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部分 第一章平世峰上 武阳山,绵延八百里,山脉重重,目力所极,无法穷尽。平世峰,群峰之首,高千余丈,直插入云。正值夏季,整个山峰叠青泻翠,生命葱茏,时有异鸟鸣于山谷,更增幽静。 平世峰顶,似九天上神执开天巨斧一怒平挥,将偌大一座山峰平空削去尖顶,断面既平且广,近五十丈方圆,寸草未生,足见天地造化之神奇。 从峰顶望下,白云缭绕,群山俯首,仿佛天地尽在脚下,苍生宇宙全在掌握之中,不由得让人意动神摇,不能自持。 一个白衣男子便负手立于这千丈山峰之颠,仰首望天。 天空是分不出颜色的混沌一片,似乎隐藏着无穷无尽未知的秘密,让人那么期待,却又有些胆颤心惊! 他在看什么?是在窥天觊秘吗?没人知道他站在这里已经多久了。是一个时辰?还是一天?仿佛一直以来他就站在那里,不知他从何处来,也不知他将向何处去。 万物生生不息,从这个男子的脚下向四面八方延展着,汇成一片生命的海洋,欢乐祥和。可这个男子却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悠长的气息中有着道不尽的无可奈何。 “风兄为什么叹气?是为今日之战而忧心吗?” 声音淳厚坚实,在这百丈峰颠绵延开去,久久不散。一个道人正如画中神仙般从峰颠边缘冉冉升起,落至实地后方施施然向这个被称为风兄的白衣男子走来。看情形,两人是老朋友了。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双目平和,光华内敛,却自有一股令人倾倒的风范。 “十年来青松道长进境可喜可贺,上旋大潜力已至七宝楼台之化境,竟可借云汽之力登上这千丈高峰,看来得窥天道之日不远矣。”这道人便是正道六大派之一,青霖派的掌教“青松真人”。青松道人展颜一笑,随即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风兄神目如电,已经看出我的上旋大潜力有些进境,贫道佩服。不过,得窥天道却是无望喽。”说罢,又是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白衣男子双眉一蹙,“难道道长修真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正是如此。其实五年前我的上旋大潜力已经修至十二层境界,但功成之日先是体内先天真气万流归宗,令人通体舒泰,如泡温泉,可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间气脉散乱,在体内狂奔乱窜,一发不可收拾,我无奈之下只好自行锁脉以求自保,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时辰之后,才告终结。” “我再行功时却是毫无异相,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上旋大潜力大成之境也是未损分毫。可是每隔一年,这种情况便会发生一次,每次一个时辰,无法控制。从五年前起,不知是不是由于这种异相的干扰,第十三层上旋大潜力任我再怎样苦修也是毫无进境。唉!连这第十三层境界我都无法突破,又何言得窥天道?只是笑谈罢了!” 说罢,青松道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哦,原来是这样。其实道长也不必懊恼,据我所知,贵派创派千余年来,除祖师红枫真人修至十三层得窥天道外,没人可以将红枫真人所创的上旋大潜力修至十层以上,道长修至第十二层已经是天纵奇才了,放眼当世,能与你这十二层上旋大潜力一较高下的,只区区数人而已了。” 青松真人脸色复见明朗,开怀一笑,未及说话,只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大笑,“哈哈,风未然,你竟然将这个朱鼻子老道夸得天上少有、地下难找,不怕他长翅膀在这平世峰上飞两圈啊?哈哈……” 青松真人拈须微笑道:“这个雷公嘴,每次见面要是不挤兑我两句他心里就难受。”亲切之情溢于言表。 风未然也笑了,目光热烈起来,望着远处走来的“雷神”雷破天。 “老道,听说你的上旋大潜力已经达到十二层了?来来来,趁着魔帝还没到,咱俩先过两招热热身。”雷破天声震九霄,在这千丈之峰上更增威势。 青松真人笑道,“我可怕了你,你雷神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发起怒来怕是连这山峰都要被你削去三尺,真要和你动起手来,我怕我这把老骨头没等魔帝来先要被你给拆散了。” 说未说完,一条威猛至极的虬髯大汉大步走来,先是狠狠抱了一下风未然,嘴里大声嚷道:“十年了,好兄弟,想死我了。”然后当胸打了青松真人一拳,“你个臭牛鼻子,躲在你的金顶山上享了十年清福,我以为你把约战魔帝的十年之约都给忘了。咦!看来我算早到了,怎么烂酒鬼那几个人还没来呢?” 话音刚落,远处已经有人朗朗接口,“如果把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都忘了,那可是要遭雷劈了。” 语声尚在空气中回绕,脚步声响,已有四人行云流水般来到雷神身后,身法迅急却潇洒从容。当先一人丰神俊朗,背负长剑,信步走来,正是剑神邱明义。身后那人左侧襟带斜插着一柄锈钝长刀,神态悠然,却是刀霸厉沧海。鞭王褚云飞正搭着酒仙司空泊的肩膀,两人都持着一个酒香四溢的葫芦眉开眼笑的你一口我一口喝个不停,但脚下却是丝毫不缓。 “你个雷公嘴,真是嘴一歪什么往外冒,什么时候把我酒仙的名字改成烂酒鬼了。”酒仙司空泊一面大灌其酒一面斜着眼睛质问雷破天。雷破天“呵呵”大笑,尚未回答,刀霸厉沧海已经忍俊不住,回头指着鞭王褚云飞眼睛却向着司空泊道,“叫你烂酒鬼真不冤枉你,你瞅你,把咱们盖世鞭王都同化成醉猫了。”“哈哈哈哈……”,峰顶七人纵声长笑,连最是淡然的白衣风未然也是禁不住开怀大笑。 平世峰上,七位当世正道无上宗师齐聚一堂,披襟当风,笑声朗朗,响遏行云,直越千峰,显露着平世慰怀的万丈豪情。 笑声突毕,众人忽地神色肃然,齐齐以白衣风未然为中心,站成一个半圆,向着风势最强劲的峰颠北侧望去。 七位正道之中的武道圣者会于平世峰上本已是件惊世骇俗的大事,而今,又是谁,能有如此震古烁今的本领让这七位几近地行散仙的正道宗师齐齐为之侧目? 长风斜掠,劲气涌动,愈吹愈烈,吹得人心惶凉,吹得人神肃穆。可是,过了半晌,却是毫无声息,只见峰顶之上除了有变幻的白云不住地轻飘而过之外,却连一片草叶的动静也没有。 雷破天不禁嘀咕了一句,“听说魔帝近六十年来从未在世间走动,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众人面色凝重,出奇地没有笑,只着盯着云海苍茫的远处凝神观望。这不是他们草木皆兵,而是他们面对的是一位几近得窥天道的魔道异人,他们对于此役心中也是半点把握都没有,又怎么能不紧张呢? 风未然忽然摇头,无声地一笑,“不,魔帝已经来了。”说罢缓缓转身。众人大吃一惊,也随即转过身,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他们不远的峰颠,劲风吹过,玄色袍裾随风烈烈而动,衬着远处的岚烟淡云,这个人影飘飘然竟直欲随风而去。 他展颜笑了,“白衣风未然的确了不起,能于十丈之外感知我魔帝竺无言身形移动的人,真是当之无愧的白道第一人了。” 却不是魔帝竺无言又是谁? 正文部分 第二章魔帝无言 竺无言从左到右,依次向众人望去,边望边点头,面带微笑,温和平静,不带丝豪煞气,却哪里又像一个魔道至尊了?分明是个面容古朴清瞿的老者而已。 峰上七位正道宗师都是洒脱的大家风范,虽然相互对立,大战在即,但却半点不失礼数,纷纷执后辈身份含笑还礼。 这也难怪,魔帝竺无言几十年前横扫天下,创洞仙教,一人振起魔道声威,二十年前在声威盛极之时退隐参修天道。且不说威名之盛天下无人能及,单凭近百岁的年纪便足以让面前这七位年不过四十的正道宗师称一声前辈。 况且,想当年的魔帝竺无言的武功似乎就已不能用功夫两个字来形容了,那似乎是一种近乎神迹的天术,早已经超出了常人理解的范围。不过自从二十年前他一人在洞仙教圣坛之前兵不血刃只凭气势重创前来寻仇的正道十大高手、逼退六大门派数百精英之后,便退隐天一楼,再不问世事了。 他已经成了世间的一个传奇,近几十年都未再出现过。只是派遣门人弟子行走于江湖,掌控洞仙教,与正道划怒沧江而治。而在他垂威之下,几十年来正道中人纵然声势再盛,人才辈出,也不敢越江而过,更遑论举旗攘众逼向洞仙教总坛寻仇。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因为魔帝竺无言的威名所至,更重要的是魔帝的门人子弟也当真了不起。洞仙教十大护法长老均是武功卓绝,新一代执掌洞仙教的十大弟子被洞仙教门人称为“天骄一代”,才华横溢,武功强横,手段狠辣。 十大弟子在素有“小魔帝”之称的季梦非的统帅下,将洞仙教分成十大神坛,于怒沧江以北分土而治,每坛之下均设金、红、绿、黄四旗,四旗香主均为当世高手,且手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 十大坛主都将各自领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手段残暴,却堪称了不起。偶有正道人士看洞仙教欺压百姓过于惨烈逾怒沧江界线愤而出手,最终结果都是被十大神坛的门人弟子斩杀。 至此,正道中人虽然激于义愤,但近年来迫于洞仙教威势只是望江长叹,仅仅守住怒沧江以南由六大门派所掌控的领地,轻易不敢逾雷池一步。 不过,自从十年前以白衣风未然为首的七大宗师迅猛崛起后,这种局面似乎有所改观,并且打破了魔道洞仙教与正道六大派之间互有默契的势力均衡,让人看到了六大派统一江南江北的希望。 七大宗师第一战于怒沧江上,斩水月坛四大旗主,让云水月痛失爱将;第二战深入敌腹挑了旭阳坛一处最大的分舵,第三战沉香坛坛主万沉香亲自出马率四大旗主与数百高手于净水河畔围缫七大宗师,却被七大宗师重创并轻松脱逃。 独创万沉香者,正是白衣风未然。三战毕,洞仙教死伤近千人,更折损数名高手,更令万沉香几乎伤重不起,修为迟滞不前,成为了他心里永远的痛。消息传出,并经证实之后,天下哗然,江南正道声势陡增数倍,七大宗师立即成为了正道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 声威之盛,正道人人拱服,就连其他五派掌门也概莫能外。临江而治的三大派纷纷砺兵抹马,竟欲不日渡江而过。而洞仙教也是恼羞成怒,聚将集兵横江而待,死守百年基业。 势的均衡被打破了,呈现优势的一方必须首先按捺不住。于是,小冲突小摩擦不断加剧,而天下大战,更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魔帝重又出世了,传出音讯告诫天下,魔帝竺无言尚还安在,正道六大门派都且稍安勿躁,十年之内,洞仙教稳守江北,教众足迹不至江南。而江南正道谁敢轻举妄动,魔帝必狙杀此派首脑,踏平此派根基,无血不归,言出必践! 同时,魔帝同时传信给七大宗师,告七大宗师如不想生灵涂炭,就暂且稳定正道局势,十年之后,约战于洞仙教与正道交界的武阳山不平峰上,将近五十年来正道与魔道之争做个了断。 天下又是哗然,洞仙教众欢欣鼓舞,而六大门派却是愤恨不已,但魔帝威名太盛,任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之下,只好持观望态度将进兵江北之事暂且搁下,期待十年之约的到来。 但是,这似乎带着宿命色彩的一战过后,无论谁胜谁负,天下又会怎样却是一个无法预料的未知了。不过,魔道也好,正道也好,谁不期待自己的精神领袖获得胜利呢? 流水似水,光阴的轮盘的缓缓转动,十年之约终于到了。今天,这在这个时刻,魔道百年至尊终于在四十年后首度与正道七大宗师对垒于千丈不平峰上。 决战,即将开始。 相互执礼之后,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再没人说话,只听得风声不断从耳畔响起,似乎,亘古以来,这罡风就从未停歇过,只要这不平峰在,以后,也永远不会停歇。就像这人世间的离合悲欢,只要有人在,一幕悲剧或是喜剧就会在上天平淡的眼眸中上演,永远不会谢幕。 七大宗师如一尊尊坚韧不拔的石刻雕像,此刻,就站在这神人一般的魔帝竺无言面前,神色凝重,不出一声。反观魔帝,却是异常轻松,执礼之后不再说话,只是负手望天,神思渺茫,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良久,魔帝忽然出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众皆愕然,都不明白魔帝是在问谁。只有白衣风未然悚然一惊,“回魔帝,未然看到了两个字。”语气间却是带着从未有过的尊敬,仿佛在与自己父亲或是师傅对话。 “哦?”魔帝神思回复,双目间陡然神光湛然,“是哪两个字呢?” “是纠结。”风未然答道。 “纠结,好一个纠结!”魔帝双目神光大盛,忽然间像换了一个人,异常急切地继续问道,“那我问你,什么是纠结?”“回前辈,是生死,是轮回。” “又是谁在生死间,在轮回间纠结?”魔帝问道。 风未然不语,也如魔帝般抬头望天,良久,才回答道,“是我,是世间的每一个‘我’。” “好!”魔帝赞许地点头。复又仰首望向天空,盯着远处一朵正在进行缓慢却奇异变幻的白云,“风未然,你可知道,在很远的一个地方,有一条大河,河两岸的千万人民同奉一个神……”“是的,魔帝,那个神的名字叫梵天。” “不错,那个神的名字的确叫做梵天,那里的人们故老相传,世间一切,都是梵天一梦。梦在,人在,纠结在;梦醒,人亡,从头来。这喻示着什么呢?”风未然苦思片刻,“出梦!”魔帝笑了,“是的,出梦,出梦即为梵天,再没有梦,无生无灭,我即梵天!” “谢谢魔帝您老人家的指点。”风未然神色一肃,竟然向着这位百年的魔道至尊当头一拜,而后退至一边沉入了冥思。 其余六大宗师苦思二人对话,越想越觉得深不可测,无法揣摸。青松真人苦思之下,却不料心头烦恶,异相丛生,陡然间“扑”的一口鲜血喷出,跌坐于地,竟然是一年一次的“散功”现象提前来了。 风未然一惊之下从冥思中醒来,右手食中两指一并点在青松真人的头顶百汇穴上,帮他聚功凝力。反观魔帝,又回复了最初无动无息的状态,依旧仰首,看着混沌未明的天空。 雷破天骤然大怒,厉喝一声,“魔帝,今天一战势在难免,早些动手早些了却心愿,没人再愿与你打哑谜,你倒底打还是不打?” 魔帝忽然失笑,“只有武力能代表打么?不过,你倒真是一块浑金璞玉,相信日后会和他们一样能至大成。” 雷破天“雷神”之名威震大江南北,脾气之暴烈,手段之雷霆,武功之绝世,当今武人如雷贯耳,现在被魔帝似讥讽又似劝导的点评训诫了一句,当真有些暴怒了。 “我只问你,打,还是不打,如果打,后生晚辈雷破天先接第一场!”“既然你说要打,那便打吧。”魔帝又是洒然一笑,笑容里藏着高深莫测的意味。 “好!”雷破天一声断喝,像天地间炸响一个惊雷,从这高达千丈的不平峰上传了开去,群山轰响,更增威势。 雷破天再不答话,右手猛地向身前的虚空凭空一抓,竟然将无形的空气抓出一个莫大的气流旋涡,旋涡转势刚猛,齐齐向雷破天右手汇聚,发出奇异的滋滋声响。而雷破天的左手瞬间已经变了颜色,是红色,不,是钢铁被融化后的金红色。 而左手周遭的空气像在燃烧一样,刹那间变得炽烈无比,炽烈之势甚至将身后的六大宗师包括跌坐在地的青松真人齐齐逼退了五步。 雷破天左右双手渐渐合围,双手每聚扰一分,左手金光更加炽烈,右手的气旋则转势更急。终于,双手合围,紧紧抓在虚空之中,炽烈的左手早已经将右手的气旋炼成一条长一丈宽三尺的金色气锥。 “好一把五内真火炼就的雷神之锥,真是不枉你拥有雷神的名号了。”魔帝神色依旧从容潇洒,在这柄巨大的雷神锥下,未退半步。 “天地玄雷”,雷破天一声大喝,身形转瞬跃起三丈,深身焰火腾绕,如烈火神魔手持巨大的金色雷神锥向魔帝行霹雳一击,气势刚猛无俦,真如九天雷神行云作法,轰然击下。这一击,金光灿烂,雷火神威,明朗的天空都为之一暗,六大宗师同时又退五步,呼吸都为这直可毁天灭地的一击窒了一下。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震得这直插入云的不平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连远处群峰都为之骇然而动。足见这一击威势之大。 只见火光冲天而起,金光乍泄,焰火四溅,一时间这不平峰顶如遭雷劫,雷神锥波及到的十丈方圆之内,山石乱崩,惊云四掠,连远处的土地都咔咔作响,细纹密布,龟裂开来。 正文部分 第三章裂空而去 金光与火焰渐渐散去,尘复归尘,土复归土,已经落地的雷破天虬髯尽赤,怒睁双目,威猛雄踞于原来的位置,搜寻受这天愁地惨的一击的魔帝。 烟尘渐息,一阵罡风掠过,风中一道身影,玄色衣袍随风而舞,负手而立,安然无恙,却不是魔帝,又是何人? 七大宗师全都大惊失色,雷破天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不再复刚才威猛之势,他不能置信地手指魔帝,“你,你,你竟然不加挡格,硬受我天地玄雷破天一击却安然无损?” 魔帝微笑,“正是这样,你以为然否?” 雷破天身躯一软,左膝点地,右手持雷神锥勉力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天下间没人能不加挡格硬受我雷神锥一击,绝对没有。” 站在他身后的风未然轻轻走过,扶起面色惨然的雷破天,“雷兄,事实的确如此,魔帝前辈以无上玄功凝于一处,在头顶形成保护力罩,硬受你这一击,你,输了。”说罢,抬头望了魔帝一眼,眼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魔帝右肩。 魔帝微微一笑,“雷神确实名不虚传,我虽受这一击,但力罩稍薄弱之处亦被神锥雷火透噬,右肩衣袖被这位雷神穿了个小洞。哈哈,果然好威力。” 这份毫不做作、不加掩饰的坦然胸襟着实令七大宗师佩服不已,若不是他便是有着魔道至尊之称的魔帝,场上七人恨不能与之把臂长谈,煮酒结交。只可惜,他是魔帝。 雷破天不愧为一代宗师,短暂的茫然后瞬即恢复正常,双手一拱,“魔帝神功,晚辈受教,我输了。”说罢,飘然退向后方站定,只是,站立之时,脚下有轻微的不稳,足以看出,道基有损。 剑神邱明义,与其余五人互望一眼,深吸口气说道,“魔帝前辈,今日之战并非寻常江湖意气论武,事关天下大局,晚辈们自认功力浅薄,任是谁都不是前辈对手,雷破天已输一场,不能再战,可否由余下六人向前辈讨教?”语态平和,温文尔雅,谦恭有加,自是一派宗师风范。 未待魔帝答话,刚刚在风未然的帮助下调息完毕的青松真人苦笑一声,“邱兄,我也输了。刚才魔帝前辈与风兄论道时,其实已经在做第一场较量,贫道不智妄加参与,想与风兄共同抗拒,结果苦思之下非但未言一句,反被这场道法相决激乱体内百脉,结果异相突生,道基再损,我,已然败了,无力再战。”说罢,向后退去,扶住后方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的雷破天。 邱明义吃了一惊,“道兄,你,已经败了?”风未然替青松真人回答道,的确如此,他已经败了。“那,那风兄你呢?”邱明义不禁问道。 “呵呵,白衣风未然天纵奇才,刚才那场论道之战,我没赢,他也没输。”魔帝替风未然回答道。邱明义松了口气,只要七大宗师当中首屈一指的白衣风未然没输,纵然是个和局,也让人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下。 “那好,我便与刀霸厉沧海、鞭神褚云飞、酒仙司空泊共同向魔帝讨教。” 话声刚落,四人齐齐向前踏出一步,峰上烈烈长风忽地为之一顿,魔帝面色终于凝重起来。要知道,这四大宗师从未联手同时对付过同一个敌人,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四人联手的威力究竟会有多大。魔帝自是不敢轻敌。 “弱水剑、青龙刀、相思鞭、醉仙酒箭,好好好,老夫几十年来从未真正出手与人一战,今日先战白衣、青松,后战雷神,再战四大宗师,真乃去前一大快事。” 当听到“去前”两字时,风未然与青松真同时一怔,随后脸色渺然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 剑神邱明义朗声一笑,弱水剑自行跃至当空,剑锋“嗡”地一颤,搅动周围的空气也闻声而动,向弱水剑聚扰,瞬间,弱水剑光华大盛,如万古黑暗中绽开的一束耀眼之极的光明。 不见任何动作,“霍”的一声龙吟,厉沧海的青龙刀也已出鞘,真似一条具有灵性的青龙,在空中灵动的飘浮,仿佛在寻找攻击的最佳角度。 反观相思鞭却懒懒散散地躺在地上,像条死蛇般一动不动,而酒仙司空泊赖以成名的醉仙酒箭此刻仍然做为美洒装在酒葫芦里,只是司空泊的右手已然托在酒葫芦的底部,行功聚力,致使场中缓缓氤氲蒸腾起一股曼妙的酒香。 “得罪了”,四人齐齐大吼一声,再次踏前一步,气势猛增,周遭云收雾散,于魔帝等五人二十丈之外飘零缭绕,围成了一个偌大的圆周,循环往复,就是飘不进去。足见场中凝聚的气势在相互激荡中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力场,再无他物能够进入。 魔帝静沉如水,抬手,缓缓攻出一拳。他终于在四十年后出手了。 没人能够形容这一拳威势如何,因为这一拳似乎没有任何速度,甚至让人无法感觉到魔帝正在击出这一拳。可是,正是这一拳至快至强,至使人产生幻相,仿佛所有的距离在一瞬间都不存在了。没有距离,当然没有速度。 场中的空气在这一拳攻出之时就已经被抽吸得干干净净,场中四大宗师同时泛起窒息的感觉。这一拳,夺天地之造化,已近人力不能为之境界。 只是,箭在弦上,稍触即发,天下间,已经没人能够阻挡这一场亘绝千古的一战。 受气机牵引,四大宗师同时回应,事实上,他们也不得不回应了,这一拳所造成的压力太大了,如果再不回应,他们就会处于受压不过喷血而亡的险境。 “铮”然一声刀剑相格的清啸破空传开,弱水剑与青龙刀在空中轻轻一触,却没有弹开,刀剑合一,光华互补再次大盛,如空中炸开一朵艳阳,将天空中艳丽的阳光都比了下去,然后,带着撕心裂肺的破空声,向着抽尽空气的这一拳的拳眼刺去,去势惨烈无比,带着有去无回的悲壮与霸气。 相思鞭随后而至,竟然团成一团,“顶”在弱水剑与青龙刀之后,便刀剑去势更急,更增三分威猛。醉仙酒箭也已经发动了,却不是攻击,而是采取守势,在三件神兵之后突地全面铺开,映着满天光华幻化成一幅含着巨大无匹气气劲的水幕,遮挡在四大宗师面前。 四大宗师攻守兼备,竟欲破去这直可碎山断河的一拳。 “天下有风,中行无绺,咄。”魔帝一声大喝,从来无动无息的左手终于动了,只是,动得那样异常,竟然不似要攻击,相反,手掌由右至左,当空斜斜拂过,竟然撕裂这面前的虚空。 拳、剑、刀、鞭去势何等之快,瞬间已然相接。青松真人下意识的一闭眼,功运双耳,等待抗拒意料中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气劲爆响。 可是,气劲相接,却没有发出预期中的爆响,只听得耳畔如玉人撕扇,又似素手裂帛,嘶嘶之声不绝于缕,青松道长猛然睁眼,被眼前异景骇得瞠目结舌,惊立当场。场中其余六大宗师,也是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却是,魔帝右手那一拳不但抵住了三件神刃,并且,竟于瞬间化三大宗师那爆烈至极的攻击巨力于己有,合体内与体外两股大力瞬间回溯百脉凝于左手之上,以左手做剪,在面前已经不存在空气的虚空内,如裂帛一般硬生生撕开了一个一丈高的缝隙。透过缝隙望去,七大宗师瞬间,尽皆迷乱。 那是怎样一道迷人的景色呵?!广大浩渺的虚空,亘古长存的黑暗,若有若无的云气,旋转不休的光团,闪闪发光的星体,还有,正中间那一颗蓝色的星体在欢乐地一圈圈转着,转着。 这一道奇景令人心神俱颤,六神无主,七大宗师,不由自主的跪下了,跪在这一道由魔帝亲手撕裂的缝隙前,跪在这一片巨大的神秘和未知之前,如虔诚的信徒。 因为他们知道,这,便是道的开始,道的极至,也是期待由武入道者永恒的终点。 缝隙越来越大,狂大的吸力也随之而来,剑、刀、鞭俱已经颓然落下,只余酒仙的气劲水幕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依然忠心护主,竭力抵挡那庞大无匹的吸力,保护七人不被吸入那神秘未知的广大空间里。 缝隙裂至一道可容两人进出的宽度后,魔帝终于收势,负手信步走至缝隙中间,回首向众人微微一笑,眼光落至风未然处,微一颌首,“六大宗师,俱可坐化。白衣风未然,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世间尘缘,只余此书,便赠与有缘人吧。但从静中起,还向静中消,世间纠结自有破结之人,该来的总会来,我们都不必再管了。”说罢,悠然迈进那缝隙之中。 这是魔帝在人世间最后一次露面。风声住,卷云收。天空电光乍起,平空一个霹雳,而后,艳阳高照,晴空朗朗,回首向来萧瑟处,却是无风无雨也无晴了。 司空泊的酒水气幕哗的一下散了开来,劈头盖脸的浇在七大宗师身上,像是提醒他们,一切都过去了。 只是,逝者如斯,未来,却又在哪里? 众人皆痴痴跪在当场,心思缱绻却又悲伤莫名,只觉得一切都存在,又好像不存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该当何去何从? “啪”的一声响,有一物落在风未然面前,却是一本古朴至极的书,上书三个大字“闻道录”。 清风拂过,一行行大字瞬间放大,呈现在七人眼幕之中。 “天命即性,诚者天道,思诚人道,守虚极,至静笃,不动心,存夜气,诚者自成,存诚尽性,待人性尽,物性终,万物皆备于我,至诚通道,天人合一……” 风未然闭上眼晴,一声叹息在心底缓缓响起,“天人合一、天人合一”,他心中感怀无限,却只是化做两字,轻声道声“谢谢!” 正文部分 第四章少年绝名 没人知道不平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洞仙教弟子自平世峰一战后,再没见过魔帝。七大宗师仅余青松真人跚跚回返,可他返回青霖教金顶山金顶峰后便开始闭关自守,再没出世。其余六大宗师,俱不知所踪。 可是,世事又能瞒住几人?不久,便天下轰传平世峰一战,魔帝肉身飞升,而他自创的《闻道录》更落在了白衣风未然手中,传闻谁悟破此书秘要便可肉身成神,这可真是越传越神了。 怒沧江两岸的势力还没平衡多久,便又被打破了。据闻,魔帝的师弟圣君阳劫已经复出,他野心极大,不但取代魔帝统领洞仙教万千子弟,更欲夺取再无七大宗师做坚强后盾的正道天下。 其他六大宗师再无消息,青松真人也已退隐闭关,一时间正道人心惶惑,而魔道弟子却在圣君阳劫的统领下重又人心凝聚,声威高涨,夺取天下之势呼声渐高。 平世峰一战之后,十年光阴匆匆弹指而过,这期间,圣君阳劫携十大护法长老,由十大坛主统帅百万教众,挟盖世魔威,甩鞭断流,横过怒沧,克下怒沧江南最大的城市桃源古城,并将桃源立为战都,随后坐阵桃源,十大坛主挥军南下,攻城掠地,所到之处,挡者披糜。 正道青霖、扶摇、白沙、中宵、寿阳、河梁这六大派苦战不敌,弟子死伤无数,无力抵挡,军威颓落,士气衰竭,步步退缩,最后,已经退缩至青霖派所在之金顶山一线苦守,仅余十万兵员。 金顶山乃正道最后一道具有天险的防线,如果失去金顶,则相当于大开门户,导致后方领土尽失,正道沦丧之局将定。 金顶之战,已成重中之重,若正道守住金顶,就可守住余下二十五城,偏安一隅,苟延残喘。若魔道攻下金顶,则正道防线洞开,大势去矣。 至此,两军四十万人对垒于战争的关键“金顶山”,已达三月之久,战况惨烈,死伤无数。只是魔军气焰高涨,粮草补给源源不断,兵员补充迅速,并且后续部队十万大军正由梦非坛坛主季梦非统帅,星夜赶来,不日即到。 反观正道六大派,几近粮断草绝,十万精兵只剩五万余人,芨芨可危,只要敌人连续不断的攻击,即使季梦非不来,金顶也随时都有破城危险。目前的抵挡,只是极不甘心的垂死挣扎之势,困兽犹斗罢了。 人困马乏,他们还能支撑多久呢? 圣君阳劫,天性残暴,魔道子弟,性极悍勇。过江之后马踏沃野,挺进千里有余,每下一城,必屠城三日,以立军威,魔道之军铁蹄踏过,当真是哀鸿遍野,血流飘橹,惨绝人寰。 白道中人及辖区百姓人人愤恨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同时也惶惶不可终日,金顶防线,垂于一丝之间,一旦攻破,白道精英尽丧,昔日的安乐祥和再不往复,灾难会伴随着魔道军队的挺进如期而至。 倒底,谁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七大宗师,能否再现世间力挽狂澜? 金顶山,金顶峰下。 一位白衣青年长身而立,仰首望向金顶峰的最高处,那里,便是十年不问世事的青松真人修真之处。 “什么人?”随着群声混杂的喝骂声,一队巡山士兵终于发现了这位白衣青年,当真是惊怒交加地扑了过来。 也难怪,如今战况紧张至极,双方都加紧巡逻,严加戒备,生怕对方的奸细或是探子混入己方横加破坏,尤其金顶山金顶峰是人们尚寄一线希望的青松真人闭关所在之地,更是防守戒备得如铁桶一般,哪怕一只苍蝇也逃不过守卫金顶的六大派三百精英弟子的眼睛。 而今,这个白衣青不知使了什么障眼法,竟然穿透了重重戒备,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这金顶峰下,怎能不让戒备弟子惊怒交加? 小队首领正是青霖派青松真人座下大弟子悟真道人。悟真道人虽名悟真,肝火却最是旺盛,加之连年征战,对人对事早不耐烦,更是心烦气燥,一旦遇事,兴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动手”,真是难为了青松真人最初为他起这个道号的本心。 只见悟真道人尚在远处,未见做势便平地拔身而起,向白衣青年凌空而至。人在空中,剑已出鞘,松纹剑只抖得一抖便化做漫天剑雨,向白衣青年疾罩而下。悟真道人的确值得骄傲,这一击内含上旋大潜力第八层气劲,放眼天下,能接这一击的人委实不多。 “铮!” 一声轻鸣,剑雨瞬即散去,再看松纹剑已经夹在白衣青年右手食中二指之间,他竟然轻松无比地接下这威势浩大的一击。白衣青年面容平和,随即松开二指,向钟悟真微微一笑“道长稍安勿躁,小子绝名,是友非敌,今日之行只是受吾师白衣风未然之咐来见青松真人,得罪之处,请道兄勿怪。” 言罢,退后两步,双手下垂,显示毫无敌意。 悟真道人一惊再惊,先是惊于自己一剑无功且是被这青年二指破去,再惊于青年言辞,他竟然是白衣风未然的徒弟?却不知是真是假。一时间脑袋里乱纷纷的,转不过弯来,竟然呆立当场。 后面三数十人正匆匆赶来,看见悟真道人一击之后便呆立当场,不再有何动作,均自大惊,以为他吃了什么暗亏,几声怒喝,领头的几人纷纷撤下兵刃向那个叫绝名的白衣青年扑去。 几人去势甚急,转眼已至绝名身前一丈之外,正蓄势欲击,谁料到异变陡生,绝名含笑负手而立,也未见动作,身前一丈方圆内看似无形的空气忽然往里一缩一张,缩张之势极为迅急,只在刹那间便完成了。 而扑来的几人先是感觉身不由己地往里一跌,像是有什么异力由那白衣青年为中心的一丈之地发出,直欲将他们拉扯抓吸过去,几人一惊之下本能地往外一挣,却不料吸力陡变为张力,衬着他们外挣的势子,一股柔和的力道猛地向外一弹,登时便将几个人凌空“送”回了远处人群之中,几人落地之后依然收不住势子,再往后退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无极气?”颇有见识的悟真道人惊呼出口,“大家且慢出手,这位公子果然是白衣风未然前辈的高徒。” 无极气是白衣风未然的独家内功,炼气之法神奥莫测,无人能仿,这手功夫是绝对假冒不来的。当年风未然与青松真人于交好论道之时,悟真道人曾亲眼见过风未然兴之所致施展出无极气与青松真人互相印证武学,印象极为深刻。今日再见,一眼便即识得,至此确信不疑。 “多谢道兄了。”绝名向悟真道人致礼。“哪里哪里,刚才兄弟们鲁莽至极,多有不周之处,还望绝名小兄见谅。”悟真道人慌忙还礼。 身后诸人莫不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位白衣青年。白驹过隙,转眼十年了,可是谁都没有忘记白衣风未然,更没忘记这位神仙一般的人物身怀天下至宝“闻道录”。 而今,他依旧仙踪不现,但其门人现身江湖,尤其现身于这场乱世浩劫、白道式微之中,这意味着什么?能否带来令人心振奋的消息?甚至,这是否能喻示着七大宗师又将出世挽狂澜于即倒? 场中每个人都念头疾转,心中似雷霆滚过,各种想法交替更迭,纷沓而至,均是莫名的激动与期待,一时间,倒是鸦雀无声,无人再说一句话。 “咳!” 绝名倒未料到诸人如此反应,不禁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悟真道人这才回味过来,“唔,风前辈目下可好?” “呵呵,还好,不过,我已五年未见他了。一个月前他仙踪忽回,却未与我见面,只是修书一封,告我此时来访青松真人并代恩师问讯,小弟这才匆匆赶来。来时行得急些,坏了规矩,还忘道兄见谅。” “哦,原来如此,绝名小兄弟不愧为风前辈高徒,武功出神入化,无极气已经臻大成之境,颇有当年风前辈的风采,天下间的确大可去得,当真了不起。” 悟真道人虽然鲁莽,却性情梗直,更兼得绝名精华内敛,谦恭有礼,性情温和,所以,对这青年的喜爱与敬佩油然而生,丝毫不加掩饰。 “刚才听小兄说要代风前辈与我恩师会面,只是,目前恩师还在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关,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敢扰他老人家清修,这个,小兄如不介意,不妨在此盘桓几日,待恩师出关之后我自当第一时间加以禀报,以会小兄。” 悟真道人实话实说,只是语气里透出一丝心酸与无奈。也是的,如果道法兵法无一不精的青松真人早些出关坐阵,也许,天下白道未必会惨败至此。只是……“唉”,想到这里,悟真道人不禁在心下暗自叹了口气。 “不妨事的,恩师交待过,青松前辈今日便会出关,所以命我星夜赶来,不误出关之期。”“啊?”山下众人齐地惊呼出口,“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悟真道人激动得上前握住绝名小臂,手在微微地发颤。 “悟真,至道之道无它,惟守心而已矣。怎么十年了,你却依然喜怒现于形,没有一丝长进呢?”淳和平静的语声响起,似悠悠钟声从金顶峰颠袅袅传来,余音不绝,环绕远山,让人听后,不知怎地,心下顿时喜乐安详起来,像恩师就在耳畔亲切施训一样。 却不是青松真人的声音又是何人?风未然千里神算,果不其然,青松真人果然于今日出关了。 正文部分 第五章出关之后 “师傅!”,悟真道人双目一红,悲喜交加,向金顶峰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拜伏之声不绝于耳,陆缓赶来的人们无论军衔、尊卑、长幼亦或是否为青霖弟子都虔诚地拜倒,黑压压地一片。 毕竟,正道大势将去之危难时刻,尚有踪迹可寻的青松真人已然成了他们心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天知道,如果青松真人也不知所踪,如果没有这根带着传奇色彩的精神支柱,以六大派为首的正道弟子究竟还能不能撑到今天。 绝名也向着峰顶当头一揖,因为他是代表白衣风未然前来与青松真人会面,所以不能执后辈之礼了。 “罢了,你们起来吧。悟真,你先请绝名小友上金顶峰来,我有话要与他说。其余人各回岗位,散去吧。” “是,师傅。”悟真道人领着青霖派数百弟子再叩首三次,命各人各回岗位,独自引领绝名向峰顶走去。 沿山路攀千余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小小的道观倚天绝壁嵌在一面刀削斧劈般的山壁里,飞拱流檐、庄严肃穆地耸立在峰颠之上,与周遭天地浑然一体,其精其巧其秘其神,实非语言所能形容。 绝名由衷地叹道:“青霖派威名垂千年不朽,派中能人实在了得,深谙建筑应合天道之至理!” 前面带路的悟真道人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神色间自傲非常,“此观名曰得天,是吾派红枫祖师以一人之力所建,巧夺天工,道观成而有青霖,自是我们青霖一派的灵气之本,福祉之根。红枫祖师就是在此观中肉身白日飞升的。” 绝名微笑点头,赞叹不已。 已经至道观门前,悟真道人神色为之一肃,甚至气息也放得缓了,“弟子悟真,已将风前辈门人绝名带到,请恩师明示。” “好,你先下去吧。一个时辰之后,请青霖派诸位长老及其他五派掌门齐聚此地,我有事宣布。” 随着语声遥遥传来,两扇朱漆观门无风自动,缓缓由外至内打开了。悟真未敢多留片刻,答了一句“是,师傅”,便飘身下山去了。脚步迅疾,看来心中高兴舒畅至极。 “绝名小友,请进来吧。”青松在观内说道。 绝名一揖到地之后,轻轻举步,缓缓迈出道观,待到他身影隐入道观之中后,两扇观门悄无声息地在他背后关闭了,像是曙光乍现后重又将一个惊天的秘密幽闭起来。 绝名进入幽暗的观内,双目顿时神光湛然,瞬间已经将观内情形掌握胸中。神台之上,右侧是老子神像,左侧是一位仙风古道、五络长髯的洒脱道人,台前三枝香火缭绕向上飘去,火头明明灭灭,映出案前一个盘膝而坐的道人身影,正是闭关十年之久的青松真人。 绝名在青松真人身畔一个蒲团之上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不言不语。 “风兄可好?”良久,青松真人问道。 “家师尚好,月前留书一封,让我来见您,有话相传。” “那你说吧。” “家师着我见到您后,先问一个问题” “问吧!” “什么不可道,什么不可名。” 又是沉默,如天地未分时令万物窒息的混沌与黑暗。什么能启以光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青松道人悠然叹了一声,“道心通玄牝,心不可道,心不可名!” 绝名默然,凝神而思。 半晌,绝名道,“家师又着我问您,我能做些什么?” 青松仰首向天,长笑一声,“风兄啊风兄,你终于能够放得下了。”说罢转向绝名道,“现在开始,你便是我,便是风未然,便是七大宗师。青霖派便是你以后的班底,你将带领他们收复白道失地。” 言罢,长身而起,绝名大吃一惊,虽然他已经想到恩师自他十五岁起带他上山,十年苦修,参详武道兵法,却从未言及要他担此挽救天下的重任,对他来讲,虽然已经想到此次重任在肩,但这巨大的、不可能一身挑起的担子却实在来得太快、太早、太突然了,他怎能不惊? “不用迟疑,风未然于此时选你前来,其意已昭,咱们出观去吧,我随即当众宣布此事。”“可是,真人,现在您是天下白道的希望所在,是当之无愧的白道精神领袖,小子却才出江湖,才识浅薄,何能担此大任?” “天地玄机,冥冥造化,须历千劫而守心智,心智不移,道法乃成。一切都在过程中。曾经,便是现在,现在,便是未来。你的过程便在于此,而我们则将往另外一个过程中去了。”青松道人语带玄机地说道。 无论怎样,绝名都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目前残局的这个过程不可逆了,既然如此,只能顺从。 “小子自己还有一个问题,因一直未见家师,想请教前辈。” “但问无妨。” “家师不仅让晚辈来见您,同时还让晚辈遍寻当时不平峰上其他五大宗师,如果我依道长所言,怕误先师之命。” “呵呵,这你不必担忧,他们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会在想见你的时候见你,如我今日出关见你一般无二。你,终究会见到他们的。而我们,也会再次相见的。”青松道人微笑说道,双眼之中有丝丝缕缕的光华散出,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什么。 “可是,六派掌门及青霖诸位长老……” “咄!”,青松道人一声大喝,“绝名,你可知道,出世便是入世,入世只为出世!如果这一点你都放不下,你怎配做风未然的徒弟?”随即,语声又是一缓,“一切都在本心,都在你自己。不必再说。出观吧。” “出世即是入世,入世为了出世……”,绝名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似有所悟。 “唉……”随即,绝名也在心幽幽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副沉得不能再沉的担子终于落在了自己肩上了,再也无可推卸了。 前途渺茫,而未来是一片迷雾,只有七大宗师这样的智者才能间或启以一丝光明。可这丝光明显得太微弱了,绝名,他究竟会经历些什么?他的未来将去往何处呢? 得天观外,青霖派五大长老,五大派五大掌门,这些位高权重的高人们已然静候多时,但眉宇神色间的兴奋与期待却是无法按捺。青松真人是他们最后的期待,他们盼望这个时刻已经太久太久了。 微风起,观门开,青松道人与绝名一前一后出得观来。众人大喜,青霖派五大长老均拈须而笑,而其他五大派掌门也是个个面露喜色。站在最远处报讯的悟真道人再次跪倒,口中高喊,“恭迎师傅出关,带我们收复失地,重振白道声威。” 看到此情此景,绝名心里禁不住苦笑,如果片刻之后青松道长宣布将由他绝名来替代七大宗师统领天下白道反抗洞仙教的荼毒,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青松先令悟真道人起身,而后向场中各人一一含笑还礼。 “诸位好,十年了,自平世峰一战后,青松两世为人,真是不堪回首。如今天下大势,我早已知晓,但贫道实是无能为力。天之幸也,风未然的门人绝名小友正值此时艺成出世,唯有他能统领诸位,共攘大义,遏制魔焰,收复失地,救万民于水火,振我道之声威。” “从现在起,他便是我,便是青霖掌教,便是七大宗师,此是缘法,更乃天命,不可违,还望各位谨记之,辅佑绝名,收复白道山河,给我白道弟子及万民一个交待。此间事已了,不必留我,我自去也。你们好自为之吧。” 言罢,身形骤起,只见一道淡淡的青影从金顶峰上旋然而起,直直向北划空而去,真如得道神仙一般,转瞬不可见,只余下这金顶峰上十三人。 绝名真真正正的大吃一惊,他以为青松真人与众位白道高人已是十年未见,怎也该盘恒少叙几刻,哪料得青松真人这般干脆,刚出观来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言了之后更是拂衣而去,不留半点余地,这可真是一了百了了。 峰顶其余十二人更是瞠目结舌,惊立当场,任是谁做梦也不会想到,苦等十年之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离奇怪异的结果。 刚刚站起身来的悟真道人张大了嘴,不由得手指绝名,“你,你,你,”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下震骇是可想而知了。 倒底是青霖派五大长老之一的青玉真人老成持重,十年来,正是他打理青霖派上上下下,居功至伟。青玉真人惊呆片刻,最先回过神来,见悟真手指绝名,而绝名则尴尬万分地立在当场,忙大喝一声,“悟真,不得对、对、对绝名小兄无礼!” 青霖五大长老都是青松真人的师兄,艺业高深,罕遇敌手,由于本是修真之人,更是性情平和、与世无争,尤其青玉真人,治教才能可比青松,且性情更见温和,虽然实际上执掌青霖十年之久,但从未自骄。 可是,连他也无法接受青松青人留言而去,再不知所踪,而将青霖掌门乃至白道至尊之位都交给了面前这个年纪未满三十的年轻人。所以,他震惊之下仍然不能自持,偷偷地将掌门一词换成了“小兄”。不过,话刚出口,青玉真人便有些后悔,暗恨自己不尊掌教之命,这不是摆明了对绝名目前地位的不认可么? 不过,绝名倒很坦然,并未在意。其实他性情天生洒脱,本对称呼怎样是无所谓的。金顶峰上,众人皆默然,时间过得慢极了,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脸生忧相。 正文部分 第六章纷争不休 半响,素来气量狭小的白沙派掌门史同秋首先开口,“青松真人既已撇身而去,想必自有深意,也罢,冥冥中自有定数,相信我正道必会凭自身实力重振声威,再度中兴,否则七大宗师不会如此撒手不管的。我们也只能各安天命,尽力而为了。”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慷慨激昂,却是暗里摆明了无视青松真人遗命,不奉绝名为尊的态度。 河梁派掌门聂惊虹也随声附和,“史掌门说得在理,如今之势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索性便搏他一搏,想我正道千年基业不会如此便毁在魔道人的手上。”似是左摇右摆的中间之词,但话里话外却有偏有向,也明摆着不承认绝名的位置。 中宵派掌门夏侯渊、寿阳派掌门年无欲也纷纷表态,虽然言辞表面不露声色,但实际上也对青松真人这种不负责任的安排表示不满。 其实也难怪,除青霖之外,五大派向来各立山头,相互之间明暖暗寒,虽然都是正道旗下,但人心不齐,各怀野心,十年前本想借六大宗师之威杀过怒沧分洞仙教一杯羹,结果魔帝重出江湖,毁了他们的梦想,这本是令人丧气之极的事儿了。 没想到,平世峰一战之后,七大宗师竟然莫名退隐,魔道圣君阳劫却复出江湖,率军杀过怒沧,逼得他们步步退缩直至金顶山,这可真是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他们内心里最大的希望就是盼着青松真人出关,而后七大宗师复出,帮他们夺回原有失地。 可现在倒好,青松真人倒是出关了,却撒手北去,不管了,更将青霖派与天下之局交与黄口小子绝名手中,摆明了要六大派掌门听这个白衣少年的号令,他们如何心甘? 更何况,他们心里都有各自的一本帐,那便是,绝名如果真成为青霖派的掌门且统帅六大派,一旦成了气候尽收失地,那原本地位平等的六大派岂不都要奉青霖为尊?天下岂不为青霖独占? 所以,要他们奉这个黄口小儿为尊,却是万万不能的了。并且,他们也认定,虽然青松真人留下遗命,让青霖奉绝名为掌教,但青霖乃千年大派,绝不可能轻易便将派下数万精英弟子及部众的前途命运交到绝名手中。 只有扶摇派新任女掌门凤天香(原掌门傅兴权于栖凤城一战时力竭而亡,凤天香临危受命,沉着冷静,挥舞长剑率残余子弟从古城桃源北门杀出一条血路,至此继任掌门)美目流盼,静沉如水,若有所思,迟迟不语。 四大派掌门纷纷表态,明贬暗损根本没把绝名放在眼里,剩余一派掌门还在沉默。峰上局势对于绝名来说实在是难堪至极,也就是他淡然洒脱且性子坚韧,换了一人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我们,谨遵青松前掌门遗命,奉绝名为掌门,明日午时举行继礼大礼,希望各位掌门准时前来观礼。” 正当局势一面倒,绝名不能作声陷入困境之时,一句沉稳却略显木讷的话语响起,直如惊雷般炸于各怀心事的五大派掌门耳畔。 说话者正是青霖五大长老首座“青木真人”。青木真人平素里不苟言笑,但积威甚重,关键时往往有惊人之语,时时令人折服。他在青霖派乃至六大派中的威信仅次于七大宗师。 十年来,联合众派抵抗魔道入侵并进行最终决策的也正是他。七大宗师不在,青木真人隐隐已经成为白道马首是瞻的首领。如果最终不是青木真人居中斡旋,晓以历害,将一路溃败、离心离德的其他五大派重新联合起来并决定集优势兵力死守金顶山防线,恐怕六大派早就被洞仙教一一攻破,灰飞烟灭了。青木真人的厉害之处也可想而知了。 此刻,他的表态无疑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青木真人言罢,转过头来向绝名轻轻点头,威严的脸上竟然平添了几许轻松的笑意。绝名感激地向他一笑,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位具有宗主风范的长者。 余下的青玉真人、青石真人、青溪真人、青一真人这四位长老一向以青木真人为尊,此刻见青木真人已经表态,再不迟疑,齐齐向绝名身侧迈出一步,青玉真人朗声说道:“青木师兄的意见便是我们的意见。我们甘奉绝名为青霖派掌门。明日午时,举行掌门继任大典。” 说罢,心里竟然像放下一块大石一样,一下子轻松无比。连他自己都对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许,他也有些累了吧? “青松真人遗命必有深意,我们扶摇派愿以青霖派马首是瞻,谨遵真人之命。”扶摇派掌门凤天香终于说话了,语声幽幽,似黄鸟婉鸣,让人听了真是说不出的受用。 绝名眼光流转,终于落在了这位风华绝代的女掌门身上,没来由的一阵心潮涌动,本来清明如镜台的道心蓦地一动。 这倒不是因为凤天香美艳不可方物而让他动心,却是,他由然兴起一种感觉,这美丽的女子所修的道基似乎与自己如出一脉,尽管精华内敛,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可是,却让他油然泛起亲切的感觉。 这纯是一种超自然的感悟,是来自于本心的原初反映,此种感受真是玄妙无比,连他自己也无法言说。 凤天香却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望向青松真人逝去的方向,好像豪不在意,可是脸上却掠过了一抹艳红,一瞬即没,恢复了正常。显示她道心的历炼也将至大成之境,持心之术也是甚为了得。 悟真道人虽然没有说话的资格,但他早就执弟子之礼站在了绝名身后,无疑,他是绝对支持这位新任的“准掌门”。 这边四大派掌门却已经炸了窝,“什么?五位长老,这个决断未免太过草率了吧?竟然要将整个白道交给这个黄口小子?单凭青松真人一句话,谁知道他信得过信不过?他年纪轻轻,来历不明,有什么资格担得起这副担子?他又有什么本事领着我们大家收复失地?” 史同秋再也顾不得身份,怒发如狂地向着青霖五老大吼。聂惊虹等一干人等也纷指责五老不负责任,不根据实际情况而盲目遵从掌门遗命奉这个年轻小子为掌门并支持他成为白道至尊。 而性子最为暴烈的青石真人当即按捺不住脾气与五位掌门当场吵了起来,青溪真人与青一真人虽未争吵却也是据理而争,青木真人则紧抿嘴辱,却是不出一声,脸色铁青,显得气愤已极。青玉真人见状不妙,只得居中排解。场上众人你一嘴我一声,争成一团,混乱不堪。 只有凤天香抬头望着远方,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绝名心念疾转,可急切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破解场上渐渐浓烈的火药味。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这是七大宗师的命令,更是恩师风未然之命,他不能不从,可是,就目前这种局势一旦他开口,无论说些什么,必是锋尖所指,只能激化矛盾,导致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办? 甫一出山就遇到这样天大的难题,一时间令绝名心思烦乱,几不能自持。就在这时,凤天香忽然转过头来,轻轻地看了绝名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依旧望向远方。 那眼神竟然有着说不尽的酸楚与同情,这个女子究竟藏着怎样幽深的心事呢?清风徐吹,她像一幅春天最寂寞的风景,静静地绽放在自己内心的深处,心思像夜幕里习习下落的沙,轻轻地掩起了那扇不为人知的门。 绝名忽地感到道基受到外界牵引,无极气自动迸发运转,循环一周天后,绝名百脉清静,灵台静虚,心下终于古井无波,再无一丝烦忧,也对场上局势的掌控有了对策。 “各位掌门,各位长老,小子绝名虽然不才,但七大宗师之命我不能不遵。刚才四派掌门对此事颇感困惑,微有异意,未能与五大长老,和,”绝名朗朗而谈,到了此处却稍顿了一顿,望了凤天香一眼,不过,终于开了口的绝名让场上诸人齐齐住嘴,静听他继续说下去,却是没有在意他说话之时语气里微妙至极的情绪。 “和这位掌门达成一至,不过,这不要紧,关键是我们白道全体要上下一心,精诚合作,形成铁板一块,才能摆脱目前负隅之势,有望收复失地。” 说到这里,绝名语声一顿,双目之间神光骤盛,一一向众人望去,神态威猛至极,又哪里像那个初来之时的儒雅青年了?倒像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英雄霸主。 绝名目光所到之处,心中有愧者不禁悄悄低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而青霖五老则目露赞许,悟真道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体,依他的性格,真恨不得与这位掌门现在就冲下山去冲入敌阵万军之中杀个痛快。 “如果我们外敌未攘,却先自内乱起来,不仅对全局有损无益,更是小子绝名所担不起的罪责了。刚才诸位争论的焦点,在于我绝名是否该替代七大宗师与诸位一起抗争魔道,那好,我现在给大家一个答覆。那就是,七大宗师之命我不能违,但是” 说到这里,绝名又是一顿,脸上忽现刚毅之色,一股惨烈的有去无回的气势竟然在他身上弥漫开来,令众人齐齐一惊。他接下去说道:“如果我不能完成几件事关白道生死存亡的大事,那诸位尽可不必理会青松真人乃至七大宗师之命,而我亦无颜再在这里呆下去。暂定三件大事,这三件事请几位掌门商议而定,一旦定下,我必复命。” 绝名最后一次停顿,目光威严,再次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只是,如若小子绝名幸不辱命完成了任务,各位掌门,其余的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正文部分 第七章是战是退 凤天香眼神忽地热烈起来,虽然依旧望着远处,但绝名能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的心绪起伏波荡,让绝名自幼苦修的清静道心竟然也涌起一丝得意的情绪。 话声朗然,传了开去,场上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青霖五老各自在心底暗赞一声,“这少年人当真好心机,好手段,几句话就把五派掌门逼上了绝路,不得不从了。” 只是,也都为这位未来的掌门人隐隐担忧,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天知道那几位心机深沉的掌门会出什么难题难道绝名,如果任务太难,无法完成,五老都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四位掌门愣了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绝名如此厉害,几句话便把己方逼上了绝境。 如果不接受这个意见,会丢尽颜面,被人认为心里有鬼,再不能以苍生和白道命运之词推搪指责;可是即使接受这个条件,也不好过,三件事任何一件事太过简单他们当然心有不甘,可是如果太难,不可能完成,恐怕又会遗人话柄说是心存不良,有意刁难,这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一时间,四派掌门人人都是心下暗恨,这个小子人小鬼大,简直是有些老谋深算了。 正在几派掌门僵在当场之时,山腰处忽然传来一阵急切而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位河梁派弟子匆匆赶来,刚一上山便跪倒在地。 “各位长老、各位掌门,大事不好,洞仙教一个时辰之前忽然向辉阳城发起猛攻,来势实在太凶,我军伤亡惨重,在第二轮攻击时已然破城,多亏纳兰迟将军亲自率众拼死反扑,浴血将敌人赶出城去,现在敌人正聚集兵力准备开始第三轮攻城。军情太急,纳兰将军只好不顾各位长老、掌门的命令,命我上山急报。” 说完,大口喘息,足以看出军情十万火急。 此事一冲,反倒打破了场上的难堪局面,史同秋迅速做出反应,向五位长老及绝名一拱手,“刚才这位绝名小兄弟的提议,咱们随后再议,当务之急是缓解目前紧急军情,我们便与这位绝名小兄弟马上便赶往辉阳吧!” 五大长老迫于目前的逼人情势也只能暗叹一声,青玉真人望了青木真人一眼,后者向他点点头,他带着无奈地道:“也罢,军情第一,其他的暂且放下吧。待军情稍缓之后再议吧。绝名掌门,我们现在便走,如何?” 话语间竟然已经将绝名奉为掌门,在征求绝名的意见。绝名没有丝毫犹豫,洒然一笑,“好,我们这便去吧。” 说吧,当先走去,白沙等四派掌门空自愤恨,却是不得已经跟在绝名身后。在刚才那位弟子与悟真道人的带领下,下得山来,向辉阳城疾驰而去。 辉阳城。 此刻夕阳晚照,遍洒金光。一抹流霞横亘长天,温润暖昧,却带着血红的色彩,像一道沉积的伤口,永恒而巨大,映照在城墙外敌我双方两次惨烈的交锋后遗留下的万余具尸体上,再没有了夕阳晚照的平和与安祥,却如修罗地狱里死亡的红芒,狞厉而恐怖。 城外,洞仙教军容鼎盛,气势、斗志均至顶峰,生性悍勇的洞仙弟子并未因两次攻城无功而泄气,相反,鲜血与杀戳却激起了他们凶残的性子,人人眼中闪着择人而噬的猛兽凶光,他们等待着,等待着第三次冲锋号角的奏响,然后杀进城去,以鲜血喂饱手中的长刀铁剑。 辉阳城上,众人无语,洞仙军黑压压地排在辉阳城外,手中刀枪并举,如一片浩大的森林,所汇聚成的寒芒如海洋般延展开去,仿佛无边无际,足以冷彻白道军人的心扉。 这股无比伦比的压力不断挤迫着城上诸人,让他们百般不解。守城的兵士们虽然未失斗志,但他们的眼神里都含满了悲愤和无奈,他们知道,凭洞仙军的目前的实力,第三次进攻号角吹响之时,注定城破人亡。 这是一场恃强凌弱的战争,对于弱者,只有绝望,没有未来。强弱之势,任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场仗,怎么打? 没办法打! 史同秋黯然长叹一声道:“罢了,不如我们弃城吧,保存实力,退守后方,以图再战!”语气中疲态尽显,苍老毕现,这个贵为一派之尊、曾经裂土自封的白沙派掌门竟然萌生退意,足见敌势之强已经让他胆怯了。 除凤天香外,其余四派掌门虽然未说话,但神色之间也是尽露无望之色,看来也是准备弃城撤退了。青霖五老互望一眼,均是心情沉重,摇头不语,看来,也对目前的战局备感无奈,并没有对弃城一事提出异议。 但是,谁都知道,辉阳城乃是白道群雄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失守,白道后方基地将门户大开,任凭敌人予取予求了。 可是,不退又能怎样?后方仅余的二十五城之中,最近的四城兵力都已经抽调过来,中间地带的二十城的二十万援军却迟迟未到,剩下的一城拒边外蛮荒四族于天海关,自顾不暇兼之路途更远,也是无能为力了。 前面敌人声势如此浩大,后面援军却一直鬼影皆无,如果不退,难道让这守城的数万战士陪城殉葬吗? 久未说话的绝名此时开口了,当真是石破天惊。 “诸位,目前战局的确对我方不利,但我刚才细细观察,却发现敌人势头虽猛,但排兵布阵却有漏洞。本是攻城之战,却于现在将最精锐的骑兵部队与工兵排在最前,而大量步兵排在其后,并且指挥系统全都放在中盘,靠前指挥,看来敌人浑然不惧,意图向我军扬威,在气势上压倒我军。” “同时他必然深信第三次攻击一旦开始,此城顷刻即破,所以将骑兵前置摆放,一旦破城便以速度取胜杀入城来抢占有利地形。其实,这是个天大的错误,如果现在我军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敌军前面精锐一旦被击破,呈溃败之势,便会冲击后方部队,使其阵法大乱,更会令敌人全军气势锐减。” “如再趁敌人阵脚大乱时击杀对方进行战局指挥的首要将领,那敌人的整个作战系统就会从源头被摧毁,继而军心大乱,全盘计划必不能付诸实施而兵败如山,如此,我军则必胜!” 一番话,深谙兵法,有理有据,沉稳刚劲,掷地铿锵,瞬间便点燃了身后众将士心中的希望。却不料,史同秋却冷笑一声,丝毫不敬的说道:“少年意气,一时之勇罢了。如你所说的三件大事一般,纯粹是纸上谈兵,且不说于千军万马之中斩杀敌人首脑是无稽之谈,单说击破敌人前方这三万精锐骑兵便是绝不可能。” “我方刚才经过清点,发现原来五万之众现在仅余三万战士具有完全战力,而骑兵精锐仅余五千,以五千对三万,这可能吗?再说,就算能击破敌方精锐,却是谁能具有这样通天彻地的神通以少胜多冲入万军阵中斩杀敌人首脑?要知道那可是以勇悍闻名天下的沉香坛坛主万沉香!” “如果不能斩杀万沉香,城门一开,这十几万大军一旦反扑,恐怕我们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全得战死在这里。” 这一番话虽然说得尖刻,却是不无道理,连青霖五老左右思量之后,都觉得不太可能。将士们刚刚腾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瞬间又熄灭了。 绝名面色凝重,心知如果不能说服面前己方的重要首脑,自己的全盘计划都要付诸流水了。 “各位,辉阳城地处群山之中,地势险要,不仅是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更是我方的最后门户,辉阳城一战,是白道与魔道之争的分水岭,如果守住辉阳,我们还有积蓄力量进行反攻的机会,如果失去辉阳,即使撤退也只是苟颜残喘。” “静待后方平原地带被洞仙教秋风横扫,风卷残云罢了。这是倚天绝壁的一战,我们,绝不能失去辉阳。” 刚说到这里,史同秋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声,“辉阳的重要性我们大家自是清楚,可如今之势,洞仙教大援已到,且目前敌势如此之强,我们但能闯过今天这一劫就算不错了,守城不过是妄想。与其城破全部战死,莫不如现在便退向后方坚守其余二十五城。” 纵是绝名自幼苦修持心之术,也是心下大怒,倒不是因为史同秋一再否定他的提议,而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白沙大派的掌门竟然是如此的没种,嘴里拿大局势做幌子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怕死到了一定程度,心里不由得对他开始鄙夷起来。 绝名不再向史同秋说话,而是转头向青霖五老及其余五派掌门一一看去,一字一顿地说道:“诸位,目前军情紧急,再过一时三刻,敌人的第三轮攻击就要开始,必须当机立断,如果你们相信我,请暂时配合我依我之计进行安排部署,并将五千精骑调我指挥,如果全盘战术成功,我必斩杀万沉香于万军之中,破阵退阵,以解今日燃眉之急。如果战术不成,我誓死拖住敌人,以死谢罪,你们要退便退吧。请各位速速拿定主意,莫待敌人第三波攻击开始,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场上诸人都沉默下来,这沉默如风雨来前最郁抑,人心沉闷,让人心烦燥,焦灼万分。时间一点点过去,死神在城外洞仙弟子兵刃散发的漫天寒芒中狞笑。是进还是退?该不该相信绝名?白道诸位首脑心里两个念头苦苦交战,纠争不休,让场上气氛更增三分郁闷。 正文部分 第八章破敌妙计 忽地,只听得哗啦啦铠甲做响,一位身高将近八尺,黑盔黑甲、状若天神的大汉一声大喝道:“我信这位绝名小兄,与其窝窝囊囊退守后方等死,还不如冲出去杀他一阵,搏他一搏,即便死在他娘的沙场之上,也落得一个痛快。” 言罢,拔开众人站了出来,直直走到绝名身前凝目看了他一眼,毫不迟疑地站在了他的身后。这人正是白道中勇冠三军的大将,白沙派弟子纳兰迟。此人平素脾气火爆,发起怒来天王老子也不怕,不过,却是有勇有谋,在白道几派军中威望甚高,正是他刚才率众在破城之时仍然悍不畏死,浑身浴血将洞仙兵驱出城外,赢得了宝贵的战机。如果没有他,恐怕辉阳城未待绝名来时就已被攻破。 史同秋含怒看了他一眼,刚想说出什么,凤天香挪动脚步,也自沉静若渊般无声地站在了绝名身后。青霖五老自不用说,几乎异口同声地道了同意二字。 其余几派掌门见情形疾转而下,苦苦思量一下,均想到如若不成功还可由绝名拖住敌人,后退也还来得及,便再不作声,默许了。 绝名知道大势已定,转头望向史同秋,“史掌门,你意如何?”“哼,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死马就当活马医罢了,大不了我们这把老骨头陪你一起葬在这里好了。”说罢,转过头去,胸口一阵起伏,看起来对绝名已是怨愤极深。 “好,即使如此,请恕绝无礼,暂时请诸位听众绝名安排。” “你直接吩咐就是,我们大家一定照办,最好现在就杀出城去,多宰掉几个洞仙魔崽子。”纳兰迟名虽曰迟,却是个霹雳火的急脾气,已经是摩拳擦掌,急不可待了。青霖五老微笑点头,除去史同秋外,其余几派掌门也是点头示意。 当下,绝名便在城头之上开始部署,一边说,开始时有人还不以为然,但越听越是惊奇,越听越是佩服,到了后来,竟然连史同秋也禁不住侧耳倾听起来。真不知道绝名到底有什么妙计。 城外,敌军中盘,距骑兵阵仅百余丈,沉香坛坛主万沉香面露得色,晚风吹来,竟有醺然之意。城下十万儿郎整装待命,后面有无尘坛坛主荆无尘、方文坛坛主纪方文率二十万大军安营镇后,再后方更有洞仙教一代天骄梦非坛坛主季梦非率十万精兵疾赶来驻于二百里外的栖凤城。 小小的辉阳城,区区几万残兵,只是螳臂挡车罢了,破辉阳不过是一挥而就的事情。并且,今日他万沉香如若大破辉阳,那可是奇功一件,必定会让圣君阳劫大为高兴,同时还能稳踞辉阳发展自己沉香坛的势力,他越想越是得意,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今后的种种美事。 眼看部队集结完毕,重整军容,他正待下令全线进攻,忽然间听得震天号角响起,辉阳城中门大开,千余骑兵在隆隆蹄声中疾驰而出,看这架势,竟然要以卵击石要硬撼他前面三万骑兵。 万沉香不禁晒然,哈哈大笑,对周围金、红、绿、黄、白五大香主说道:“白道的什么几大门派掌门真是群白痴,如果他们集中兵力坚守不出,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而今竟然耐不住性子发起这样的自杀性攻击,可笑至极。这一开城门就注定败亡之势了。” “我三万铁骑一冲之下即可将这千余骑兵击垮,而后挥师城内,他们再想关城门都来不及了。辉阳必须要葬送在这帮废物手里了。” 说罢!他面容一整,“仇旗主,是你的骑兵立功的时候了,不必再等步兵攻城,你带骑兵直接击垮他们,杀进城去。到时城内子女金帛任你予求予取。” 白旗香主仇皓闻言大喜,一张丑陋至极的马脸上发出光来,喊一声“得令”,调转马头,向前面自己的精骑兵驰去。 随着一声令下,仇皓的三万骑兵终于发动了,马蹄声轰然响起,其声之急如密雨敲窗,其势之大如万雷齐鸣,一下便把绝名率领的千名骑兵的声势掩盖得半点全无。三万骑兵如决堤之水,一泄千里,向白道骑兵掩杀过去。 五百丈,三百丈,二百丈,看着三万骑兵在数息之内便可将与白道的千余骑兵相接,片刻之间就可击溃他们杀进城去,万沉香嘴角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忽然间,场中形势大变,只见那冲来的千余骑兵竟然硬生生地刹住势子,齐齐调转马头,发一声喊,逃命一般地返身退了回去。但细观之下,却不似退败了,退败之师哪能如此有章有法、队形不乱? 战阵之上,这本不是件寻常的事情,必定隐藏着古怪。可笑万沉香竟然误以为敌人自忖不敌想逃回城去,竟然下令全速追击,尾随其后杀进城去。 绝名镇后率军疾驰而退,可眼角余光一直望向背后,看着敌人骑兵隆然追来,绝名心中大定,不禁暗笑道:“万沉香,你会付出代价的。” 近了,更近了,仇皓的骑兵只差百余丈就可与绝名的骑兵追个首尾相连,这已经是弓矢所及的范围了。而此时,绝名的骑兵已经疾驰至城下,可是,却没有一人进城。 相反,这千余骑兵做了件更奇怪的事情,竟然重又调转马头,面对仇皓的骑兵,并且远远的离开了大门,个个紧贴城墙之下一动不动了。仇皓领五千骑兵当先杀到,见到这种情形不禁哈哈大笑,心想,这群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原来没什么本事,竟然被吓傻了。 转眼间,仇皓的骑兵已至城下百丈范围之内,手下将士纷纷摘下弓矢,再近十丈即可放箭了。 蓦地,城头一声号角响起,悲怆高昂,直冲天宇。随着号角的响起,城头上猛然间出现了五千余名白道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箭手,手执强弓,十架威力巨大的弹石机和近百具威力可达五百丈的远程神弩也撕去伪装露出真面目来。此时,青木真人出现在城头,一声令下,箭如暴雨,石弹横飞,何止上万箭石瞬间射出。 三万骑兵大半都在射程之内,只顾得追击绝名的千余骑兵,哪想到这般大变故。再加上夜幕已经降临,箭石趁着夜色更是倍具威力。一时间,如雨打梨花、狂风扫叶,箭雨带着死亡的气息从天而降,所经之处,人仰马翻,再无生机。 眼看着自己的三万精骑瞬间便折损了近五千人,仇皓目眦欲裂,差点吐血,这也激起了他的凶性,狂嘶一声,提起真气护住全身,扔掉已经被射满箭矢的战马,飞身而起,向前疾冲而去,速度奇快,竟然徒步带领后续骑兵向城内攻来。 剩下的骑兵见主帅弃马攻城,也都奋勇拍马在两翼掩护,杀声震天,悍不畏死地向辉阳中门杀去。此时,大批步兵也随后掩杀而至,距骑兵不足二百丈。 情势万分危急,眼看辉阳破城在即,忽然间,只听得辉阳城内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两侧偏门也大敞实开,随后蹄声大震,竟然从城内冲出了成千上万头的公牛。 辉阳周遭素来以产牛闻名,所产公牛体形庞大,气力无穷,随便挑出一头来拿到外地都称得上是上好的种牛。辉阳牛不但体庞力大,更是性情暴烈,牛群的头牛之间动辄就会顶上一架,直至对方角折认输为止。 要想对付这样的公牛,没有十几二十个人怕是不成,要是成千上万头牛摆出阵形于暴怒之中冲将起来,怕是没有什么能够抵挡得住了。所以,在马匹奇缺的情况下,白道军队便别出心裁地用大量阉割的公牛替代役用马匹。 谁能想到,绝名竟然命压运粮草的军需部队神速集结起了八千头公牛,在牛尾巴上挂满鞭炮,更在牛角之上牢缚尖刀,待千余轻骑兵将仇皓的三万骑兵引至城下时,点燃鞭炮,大开三门,将八千头愤怒的公牛一齐赶出,直冲向本已被箭雨射倒一片洞仙骑兵。 在上百头种公牛的带领下,八千头公牛,牛眼赤红,尖刀闪亮,牛尾后鞭炮声声更增威势。前方骑兵一冲便散了,原本尚还完整的队形一下被冲了稀里哗拉。暴怒的牛群见人顶人,见马杀马,甚至连有的骑兵落地之后牛群也用带着尖刀的牛角狠命刺去,一时间血雨纷飞。 八千头公牛身上全都染满了鲜血,狰狞而恐怖。这哪里是一群牛,倒像是一群从地狱里狂奔出来索命的怪物。仇皓的骑兵何曾见过这种阵势,俱是大惊失色,吓破了胆,不顾仇皓命令,纷纷调转马头,亡命向后方逃窜。 这一逃窜不要紧,牛群攻击的目标更为明确,在上百头头牛的带领下,牛群竟然跟在乱军后面追了过去。铁蹄隆然,踏得山摇地动,地下无数的伤兵在踩踏之下无一幸存,被踩成了肉泥。而前面的骑兵则不断被挑飞下来,或是干脆被牛角尖刀刺死。 真是一场惨烈至极的屠杀。区别在于,不是人杀牛,而是牛杀人了。仇皓简直要咬碎了大牙,急痛攻心之下,竟然一步不退,迎着牛群杀了过去。不过,他也的确好生了得,不愧为白旗香主,竟然以一人之力接连杀数十头公牛,全身上下,遍浴鲜血。 仇皓正杀得兴起,已经渐渐逼近城下,就在此时,忽听辉阳城上有人一声大喝,“仇皓”,仇皓一怔,抬头向城头一看,城上现出一位昂然男子,持一柄不知是何质地的粗大黑弓,箭搭弦上,锋尖闪着银芒。 “看箭!” 此人再不说话,手一松,精铁箭竟然带起一溜异样的黄光,瞬间便至。在仇皓眼里,这一箭威势之大甚至比起刚才的火牛阵也不遑多让。角度浑然天成,竟然让仇皓看不出这一箭究竟要射向他身体的哪一个部位,更可怕的是,箭矢里贯满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这枝箭速度倍增,并且泛起一股奇异而萧杀的黄光,望之胆寒。 正文部分 第九章大败洞仙 嗖,箭,透胸而过,带起一蓬血雨,插在远处的地上,深入一尺有余,箭尾,尚在轻轻晃动,有一滴血,轻轻滴下。仇皓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口一滩不住扩大的血迹,单膝踣地,慢慢倒了下去。 城上爆起震天彩声,而一箭射杀仇皓的那人席地而坐,调息起来,由此可见这一箭耗费了他极大的真力。绝名见状,也不禁大喝一声,“好”,默默地回想此人容貌,记住了这个人。 仇皓一死,本来军心涣散的骑兵更是大面积溃逃,兵败如山倒。这可苦了后方掩杀过来的步兵,七万步兵根本就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前方喊杀震天,只以为己方已经攻进城去,当下人人奋勇争先,向前疾奔。 没想到的是,忽然间三万骑兵就亡命也似的败退下来,将正在向前狂奔意欲破城的步兵顶了个正着,三万骑兵的败退岂同儿戏?直将后面的步兵踩得鬼哭狼嚎,铁蹄疾掠,七万步兵的先头部队像割豆子似的倒了一片又一片。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被己方骑兵踏得一片狼籍的步兵还没等回过神来,忽然间,一群如同九幽地狱里杀出来的庞大牛群,角带尖刀,眼珠血红,跟在骑兵后面追了过来。这下,任是谁也挡不住步兵的败亡。 血肉纷飞,煞气冲天,八千头杀红了眼的牛追在退潮般的人群后面,这可是他们报复随意屠宰奴役它们的人类的大好机会,如何能放过?这群疯牛如猛虎入羊群,见丘过丘,见树顶树,见人杀人,一路狂奔,只几息之间便万沉香的十万大军踏成一片血海,兵败之势已不可挽。 辉阳城内又再冲出四千精骑与军心大振的两万五千名精锐步兵,集结完毕,已经排列成完整的追击阵形。 军前,白衣白马的绝名手执一柄几近五十斤的沉重银矛,望了一眼前方已经远去近千丈的人群与牛群,转过头来,面容肃杀,级缓说道:“六派子弟,你们听着,我们反攻的时间到了,这,是决定我们生死存亡的一刻。今日,谁与我绝名共同浴血,谁便是我的兄弟。杀!” 绝名霸气冲天,矛尖直指敌军,一声狂吼,猛然间由一个文弱的白衣少年变成一尊浴血而生的无敌战神,身上的一袭白衣映着周围的火把,仿佛也被这吼声里震天彻地的豪情点燃,像被烧着一般绽出熊熊辉眼的火光。 “杀!” 城上城下,万军怒吼,群情汹涌,城上不能参战的将士们拼命擂起五十面十六人的大鼓,吹响万千号角,声震天宇,城下五千精骑一马当先带领二万五千名步兵卷起漫天沙尘,携着有去无回的惨烈气势,在头前那团夺目火光的统帅下化做滚滚铁流,向前面溃败的洞仙大军直扑而去! 微笑,凝固在万沉香的嘴角,他实在搞不清楚,怎么忽然间情势就急转而下,己方大军全面退败,甚至,退败的人群不停地碰撞他,有几次甚至将他这个统帅掀下马来。待到他回过神来看清形势后,再想挽回军心已经不可能了。兵败如山倒,溃败,已经势不可挡。 不过,他也颇有大将风度,只能暗叹一声,由自己的五千亲兵拥护着殿后,缓缓退去。刚刚调转马头,眼角余光掠处,心中一震,他看见千丈外,一个不着甲胄的白衣男子,带领一股浑雄铁流直奔他们杀来。 万沉香心念数转,刚想迎上,可是金、红、绿、黄四大香主却死命力劝他退回营寨。无奈之下,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做罢。 正在万沉香准备退回营寨之时,后方一阵喝声传来,“万沉香,你个无胆鼠辈,十几年前你被我师风未然重创,鼠窜而逃,而今,见到我绝名竟然还是不敢接招,弃阵而去,枉你是沉香坛坛主,可笑啊可笑!” 语声穿破夜空,在万军嘶喊中沉稳有力,清晰可闻,功力之高真是惊世骇俗。败于白衣风未然实在是万沉香终身憾事,这一败直接导致了他一身武艺几年来都不曾有半点进步。 他曾立下毒咒誓报此仇,可白衣风未然二十年来却一直未曾现身,这俨然已成了他心中一块挥之不去的病。现在可倒好,来了个风未然的徒弟,还把他杀得如此狼狈。 新仇旧恨激红了他的眼睛,虽然身处逆境,但受绝名这一激,万沉香勃然大怒,霍地转过身来,再也不顾身处险境,竟然反过身来,率五千亲兵直直向着绝名扑了过去。 金、红、绿、黄四大香主见状知道其势不可挽回,迫不得已,只好拥着他带兵向绝名杀去。 千丈距离在两军冲刺之下,只眨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眼看敌军将至,绝名甚至已经看到了愤怒如狂的万沉香双目中燃起的怒火。可绝名心下平静,仿佛他现在不是去杀万沉香,而只是漫步于乡间野道去采摘一朵属于自己的小花。 五十丈,双方箭如飞蝗已经先行接触。二十丈,敌兵喘息的声音甚至都能听得清楚了。十丈,万沉香的脸上的毛孔都已经能看得清楚了。 决定性的一刻终于来了,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击垮这支残余部队,如果稍微拖上哪怕半柱香的时间,先前所拥有的胜利即刻便会化有乌有,待敌人争得时间稳住阵脚之时,辉阳城的末日便到了。 绝名深吸口气,功行百脉,忽然间借马儿冲力怒鹰般斜跃而起,直冲起三丈有余,人在半空中,一声长笑,“万沉香,你受死吧。”说罢,人矛合一,如一道流光向万沉香当头击下。 这一矛,毫无花招取巧之变化,就是直来直去,划过夜空,映着白色的月光,像从天上不知何处滴下的一滴银色的水银,只是,这粒水银却满含着一击必中的无敌杀气。 在万沉香眼里,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一击,矛势看来平淡无奇,却是暗合天道,完美至极,令他泛起不知如何抵挡的无奈感觉,甚至一瞬间,他连敌人在哪里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他盲目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幻成一团光幕,先求自保。 万沉香的感觉尚且如此,身边的四大香主感觉更是要命,每个人都像是触摸到了绝名内心深处那股狂猛的杀气,每个人都感觉绝名像是直奔自己而来,偏偏不知道他要从哪个方向来,无奈之下,只能聚在万沉香身畔,真力贯彻全身,各舞兵刃,全神护住自己的坛主。 身形坠下两丈,矛势不变,依旧直击而下,气势已成,天地间,再无人能够挡住这必杀的一矛了。“当”,万沉香与四大香主五剑齐举,费尽全力,千般抵御,终于合力挡住了这绝杀的一矛。 绝名身形已经落地,此时,他的马儿才至。足以看出这一击的速度与力量。他再不看这五人一眼,纵马持枪,率领三万儿郎杀了过去,烟尘滚滚,万沉香的五千亲兵只眨得几下眼的功夫就被淹没了。 人潮汹涌,绝名大军向前方追去,杀声渐远。万沉香与四大香主仍如雕像般举剑立在那里,无动无息,身旁,是给他陪葬的五千亲兵的尸体。 “咔啦!” 五剑同碎。 “扑通!” 五人的战马忽然间一齐前腿踣地,倒了下去。万沉香五人也终于随之而倒。无论人还是马,七孔之内黑血长流。绝名这一击,摇天憾地,竟然将五人五马一齐震毙。 万沉香与四大旗主均被绝名以狂猛无俦的一击击杀于万军之中,三万白道儿郎士气大增,更是边追击洞仙残军边齐声大呼,“万沉香死了,白道必胜,魔道必败!” 几万人齐声大呼,当真是风云变色,声传千里,洞仙教营寨之内的将士尚还在等待战果,未料到祸起肘腋,前方三万精骑、七万步兵鬼哭狼嚎地惨败下来,后面更有八千头疯牛以及绝名趁着夜色奔袭过来的三万精兵。 败势不可挡,庞大的残兵败将连同后面的牛群一下便将无尘坛、方文坛正马放南山悠闲休息的二十万大军冲得支离破碎,几十万人胆寒心惊,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绝名的三万精兵这下可是大出十年来被压抑的郁愤,个个奋勇当先,高呼酣战,如切瓜砍菜般宰割屠戳着洞仙教败下来的残兵及衣衫不整、睡眼惺松的其余两坛兵士。 天昏地暗,血雨纷飞,好一通惨杀,甚至连兵器都杀卷了刃。绝名大军跟在牛群与败军之后杀了一夜,直追击出百余里,杀敌十数万,方才高奏凯歌,得胜而归。 此战,绝名覆雨翻云,妙计百出,毕其功于一役,先是诱敌深入,而后箭雨阻敌,接着火牛破阵,最后百里追击,三万精兵只折损不到千人。而洞仙教大败而归,仅余不足五万人由姬无尘与纪方文率领仓皇逃往逃往栖凤城,可谓是惨不忍睹。 正文部分 第十章三件大事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令本来不看好绝名的白沙、河梁等四大派掌门跌破了眼镜,连台阶在哪儿都找不着了。尤其绝名于万军之中击杀洞仙教十大统帅之一的万沉香以及坛下四旗香主,更是吓得他们连胆都破了。 以当年的风未然之威尚不能杀掉万沉香,而今绝名竟然一人独自击杀有四大香主相助的万沉香,这是何等的盖世神威?怕是当年的七大宗风头也无一能及得上了。 几个人越想越是胆寒,越想越是害怕,如果绝名真记着他们的无礼之处,怕是以后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了。聂惊虹、夏侯渊与年无欲等几个人甚至后悔起来。 其实,几派掌门原本俱是天下有数的英雄,绝非唯唯诺诺的墙头小人,但这十年来,他们的骄傲一再被洞仙教践踏,随着领地的不断失去和本派子弟的不断战死,原来的豪情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剩下的便只是怎样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暂且保住目前地位的想法充斥于心,令他们失去一派掌门应该有的气度与雄心。 独独白沙派掌门史同秋表面装做欢颜,心下却是恼恨异常。其实,他主张撤退原本藏有极重的私心。后方二十五城中,除去青霖派的四城以及六派共同驻军的天海关之外,剩下二十城都是他白沙派的领地。 如果现在弃去金顶退守后方,毫无疑问六大派所有将士都在他的领地之上了,到时候,青霖失去金顶一线的领地,再不是六派中的第一大派。 几派人马却都要唯他史同秋的马首是瞻,他便是六大派名符其实的领头,是正道至尊了。只要能成为正道的领袖,如果日后反击成功,收复失地,他史同秋可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也正因为他的私心,暗地里授意自己属地的二十万援兵推迟进度,来得越慢越好,所以,本应一个月就能陆续到达的援军至今却是一个小卒的影子都没看见。这私心的直接结果便是,导致了今天辉阳城的危急形势。 史同秋的如意算盘拨得震天响,却不料青松真人突然出关,并且还杀出来一个白衣风未然的徒弟绝名,这个绝名还以三万之众击十倍之敌军却大获全胜,更于千军万马之中击杀洞仙大将万沉香,在白道人心中建立自己再也无法撼动的天神般的尊严和地位,结果坏了他的好事,他如何能不恼? 只是,绝名此一役居功至伟,俘获人心,他也不得不暂且咽下这口气,暂且持观望之势,再伺机而动。朝阳升起,一夜的追杀之后,绝名率三万将士高奏凯歌,得胜而归。 绝名一袭白衣早已经遍浴鲜血化做一袭红衣了。悟真道人与纳兰迟落后一个马身,扬眉吐气地地跟在他的身后,显露出了他们已经在实质上尊绝名为主帅的心思。后面是军容鼎盛、战意高昂的三万战士。 部队刚至城下,忽然间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声“绝名元帅万岁”,一下将场上早已热烈至极的气氛点燃了,“绝名元帅万岁”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的激情瞬间便达到了顶点,人人都似疯狂了一般高喊“绝名元帅万岁”,即使声嘶力竭也没有罢休的意思。甚至有人眼里早已经含满了热泪,激动的不能自已。 十年了,正道将士在六大派掌门的带领全面抗击洞仙教的入侵,却屡战屡败,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在正面战场争中打赢过一场战役。 道消魔长,洞仙教狂傲的步步紧逼,而正道人只能忍气吞声地且战且退,心中的压抑与难过简直无法述说。他们渴望一场令自己扬眉吐气的胜利,哪怕付出生命也无怨无悔,但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甚至,就在昨天夜里,面对洞仙教强大的军队,他们已经绝望了。 是绝名给了他们信心,给了他们勇气,并且,绝名于战阵之中智珠在握的奇谋、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勇猛也已深深地折服了他们,绝名在他们心中不再是一个人了,是神,是战神。这也使他们在赢来首次对洞仙教的大胜之后心甘情愿地奉这位刚刚入世的青年为帅。 人心所向,这种趋势是绝不可逆了。脸上微笑,绝名向人们挥手致意,从容不迫,洒脱不不羁,一时间竟然看得城内远远围观的怀春少女们脸上没来由的腾起飞红阵阵。 青霖五老、五派掌门以及各派之中重要将领早就迎上前来,众星捧月般将绝名拥进了辉阳城内的议事堂,尽管绝名百般推辞,但众人坚决将绝名奉为上座。 美酒佳肴流水般上得席来,人们频频举杯,开怀畅饮,竟然是不醉不归之局了。这也难怪,多少年来都没胜得这般酣畅淋漓了,压抑得太久的人们也该尽情地放松一下了。 酒过三巡,青霖五老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青木真人缓缓站起,平素甚至为稳重甚至有些讷言的他,今天,竟然语声略略发颤,足见情怀激荡让他有些不能自持。 “诸位,天佑正道,赐给我们以绝名元帅,他天纵奇才,带领我们迎来了十年来第一场重大至极的胜利,涨我正道士气,灭他洞仙威风,给了天下受苦的百姓一个希望,也给我们重新收复失地带来一丝曙光。” “我们青霖派上下五千弟子决定,遵从青松真人遗命,奉绝名为我青霖派千年以来第一位俗家掌门。同时,我们也坚决拥护绝名掌门为六派之尊,带领大家杀回怒沧,将洞仙教赶回老家去!” 除白沙派掌门史同秋外,河梁派掌门聂惊虹、中霄派掌门夏侯渊、寿阳派掌门年无欲、扶摇派掌门凤天香以及堂内外各派数百重要将领,均大声赞同,无一人反对。 青木真人见史同秋良久不语,并未随声赞同,心下不悦,“史掌门,场中各派都已经同意并通过了奉绝名掌门为白道领袖的,贵派不知还有何意见。” 堂下,坐在他旁边的纳兰迟早已经按捺不住了,悄声道:“掌门人,别再犹豫了,那几派可早就通过了,咱也别落在人家后面让人笑话啊。”史同秋一腔怒气没地方发泄,猛然转头对着纳兰迟,从牙根儿里逼出两个字儿来,“住嘴。” 此情此景,绝名全都看在眼里,他笑了笑,对青木真人说道:“真人暂且请坐,我几句话倒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青木真人只好遵从绝名命令坐了下来,“诸位掌门,昨日傍晚在金顶峰我们所做的约定,想必你们还记得吧?我曾说过,要由各位掌门合议三件大事,由我绝名来完成。只有全部完成,我才能遵从青松真人遗命继任青霖掌门,再与各位掌门精诚合作一起杀回怒沧江南。这个提议,各位长老与掌门已经通过了。” “现在也是将这件事情提到议程之上的时候了。人无信不立,我绝名说过的话即使再难也要做到,否则,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了。我们暂且将青松真人的遗命放下,专门讨论这三件大事。待三件大事定下之后,我绝名自会去履行诺言,如果侥天之幸,或可完成任务全身而退,那我再回来遵从青松真人的遗命也不迟。” 绝名真是天生的政治家,化兵法入政治,以退为进,虚虚实实,专行险兵。他深深知道自己刚来这里,仅凭一战之功不足以奠定自己的权威,即使自己目前坐上白道领袖的位子,那也是人们一时激情所至,待冷静下来,就会有人心中不服,暗中捣鬼了,眼前的史同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其他掌门也不过是迫于眼前情形势而奉他为尊罢了。 他必须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通过实际功绩来最大限度地奠定自己的权威。待一切都呈顺水推舟之势时,这个座子才能坐得更牢,才能上下一心,精诚一致杀回怒沧南岸。 座上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言,如果不答应绝名,这岂不当庭扫绝名的面子,且陷绝名于言而无信之境?可是,即使答应下来也不见得就比不答应强到哪里去。如果答应下来,那这三件事倒底应该定一个怎样的限度? 太简单了那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不会让人信服,只会产生轻视之间,也显得小瞧绝名了。可是如果太难了,这岂非又是有意刁难绝名吗?况且,如果三件事太难完成,人们好不容易盼来能给他们以希望的绝名不幸牺牲于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那所有的希望不是又全都破灭了吗? 堂上堂下雅雀无声,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乱纷纷的,都在想,这可怎生处置才好? 一个女子的语声响起,“我先提议一件事,那便是潜入二百里外的栖凤城,重创或是击杀梦非坛坛主季梦非,让洞仙军群龙无首,暂时丧失进攻能力,以解燃眉之急。这次任务我陪绝名元帅去,以便亲自做证!” 真是语惊四座。 人们一惊之下纷纷抬眼望去,说话的人正是扶摇派掌门,凤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