时走火入魔,重伤脑部,把好多事都忘掉,之后又用药材医治你的伤势、改变你的皮肤和外貌,这家伙当真不简单。要不是这家伙精于医术,武功不高,对道家功夫更不甚了了,要骗得他团团转,还当真不容易。实话告诉你吧,这段日子,师父怕孔吉对你不利,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这家伙的一些阴谋,倒给我听了个遍。师父见这家伙对你着实不错,只是想借你的身体干些事,师父才没有贸然出手,要不然,纵使有十个狐仙,也早上天去了。师父元气康复后,常常在夜间过来助你在睡梦中练无极混元功,你的筋脉,已经啥事都没有了。能康复这么快,你还得感谢孔老狐狸的良苦用心啊,药材都是上等的好药,药方也不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