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欺压皇亲 云锦绣提着裙裾往母亲的院子里去,院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刚跑到门口,李妈妈便堵了上来,“大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锦绣柔了柔声音,“李妈妈,听说韩姨娘找了我一个上午,她现在一定急着见我呢。” 李妈妈眸眼发光,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丫头自己倒送上门来了,“大小姐,请跟老奴来。” 院子的主厅里,身着华丽宫妆的珍妃坐在主位上,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水盈盈的眸子里焕然发光。 韩麽麽站在珍妃身边侍侯着,六名婢女站在座下左右两侧,四名太监分别跟站在后面。 武侯府的老夫人荣氏坐在左边的位置上,一脸严肃,她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清丽女子。 这女子正是武侯府的妻主金玉,青眉如黛,一张盈盈鹅蛋脸苍白如纸,眉眼之间灵气流动,像一个二八年华的仙子。 坐在珍妃右边的是武侯府的韩姨娘,她身着淡青色流水裙,梳着云鬓,一双水眸凝视着地上的金氏,眼底全是恨意。 她这一身妆容,和她的很像,为了讨得老爷的欢心,她连妆容,都去模仿她。 她的女儿云可卿站在她的身后,一身淡粉色衣裙,瓜子小脸透着娇柔淡媚,温婉如水。 韩家的女人,个个天生水灵艳媚,讨男人喜欢。 云锦绣和云可卿在同在一天出生,她还比云锦绣早出生几个时辰,就是因为金氏是正室,自己是姨娘,她的女儿就成了嫡女,而自己女儿只是庶女。 皇上提拨武侯伯为武丞相时,许诺如果武侯伯取得北境战争的胜利,就封武侯府的女儿为皇后,嫡庶有别,云锦绣成为名正言顺的未来皇后。 这十年来,北境战事节节制胜,如今天元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凶奴人的帝都,半年之内,武侯伯就会率军归来。 在武侯伯回来之前,她一定要将她们母女俩除掉。 金氏怔看着珍妃,又看向老夫人,再低头看着放在面前的毒酒,眼水在眸子里打转,“媳妇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珍妃冷凝丹眸,“金玉,你好大的胆子,凝珠是我的妹妹,也就是皇亲,竟然只能当姨娘,而你,一个低贱的商女,竟然是这武侯府的正妻,难道你这不是欺压皇亲吗?” “不是这样的……”金玉声泪俱下。 她是武侯伯明媒正娶的正妻,而韩如珠,则是她救回来的妹妹。 她已经容忍韩凝珠做了丈夫的妾室,而她又出钱,助韩家的嫡女韩珍珠,也就是现在的珍妃进宫做了皇妃,她便成了欺压皇亲的罪人。 荣氏一直也不喜欢这位商女媳妇,只觉她丢了武侯府的脸,自从韩姨娘的姐姐当上皇妃之后,她做梦都在想着让韩姨娘成为武侯府的正室夫人。 韩麽麽是韩府的妈子,韩家姐妹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两位小姐的心思,她走上前去,端起毒酒,就往金玉的嘴里灌。 云锦绣进了大厅,看到眼前的情形,大喊了声“祖母!”便从李妈妈身后冲了上去。 韩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搓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看向李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毒辣,她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来,就是怕云锦绣突然出现。 每次云锦绣一出现,都会坏了她的好事。 李妈妈看到韩姨娘的眼神,慌神了下,韩姨娘明明交待,不放任何人进来,看她的神情,任何人不包括云锦绣。 云可卿一直看着云锦绣,眼中全是兴奋,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云锦绣重重撞在韩麽麽的身上,毒酒杯摔出,“哗”地一声摔得粉碎。 韩麽麽向前方倒去,左边的太监突地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云锦绣的目光落在小太监身上,看这身法,身手可是一流的。 韩麽麽怒不可遏,一巴掌向云锦绣扇去。 云锦绣装作没看见她,双膝一屈,挨着母亲跪下,韩麽麽拍了个空。 “臣女参见娘娘,”云锦绣抬起小脸,至诚至恳,“臣女一早去了天院学院,听尚书大人说娘娘的车辇来了武侯府,便赶回来了,娘娘一定是来通知我们,父亲要回来了。” 珍妃娘娘等人一惊,她是秘密出宫,尚书大人竟然知道他们来了武侯府! 韩麽麽反应快,先声夺人,“小贱人,胆敢冒犯娘娘。”她一脚向云锦绣踢去。 金玉惊魂未定,突然看到韩麽麽踢向自己的女儿,她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 云锦绣用力将母亲推开,母亲身体柔弱,哪挨得了这样的踢打,她胸口往前一挺,迎上韩麽麽的脚。 韩麽麽的脚踏在云锦绣的胸口上,只见一只玉马从她衣兜里摔出,“哗”地摔得粉碎。 云锦绣心口一疼,碎玉折射的光芒映着她的寒眸,她神色一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地伸出手,慢慢捧起地的碎玉,“千马骥,这可是皇上御赐给武侯府的镇府之宝!” 此玉马是用最后一块昆仑神玉雕制而成,是凤丞相在十年前的祭国大典上贡送给皇上的,皇上却把他赐给了武侯府,寓意战马奔腾,横扫四宇。 云锦绣抬起眸子看着祖母,诚惶诚恐,“祖母曾在皇上面前承诺,玉马在,武侯府在,玉马亡,武侯府亡。” 荣氏眼前一黑,软倒在椅子上。 “你……”云锦绣抬起手,指着韩麽麽,“你为何要置我武侯府于死地?” “我……我没有……”韩麽麽顿时傻了眼,怎么会这样!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珍妃,又看向韩姨娘。 韩姨娘死死掐着帕子,早已冷静下来,她迅速看向珍妃娘娘。 三人眼神交汇,韩姨娘微微点头,韩麽麽上前,向左右的太监,“倒酒。”只要这对母女死了,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韩麽麽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锦绣,“云大小姐摔坏了皇上御赐的圣物,罪该万死,金氏教女无方,愿以死谢罪。” 金氏抱着女儿,“你们信口雌黄,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么?”韩麽麽俯下身来,眼神凌厉,声音很低,“你们去地狱问阎罗王吧。” 云锦绣用力握紧母亲的手,云锦绣松开母亲的手,幽幽凤眸里闪过一丝决绝。 他们竟然嚣张到如此明目张胆草菅人命了。 太监们正要强行灌酒,云锦绣站起来,“我自己来。” 正文 第2章 想死?你先 她端起太监呈上来的两杯酒,“韩姨娘贵为尚书庶女,却只能是个姨娘,而我母亲,出自商家,却是正室,此为欺压皇亲。” 韩姨娘的脸上似要滴出血来,这是她心中刺。 太监婢女们都松懈下来,云大小姐竟然自己认罪,不想她死都不行啊。 云锦绣抬起小脸看向珍妃娘娘,“在我和我娘伏罪之前,有一件事,想告诉娘娘,这件事,关乎娘娘的生死。”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云可卿冲了出来,每次云锦绣都这样。 韩姨娘瞪了云可卿一眼,云可卿如此冲动,有失体面。 但这件事关乎到珍妃的生死,她没有心思管女儿。 韩麽麽向云锦绣喝道:“少废话,”她示意左右的小太监。 小太监们围上来,一左一右按住云锦绣,她面前的小太监夺过她左手中的酒杯,抓住她的下颚,搬开她的嘴,往里灌酒。 金氏往女儿扑去,“锦儿……” 几个婢女见状,迅速上来,将金氏按在地上。 “慢着。”珍妃娘娘一声令下,小太监忙收回酒杯。 珍妃看着云锦绣胸有成竹,寻思一番,“先放了她。” 太监们放了云锦绣。 云锦绣眸光柔和,她看着珍妃娘娘,没有人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更何况她是时值盛宠的皇妃。 她顾虑地左右看看,向珍妃道:“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上前来说给你听。” 这话正合珍妃的意,她敛了凶色,柔和地说道:“过来。” 云锦绣紧了紧手中的酒杯,站起来,向珍妃走去。 韩麽麽等人机警地上前,将她围住。、 她脚底在地上用力踩了踩,她敛了敛神,有几分弱不禁风。 珍妃目光在她身上自下而上扫视了一翻,向韩麽麽等人挥了挥手,韩麽麽等人退了几步,云锦绣这才走上去。 “云锦绣,你还想耍什么花样?”云可卿沉不住气,喝斥了一声。 每次云锦绣这样,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可卿。”韩姨娘低声喝止了女儿,现在这对母女已经是板上鱼肉,但事关姐姐的生死存亡,她不能马虎。 云锦绣走到珍妃的面前,声音低而模糊,“天元律法,女子不得干政……” “你说什么?”珍妃隐约听到律法二字,心里一怔,云锦绣的声音太小,她听不大清。 云锦绣又朝她靠了靠,几乎贴在她的耳际,但声音却提高了很多,“天元律法,女子不得干政,我和我娘欺压皇亲的罪,只能由皇上亲自定夺,连凤后,也无权过问。” 前朝有后宫干政,皇后取皇帝而代之称帝,江山易主,所以本朝严禁后宫干涉,这件事天下皆知。 珍妃身体一软,瘫坐在椅子里,头上珠花摇晃。 凤后二字,如刀子扎进她的心窝! 如今她是后宫独宠,是凤后的眼中盯肉中刺,所以她才需要拉拢武侯府的势力,与凤丞相府的势力抗衡,她得让韩凝珠做武侯府的正室。 她一直小心翼翼,不让凤后抓到自己把柄。 韩姨娘只觉大脑冲血,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珍妃娘娘怕是保不住了。 韩麽麽瞳孔张大,马上想到这里都是自己的人,她一惯的手法是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她急吩咐小太监们,“抓住她。” 小太监们再次围上来,云锦绣右手一把摘下珍妃娘娘头上的珠花抵着她脖颈上的大动脉,她身子一正,把珍妃堵在了椅子里。 韩姨娘“腾”地站起,急声道:“大小姐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韩麽麽等人冲上来,却不敢上前,“云锦绣,挟持娘娘可是死罪,快放了娘娘。” 云锦绣看着珍妃娘娘,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和讥讽,“韩麽麽太抬举本大小姐了,我哪敢挟持娘娘,只是想和娘娘好好说话而已。” 珍妃听到凤后二字时,就已寸大乱,此刻,银簪抵着自己的大动脉,再看着眼前的云锦绣,她带着两分微笑,两分柔和,她却不由自主浑身只冒冷汗。 “你……”她理了理气,尽可能保住仪态,“你想说什么?” 云锦绣暗下松了口气,这女人还不算太蠢,知道只要自己手上用力,便可取她性命, “欺压皇亲,可是诛九族的罪,韩姨娘即为我武侯府的姨娘,娘娘也自然是武侯府的亲人,按天元律法,咱们都是死罪,而您又擅自弄权,是这里罪孽最重的人,”她把手中的毒酒递到她的唇边,“左右大家都是死罪,娘娘请。” 韩麽魔花容失色,“云锦绣!”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声音轻软,“韩麽麽别担心,黄泉路上,有娘娘领路,可喜可贺!,” 所有的人屏着呼吸,眼前这个小女娃,精致的小脸上,笑意明艳,但他们却看到了血光。 韩姨娘快步上前来,身体仍颤颤巍巍,她跪在珍妃娘娘面前,“娘娘,妾身虽为姨娘,但并不觉得委屈,所以姐姐并不算欺压皇亲,请娘娘饶恕姐姐。” 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句她不觉得委屈,就将这所有的人抹得干干净净,多看她一眼,便觉污了眼睛。 珍妃娘娘现在有了台阶下,她喝道:“放肆!”奋力挥向云锦绣手中的杯子,酒杯摔在地上,毒酒洒在地上沸腾起来。 云锦绣松了松手,将珠花插回珍妃的云发上,“娘娘可真漂亮,难怪皇上会喜欢。” 韩家的女子都长得水媚柔美,人见人爱。 珍妃看着云锦绣明亮的眸子,眼中的惊慌无所遁形,她扶了扶发髻,轻咳了声,端正身姿。 云锦绣这才直起身来,她转过身,刚走了两步,韩麽麽一声令下,“抓住云锦绣!” 云锦绣声色凌厉,“你还真是不害死自己的主子不罢休啊,我武侯府要是出了人命,皇宫的人马上就会来,你们家娘娘再受宠,也不及凤后吧,有你这种蠢笨如猪的奴才,不知道你家娘娘的盛宠还能维持多久!” 正文 第3章 出府 韩麽麽“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娘娘,这小贱人在挑拨离间!” 云锦绣直直看着她,“狗奴才,你是铁定要让娘娘回不了皇宫吗?” 珍妃早已经心烦意乱,她厉声向韩麽麽,“退下。” 韩麽麽死死咬着牙关,欲言又止,软软地说了声“是。”她站起来,退到一边。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可卿不停地咬着嘴唇,嘴唇被咬出血来,姨母竟然放了这对母女,武侯府的嫡女,未来的皇后,所有的希望又落空了,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韩姨娘跪在地上,死死掐着手中的帕子,又恨又怕,恨的是,自己精心安排的这一切都付之东流,怕的是这件事情传出去,珍妃的地位受到威胁。 珍妃看向跪着的韩凝珠,秀眉一横,声调高高的,“既然妹妹宅心仁厚,宽宏大量,本宫就不跟她们计较,你快起来吧。” 韩凝珠跪谢道:“谢娘娘放了姐姐和锦儿。” 韩姨娘站起来,回到座位上,云可卿扶着她坐下。 珍妃狠狠地剜了云锦绣和金氏一眼,向老夫人道:“武侯府的正室,竟然是个低贱的商女,本宫都觉得丢脸呐。” 老夫人晕了半天,珍妃这么一说,她清醒过来,脸色都气黑了。 珍妃火上烧油,“只是这御赐圣物毁了,老夫人该如何向圣上交待啊?” 云锦绣跪在母亲的身边,扶着她,“娘,没事了。” 老夫人伸手指向她,“好端端的,你带这御赐圣物来干什么?” 云锦绣抬起头,正对着祖母,她眉目横生,目露凶色,云锦绣心里一冷。 自从韩姨娘的姐姐被封为妃之后,老夫人就一直想把韩姨娘扶正。 没有金家十年如一日为云家军提供军饷,没有母亲陪嫁的金库,就没有如今的武侯府。 时至今日,老夫人不记这些恩情就算了,竟然与韩姨娘狼狈为奸,要谋了自己和母亲的性命。 这不仅仅是老眼晕花,利欲熏心,而是人性泯灭。 她对荣氏彻底失望了。 她低下头,声音柔和,“当年,爹把御赐圣物给我……”云锦绣顿了顿,“近来孙儿一直梦到外祖母,她在九泉之下很不安宁,孙儿近来也事事不顺……再过半个月,就是外祖母的忌日了,孙女想和母亲一起去扬州拜忌外祖母,求她在天之灵,保佑武侯府,所以便把圣物带来,交由祖母您保管。” 荣老夫人年纪大了,本来就迷信,听云锦绣这么一说,便把圣物毁了的事怪罪在死人的身上。 “作孽啊!”她怒不可遏,寒冷的目光看向金氏,“你不是要回扬州祭母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着你的宝贝女儿滚,晦气的东西。” 云锦绣扶起娘,“娘,我们走。” 金氏站起,双膝一疼,险些又跪倒下去。 云锦绣用力扶起娘亲,看着娘亲虚脱的样子,她心一疼,侧过身来,她看向韩姨娘,轻浅的笑容里带着寒意,“韩姨娘还真是兵不厌炸啊。” 韩姨娘的心思,云锦绣再清楚不过。 真正的云锦绣,早在刚刚出生时,就被韩姨娘毒死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韩姨娘浑身一僵,云锦绣清亮的眸子里,寒光如刀。 她再认真一看,那双漂亮的凤眸,迷迷蒙蒙,有着与她五官和年龄都很不相符的深邃,令人看不清。 十四年前,她把刚刚出生的云锦绣毒死了,但第二天,女婴竟然复活了。 自那以后,云锦绣的目光就会让她浑身不舒服,仿佛她一眼就能看穿自己。 这十几年来,她对她们母女出手多次,下毒,制造意外,顾杀手,用尽手段,包括今天这一出,而这对母女,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她的心里突然袭来恐惧,难道就弄不死这对母女? 韩姨娘不敢直视云锦绣的目光,“大小姐说什么,姨娘可听不懂。” 云锦绣的笑意浓了些,“下次可要好好准备哦。” 韩姨娘攥紧手帕,不由自主地擦着手心的冷汗。 “娘,我们走。”云锦绣扶着娘亲,往门口去。 韩姨娘看着她们的背影,水眸里的光芒如刀子一般。 珍妃瞅了眼消失在门口的金氏母女,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直接把这对母女弄死,但只要出了武侯府的大门,还怕没机会吗? 她向荣氏,恨铁不成钢,“荣氏啊,也不是本宫说你,看你堂堂一个武侯府的夫人,竟然是个低贱的商女,武侯府的嫡女,可是咱们天元未来的皇后,一个商女的女儿,可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后的,你也该替武侯府谋划谋划了。” “是是,”老夫人和颜悦色,“都是老妇不好,老妇这就安排。” 珍妃又语重心长地向韩凝珠,“凝珠,你也真是的,应该协助荣老夫人,好好把府里打理好,这男人啊,只知道天下大事,哪知道家事,这家里的事情啊,都得靠我们女人打理。” 韩姨娘毕恭毕敬,“臣妇一定谨遵娘娘的教训。” 珍妃站起,走到韩姨娘面前,握起她的手,姐妹情深,“现在没外人,叫我姐姐” …… 京城的初春,咋暖还寒,晚来天欲雪。 武侯府外,一辆华丽的马车等停在门口,云锦绣扶母亲上了车,车里,金氏掀起车帘,看着拾级而上的台阶,眼含泪光。 丈夫要回来了,她心心念念望眼欲穿,本以为可以见到他了,现在却要去扬州。 她放下帘子,眼泪流了出来。 云锦绣站在外面,母亲的一举一动,她看在眼里。 从出生开始,母亲天天抱着她,给她讲她与父亲的事。 还在襁褓里的她,有着比母亲还成熟的心智,她知道母亲爱得深沉,爱得艰辛。 金妈从府里出来,她走到马车前向云锦绣道:“大小姐,都怪老奴……” 她一看到珍妃来府上,正要派人去找大小姐,结果被李妈妈绑了关在柴房。 云锦绣看到金妈手腕上的勒痕,眼底闪过异色,是自己大意了,竟然单独将母亲和金妈留在府中,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她看着金妈的神色柔和了些,“没事了,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正文 第4章 高姨娘 金妈是母亲的陪嫁丫环,这些年来,一直死守在母亲的身边,只是这一次,韩姨娘和珍妃,竟然会明着来。 金妈松了口气,眼眶通红,一言难尽,“大小姐……” 这些年来,她看得明白,要不是大小姐,夫人只怕早被害了。 云锦绣催促着,“金妈,快上车吧,我们去扬州。” 金妈不安地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去扬州,不是给了韩姨娘机会吗? 但这是大小姐的决定,她点点头,“我去照顾夫人。” 金妈上了车之后,把准备好的热水袋往放在夫人的衣裙下,“夫人,大小姐让奴婢做的水袋真好用,有了水袋,一点都不冷呢。” 放好热水袋之后,她又给夫人加了件貂皮披风。 云锦绣等了会儿,一辆马车赶来,一个穿着粉色裙装的少女从马车里扑出来,就在扑倒在云锦绣面前的瞬间,突然站直了身,嘴里还塞着福记的桂花糕,“大小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喏,姬公子给您的信。” 云锦绣接过信,往马车走去,“琉璃,上车。” 琉琉才十岁,是她的贴身侍女,五年前,她从狼群里把她带回来的。 琉璃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了瞅夫人的马车,又瞅了瞅武侯府的大门,摸了摸头,有点怪怪的啊,大概是因为没人送行,比较清冷吧。 “大小姐,扬州有好吃的吗?” 琉璃上了马车,掀起车帘,见大小姐坐在马车里,握着信纸的手直发抖。 琉璃双拳紧紧握在胸前,“大小姐,怎么了?” 云锦绣“唰”地把信纸握在手心,恨不得手心喷出一把火来,将信纸烧成灭。 琉璃吓得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大大大……小姐,姬公子在信里写了什么呀,味道好香啊,好像是群芳髓,姬公子竟然在信纸上用了这么名贵的香料……啊,大小姐,红色的,看起来,有点像嘴唇的形状啊……你别撕信纸啊,大小姐,别扔啊!”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心里骂着,“姬千夜,你这个大变态!”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琉璃。 琉璃一看到大小姐吃人一样的目光,身子一矮,坐在了一边,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但明亮的眼珠子却转得飞快,信纸上的那个红色东西,像什么来着,好像有点像唇印啊! 想到姬公子把信交给自己的时候,笑得她一身鸡皮疙瘩,她突然明白过来,那就是姬公子的唇印,好妖娆! 云锦绣看到信纸上的唇印,只觉无比恶心。 她一抬头,便看到琉璃双手抱在胸前,两眼桃花,嘴角似乎还有亮晶晶的口水。 这丫的智力没有长,行为丝毫不受影响,生理发育倒超前了。 她随手敲她的头,“哎哟!”琉璃额头被狠狠敲了下,大叫了声,从白日梦里醒过来,“大小姐,很痛哦!” 云锦绣见她回过神来,问道:“姬千夜是不是让你给我带话了?” 琉璃突然想起姬公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姬公子说,京城所有的赌坊,都与凤府有关。” 云锦绣“嗯”了一声,陷入沉思。 凤家是京城第一大家,凤家嫡女贵为皇后,凤家家主又是当朝宰相,凤家在京城的势力,可谓只手遮天,要维持这样的一个大家族,需要宏大的资金,凤家在京城,有很多赚钱的产业。 金矿,酒楼,药材,布匹,但只有堵坊和青楼,能够带来绝对的暴利! 而凤家在这一块的势力,早已经根深蒂固。 看来凤家早在上一代,就出了不少人才。 马车一前一后驶出了京畿大道。 琉璃往嘴巴里“诺,还有这个,”琉璃从怀里掏出千马骥递给云锦绣,“姬公子说这东西有灵性,让你好好保管。” 云锦绣接过,对着光看了看玉,玉里有一条条血丝,看着看着,这些血丝在她的视线里变成一条条血脉,她仿佛听到血脉博动的声音。 “大小姐,大小姐!” 云锦绣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琉璃正焦急地看着她,“大小姐,你没事吧?” 云锦绣把玉马放到箱子里,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太有这样的幻觉。 千马骥是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老夫人和韩姨娘都打过这圣物的主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还惦记着。 她让姬千夜弄了几个赝品,今天算是派上用处了。 琉璃又不安地扯了扯云锦绣的袖子,看向马车的后方,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壁,看向人群中。 云锦袖顺着她的目光,轻轻摸着她的头,“别怕,有我在。” 韩姨娘这么快就又动手了,这在倒在她的意料之中。 “哐当”一声,马车震动翻摇,琉璃环抱住她的腰,她这才没摔倒,但浑身像被震散了一样。 她摸了下琉璃的头,琉璃松开她的腰,车外传来尖锐的谩骂声。 云锦绣掀起车帘,一辆精美的小马车被金氏的马车撞倒在街边,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头上珠花散落,发髻松开,几缕头发乱糟糟地遮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怒气冲冲地咆哮,“狗奴才,你眼睛瞎了吗?” 赶车的小厮看了看转过头来,瞄了一眼云锦绣,又战战兢兢地看着贵妇,然后柢下头,一脸无辜,这可是大小姐吩咐的,让他狠狠撞这女人的车,车都撞成这样子了,大小姐您可一定要满意啊。 贵女看着面前的马车,宝马雕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出许多,这是武侯府的金氏和云大小姐专用马车,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她咬牙切齿,指着马车,“金氏,你别欺人太甚……” 琉璃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好像是高姨娘,我去……”云锦绣一把把她的头按了回去。 高姨娘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金氏不仅独占武侯伯的宠爱,还用正室的名头来压着她,今天逛个街,都差点被她们母女的马车撞死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金氏丑恶的嘴脸。 她突然声泪俱下,“大家都给评评理,金氏母女竟然要撞死我……” 金妈挡在她的面前,“高姨娘,你堂堂一个武侯府姨娘,当众骂街,是想被赶出府吗?” 正文 第5章 替死鬼 第5章 替死鬼 高姨娘的父亲曾是武侯伯身边的一个老将,老将战死沙场,将女儿托付给武侯伯,结果,她就爬上了武侯伯的床,成了姨娘。 出身武将之家的高姨娘可没韩姨娘那样有修养,她有几分姿色,也有几分胆识,与韩姨娘沆瀣一气,这些年韩姨娘在府中得势,她也变得非常嚣张的。 不过金妈几句话,她只得把嘴巴闭上,她非常清楚,自己可没有任何身份背景,一旦给她们抓到把柄,就一定会被赶出府。 金妈拿出一千两银票,“江南绸缎庄来了开年第一批锦缎,夫人知道你喜欢,本来想买来送给你的,但夫人和大小姐要去扬州,你自己去买吧。” “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你们的车撞坏了我的车!” “夫人的车不小心撞了你,你就用夫人的车去吧。” 高姨娘迟疑了一下,没想到今天这对母女这么好说话,她寻思了下,美目狠狠地瞪着琉璃,“刚刚我差点就被撞死了……” 金妈又给她塞了些银票,“回府叫个好的大夫,好好调养调养,老爷不久就要回来了。” 高姨娘美目里泛起光芒,这话中她的意。 她看着撒了一地的物品,她今天是特地出来采购的,除了她自己用的物品,还给韩姨娘,荣老夫人和珍妃,二小姐这些人都准备了礼物。 她不满地说道:“我的这些东西,一个车哪放得下。” 云锦绣正从马车上下来,“用我的车吧。” 高姨娘瞅了瞅云大小姐,又瞅了瞅金氏,平时可没见她们这么大方,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云锦绣扶着母亲,金妈看向她,她点头。 金妈向高姨娘道:“这是个意外,夫人会负责的。” 金妈又放低了些姿态,“夫人和大小姐要去扬州,不能送你回府,你用夫人和大小姐的车,夫人也安心。” 原来是要去扬州,高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看了看金氏的马车,又看了看大小姐的马车,大小姐的马车都是黄金打造的,一辆马车,都快够她五年开销了。 云锦绣号称黄金大小姐,《帝京物语》上曾发表过一篇文章,云大小姐十岁时生辰那天配戴的首饰,是一个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 “不过夫人现在要去下江南绸缎庄,高姨娘你看,能不能载夫人一程。” 高姨娘见大家都围着,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反正她们母女也要去扬州了,看在钱和马车的面子上,她语气软了下来,“这件事就算了,不过,”她看向云锦绣,“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大小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这个长辈。” 云锦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换作以往,高姨娘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 高姨娘的两个小丫环这才从撞倒在地上的马车里出来,她们都受了些伤,顾不得自己的伤,她们忙来到高姨娘的身边。 高姨娘上了金氏的马车,云锦绣扶着母亲上车,金妈和琉璃上了她的车。 马车往江南绸缎庄去,马车上,高姨娘高抬起下巴,阴阳怪气地问道:“金氏,你这个时候去扬州,就不怕回不来吗?” 府里的情况,她看得很清楚,这些年,武侯府早已是韩姨娘掌权,韩姨娘的姐姐当上贵妃之后,韩姨娘深得老夫人器重,韩姨娘扶正是早晚的事情。 以她和韩姨娘的关系,韩姨娘上位,她也是受益者,想到这些,她看金氏母女突然觉得顺眼多了。 金氏温婉地笑笑,“多谢妹妹关心。” “不客气。”高姨娘整理起自己的妆容来。 云锦绣从她身上移开目光,高姨娘虽然争宠,心肠歹毒和心计,却远比不上韩姨娘母女,她突然有些心于不忍,但也只能如此了。 两辆马车在江南绸缎庄停了下来,庄外马水马龙,庄内人群拥挤,都是名门望族的贵妇们。 抢下开年第一批绸缎不仅是为了华丽的衣裳,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高姨娘挤到前面去,指着那些上好的丝绸,“这些,这些……我都要了……” 掌柜的看到云锦绣忙迎上来,“几位夫人小姐,欢迎光临。” 云锦绣快一步上前去,低声对掌柜的说道:“好好招待高姨娘,让她买高兴了。” “是,大小姐。” 云锦绣陪着母亲逛了会儿,便离开了布庄,神不知,鬼不觉。 出了布庄,她们雇了辆小马车,往城外去。 三个时辰后,高姨娘将马车的绸缎点了一遍又一遍,还分配好了礼物,其中最好的那匹云锦,是送给珍妃娘娘的。 放好了之后,她向身边的丫环问道:“巧儿,怎么还没到府?” 巧儿刚帮高姨娘点完布匹,她说道:“我看看。” 她掀开车帘,天刚入幕。 赶车的小厮突然停了下来,跳下马车,飞快地跑了。 “喂,你干什么?”巧儿还没喊完,小厮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怎么回事?”高姨娘往车门外看了看,突然觉得眼生,婢女忙扶着她下了马车,一下车,她们都傻眼了。 这里是城门附近的僻静墙角,天黑了,周围都没什么人。 她花容失色,“怎么回事?” 突然,三四个黑衣人围了上来,她和丫头们大喊“救……”命子还没喊出来,便倒在了地上,被割开的喉咙里直冒鲜血。 云锦绣和母亲乘坐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外,天已经黑了,路上已经没有人行人了。 云锦绣向车夫道:“上官道。” 官道上,两辆大型的马车停在路口,马车前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站在路口,他穿着素白衣衫,衣领和袖口镶了松鼠毛,又披了厚厚的灰色披风,他双手交叉放在衣袖中取着暖。 他抬起头,漆黑的夜空有寥落星晨,他的眸子,如星宸般熠熠生辉。 他低下头,看向前方的大道,天黑快半个时辰了,她们应该到了。 一个四十岁的仆人从他身后那辆马车上下来,走到他的身边,“宗主,您别担心了,云大小姐冰雪聪明,不会有事的,况且她身边还有那个小狼女……琉璃姑娘。 楚墨宸又看向前方,如果没有琉璃,他早就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他叠放在袖中的十指扣紧,前方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应该是云大小姐他们,我去看看。” 马车停下来,云锦绣下车,童叔迎上去,“大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谢童叔。” 金妈扶着母亲从车上下来,云锦绣伸手过去掺扶着,“娘,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可以边赶路,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琉璃早已到了楚墨宸跟前,仰起小脸,扑闪着大眼睛,好耀眼的大哥哥,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衣服上嗅了嗅,“你好面熟呀,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 楚墨宸一怔,琉璃天生敏捷,对气味异常敏感,还真逃不过她,他对她一笑,琉璃便觉一窒,脸面上像有火在烧。 楚墨宸抬起头,云锦绣正扶着母亲走上来,两人四目相对。 云锦绣看着他,他眸光明亮温润,心底涌起一阵暖意。 楚墨宸见她神采奕奕,毫发无伤,袖中握紧的双手松开来。 八年前,一场大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天澜宗了,云锦绣是他唯一的记忆。 她背着他一步一步踏雪前行,帝京的黑夜,滴水成冰,她的嘴里一直叨念着,“不要死……” 正文 第6章 云可卿进宫 看着金妈扶着母亲上了后面的车,云锦绣和琉璃上了前面的马车。 这两辆马车,是她特地请兵部的人打造的,经过改装后的马车行驶起来四平八稳,而车里布局好,晚上把车里铺平,可以睡觉,方便赶路。 马车沿着官道南下,一个时辰后,进入了山林,官道两侧是茂密的竹林。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熟睡中的琉璃突然爬起,拽着云锦绣的衣角,“死人了。” 云锦绣摸着她的头,琉璃安静地窝在她的怀里。 楚墨宸拉开腿上盖的貂皮毯子,“我去看看。” 云锦绣点点头。 马车停下来,楚墨宸下车,往前方去。 云锦绣掀起着车帘看着外边,此处竹林森森,倒是杀人的好地方。 天气阴沉沉的,寒风刺骨,北方的晚冬,还有一场雪。 一辆马车翻倒在路边的竹林里,马路上和竹林里横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还是热的。 马车旁,躺在血泊里的人向他伸出手,“救命……” 不一会儿,楚墨宸便背着一个人来到马车前,向云锦绣道:“他还活着!” 云锦绣看着楚墨宸背上的人,这个人五十来岁,留着山羊须,她认真一看,不由凝了一下眸子,薛太医! 薛太医是太医之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把他放进来。” 童叔上前来,帮忙楚墨宸把人扶进车里,云锦绣摊开坐榻,便让薛太医躺好。 琉璃看着受伤的老人,“这人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云锦绣愣了下,琉璃是见过薛太医的,只是现在,血太医脸上全是血,头发散乱,现在又是晚上,再加上她记忆不好,才没认出来。 童叔是大夫,他马上替薛太医看伤,云锦绣在一旁看着。 童叔拉开薛太医的衣襟,一道细长的伤口贯穿了整个身体,触目惊心。 童叔皱了皱眉,“他的心脏长在右边,这一剑不致命,只是失血太多,恐怕……” 云锦绣向楚墨宸问道:“死者总共有多少人?” “有三十来,其中有五个穿着太医院的医童服装,另外十几个应该是护卫,还有十个穿着夜行衣,是武林高手。” 云锦绣又看了看薛太医身上的伤口,童叔正在给他清洗包扎,他腹部,背上,和脖子上都有伤,被多种武器所致,在中剑之前,曾被多人所伤。 楚墨宸看着薛太医心口上的伤,“这一剑,和那七名死者的一样,是同一人所为,他应该是先被那七个人追杀,那七个人是被灭口。” 他看着云锦绣,五年前,云锦绣曾带他去找薛太医看过病,他认得面前的这个人。 天澜宗虽为江间湖仙宗,不过问朝堂之事,但他和云锦绣一起长大,对朝中局势也了解些。 他又说道:“那些尸体还是热的,杀人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琉璃蹲在榻板上,朝云锦绣点点头。 这附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云锦绣看着楚墨宸,朝他点点头。 楚墨宸的分析她很清楚,对薛太医下手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但她不能见死不救。 她看向童叔,童叔摇头,“失血过多,老人家身体本来就虚……” 云锦绣摸了摸琉璃的头,“去采点血回来。” “嗯嗯!”琉璃搬出药箱来,云锦绣割破薛老的手指,取了血样给琉璃,琉璃背着药箱,带着血样飞快地跑向林中。 药箱里有注射器和血袋,以及用来验血的玉制容器。 这种取血的方法,大小姐很多年前就教会她了。 只要死者的血液能够和伤者的血液相溶,就可以采用。 过了会儿,琉璃采了几袋血回来,云锦绣又把采回来的血和薛老的血样做了检测,选出能够和血样融合无反应的血液,注射到薛老的静脉中。 这个世界没有二十一世界的精密仪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 童叔有些疑惑地看着云锦绣,这种方法倒是新鲜,好像也比较合理。 他给薛老服用了药,又包扎了伤口。 云锦绣带着琉璃去了母亲的车里,她的马车留给楚墨宸和童叔,童叔守在薛老的身边,照顾着他。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马车马不停蹄地南下。 武侯府,韩姨娘一夜未睡,一脸惨无血色。 她端坐在桌边,死死掐着手里的帕子。 高姨娘死了,是被杀手当成金氏母女杀死的。 高姨娘只是去逛街了,怎么就会出现在金工的马车上,还有云锦绣的马车。 李妈妈敲门进来,“韩……姨娘……二小姐准备好了,珍妃娘娘要回宫去了……” 韩姨娘站起,玉手对着李妈妈一甩,“啪”的一声,李妈妈脸上便出现了五指血印。 李妈妈“扑腾”跪在地上,“老奴该死……” 韩姨娘一记冷眼看过去,李妈妈额“砰”地磕到地上,血流了出来。 李妈妈是聪明人,这十几年来,虽然金氏是正室,但韩姨娘,才是填写正掌控着武侯府的人。 韩姨娘看着地上流出的鲜血,心里的气消了一半。 十年来,武侯府的下人她收的收买,换人的换人,好不容易才全是自己的人,而李妈妈又是她的心腹,也只能留着她。 她厉声道:“我说过,不要让人进院子,你把云锦绣带进去做什么?” 原本她以为只要金氏母女出府了,同样可以达到目的,但死的却是高姨娘,此刻,她们母女已经出了京城,她想做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才知道让她们女母出府就是一个错误。 李妈妈微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流到脸颊,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恐怖,她声音颤微,“夫人,您明明在找云大小姐,老奴不明白……” 韩姨娘吃人的目光看来,她又忙将头磕在地上。 韩姨娘摇了摇头,云锦绣的可怕,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就是个无法控制的变数。 她理了理手中的帕子,往外去,脚步轻盈,体态婀娜。 伏在地上的李妈妈听着韩姨娘的脚步声,确定她离开了之后,才抬起头来,满脸是血。 武侯府的垂花门处,香车宝马,老夫人正在恭送珍妃娘娘,小太监们正往马车上搬箱子,这些都是韩姨娘给娘娘准备的厚礼。 虽然珍妃是贵妃,但凤后节俭后宫开支,娘娘开销又大,而这些东西,都是从武侯府的金玉园搬出来的,价值连城。 这些年,就靠着这些,他们跟着珍妃娘娘,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珍妃娘娘拉着老夫人的手寒喧,韩姨娘赶来,握着珍妃的手,“姐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是啊,赶着回去陪皇上用午膳。” 提到皇上,珍妃的声音都娇了几分,从她的神态里就可以看出皇上对她有多宠爱。 老夫人和韩姨娘都打心底的兴奋。 云可卿站在一旁,双手叠放在腰际,她穿着淡粉罗裙,面带微笑,端庄淑雅,貌美如仙。 她看着母亲和姨妈,一直浅浅微笑,有她们在,她的未来一片辉煌。 珍妃上前来拉起她的手,“我们卿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看得姨妈都嫉妒了。” 云可卿微微娇嗔,即讨好又不失仪态,“姨妈您就别打趣可卿了,可卿一定会跟着您好好学习的。” 珍妃娘娘爱怜地摸着她的头,“都是自家人,卿儿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这次你跟姨妈进宫去,跟皇子公主他们一起学学。” 云可卿点头,她明白姨妈的意思,也清楚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 学习是假,结交皇子公主才是真,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是庶女,从小被云锦绣欺压,虽然有祖母和母亲的宠爱,她从小到大跟云锦绣明争暗斗,但在她的手上从来没有讨到半点好处,一直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攀上皇族,成为未来的皇后,为了那样的荣耀,她愿意付出一切。 正文 第7章 正室变姨娘 云可卿会心地向珍妃笑答道:“卿儿都听姨妈的。”心底却在暗暗兴奋,云锦绣,等你再回京城,我一定要将你踩在脚下。 珍妃娘娘看着云可卿,全当她是至宝,她在后宫有如今的地位,除了皇帝的宠爱,还有武侯府给她撑腰。 武侯府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是只手遮天,却也是排例前三的,有了武侯府作依靠,保管她以后在后宫的地位,无人敢动摇。 “卿儿,我们走吧。” 云可卿乖巧地“嗯”了一声,掺扶着姨妈。 老夫人跪拜,“恭喜娘娘回宫。”武侯府的下人们都跟着跪拜。 老夫人人还没跪下去,珍妃就扶住了她,“老夫人快请起,这里没有外人,无须行礼。” 韩姨娘忙掺扶着老夫人,“娘,你年纪大,不用行跪礼,姐姐不会在意的。” 云可卿掺扶着姨妈,往马车去,老夫人和韩姨娘目送车马离开。 老夫人眼里闪着荣光,这一天,她等很久了,韩姨娘成为武侯府的妻主,武侯府就是名正正言顺皇亲了。 她的一生,都在为武侯府着想,虽然武侯伯在朝中是武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皇权集中在皇族里面,她一直都想攀上皇族,成为皇亲。 朝中文丞相是凤国公,与儿子武丞相职位相同,但他的女儿是皇后,凤家又有很多子孙在朝中担任重任,虽然云家和凤家同为朝中丞相,但权利却是天壤之别。 但如今有了珍妃的帮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几天之后,京城传言,武侯府夫人金氏德行败坏,被老夫人赶出府,韩姨娘成了正室。 三月,扬州,草长鹰飞。 两辆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前进,车里,薛太医对着云锦绣吹胡子瞪眼睛。 薛太医醒过来之后,听琉璃说云大小姐用注射血液的办法救活了他,他坚信,云锦绣是他这一辈子遇到的学医最有天赋的人,一心要收她为徒弟。 云锦绣嘴角抽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薛老前辈,晚辈在医学上天资愚钝,您还是另收高明吧。” 学医?她才不愿意呢,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还停留在以前的明朝,光是医理药石的书藉,都够她看一辈子的了,而这些东西学来价值也不太高。 琉璃凑上前去,扯了扯薛老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可以给你当徒弟啊。” 她只知道,薛老想收大小姐为徒,大小姐不愿意,她就顶上来了。 她提起裙角,就要跪下,“师傅……” 薛老一把抓住琉璃的胳膊,不让琉璃跪下,她看向云锦绣,“这孩子不适合学医……”记忆能力和思维能力极差,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云锦绣的神色冷了些,薛老没有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琉璃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摸着她的头,让她坐在身体的身边。 琉璃是她五年前从一个狼群里救出来的孩子,她有狼一般的敏捷和直觉,行为受直觉控制,记忆能力和思维能力很差,这些年她有刻意教导她,却没办法改变她。 云锦绣皱了皱眉,“前辈若真想收徒,可到学院去教书,何愁一身绝学无人继承。” 薛老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到时候,我也会去学院听您的课。” 薛老眼神更亮了些,不过马上又皱起眉头, “学院里并没有传授医学的学科。” “敢问前辈,传授医学,可利国利民?” “那当然。” “可有违反礼法?” 薛老想了想,“没有。” “既然能利国利民,又不违背礼法,这等好事,礼部的大人们不会不做吧?” 薛老连叫了三个“好”字,他看着云锦绣,好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那个……”他指着车上的药箱。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敷衍道:“这个嘛,就是采相同的血补血,这种方法,我们家琉璃会的。” 琉璃马上点头,“嗯嗯!” “好好!”薛老坐在马车里,不停地搓着手,这种方法,可是医学上的一个重要突破,他决定研究确认之后,再把这种方法推行出去。 云锦绣看出他的心思,有些替他担心。 薛老醒来后,说他是京城的一个大夫,医死了一个商人的小妾,商人找了杀手来追杀他,还把他家人也都杀了。 云锦绣没有揭穿他。 马车突然停下来,楚墨宸掀起车帘,童叔说道:“公子,前面有劫匪。” 楚墨宸掀起车帘,大路中央站着三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肩上扛着大刀,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厮,他们盯着路中央的华丽马车。 今天遇上了有钱的主,应该会有一笔大收入,可以去城里大吃一顿了,一个冬天下来,都饿瘦了好几斤。 带头的大汉声音高亢洪亮,“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大爷我就放你们一马,不然的话,连钱带命,都得留下。” 童叔“哦”了一声。 大汉大声喝道:“那还不都快去把钱财拿出来?” 童叔无奈地看向楚墨宸,楚墨宸向他摇了摇头,他向大汉们说道:“我们大小姐不会把钱拿出来的。” 他只是宗主身边的一个仆人,会些医术,所以一直贴身照顾宗主,谈判的事情,他可不在行。 “什么?”大汉做劫匪做了这么听不懂了的话的人,“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童叔又无关紧要地“哦”了一声,他想了想,看着冷得起鸡皮疙瘩的劫匪,好心提醒道:“你们光着膀子,很冷的,还是穿件衣服吧。” 现在虽然是的三月,仍春寒料峭,在这山野密林之间,风吹来,还是非常冷的。 三个大汉一听,脸顿时煞白,打了个寒颤,“我们不……冷……” 他们怕没有气势,便选了三个肌肉男出来,穿着短袖,扛着大刀,挡在前面,吓吓路人,他们就会把钱拿出来,这样就完事了。 一个光头吆喝着,“不见棺材不掉泪,先扁他一顿再说。” 前面的三五个人挥着刀剑,向童叔冲过来。 楚墨宸感受着袭来的气势,在童叔未动之前,他身体一闪,离开了马车,只见一道墨影穿了出去,恍惚间,如有一道天水流光横扫四野。 后面的一群小厮见状,脸色大变,纷纷拔剑,“锃锃锃!”十来柄剑向楚墨宸包围去。 云锦绣皱起眉头,难怪敢在官道上打劫,原来是有高手。 楚墨宸放倒前面的三五个大汉之后,突然感到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斩来,他轻皱了下眉头,飞跃起身,匕首反旋,斩了出去。 十几人受了一击,带头的人向大家看了一眼,同时向楚墨宸围攻去。 三击之后,几人身受重伤,却越战越勇,丝毫不退。 楚墨宸一惊,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劫匪,任何对云大小姐有威胁的人,他绝不留。 他将手中的匕首一抛,匕首往下落,他飞跃起身,握住匕首,墨影携着潮水流光往前挥去,必杀招! 云锦绣瞳孔一张,向楚墨宸道:“住手!” 同时对方的人群人,传来“住手”的声音,声音威严。 楚墨宸收住了必杀招,那十几个人退下,剑收回,指向身后的地面。 云锦绣掀开车帘,从车里走出来,站在车上,看向那群劫匪,居高临下。 大家看向她,只觉那凤眸一张,潋滟华光,绝色锋芒。 云锦绣下了马车,向他们走去。 同时,劫匪人群里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脸刚毅。 他看着楚墨宸,“敢问公子手中的……可天业?” 他刚毅的声音微颤,眼眶发红。 持剑的十几人都看向他,不可思议。 楚墨宸一怔,这是自己的家传匕首,没想到在这里也会有人认出来。 云锦绣走到楚墨宸的身边,看着问话的刚毅汉子,“敢问,他们用的可是破军十斩?” 正文 第8章 旧人 楚墨宸看着针锋对峙的两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中年男人看向云锦绣,双目如炬。 眼前的女子,不,小女娃,怎么可能认出他的人用的招式。 云锦绣捕捉着他的每个神情,心里猜了个七八分。 “啊哈哈,好漂亮的萝莉,”劫匪头目上前来,将中年男子推开,“我们是劫色的!” 他身后的小厮马上窜上来,垫起脚,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老大,我们是劫财的。” “笨蛋,这么标致的小妞,当然是劫色了。” 所有的人狂汗,都把头转开,好像他们都不认识这个老大,太丢人了。 被称为老大的人走上前去,向云锦绣道:“太漂亮了,大小姐,你回去给我当压寨夫人吧。” “你?” “没错,我,萧天,齐云山的老大。” 云锦绣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萧老大见云锦绣不说话,又忙说道:“你跟我上山,我有好多好多的银子,你想要多少都行。” 云锦绣凤眸一张,“真的吗?” 所有的人发出“咦嘘”声,这个见钱眼前的小女娃,和刚刚那个女子,是同一个人吗? 大家都揉揉眼睛,一定是眼花了。 “当然是真的了,”萧老大向身后的人,“快,把银子都拿出来。” “老大……”小厮摸着自己的腰包,“我们才是来抢钱的……” “啪!”萧老大的巴掌把小厮拍得七晕八素,一把抢过他的钱包。 其他的人也只好乖乖把自己的银子交出来。 萧老大又向那几个拿剑的人,“兄弟们,钱先拿出来,回去,我都还你们。” 他们看了看自己的老大,见他没反应,只好把自己的钱都掏出来了。 云锦绣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一脸刚毅的男子,和他的属下们,都投靠了这个叫萧老大的劫匪。 萧大老捧着银子到云锦绣的面前,“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我山上还有好多好多,你跟我去,都是你的。” 云锦绣装模作样地想了下,示意童叔,“把银子收下。”然后她向萧老大流转了下眸子,“现在就带本大小姐去拿银子吧。” 萧老大两眼放光,然后转身向大家,“快让路,大小姐,请!” 萧老大领路,云锦绣回到马车上,楚墨宸赶着马车,跟着萧老大上山去。 几十人看着云锦绣的车队,扶额。 他们是来打劫的,但现在却被他们打劫的人给打劫了,关键是对方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女娃,简单就是他们做劫匪这段人生上的耻辱啊! 十几人把剑收回,不情愿地问道:“大哥,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那少年?”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你们早没命了,回去。” 说完,他快速跟上了行队,他要去确认那个少年的身份。 大家看着他的背影,“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哥今天有点不大对劲。” “估计是被那小子吓的吧,是个高手啊!” “切,咱们大哥可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提到将军二字,所有的人脸色一变,都没有说话,跟了上去。 马车到了山顶,萧老大忙下了马,跑到云锦绣的马车面前,“大小姐,到了!” 云锦绣下了马车,山顶是一个偌大的桃园山庄,落英缤纷,桃花含笑。 怎么看,都不像个劫匪窝子,但这些人,的确干着抢劫的勾当。 云锦绣下了马车,后面的马车里,金妈扶着金氏下了车。 萧老大等人看着金氏,碧水流苏裙,墨发束在脑后,肌肤如雪,身姿袅袅,行走如弱柳扶风。 再看她右边的琉璃,娇俏可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就连金妈,也是贵气得体,他们从来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如此绝色的美女。 云锦绣看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萧老大,“那是我娘,你要再敢这样看着她,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你娘?”萧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锦绣,“大小姐,你别骗我读书少。” 楚墨宸走到萧老大的身边,萧老大只觉一股寒气逼来了,身体不由打颤,他乖乖向云锦绣点头,“是!” 云锦绣向金妈道:“金妈,你去挑几间房间,我们需要在这里呆两天。” “是,大小姐。”金妈带了琉璃,侍侯着金氏,进了大院。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萧老大,眯了眯眼,“带我去看银子吧。” 萧老大摸了摸头,这小妞漂是漂亮,就是有点暴力啊。 但一看到云锦绣明亮的眸子,担心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未来夫人……”他刚一开口,一道流光从头上斩下,一缕头发从他的头上飘下。 楚墨宸站在他的前面,“再叫大小姐夫人,下次落下的,可就不是头发了。”而是头了 他吞了吞口水,“跟我来!” 云锦绣跟着他去了库房,楚墨宸紧跟在她身后。 这里可是圭匪窝,云大小姐手无束鸡之力,他放心不下。 萧老大带着云锦绣穿过大院,进了别院库房。 萧老大打开库房门,云锦绣走进去,她皱了一下眉头。 地上堆着金银器具,大多是女人的首饰,还有一些丝绸瓷器,是商人的物品和女人的物品,果然都是抢来的。 她看着空空的储物架,“看来你们的业务能力很差啊。” “呵呵,”萧老大尴尬地摸摸头,“主要是现在刚过了年,来往的商队少了,都好几个月没碰到金家的商队了,说得也奇怪,金家难倒不做生意了?” 听到金家二字,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萧老大继续嘀咕道:“没有他们的商队,我这……兄弟们都好久没吃上肉了。” “我看你那些兄弟身手都不错,打不了劫,还不能去做点其他的?”云锦绣不经意地翻着储物柜上的东西。 “唉,我那些兄弟也是可怜,他们犯了事……他们武功了得,抢遍四野八荒无敌手,大小姐可别瞧不起他们。” “我看他们面目刚毅,阵法整齐,纪律严明,沙场浴血,征伐无数,更何况抢的都是些不会武功的商人妇孺,当然抢遍四野无敌手。” “哈哈,没错,呃……”萧老大总觉得哪里不对,特别是看到云锦绣一双凤眸熠熠生辉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现在开始后悔了,这大小姐长得是很好看,但却是个惹不起的主啊。 “咚咚!” 有人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 云锦绣看过去,是之前带头的人,云锦绣皱眉,此人能号令那些人使用破军十斩,应该是位将军。 而他身边并排走着的人,一身青衣,发束蓝巾,有些文雅,身上同样有着军人的刚毅,应该是位军师。 这位将军进来之后,目光落在楚墨宸腰上的匕首上,然后又看了看楚墨宸。 军师看似无意,实则已打量过楚墨宸和云锦绣。 云锦绣像楚墨宸道:“墨宸,你去外面等我。” 一听到墨宸两个字,将军和军师的脸色都变了,他们看向楚墨宸。 楚墨宸心领神会,若不是有什么事情,云大小姐也不至于会来这土匪窝,他向云锦绣点头,然后看了两人一眼,目光不冷不热,他们却看到警告。 云锦绣向萧老大,“你先出去吧,我跟你的幕僚谈谈。” “跟慕先生谈?” 萧老大完全迷糊了,他都有点后悔把云锦绣带上山来了。 慕先生向萧老大道:“大当家,您先去歇着,回头我再向您禀报。” “好吧,”萧老大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小姐,慕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为难他。” “我一个小女娃能做什么。” “这倒也是。”萧老大看着云锦绣的笑脸,放心离开了。 萧老大出了门之后,慕先生向云锦绣请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京城武侯府嫡女云锦绣。”说出这句话,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神情有与她年龄不相衬的成熟。“两位,可楚帅府的旧人?” 正文 第9章 楚墨宸 将军一步上前来,伸手就掐向云锦绣的脖子,云锦绣抬头看着他,他的手停在她的脖子前。 “小庄,不得无礼。”慕先生忙制止身边的将军,“云大小姐是云将军的女儿。” 小庄这才收回手,不是因为云锦绣是云将军的女儿,而是眼前的少女,没有任何威胁,反而让人感觉安心,好像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慕先生向云锦绣行了个礼,“原来云大小姐,失礼了。” “幕先生客气了。” 小庄抢先一步问道:“你叫那个少年墨宸,他可是楚帅府的……”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当年楚帅府被军抚营围杀,满门抄斩之后,一把火把楚帅府化为灰烬。 慕先生先是一愣,没想到小庄会问得这么直接,但这也是他想知道的,他期待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看了看小庄,又看了看慕先生,他们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已经足够确认他们的身份。 小庄见云锦绣不答,逼问道:“他用的匕首是天业,天业是先帝送给楚帅的,楚帅留给了少帅的,他的眉目长得像……”楚帅! 楚墨宸身体削瘦,脸色苍白,眉宇间有些柔气,倒有几分像女孩子,认真一看,还真不像叱咤疆场的大将。 云锦绣看过天元的名将野史,书中确实有提到先帝与楚帅歃血为盟,先帝赐宝刀天业的轶事。 帅府少爷出生,楚帅将天业传给儿子,这件事,只有帅府的家臣知道,而见过天业的人寥寥无几,如今活在世上的也没有几个。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云锦绣看着两位,目光灼灼,“当年他才五岁,被利剑伤到了心脏,火毒攻心……他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我不许你们靠近他。” 两人看着云锦绣,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娃,却有令人不敢抗拒的气场。 “不可能,他是少帅,就得为楚帅府报仇。” 小庄身体向前倾,逼视着云锦绣。 “报仇?”云锦绣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楚帅私通敌国,审判监明大人亲办,圣上监办,罪证确凿,圣上下令诛灭楚帅府,”云锦绣声音重了些,“两位告诉我,如何报仇。” 小庄和慕先生一怔,万万没想到眼见的少女,竟然对这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帅不会叛国,大不了杀入皇宫……” 云锦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快十年了吧,你们怎么没有杀进皇宫?估计连京城都进不了吧?” 慕先生和小庄的脸上火辣辣的,眼前小女娃的话,句句如刀。 小庄的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楚帅不是那样的人,正义必须得到申张。” 云锦绣凤眸锋利,“金狮的咆哮,几百年来,天元王朝乃至整个六合大陆的战神荣耀,不值得楚帅府用全部的鲜血和生命去洗礼吗?” 小庄突然凑上来,如一头猛狮般看着云锦绣,目眦欲裂,势要将她撕裂。 “小庄!”慕先生双手抓住小庄的肩,“你冷静点,云大小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可救了咱们少帅啊!” 就算没有亲眼所见,想想当初的情形,楚帅府俨然已经是地狱,能从中把人救出来,何等艰辛。 云锦绣眸光一冷,直视着小庄,“你所谓的正义和你所谓的荣耀,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别怪我没警告你们,要是楚墨宸受到伤害,我云锦绣必让其付出生命代价。” 慕先生和小庄倒吸着冷气,云锦绣提醒他们道:“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云锦绣出了库房,她看到楚墨宸站桃花丛中,落英缤纷。 云锦绣心里一怔,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楚墨宸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八年前,她只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但她却有着二十八岁的心智,为了让楚帅府去帮助远北长城打丈的父亲,她让奶娘带着自己去了楚帅府,而就是那一天晚上,巡抚营突然将帅府围得水泄不通。 圣上下旨,楚帅府满门抄斩,鸡犬不留,最后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她仍记得,熊熊大火中,楚夫人用身躯保护着她,把她送进帅府的暗阁,再去救自己的儿子楚墨宸。 对方既然要灭羽林军,自然不会放过楚帅唯一的儿子,斩草除根,楚夫人和楚墨宸当时被杀手杀死。 而楚墨宸受到楚夫人的保护,他胸口的那一刀并没有深及心脏,他饶幸捡了一条命。 当所有的敌人离开后,云锦绣从暗阁里出来,找到了楚墨宸,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她背着他,逃离火海,再把他送进天澜宗,他活下来了,却只记得云锦绣,记得这个背着他逃出火海的人。 如果当时,楚夫人先救自己的儿子,可能楚墨宸就不会受伤。 她拼命救楚墨宸,更多是要报达那位母亲。 而这些年,楚墨宸和她相依为命,成为她最重要的人之一。 楚墨宸走到云锦绣的身边,云锦绣的脸色微微发白,他看向库房,小庄和慕先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云锦绣回过神来,看着楚墨宸,他是楚墨宸啊,是天元第一帅府的少帅,自己剥夺了他的人生了吗? 她咬咬嘴唇,欲言又止,“谁敢为难本大小姐。” 楚墨宸嘴角扬起,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如璀璨辰光。 慕先生和小庄看着远去的少年和少女。 “真的不和少主相认吗?”小庄想起云锦绣的警告,心有余悸。 见鬼了,自己竟然会怕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十四岁小女娃。 慕先生目光深远,云锦绣的话仍在他脑中回响。 如今,楚帅府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楚墨宸还未成年,却已经病入膏肓,复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楚帅府被满门抄斩的背后,不管真相是什么,但这几年来,北长城之战持续不断,帝京贵族势力新兴,如今,天元帝已年过五旬,却老当益壮,未立储君,诸皇子已长大成人,京中有九龙夺嫡之势。 他突然有点明白,云锦绣为什么不让楚墨宸牵扯其中了。 “我相信云大小姐,她可是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救下少帅的,所以她绝对不会对少帅不利,对咱们不利,和少主相认的事,得从长计议,如果真像云大小姐所说那样,少主身体不好……” 他看得出来,楚墨宸内息微弱,脸色微白,听云锦绣那么一说,他有内伤。 “就那小女娃,你相信她?”小庄看着云锦绣消失的背影,愤愤不平。 慕先生点点头。 小庄不再说什么,对他们来说,目前最重要是怎么生存下去。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换了身男装,和楚墨宸便进去了扬州城。 扬州城,绛云楼,章华宴。 云锦绣站在绛云楼的大门口,漫天飞花如雨,连空气都有奢华的气息。 一个人重重地撞在她的身上,直接把她撞飞出去,楚墨宸正将请柬递给守门的小厮,一把将请柬塞进小厮的手里,转过身,迎上扑倒的云锦绣。 云锦绣在他的怀里撞了个满怀,他把她护在怀里,摸着她的头。 撞了她的人摔跪在地上,伸手抓着她的裤子,“小兄弟,对不起啊。” 云锦绣炸毛,转过头来,本能地要踢出脚,抓着她裤子的少年抬起头,面如冠玉,金冠束发,六分醉意,一双桃花眼里春风十里。 “少爷……”一个青衣书生跑上来,后面跟着几个随从。 门口的小厮们也跑下来,“金碧辉少爷……” 听到金碧辉三个字,云锦绣踩住了脚,这就是自己那个败家子表哥。 正文 第10章 章华宴 青衣书生扶着金碧辉,“少爷,起来……” 金碧辉像一滩烂泥似的,几个小厮竟扶不起他,又见他死死抓着云锦绣的裤子,大家尴尬地嘲云锦绣笑笑。 青衣书生忙向她道歉,“小兄弟,对不住,金少喝醉了……” 云锦绣一脸寒冰,大庭广众之下被扒着裤子,要不是她是自己的表哥,早就一脚踹出来了。 她俯身看着他,笑容灿烂,“公子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说着,她抓住金碧辉抓着自己裤子的手腕,正要用力,却看到金碧辉眼里的悲凉,她不由心疼,松了松手。 青衣书生等人看着她,只觉这少年笑得好看,但笑容却冰冷得令人窒息。 楚墨宸一把抓住金碧辉的手腕,一用力,金碧辉的身体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三四步,青衣书生几人扶住了他。 云锦绣和楚墨宸进了绛云楼。 “小兄弟,等等我……”金碧辉挣扎着,跟了上去。 “少爷,慢点儿……”青衣书生紧跟上他。 章华台上,宾客满座,云锦绣扫了一眼,这里不低于三百人,个个衣冠华贵,扬州城的权贵,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她和楚墨宸的位置是高座,高座上,她放眼四野,降云楼建在湖,亭台楼阁临水而立,长廊迂回,毓秀怡人,这楼格,起码也是价值十万金,元帝的妃子,也未必有此待遇。 “金少来了!” “金少好!” …… 金碧辉朝大家挥挥手,桃花眼里带着三分醉意,闪耀眯人。 他在云锦绣身边的高座上坐下来,青衣书生跟在他的旁边坐下。 他看到云锦绣,眼中多了几分清明,他头往云锦绣靠过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眼熟,交个朋友吧。” 云锦绣侧过头来,只见他眼底桃花绽放,几分醉意,几分迷离,几分悲凉,融汇出一种风情,这种风情叫撩拨。 金碧辉的头几乎靠在她的肩上,她凤眸泛着寒光,酒的味道很淡,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的目光柔了些,“在下姓云。” “云小弟,你这个朋友我金碧辉交定了。”他的头又朝云锦绣凑了凑。 楚墨宸一记冷眼看来,金碧辉只觉全身一僵, 他坐直了身,“颜小姐是我的红颜知己,她的舞技舞云天艳冠天下,你有眼福了!” “金大哥掷万金建降云楼,而不是金屋藏娇,小弟才有这荣幸。”云锦绣心里暗骂,果然是个败家子啊。 “颜姐姐说,她是天生的舞者,只愿生活在舞台上。” 金碧辉的声音很轻,隐约有几丝悲凉。 云锦绣又侧头看了一眼他,他目光放空,思绪翻飞。 第一次遇到颜姐姐,是他十二岁的生辰,他从家里逃出来,无处可去,肚子又饿,颜姐姐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如天仙下凡,她带他去吃好吃的,并带着他玩了一天,第二天醒来,他睡在她的床上。 从那以后,她成了他最依赖的人,她给他的温暖,是他仅有的温暖。 从那以后,他为她做任何事情,为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你们看金少身边的那个小公子没,娇娇小小的,瞧那双漂亮的凤眼,跟个女人似的。” “看来金少的口味变了,难怪会举办章华宴,颜小姐那样的人,只适合金屋藏娇。” 只有这种解释,不然像颜无疵那样的女人,金碧辉早就娶回家了。 “这不正是大家希望的吗?等他的注意力不在颜小姐身上了,咱们就可以……”他们的目光看向颜无疵的闺楼看去。 …… “颜小姐来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呼声,很快,大家便安静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抹艳丽的身影上。 她缓缓登上章华台,粉丝的花瓣在她身边飘落,她站在章华台上,人未动,花雨轻舞。 笙箫起,颜无疵闻声起舞,手指轻绕,腰技摇曳。 她穿着束身紧衣,露出细腰和左大腿, 将匀称修长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出来,凹凸有致,肤若凝脂。 束身紧衣外,又披了红色的丝绸,丝绸薄如蝉翼,将她的身体遮掩成神秘的诱惑。 她带着白色的面纱,将一双眼眸衬托得如皓月。 她一舞动,细腰在轻纱下宛若灵蛇,眸眼看来,如月出惊鸟,隐约可见面纱下的姣美面容含笑。 所有的人都瞪直了眼,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梦中的神秘女子,她就清楚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却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如梦如幻! 章华台上的花瓣越来越多,恍惚间,大家仿佛看到那些花瓣是从她的身体里开出来的。 云锦绣扫视四周,大多是两眼放光,口水下流,如饿狼一般。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金碧辉的身上,他盯着舞台上的身影,目光深远而空洞,一脸黯然神伤。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喝酒了,在这个时代,名伶也不过是风尘女子,生来低人一等。可见他对这个颜小姐用情至深。 云锦绣再一次看向台上,只觉台上的女子,一记眼神,一个绕指,皆充满了诱惑。 花无疵脚尖点在台心,飞快地转着身躯,恍惚间,似有千人在台上舞蹈,天地间,只有她狂舞的身影。 不管是凭舞技,还是身姿,这个女人,都是一等一的名伶,人如其名,颜无疵。 楚墨宸转头来,“你表弟艳福不浅啊。”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倘若他多个心眼,就不会让那个女人在这些人面前跳舞。 在场的那些二世祖们,就是眼神如刀就是笑里藏。 “这么精彩的表演,可不是经常能看到哦。” “我可不好这一口。”他看着云锦绣,天地万物于他,皆是俗物,唯有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