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1) 姜国政和十五年冬,大雪纷飞,寒风肆虐。 姜国皇宫门外十万军队如乌云般黑压压地聚集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肃杀冰冷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厚重的皇宫大门被缓缓打开,姜国皇帝带着满朝大臣缓缓走出,每一步每一踏都仿佛压着千斤巨石。皇宫大门外,有两名出色的男子站在军队的前面,神色庄重的等待着早已知晓的事实。 而在姜国都城平城的城楼上,有一缕火红色的身影分外耀眼,此人正是姜国皇帝和已故皇后唯一的女儿——昌平公主,姜莞玉。 昌平公主一身大红色绣牡丹百褶裙,火红的裙摆在风中翻飞如火焰在熊熊燃烧,而外穿的大袖衫上金色线条绣着的鸾凤在日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就像活的一样。 眉目如画,眸若繁星,朱点红唇,三千青丝绾成华丽的堕马髻,耳上红玛瑙耳环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灿如朝阳,艳如芍药,绝色倾城。平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无一不知姜国皇帝最宠爱的昌平公主是姜国第一美人。 犹记得当年大婚,昌平公主与姜国第一世家上官家二公子上官立华成亲,十里红妆,热闹非凡,全城欢庆,新郎新娘,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何等令人称羡。然而今日昌平公主依旧盛装如昔,却眸若霜雪,冷冷地望着皇宫方向,脸上是一副赴死的决绝表情。 登上城楼异常顺利,没有受到任何人阻拦。从上往下眺望,昔日人声鼎沸,繁华热闹的京城大道如今丝毫感觉不到往日的生气,所有的茶楼酒肆纷纷关门谢客,街上了无人烟。只有手持兵器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站满了整个街道,整齐肃穆地望着那金碧辉煌,象征着帝王无尚尊贵的皇宫大院。 昌平公主知道在那一队队整齐的士兵的最前面站着她的夫君上官立华以及上官立华的兄长上官立勤。今日他们二人带着十万军队,将皇宫全部包围,意欲逼宫。她的父皇知道这一切之后,和所有心腹大臣商议,决定投降。 上官家是姜国第一世家,其祖先曾是姜国始皇身边第一文臣,帮助始皇出谋划策,建立国家。上官家一直秉着行事低调,谦卑谨慎,忠君报国的原则教育后人,严谨的家风才让这个家族延续了整整五代而屹立不倒。历代君主对上官家都颇为礼遇,上官家在姜国百姓的眼中口碑也极好。 然而没想到的是昔日一直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上官家竟然起兵谋反,逼皇上退位。 原因还得从头说起。一年前,姜国南方大旱,整整一年不曾蒙老天爷恩宠落上半滴雨。姜国虽然地处大陆南方,水网众多,也不过饱上百姓们一口水,地里靠天吃饭的庄稼们无水可饮,全被渴死。不到一年,姜国便山河疮痍,饿殍遍地,光景惨淡之极。 昌平公主的父亲姜国皇帝自登基以来,成日与皇后讨论诗词歌赋、管弦丝竹,对国事昏庸无能,使得国家积贫积弱,贪官污吏众多。皇后去世后,就派大臣遍访全国各地美女进宫,后宫佳丽高达两千人,堪称历代姜国后宫人数之最。姜国皇帝更加沉溺于纸醉金迷、风花雪月。 姜国皇帝昏庸了大半辈子,被这次天灾一激,头一回从脂粉堆里明白过来,赶紧下令各属地大开粮仓,赈济万民。皇帝虽在一夕之间变做圣明公侯,可长年积弊一时半会儿没法根除。开仓放粮的圣旨一道道传下去,官仓开了,粮食放了,万石粮食一层层辗转,到了百姓跟前只剩一口薄粥。 上官家的大公子上官立勤自做官以来多次向皇上劝谏,希望皇上勤政爱民,朝乾夕惕,没想到皇上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一味地享乐,从那时起姜国的气数就已经开始慢慢耗尽。旱灾发生后,上官立华立马将家族经营的粮食产业中的粮食全部无条件发放给遭受灾害的百姓,可只是杯水车薪。 眼看着皇帝无能,贪官压榨至狠,百姓们只得揭竿而起,势必要将姜国皇帝赶下宝座。一些清廉有志向的官员曾和上官家两兄弟说,如今皇帝昏庸无道,使得百姓起义,上官家深得民心,何不趁此推翻政权,建立新朝,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上官两兄弟分别行动,上官立勤在朝中做官,依仗着五代以来上官家在朝廷的威望暗中与刚正耿直的镇军大将军以及一些私交甚好,为官清廉的官员合作,逐渐控制朝廷。而上官立华则在外面收集民心,暗中帮助百姓起义,一时之间全国各地的起义呼声高潮迭起。 上官家巧妙地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就在大雪纷飞的腊月初五,率领军队进入平城,包围皇宫,逼皇帝退位。 消息传至皇宫深处,姜国皇帝被这大逆不道的言论,以及上官家的举动砸得惴惴不安,立时于朝堂上令诸臣子共商平凡之策。众臣子都深谙为官之道,又被上官家做了思想工作,知道姜国气数已尽,与其跟着这个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做垂死挣扎,还不如另投贤主,三言两语耍几段花腔就敷衍了过去。 最终讨论无果后,姜国皇帝只能仰望长叹一声:“投降吧,姜国气数已尽……” 姜国皇帝也许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了他人生中最明智的决定,他拿起案上的玉玺率领朝中百官打开皇宫大门,迎接义军进宫。 昌平公主站在城楼上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切。这次旱灾不仅让她的父皇从奢靡荒唐中叫醒,也让她从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中觉醒。就在昨天她从府内知道她最爱的夫君要在今日逼宫时,就已经做好所有的决定。 回想起昨日晚上,眼看着深更半夜上官立华还没回来,就去书房找他,她在外面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和一名女子的对话。 “立华,明天你就要和立勤大哥带兵逼宫了,虽然一切都已经按照计划完成,但是成败与否还是得看明天。” “我知道,大哥已经准备好一切了,镇军大将军已经把兵符交给了大哥,就等明日了。” “立华,你我都知道如今姜国气数已尽,覆灭是迟早的事。那……如果逼宫成功了,昌平公主,你打算怎么办?”那女子不确定地有些忐忑地问道。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昌平公主在听见逼宫这两个字眼的时候,心里突然一紧。原来,原来这一个月原以来上官立华总是不再府内,原本以为他是奉命去解决旱灾之事,没想到他居然在和上官立勤筹谋逼宫之事…… 顿时如晴天霹雳,而接下来两人的对话更加她如堕冰窖。 “立华,你根本不爱他不是吗?那个公主被那个昏君宠坏了,性格刁蛮任性,飞扬跋扈,整个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贵族子弟人人见之避如蛇蝎。当初为了追你,更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缠着让那个昏君赐婚。而你之所以会娶她也不过是在那个昏君的压迫下不得已而为之,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大婚当天不肯与她同房,婚后没多久就总是往外面跑,这桩婚姻你心里根本从来没承认过不是吗?” “是!我当初的确是迫于无奈才会娶她,逼宫之后她的命运我会跟大哥商量。姜氏皇族是一定要覆灭的,姜离夜这个昏君一定要死!至于姜莞玉……姜氏皇族一旦覆灭,大哥是不会让我们的关系在持续下去的……她,我必定会休!……” 接下来上官立华的话昌平公主已经听不到了,脑袋嗡嗡作响,只有那一句:她,我必定会休! 一瞬间肝肠寸断。心,如同被放在铁板上烤,一刀一刀刮在肉上,鲜血汨汨流出不止。 泪,一滴一滴地留下来,心疼得浑身痉挛抽搐着。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她十六岁嫁给他,夫妻两年,他从来没爱过她,娶她仅仅是因为皇权的逼迫。 她十三岁认识他,上元佳节灯会惊鸿一瞥,便注定她沉沦在他的风华中。整整三年,她天天往他府里跑,为了能让他心动,能够从心底接受她,她卸下公主的尊严,去读她最不屑,最不喜欢的诗词曲赋,去虚心向宫中绣娘请教学习刺绣。 犹记得,她整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只想在他过生日时能够亲手送上自己绣的荷包。后来得知,他将自己的荷包随手丢给了府内的丫鬟。犹记得,她喜欢吃皇宫御厨做的醉鸡,有一日听说他进宫给皇上请安,她抱着醉鸡顶着大雨,来到皇宫门口将醉鸡高高兴兴地递给他,没想到他冷冷瞟一眼将醉鸡递给了旁边的侍卫。犹记得…… 虽然遭到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可是她从不气馁,也从不想让父皇利用皇权给他施压。她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真正接受自己。可,自从她听说他有心上人之后,她开始慌乱。她偷溜出宫去找他,没想到看见他和一个漂亮的女子亲密的搂抱在一起逛街。她怒极攻心,跑上去对着那名女子打了一耳光,扬言道:“上官立华,你只能是我姜莞玉一个人的!” 而后,她向父皇说出自己的心事,此生非上官立华不嫁! 正文 楔子(2) 姜离夜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如此痴迷于他,立刻颁下圣旨,给两人赐婚。上官立华多次进宫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震怒,如果不答应娶昌平公主就没收上官家产,上官立勤立刻被罢免官职,赶出京城。在皇权的逼迫下上官立华只能咬牙答应这桩婚事。 昌平公主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嫁入上官府,虽然让父皇逼上官立华娶她,她心里有愧疚,可是如果不这样,她根本不可能得到他,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踏入上官府。从她拜堂的那一天就暗自发誓,一定要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他现在不爱她,没关系,她会用自己的真心打动他。 如今,梦碎了,所有的幻想都在瞬间破灭。而今日,她将亲自结束一切! 她站在城楼边上,放眼望去,姜国的版图看不到尽头,地平线上有滚滚乌云袭来,细雪被风吹得飘摇,冰冰凉凉地落在脸上,黑压压一眼看这脚下的国土,它本该是一片沃土,姜国的子民在其上安居乐业。 可,从今日起,这个国家将会易主,姜氏皇族将不复存在。 半晌,昌平公主从袖中拿出一卷黄色绢帛,打开,缓慢而郑重地,一字一句地道:“苍天在上,姜氏皇族列祖列宗在上,我昌平公主姜莞玉以公主之尊享受姜国十八年俸禄,于社稷无寸功,于国家无寸德,今亡国之日已无法扭转乾坤,愧对姜氏列祖列宗,现今唯一能弥补的就是以清白的身份赴黄泉!从今日起,我昌平公主姜莞玉和上官立华的婚姻到此结束,从此上官家与我姜莞玉再无任何瓜葛!” 清越的声线不大不小,正好传遍了城楼下所有士兵的耳朵,离得较近的一些士兵纷纷转头看向城楼上那个红衣女子。 “公主!公主,你要干什么!快点下来啊!公主!公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焦躁的哭喊声传了过来。一名身穿粉色红衣裙的娇俏女子匆匆忙忙登上城楼,惊恐地望着姜莞玉,此人正是姜莞玉的贴身丫鬟红岭。 “红玲别过来!”姜莞玉指着城楼脚下,大声喝道,“如果你敢过来,我就立刻跳下去!” 红玲惊慌,不敢再往前,啜泣着低低呜咽。“公主……公主,你千万不能做啥事啊!你若是有什么事,奴婢怎么办?公主……公主……” 姜莞玉静下心神,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深邃,看不见底。红玲第一次看见昔日不知天高地厚,甚至飞扬跋扈的公主头一次透出这样的眼神,一瞬间呆住了。只听姜莞玉沉着而冷静地说:“红玲,你记着,你今日要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下来,然后告诉我的父皇,告诉……上官立华。” 她转过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父皇,我最敬爱的父亲,还记得儿时,你总是喜欢握着玉儿的手,手把手地教我读书写字。在晴朗的天空下,你总是陪着玉儿在御花园里荡秋千,放风筝。我至今依然还记得你把抛上天空的我稳稳接在臂弯里那雄健的力气,还有你抚摸着母后眉眼鬓角时的温柔爱慕,以及你在我生病时那着急害怕的神情,我至今都无法忘记你那爽朗明亮的笑容和伟岸健硕的身躯。” “在玉儿的心底,你是个好父亲,自从母后去世后,你对我更是百般宠爱,千般骄纵,只要是我提出的请求你都会毫无条件的满足我。你此生,不负女儿,不负母后,可你却负了天下,负了姜国,负了姜国的子民。如今的姜国积贫积弱,民不聊生,都是你这个昏庸的君主造成。如今你拱手将国家交给别人,虽避免了生灵涂炭,却失去了作为一国之君的尊严和责任。你愧对姜氏列祖列宗!” “姜国的百官,你们享受国家俸禄,却不懂清正廉洁,劝谏君王,爱民护民,只懂得贪污纳贿,阳奉阴违,搜刮民脂民膏,你们不配为臣,不配为官!” 姜莞玉摸了把脸上的积雪,冰冷刺骨的触感让她清醒了许多,一瞬间所有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飞快流逝。她自嘲一笑,浑浑噩噩度过了十八年,今天是她十八年来最清醒的一天。眼眸中流淌出一抹温柔与亮光,又转瞬即逝,只剩下一篇冰冷和决绝。 “上官立华,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的眼光能够在我身上多停留一刻。可是,这一天我再也等不到了。我此刻才明白,对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放手,才是最大的解脱。但愿来生,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姜莞玉对着皇宫方向跪下,扣了三拜,抬头望着高高的天幕,一时之间涌起万千感慨。“国家死,昌平死,来世,我只愿做一个平民百姓!” 伴随着红玲高声惊呼,姜莞玉从城楼跌落而下,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身子急速坠落,恍惚迷蒙中,她好像看见了自己母亲那倾城的微笑,以及儿时总伴随着自己入梦的歌声…… 昌平公主死了,死在姜国政和十五年冬月初十。 昌平公主跳墙之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遍了整个平城。姜国皇帝姜离夜以及上官立华听见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匆匆忙忙跑向城门,看见的只是昌平公主的红色衣裙以及沾满鲜血的黄色绢帛。 红玲掩面哭泣,呜呜的哭声回荡在风中,让人悲戚哀痛不已。红玲断断续续将昌平公主的遗言说了出来。姜离夜看着女儿的尸体,内心绞痛到不能自已,腿一软,跪在了姜莞玉的尸体面前,昔日保养得宜的脸孔,仿佛褪下所有的伪装,皱纹爬满了整张脸,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姜离夜,在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的尸体面前,今生唯一一次对自己所作所为进行了反省。他当着满军将士,皇室宗亲,百官大臣的面痛定思痛,说自己的确不是个好皇帝,整天只知道寻欢作乐,沉溺于风花雪月,不知道勤政爱民,做个贤君圣主。今日亡国是必然,他愧对姜国子民,愧对姜氏皇族祖先。 他拿着玉玺走近上官立勤,用沙哑的声音颤巍巍地说:“上官立勤,朕昏庸了一辈子,也许只有今天做的决定是唯一正确的。朕将玉玺交给你,希望你当个好皇帝,善待百姓。另外,朕……求你,能够善待后宫女眷和皇室宗亲,即便你贬他们为庶民,也行你给他们留条活路。” 上官立勤接过玉玺,深邃的眸子里紧紧盯着眼前苍老许多的男子,轻微地点了点头。虽然姜离夜不是个好皇帝,让姜国百姓遭受水深火热的苦痛,可他对上官家却是从来没有亏待过,如果他不是皇帝就好了。 姜离夜释然地笑了笑,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喃喃地低语道:“大梦三生一场空,纸醉金迷是虚幻,金银权势不过是浮华一梦,为沧桑。” 趁众人不备,他拔出一名士兵的佩剑,割断喉咙,自刎人前。 “皇上!皇上……”所有人都为姜离夜的举动震惊不已。一些忠于姜离夜的老臣跑上前来扶住姜离夜未倒地的身躯,看着他缓缓地闭上双眼。 “皇上……”所有大臣,此时此刻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对着姜离夜的尸首,纷纷跪下。 上官立华一直把姜莞玉的尸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破碎的瓷器。他温柔地抚摸着姜莞玉的五官,从她的眉,到眼,到唇,再到下颔,他们相识五年,成亲两年,他是第一次如此近的仔细地看着她。 而此时姜莞玉的脸颊上沾满了红色的血,整个头骨断裂出一条大缝,缝隙的边缘血肉模糊,十分可怖血腥。可他却好似没看到那些鲜血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姜莞玉的脸颊。他的脸色一直十分平静,即便看见姜离夜拔剑自刎,也十分平静。 这种平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不可思议的,平静得可怕。他慢慢俯下身,温柔的亲吻着姜莞玉的红唇,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仿佛情愫初开的少年郎。许久,他离开她的唇,将姜莞玉抱在怀中,紧紧地,舍不得放开。 上官立勤仰望苍穹,许久,长叹一声。“分别以皇帝和公主之礼制厚葬二人!” 出殡之时,宗室皇族满朝文武被要求前来瞻仰。而平城里的百姓在听见皇帝和昌平公主先后自杀的消息后也纷纷自发围观,以至于皇宫到皇陵的一段路在这一天发生了百年难得一遇的交通堵塞。 棺材后声声唢呐凄凉,出殡的乐声绵延数里不曾散去,阴沉沉的天幕下撒了大把雪白的冥纸,雪白的冥纸整整铺满了十里街道。 五天后,上官立勤在众望所归之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齐,年号开宁,封其弟上官立华为轩王。以前的姜氏宗亲统统没收家产,贬为庶民。从此,世上再无姜国,只有大齐。 正文 第1章 重生醒来 上渊国的南方边境群山峰峦叠嶂,蜿蜒逶迤,绵亘数十里,从上方俯瞰,一片浓郁青翠,苍茫如画。 正是初春时节,天地回暖,温暖的阳光穿过树上叶子间的缝隙,在地上投出斑驳的细碎剪影。 杏花、桃花、李花……迎着金色的阳关朵朵绽放,林间是不是传来悦耳动听的鸟叫声,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增添了勃勃生机。 姜莞玉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一缕阳光穿过打开的窗户,投射在地上,在这个有些昏暗的木屋内亮起一道金色的绸带,此时她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没死。 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比起刚刚醒来时的浑身疼痛难忍,现在她已经基本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是疼得麻木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男子满脸皱纹,脸色有些苍白,透着疲惫和憔悴,可是眼神却烁亮无比。 “你醒了,今天可以拆纱布了。”男子看着眼前被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女子,眼底透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疼痛。 姜莞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男子把白色的纱布从她的脸上到腿上,一点一点地拆下。 眼前的男子名叫梅君莫,是姜莞玉的师父。当初姜莞玉还没遇见上官立华,对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曲赋、舞蹈歌唱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每天只想着玩。 姜离夜看着她性格泼辣好动,不喜读书,可身为一国公主不能什么都不回,于是在差人遍寻美女时,也不忘遍寻一些武林高手来教姜莞玉骑马、射箭、练武。 梅君莫就是那个时候进的宫认识姜莞玉的。说来也是缘分,姜莞玉的性子喜动不喜静,让她乖乖的在宫中去读那些儒家经典,诗书礼仪简直比让男人生孩子还难,不过这梅君莫倒是跟她很投缘,兢兢业业地教了姜莞玉一些武功招式,后来姜莞玉与上官立华大婚后,就云游四方去了。 他后来在上渊国云游时,听见昌平公主休夫殉国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往姜国,可那时昌平公主已经葬入皇陵。他趁夜潜入皇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姜莞玉从坟墓里挖了出来,给她输入真气,又使用了上古奇术,耗费巨大的心力才得以保住她的命。 此次殉国,姜莞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差点把命配上也就罢了,关键是颅骨摔破,腰上腿上多处粉碎性骨折,体内脏器也移位的移位,碎裂的碎裂,大出血的大出血。梅君莫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将她残破的身体治好个七七八八,直到去年秋季她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发现自己没死,并且是梅君莫救了她,她一开始感到非常惊讶。不过后来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一年来,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就是到了寒冷的冬季,身上骨折断裂的地方还是会疼痛。春季一到,天气回暖,雨水增多,她的伤口会发痒,就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爬,偏偏又不能抓,那滋味难受得要命。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姜莞玉的纱布全部被拆了下来。除了脸上的伤痕外,身体上的伤疤已经全部消失,皮肤甚至比以前还要白皙晶莹。 梅君莫用细如发丝,晶莹若雪的天蚕丝修补好了姜莞玉的容颜。只是颅骨上那道裂痕实在是太严重,毕竟是骨子里带来的伤,蚕丝也没把法修补,从左额沿着右眉一直到右眼的太阳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姜莞玉平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昔日她引以为傲的倾城容颜已经不在,随着昌平公主的死而消失。梅君莫给她起了一个新名字——梅暗雪。 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以前的一切就如雪花飘落,覆盖无痕,唯有一缕幽香浮动其间。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姜莞玉,只有梅暗雪。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脸也不必担忧,我这有两张人皮面具,是用薄如蚕翼的材料制成,轻薄透气,你把它戴在脸上就可以把疤痕遮盖掉。”梅君莫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道。 俗话说:大梦三生。这一次重生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上官立华是梦,昌平公主是梦,亡国之祸是梦,梦醒了一切都跟以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以前刁钻跋扈、骄纵任性的姜莞玉已经随着姜国的覆灭而消失,如今她只是个名叫梅暗雪的普通女子。 不过,她想普通却又不得不承担起另外一种宿命。 此后两年,梅暗雪在梅君莫严厉的督促和教导下学习各种东西,上至内功心法,下至五行八卦,无一不细致交给她。而梅暗雪也不再如以前那般轻狂任性,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以前的荒唐,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梅君莫交给她的一切。 就这样,她白天练武,晚上看书,闲暇时还自学做菜。梅君莫出门归来时发现梅暗雪很有烹饪的天赋,干脆叫她天天做饭,自己再不碰那些锅碗瓢盆。 “师父,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并不是个默默无名之人,你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鬼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传授我医术,而只教我武功呢?”有一次吃饭,梅暗雪好奇地问道。 “我这一生只收两名弟子,我已经将医术传给了一名男子,所以就只能传授你武功。”梅君莫将手中夹的菜放进嘴里,淡淡地说道。 “那师父,师兄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梅暗雪有些开心地说。 自从梅君莫告诉她姜离夜去世后,她伤心了好一阵,还曾经想过去父皇的坟前祭拜,可最后只能作罢。姜国的一切已经跟她没有关系,她现在的身份是梅暗雪。 父皇去世后,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以前的皇室宗亲跟她的关系本就不好,现在更加不可能会有什么交集。她以为梅君莫就是她唯一的亲人,现在知道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师兄,心里顿时有了一点欢喜。 “时机一到,你一定可以见到他。不用着急。” 就这样时光匆匆地过了两年,梅暗雪在梅君莫的悉心教导下已经完全习得了他全部的武功招式。在这两年,梅君莫还曾经带着她去捣毁过几个作恶多端的山寨,带她去拜访过一些隐居于山林的世外高人,让梅暗雪在实践中提升自己的战斗力,让她积累各种社会经验。 有一天晚上,梅君莫忽然点了梅暗雪的穴道,将自己全部的内功都注入到她的体内。梅暗雪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然后这股火焰的热度逐渐流传到四肢百骸。 一炷香时间后,梅暗雪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仿佛洗髓一般神清气爽。像一滴水般透明,一片雪花般洁净,似微风又似海洋,似山川又似星空。她不知道的是,梅君莫已经将她的奇经八脉全部打通,内功更上一层,现在的她已经达到世上一流高手之列。 再转头,梅暗雪吃了一惊,梅君莫满头白发,面容枯槁,身子摇摇欲坠,简直就是个行将就木之人。 “师父!”梅暗雪急忙扶他躺下,握住他的手,着急道,“师父,你怎么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梅君莫反握梅暗雪的手,轻咳了几声,“阿雪,我已经把我三十年的功力全部传给你了,我的大限已到。趁着回光返照,我要把剩下的事情都告诉你。” “师父……”看着梅君莫凝重的神情,哽咽得说不出话。 “三年前为了救你,我用了上古奇毒七煞地。这种毒是用七种毒草毒虫炼制而成,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这种毒在人体内潜伏三年才会发作,从明天起,每隔一百天,到第一百零一天的晚上就遭受烈火焚心的痛苦,而且你的体质本就是阳性体质,为师传给你的功力又属于阳刚一类的内功,所以毒性发作时会更加痛苦。”说到这,梅君莫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刺痛了梅暗雪的眼睛。 “为师……不是个好师父,当初在皇宫中初见你就知道你的体质正是我一直在找的传人,一直想传你衣钵。没想到后来你以身殉国,命在旦夕,为师为了救活你不得已之下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方法,然后再把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你,也不知道是帮了你还是救了你。你……莫要生师父的气。”梅君莫握住她的手,满脸歉疚,眸中盈盈有泪光闪动。 “不,师父,你对我又再造之恩,若不是你,我早就是一抔黄土,不可能还看得见早晨的阳光,不可能学到这么多知识,我绝对不会怪你。”梅暗雪紧紧地握住梅君莫带着厚茧布满皱纹的手,回想起着三年来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满心满腹的感动和感激。 梅君莫欣慰地点点头,“好,不过阿雪,你也不要绝望,你是我的爱徒,为师拼尽全力来救你,教导你,怎么忍心让你饱受毒性的折磨,从三年前给你用毒开始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梅暗雪。 “这个上面写着七煞地解毒的方法,只要找到七大恨就可以解你身上的毒。但是,阿雪,你记住你只有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如果你不能找齐七大恨就会经脉爆裂而死。这本册子上对于七大恨的位置、形态已经做了详细的描述,还有一些为师来不及交给你的内功心法和武功招式以及其它的注意事项。你要把上面的东西牢记在心,对减轻你的痛苦有很大的帮助。咳咳咳……” 还没说完,梅君莫咳出了几口血。 “师父,师父,你慢慢来,喝点水……”梅暗雪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倒了杯水给他喝。 梅君莫喝了口水后,深吸口气。“我的大限已到,生平所学能够找到传人可以说是了无遗憾。阿雪,往后师父……不能再照顾你了……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你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为师……会在天上守护着你……” 梅君莫的手缓缓从梅暗雪的手落下,眼睛慢慢闭上,一切回归安宁。 “师父……”梅暗雪看着闭上眼睛的梅君莫,潸然泪下。 正文 第2章 瑞亲王府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 一道纤细的黑影迅捷而轻盈地穿梭在瑞亲王府的房檐上,很快来到一个幽深静谧的院子里。 黑影静静地潜伏了一会儿,等到巡查的侍卫离开后迅速从窗户跳了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房间内寻找着什么。找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想要的东西后,黑影来到内室,仔细查看着有没有暗格之类的地方,可是依然无果。 梅暗雪叹了一口气,低声咕哝道:“怎么会这样?!魏嬷嬷不是说瑞王前几日旧伤复发,寻来奇药治病吗,怎会没有呢。难道黑夜之露不在这个书房。” 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梅暗雪打开窗户,跳了出去,正准备跃上屋顶离开。却听见身后一个浑厚嘹亮的声音骤然响起,“何方贼人?胆敢夜闯王府!” 回身一瞧,只见一个身穿玄色衣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正阴狠地盯着她,那鹰隼的目光就像是夜晚的狼看见了心仪的猎物般贪婪炙热。 梅暗雪暗叫不好,急忙纵身一跃上房屋急速朝远处奔去。“哪里走!”那男子怒喝一声,也跃上房屋,追了过去。 梅暗雪暗自提气运功,上蹿下跳,根据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对瑞王府地形的熟悉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躲起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没拿到手之前不能就这么离开王府,否则经过这么一闹,想要再来偷药更是难上加难。 一阵劲风从身后猛然袭来,梅暗雪侧身一闪,险险躲过。看见那名男子已近在咫尺,不由暗暗心惊。虽然她的轻功称不上绝顶,可是她身负鬼医三十年高深的内功以及鬼医倾心教导的提气法门,速度非常快,在黑夜中形如鬼魅,没想到这名男子居然可以这么快就追上来,其内功十分了得。 “来者何人?还不束手就擒!”男子大喝一声,向前袭来。 梅暗雪自知躲不过,与男子打了起来。对打时,梅暗雪发现这名男子内力醇厚,掌风刚劲有力,大开大合,而且天生神力。而鬼医传给她的内功虽然高深,可是真气一直积蓄在经脉丹田中还没有完全冲开,不能达到随心所欲使用的地步。 再加上她逃生急切,不想与其纠缠太久,否则一旦惊动府内侍卫她更是难以离开。就在分神之际,男子一掌打在她身上,梅暗雪闷哼一声,知道与男子硬打拼内力不行,只能靠精妙的招式躲避,侧空翻一个旋踢,右手趁机撒下一包毒粉,如风般跃上房檐,隐没于茂密丛林间。 男子吹起嘹亮的口哨,王府内火把次第燃起。“有刺客夜入王府,赶紧搜查!” 梅暗雪咬牙拼命地向前跑。刚才那名男子一掌击中她的腹部,此刻体内的真气逆转,气血翻涌,腹部仿佛被烈火烘烤般疼痛。额头上大颗大颗汗水留下,她顾不得去擦,强忍吞下喉中一股腥甜,往更偏僻的地方跑去。 慌忙间她进入一个院落,环顾四周,发现漆黑一片,觉得这里应该无人居住,便进入一个房间躲了起来。 她迅速进入内室,刚坐下变咳出一口鲜血。她急忙擦拭干净,省得让人发现屋里的血腥气,一股淡淡的药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体内燥热的真气平复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点亮了外间的烛火,顿时整个房间亮了起来。梅暗雪立即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暗叹自己运气不佳,今日趁夜潜入瑞王书房没找到黑夜之露也就罢了,还被人追拿,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 听这人的步伐虽轻,可是步履比一般人沉稳有力,应该是个练家子,梅暗雪敛声屏气,不让人发现自己。现在不知道这人的底细,而且自己受了伤,真气还没恢复,根本不能硬拼。 “来人,往那边看看!”瑞王府的侍卫很快来到这个院落附近,刚才那名男子的声音很清晰的传了过来。 梅暗雪躲在内室,听见开门的声音,随即听见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发生什么事了?深更半夜怎么如此大动干戈,扰人清梦。” “韩先生,刚才我巡视王爷书房时发现一名黑衣人往这边跑来,怀疑是刺客,特来搜查,打扰先生休息实属抱歉,不知先生刚才可曾看见过可疑的人出现。” “我一直在房内看医书没看见什么可疑之人。找统领到别处去搜查吧。” “那名黑衣人身手敏捷,武功高强,潜入王爷书房图谋不轨。赵某身负保护王府安危之职不得有丝毫松懈,一定要将此人捉拿归案。韩先生是王爷请来的贵客,更不得有丝毫怠慢,还请先生通融让赵某搜上一搜,这也是为先生的安危着想。” 那名男子沉默了一会儿。“赵统领对瑞王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我又怎会不通人情。不过我这院落本就不大,我的房内更是有许多珍贵药材,不便搜查,其他地方赵统领尽可查看。” “多谢先生,打扰了。”男子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往两边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顿时院子里开门声,脚步声不绝于耳。一盏茶后,一名领头的侍卫上前来禀告道:“禀统领,我们每间房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黑衣人。” “韩先生打扰了,我等立即离开。” 等到那些人远去后,男子才重新进入房间内。 梅暗雪松了一口气,刚才外面发生的动静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也猜出个七七八八。这个房间内的男子在瑞王府是有一定地位的,不然,刚才那个袭击她的赵统领不会这么尊敬他。 她暗自思索着该如何脱身,如今自己提不起真气,根本走不了多远,而且这个院子刚刚被搜查过呆在这是最安全的地方。听外面的动静,男子似乎没有发现他,从声音判断他应该在喝茶。 她思量许久最终决定,与其被外面发现,还不如先发制人让男子答应让她在这房间内过一夜,等到天亮再想办法离开。 又调息了一会儿,忍着腹部的剧痛,梅暗雪抽出腰间的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男子身后,将匕首搁在男子的喉咙处,刻意压着声音道:“公子不必担心,在下身受重伤,只想在公子这休息一晚,治疗一下伤,天一亮就会走,公子只要答应不把此事说出去,在下绝对不会伤害公子。” 谁知那人坐在桌旁,悠闲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地举起杯子呷了一口,仿佛根本没有看见梅暗雪般怡然自得。 梅暗雪暗暗心惊,这人怎么如此镇定。忽然腰间一痛,胸口一凉,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男子转头看着她,目光漆黑深邃如不见底的深渊,让人心里一颤。右手一拂,梅暗雪的面巾脱落。因为脸上那道疤痕难以消除,于是梅暗雪一直带着鬼医留给她的人皮面具,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的容貌,并不起眼。 男子看见她的容貌端详了一会儿后,将她手中的匕首取下,并扶着梅暗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梅暗雪压下心里的疑虑,率先开口道。 “对。”男子一边喝茶一边淡淡地说,“从我刚进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发现了你,我之所以没有说破就是想看看你的底细。你呼吸不稳,真气错乱,一定受了赵平荣一掌,告诉我,你潜入王爷书房目的是什么?” 没想到此人不仅早就发现自己,仅仅通过呼吸就能判断出自己是如何受的伤,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如果我把我的目的告诉你,你就会让我留在这里治伤吗?”既然被发现,梅暗雪忽然不心急了,如果他真的想对付自己,刚才就已经把自己交出去了。可是,她依然不敢轻易把目的告诉他。 男子冷笑,冷冷地睨着她。“你现在还有选择吗?你除了嘴巴能说话之外,其它地方根本动弹不得。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就只能把你交给赵平荣,我告诉你赵平荣为人阴狠毒辣,落到他手里甭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肯定少不得一阵严刑拷打,到时候你就是生不如死。” 梅暗雪知道他没有说谎,况且自己现在已经着了他的道,根本不能离开。只能把自己潜入书房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要黑夜之露是为了解你身上的剧毒吧。”男子听后依然处变不惊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梅暗雪又一次震惊。 “我刚才扶你坐下的时候就已经探了你的脉象,将你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你放心,我刚才既然不让赵平荣进来搜查就不会把你交出去。你中了赵平荣的天煞掌,肝脏受损,真气错乱,内伤颇重。我可以帮你治,从今往后你就乔装易容以小厮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觉告诉她,此人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救她,一定有阴谋在里面。 “聪明。”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我留下你自然是因为你对我有用处,可是我要你做什么以后再告诉你。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黑夜之露不在瑞王府书房内,在我这里。” “什么?!”梅暗雪一惊,“为什么会在你这?” “你在我身边呆个几天就知道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梅暗雪。” “我叫韩澈,你记住。” 正文 第3章 暗潮汹涌 没过几天,瑞王府就变得忙碌了起来,阖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张灯结彩,下人们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一番热闹景象。 即便外面如何热闹,韩澈居住的清远居依然一如往昔的安静,只是如今多了一个人居住罢了。 这天,韩澈正在屋子里制作膏药,梅暗雪从外面将从院子里整理好的药材寄给他。“最近瑞王府一直热热闹闹的,是不是有喜事出现?” “瑞王府的端华郡主半个月之后就要和镇国大将军的嫡长子成亲,自然热闹。”韩澈将新的草药捣碎,静静地说,对外面的事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梅暗雪看了他一眼,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看你最近一直在调制去除伤疤的膏药,而且还用了其它名贵的鲜花香料,不像是给男子做的。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给这名郡主用的吧?” 韩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挑眉道:“聪明。” “可是,我听府里的下人说郡主前段日子得了湿疹,再加上婚礼在即,一直待嫁闺中极少出户。你怎么会给她调制治伤疤的膏药?”梅暗雪狐疑地问。 韩澈冷笑一声,眸子里一丝冷厉的锐气和阴狠一闪即逝。“端华郡主的名声你随便打听就可以知道,艳丽无双,风华绝代,被称为上渊第一美人,像这样的女子容貌胜过性命,可惜呀可惜,就在不久前的一个夜晚,被毁了容。” “毁容?!” “对,毁容。”韩澈颇为嘲讽的语气丝毫没有一丝怜悯,“你也知道如此一个名声赫赫,又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子被毁了容简直必死还难受。再加上她跟镇国将军府的婚约,瑞王又十分疼爱这个女儿,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她治脸。因此……” “因此瑞王出重金聘请你,而你告诉瑞王,郡主的伤要用到黑夜之露,所以瑞王就把黑夜之露交给了你,对吧?” 韩澈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不答话,继续捣鼓手里的东西,明显是默认了。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半晌,梅暗雪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冷静地说。直觉告诉她,他想让她做的事绝对不会简单,而且跟瑞王府有很大的关系。 韩澈一甩手,将一本很薄的书丢在梅暗雪的面前。“你的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服一次药就可以完全恢复。这本册子上记载了一些武功招式,我要你在端华郡主大婚前全部学会上面的招数,时机一到,我自会告诉你你要做的事。” 梅暗雪拿起面前的书打开看了一下,千万思绪在脑中翻涌而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房了。 半个月之后,瑞王郡主与镇国将军嫡长子的婚礼如期举行,当日瑞王府洞门大开,热闹非凡。端华郡主穿上红色绣鸾凤金丝牡丹百褶长裙,在喜娘和一干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出闺房,虽然带着头盖,看不见脸,可是从背影看那玲珑身段就知道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韩澈告诉她,端华郡主脸上的伤没有完全好,可是他已经帮她做了跟她容貌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看着这满府的喜庆洋洋,梅暗雪忽然想起了当初她和上官立华的婚礼,心中一阵抽痛。那时的她跟端华郡主一样,正值妙龄,韶华如花,成亲当天,盛装迎起,期待着这场婚礼以及婚后的幸福生活,可如今已成一场梦。 “喂!再发什么呆?!赶紧拿上东西,走了。”韩澈猛然拍了有些失魂落魄的梅暗雪,催促道。 “哦,好的。”梅暗雪从神游当中回过神,急忙拿起桌上的礼物,跟着他往瑞王府门口走去。 韩澈的医术名扬在外,又是瑞王亲自请来的贵宾,如今瑞王郡主大婚,瑞王和镇国将军都邀请他去参加婚礼。可是根据这段日子梅暗雪对他的观察来看,韩澈根本一点也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参加这些应酬。 他一个人居住在有些偏远的清远居,不让人伺候,也几乎不跟其它人往来,对其它人都十分清冷疏离。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瑞王的请求,去参加婚宴倒是让梅暗雪吃惊了一会儿,不过到后来她知道韩澈让她干的事情之后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瑞王妃虽早逝,可是端华郡主大婚,瑞王和瑞王世子都亲自去参加婚礼,镇国将军府今日可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大礼礼成后,瑞王世子由于身子不适提前回府,瑞王跟镇国将军和一些幕僚还留下参加喜宴。 瑞王是当今皇上的异母兄弟,跟当今皇上一直兄友弟恭,是上渊国有名的贤王。最近皇上身子一直不好,瑞王经常进宫探望皇上。 瑞王与逝去的瑞王妃也是一对令人称羡的伉俪。但瑞王妃在多年前去世,瑞王世子从小身子就虚弱,是个药不离身的药罐子,瑞王没少操心。 等到瑞王世子的房间内的灯火灭了,所有人都退下之后。梅暗雪穿着夜行衣悄悄地潜伏在瑞王世子住所附近的房檐上,一动不动,几乎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半晌后,黑影迅速跃下,极轻极快的来到房门口,顺利的潜入房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坐了无数次般熟练。 “谁?!”正当梅暗雪想往内室走进的时候,忽然一个低磁有些暗哑的喝声传了过来。 梅暗雪立即举剑风一般迅速地往前面的人刺去。瑞王世子大惊,腾空而起,拿起挂在床沿上的佩剑,与梅暗雪对打了起来。 不是说瑞王世子是个病秧子吗,怎么功夫还如此了得。梅暗雪暗自惊讶,难道这个世子的病是装出来的?!即便心有疑虑,可她的招式依旧没有半点松懈,谨慎而迅速的跟面前的人对打。 两人的过招很快从屋内来到室外,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梅暗血知道瑞王府内加强了守卫,如果在被赵平荣发现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梅暗雪使出韩澈几日前给她的本子上的招式,很快就发现瑞王世子渐渐招架不住,体力也有些不济。看来世子体弱多病的传言多半是真的,而且她还发现,韩澈交给她的招式好像是专门用来对付瑞王世子的,招招克敌制胜,心里的猜想再次肯定了几分。 瑞王世子发现眼前刺客的招式忽而变得诡谲莫测,剑走偏锋,内力诡异不定,而自己身体虚弱,招式渐渐变慢,真气逐渐不济,有些着急。果然,五招后,就被其刺中两剑,身子一顿。梅暗雪趁机闪到他身后,在他的背后打出一掌,此掌看似虽然猛烈,可并不致命,只会让其动弹不得。 眼见目的达到,梅暗雪趁机一个虚招,瞬间消失的无隐无踪。她前脚刚走,后脚赵平荣就带着侍卫姗姗来迟,眼见世子倒在地上,血流不止,赵平荣心急如焚,立马叫人去通知瑞王。 梅暗雪根据韩澈的嘱咐,刺杀世子完毕后抄近路回到清远居,刚换好衣服,赵平荣派来找韩澈的人就到了。 为了不让人引起怀疑,韩澈带着乔庄办成小厮的梅暗雪去了世子的房里。一直到天亮两人才回到清远居。 “你干的很好,完全用了我交给你的招式。我原来还以为世子会死在你手里,没想到你还是手下留情,你呀太心软了。”回到清远居,韩澈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说,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惊讶。 “你要的只是拖延瑞王行动的时间,世子一死只会让瑞王更加没有顾虑的行动,虽然痛失爱子会让他痛苦,但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王爷来说这根本就不能阻挡他的步伐,而世子重伤反而会让他做起事情来有所忌惮。我没说错吧,师兄。”梅暗雪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韩澈,一字一句地把自己心中认定的猜想说了出来。 果然,韩澈听到这一番话后,抬起头第一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眼前这名女子。许久,他扬眉哈哈一笑,并不在意梅暗雪看破他的计谋般朗声道:“我真是小看了你,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的目的以及我的身份的?”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你可能是我师兄的猜想,只是我一直不确定。虽然你给端华郡主配的药方跟师父所教的有很大出入,但不难看出其中的相似之处,刚才我看见你给瑞王世子施针的手法以及你所用的银针就更加肯定你就是我师父鬼医梅君莫收的另一个徒弟。至于你要我为什么会知道瑞王意欲谋反的事,是我无意间听见瑞王跟世子说话时听见的。” 梅暗雪顿了顿,看着韩澈的脸色由震惊逐渐变成一如往昔的波澜不惊,继续说:“师兄,你跟瑞王之间应该是有仇怨,否则你不会处心积虑的算计。想必,端华郡主毁容,世子身子虚弱的事是你背后安排的吧?” 韩澈冷笑一声。“师妹,你果然聪明。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端华郡主毁容之事不是我算计的,我虽然憎恨瑞王,但是他那个刁蛮阴狠的女儿我还不屑去对付,是端华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说起来,她被毁容倒是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进入瑞王府的理由。想起当初瑞王来求我的模样,我的心里就有一阵快感。至于那个病秧子……现在已经身受重伤,我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快,因为他是牵制瑞王最好的棋子。” “师兄,你跟瑞王究竟有何仇怨?你要这样去对付他。” 韩澈冷冷地睨了梅暗雪一眼。“师妹,我好心提醒你,太聪明的女人会死得很快,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但是我现在并不打算把黑夜之露交给你,反正要解你身上的七煞地剧毒光有黑夜之露也不够,也不急在一时,等到一切事情完成后我再交给你。” 正文 第4章 初次相逢 端华郡主大婚当天晚上瑞王世子就遇刺,而且伤势颇重,瑞王为此大为震怒,极力要求要彻查此事。并且瑞王在盛怒之下,迁怒赵平荣,说他护卫王府不利,罢免了他的职位,重新调了另一名统领来护卫王府。 韩澈身为鬼医传人,本就居住在王府内在瑞王的请求下,自然义不容辞给世子治伤。韩澈在瑞王面前一副医者仁心、心生悲悯的表情,只有梅暗雪知道他包藏一颗怎样的心。 瑞王对他这个儿子可是上心的很,经常来看望他的伤势。而且还下令,世子的饮食必须得有人试吃后才能给世子服用,而治伤的汤药必须得由韩澈亲自来送,不得假借他人之手。 于是,韩澈天天往世子的院落跑,而梅暗雪作为韩澈身边唯一的小厮,自然是帮着打杂。更令人无奈的是,韩澈竟然把给世子熬药、送药、上药、敷药的事全部交给梅暗雪来做,简直把她当手下来使唤。 梅暗雪对此也不恼,反正让她做这的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初梅君莫只有教梅暗雪武功,不教她医术,这一直成为她的遗憾。虽然她之前看了一些梅君莫留下的医书,但是许多地方都不懂。 可现在她遇见了韩澈,就可以弥补她一直以来的遗憾。在韩澈给世子看病治伤时,她就在旁边悄悄的学习着,看他是怎么给病人治病,闲暇时她看了许多韩澈带着的医书,有不懂的就去询问,让人高兴而惊喜的是韩澈都会给她一一解答。 这天晚上,梅暗雪给瑞王世子上完药之后眼看着时间还早就在清远居附近随意的溜达。 月明星稀,夜色沉沉,是不是有虫鸣声传来,整个王府感觉很是安静。忽而,一个人影迅速从房檐上越过,梅暗雪一惊,觉得那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就悄悄地跟了过去。 没想到她竟然来到了瑞王的书房,女主静下心,轻抬脚步在书房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从里面的声音判断,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正是瑞王。 “世子遇刺,现在伤得这么重,看来计划是要拖延了。”一名青年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梅暗雪心一跳,这个声音为何会如此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可是又想不起来。 “韩澈说宁儿的伤势最快也得一个月左右才能完全恢复。现在刺杀他的凶手还没有一点头绪,到底是谁在背后坏我的事?!我总觉得宁儿被刺杀之事背后一定有阴谋,要不然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在我们准备动手之时出乱子,背后的主谋一定是预测到我的目的,想借助宁儿拖延我的时间!”瑞王有些焦虑愤怒地说。 “你先别急,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暗算,我们得从长计议。你为此筹谋那么多年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放弃,我们在想别的对策就好。” 瑞王叹了口气,拼命地忍住内心的躁火。“我那皇兄如今已经病重,我问过太医,他撑不了多久了。现在太子之位还没定,谁也不知道他最后会把皇位传给谁,我要在他传位前行动,否则一切就来不及了。” “你想怎么办?” “我决定了,不能为了宁儿的事耽搁我的计划,五日后动手,既然背后的人是为了阻拦我,想拖延时间,我怎能如他所愿。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反而提早行动,来个措手不及!” “你想好了吗?一旦行动就不能回头,万一失败,你应该知道后果。”男子轻生劝慰道。 “我等了二十多年一直在等这一天,部署那么久绝不会有差池。但我还是需要你的暗中帮助……” 后面的话梅暗雪听不见了。等了半晌后,忽然一阵脚步声往门边传来,似乎有些急切。梅暗雪赶紧闪身到一边,躲了起来。 书房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身穿藏蓝色衣袍的男子。月色渐渐明晰,微风轻轻拂过,扬起男子的青丝和衣袂,男子在月色下身姿欣长玉立。梅暗雪心中一痛,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像极了上官立华。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那名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回到清远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才那名男子的身影一直在脑子里徘徊,心绪百转千回。 三年了,整整三年过去,原本以为已经完全忘却,没想到却因为一个相似的背影激起心中千层浪。 折腾许久,混沌迷糊间,渐渐入睡。恍惚中,心门似乎开启了遥远的时空记忆。 那一年上元佳节,华灯初上,溧水河畔,仙灵桥头,一袭蓝衣,一转身,一回眸,注定她未来的沉沦。 “公主……”红玲在旁边拉着身边的昌平公主,轻声地叫道。 “红玲,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不要叫公主,要叫我小姐。我今日可是瞒着父皇,偷偷出宫的,可千万不能暴露身份,知道不?要不然被父皇知道免不了一阵痛骂。”昌平公主连忙做嘘声状,拍了红玲的脑袋,轻声道。 “是,奴婢知道了。” 看着红玲担忧的样子昌平公主噗嗤一笑,点点她的额头说:“放心吧,我们姜国虽然实行宵禁,夜晚禁鼓一响就禁止出行,犯夜要受处罚,唯独在上元节,特许开禁三天,称为“放夜”。 即便我们通宵不回宫都没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一次你就别扫兴了,好好陪我去玩吧。出宫之前呢我就听盈妃娘娘和孙昭仪说过上元节最热闹的地方就在溧水河附近,那里的花灯最美,最多,有许多才子佳人都在那猜谜赏灯,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昌平公主拉着红玲蹦蹦跳跳,高高兴兴的往街上走去。 天上一轮圆月高挂,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平城的主干大街上,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京都少女载歌载舞,万众围观。 游人集御街两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 澧水河畔的围堤长廊上,悬挂着各色形状的彩灯,彩灯上描绘各种实物,舞姿翩翩,龙腾鱼跃,鸟飞花放……彩灯上有诗谜书于灯,映于烛,列于通衢,任人猜度。 三三两两的才子佳人围在各处猜灯谜、赏花灯,珠翠铃铛,璎珞流苏,裙带飘飞,偶有烟花绽放于漆黑的天幕,一时欢呼声、赞叹声、嬉笑声和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两位姑娘,来猜猜灯谜吧,若能一次猜对十个灯谜,就有礼物赠送哦。”一名老者走上前来,看着昌平公主和红玲亲切而和蔼的笑着说。 昌平公主看着周围五颜六色,花纹各异想花灯,心中升起浓浓的喜悦。 红玲在一旁插嘴道:“是什么礼物?” “礼物是这些。”低头一看,只见老者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盏盏用彩纸做的各种鲜花的小型花盏。有莲花、山茶、牡丹、芍药、海棠、百合……每朵花的中间有一小颗蜡烛。每盏灯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大,却非常精致。 “小姐,难得出来一趟,就试试吧。”红玲在一旁高兴地怂恿道。 “死丫头,是你想玩吧”昌平公主敲了红玲的脑袋一下,嬉笑道。 “小姐,你看这个,一只狗四个口(打一字)”红玲将身旁一个画着牡丹花的彩灯拿下来念出了上面的谜语。 “器皿的器”昌平公主神气地答道。虽然她自小不喜读诗词,但是父皇向来喜欢与妃嫔寻欢作乐,其中有一项乐趣就是猜谜,过节日时,父皇也经常和她猜谜,这种简单的字谜还难不倒她。 “小姐,再看这个,仲尼日月(打一人名)”红玲有拿下一个美人执扇的彩灯道。 “太简单了,孔明。” “西施苗眉(打一成语)” “锦上添花” “九十九(打一字)小姐,这个有点难哦。”红玲对着昌平公主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 “白色的白”昌平公主丝毫不为所动地仰起头说。 “小姐厉害!”红玲赞叹道。 “……” 正当昌平公主准备看下一个花灯时,一个小朋友忽然急速从她身边穿过,撞了她一下,那个小孩手上提着一个残破的花灯,花灯里还未完全干的蜡液全部裹到她的衣裙上。 “你!喂,你是谁家的小孩?!居然把这么脏的东西弄到我身上,想作死吗?!”昌平公主看着自己衣服沾上那么一大块蜡,顿时一阵火起,刚才愉悦的心情一扫而光,拉着那个小孩,破口大骂道。 她今天出行穿着一身红色金丝绣芍药花广袖蝶尾襦裙,那布料是用宫中最昂贵的鸳鸯锦制成,价值连城。眼看着这么美丽又昂贵的衣服被一个小毛孩弄脏了,能不让人火大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姐姐……对……不……起……”那个小孩看着凶巴巴的红玲,怯怯地语无伦次地说道。 “喂,小孩,你父母在哪?赶紧把你父母找来!快!要不然我家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笑话,在宫中谁敢这么放肆地对公主殿下,公主第一次出宫居然碰到这种糟事,真气人! 正文 第5章 惊鸿一面 “哎呀,小齐,我终于找到你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时,一个打扮像个丫鬟的粉衣女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看着一脸愤懑的姜莞玉和红玲以及颤颤巍巍的名叫小齐的小孩道。 “你就是这个小孩的亲人吧,我问你,他刚才把我家小姐的衣服弄脏了,你说怎么办?”红玲在一旁生气地说。 “啊?!”那名丫鬟看着神色不好的姜莞玉,又看看她污秽的裙摆,连忙弯腰道歉说:“对不起,这位小姐,我们家小齐调皮把你的衣裙弄脏了,实在是对不起,小齐,赶紧给这名小姐道歉,快。” “对不起……”小齐觊着姜莞玉的神色,怯生生地说。 “哼,你可知我的这件衣服可是用最好的鸳鸯锦制成,价格昂贵,区区一句道歉就完了吗?我今日难得有机会出家门一趟,好心情全让这个小屁孩破坏了!那个小孩真该打!”姜莞玉不依不饶地骂道。 “实在是对不起,这样吧,小姐你出个价,我陪就是。”那名丫鬟镇定自若地说。 “陪?”姜莞玉有些嫌弃地看了这丫鬟一眼,只见这名丫鬟年纪大概在十五六左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齐腰交领襦裙,裙摆处只点缀着细小的碎花,头上梳着双丫髻,这身打扮别说是她的贴身宫女,就连宫中一个三等奴婢的装束都比不上。 “你想用什么陪?你是想用你身上这身烂俗的衣服陪?还是想用你头上这几只烂珠花陪?我这身衣服价值千金,你一个低级丫头赔得起吗?”姜莞玉怒目而视,非常鄙视而嫌弃地说。 “那小姐想让我怎么做才能消气?” 姜莞玉打量了一下小齐,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说:“这样吧,你要是同意让我打这个小屁孩一顿鞭子,今晚之事我就既往不咎,怎么样?” “什么?!”丫鬟一惊,看了身边瑟瑟发抖的小齐,再次低声恳求道:“这位小姐,求求你行行好,别这样做,小齐今年才八岁,身子瘦弱,根本不能挨鞭子啊,求你放过他吧。” “好啊,既然你如此心疼这个小孩,怕他挨鞭子,那你就代替他挨我一顿鞭子如何?”姜莞玉从腰间抽出一支长鞭,甩了甩鞭子。 “来吧,站好,只要我打上一鞭子就行了,不会很疼的。”姜莞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颇为得意地说。 小齐害怕的钻进旁边粉衣丫鬟的怀中,浑身颤抖着。丫鬟把他护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姑娘,我来陪……”就在姜莞玉扬鞭准备打下去时,一阵低磁而不失爽朗的男声传了过来,让紧张尴尬的气氛瞬间如清风吹过火焰般熄灭了不少。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姜莞玉转过头看去。 只见万盏灯火璀璨处,一个蓝衣男子迎着彩色灯光走了过来,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蓝衣裙摆处绣着银色的暗纹,在灯光照耀下银色光芒若隐若现,腰间配着晶莹翡翠的暖玉,更显得风度翩翩。一双瞳孔若黑水晶般闪亮,深邃漆黑若无底深渊,好似一看就会被吸引住,无可自拔的陷进去。 姜莞玉完全被眼前男子的风姿迷住,楞在那不知所云,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俊美之人。连那人走近自己都没察觉。 “公子……”那名丫鬟仿佛看见救星般看着那名男子。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摸摸小齐的头。看着姜莞玉有礼貌的行了一礼“这位姑娘,小齐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在此向你道歉,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姑娘这件衣裳是用鸳鸯锦和天云丝制作而成,价格非常昂贵,若被弄得污秽的确可惜,在下愿意出钱陪给姑娘,还望姑娘能够消气。” 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嗓音浑厚又不失爽朗,温和又带有磁性,如最美妙的音乐飘荡在姜莞玉的耳边。 “小姐。”红玲碰了一下失魂的姜莞玉,轻声叫道。 姜莞玉回过神,急忙掩饰自己的尴尬,看着面前人的脸,他的眼神仿佛时尚最有磁性的吸铁石,她的目光完全被他吸引了过去,她的心也随着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话语而沉沦。 “这位公子说笑了,小齐毕竟是个孩子,不懂事,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呢。而且我家用鸳鸯锦做的衣服多的是,不需要公子破费。”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一颗芳心砰砰乱跳,好像要从口中跳出来一样。 “多谢姑娘,那么我就带我家婢女和小齐回府了。今日乃上元佳节,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姑娘可尽情玩耍,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在下告辞。” 眼见那人越走越远,背影逐渐淹没在人潮和灯火中,姜莞玉依旧站在原地发呆。直到红玲在旁边拼命地摇她,她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回到宫中姜莞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今日灯会上见到的男子的身份。男子名叫上官立华,人称立华公子,是姜国第一美男,文采风流,武艺超凡,家世显赫,十六岁求亲的人就已经踏破秦府门槛,可惜各地媒婆络绎不绝地踏了四年,上官家门槛换了二十道,也没听说哪个女子能嫁进他府中。 有目标就有动力!上官立华竟然拒绝了那么多闺中女子的求亲,眼光定然很高,那些庸脂俗粉怎配得上风姿卓然的他?! “这个世上也只有贵为姜莞玉的我,姜莞玉,才配得上上官立华!”少年轻狂、情窦初开的昌平公主姜莞玉当着阖宫下人们的面非常自信地大声道。 从今往后,她就开始了追求上官立华的征途中…… 可是现实往往不会如人心里所愿。姜莞玉开始一直以为是那些闺中女子的身份地位入不了上官立华的眼,所以上官立华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称心的人。而她自己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姜国最尊贵的公主,她亲自去找上官立华,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上官立华一定会答应娶她。 结果是,上官立华听见姜莞玉的告白后,非常委婉的拒绝了她的求爱。姜莞玉不气馁,把她心仪上官立华的事告诉了姜国皇帝。姜国皇帝知道自己最宝贝的女儿有了喜欢的对象,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就想赐婚,可是姜莞玉不想用皇权强迫上官立华,想用自己的一片真心来打动他。 十三年以来一直过着被宠着呵护着,浑浑噩噩生活的姜莞玉头一次有了目标,有了希望,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期待,她想用自己的努力赢得自己想要的感情。姜国皇帝看着自己宝贝女儿态度如此坚决的模样,有些欣慰地答应了。 三年来,已经十六岁的姜莞玉对上官立华的疯狂追求已经闹得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媒婆披甲出征,姜莞玉亲自挂帅出战已经不下一百次,但这守城固若金汤,连块砖也没挖走,实在让人挫败得不行。宫中看不惯她的一些人就在背后偷偷说着她的闲话,看着她一次次被拒绝的笑话。 那些人暗地里冷嘲热讽姜莞玉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屑去管。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说出来,为此付诸行动,她才不屑去管别人怎么想,只做自己的事。 有一天晚上,姜莞玉跟往常一样来到上官府,直奔上官立华的住所。上官府内的下人看见她已经是习以为常,而她三年来频繁拜访上官府,早就对这座府邸了如指掌,简直比皇宫还熟悉。 “公主殿下,你不能进去,我家二少爷正在洗澡。”一个青衣小厮忙在前面拦着我,唇红齿白,清秀俊美,上官立华这家伙真不是一般人,就连身边一个小厮都长得那么秀色可餐,让人忍不住要调戏一番。 “小子,你这身材还真不错,这肌肉还算结实哦。”姜莞玉的手在小厮的胸膛轻轻一点,就正确无误地碰触到他胸前的红梅,小厮如触电一样弹出了几丈之外,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兴奋过头,还是恐惧过度,她掩面轻笑,扭着纤腰,一副大家闺秀的贤淑样子。 “卫临,进来加点水,这水凉了。”上官立华那慵懒的声音在我耳畔回荡,好听得像有人正用手指,柔软无骨地搔着姜莞玉敏感的掌心,那种感觉实在是销魂。 她舀了一勺温水给上官立华,然后双眼贪婪地看着那好得让人喷血的身材。 “过来帮我搓背。”他懒懒地命令着,声音如天籁般动人,让人忍不住前赴后继为他卖命,替他搓背,虽然是体力活,但姜莞玉却求之不得。 “卫临,你的手怎么粗了那么多?”当姜莞玉的手触摸到他的背脊,上官立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是我。”姜莞玉不掩饰,坦白地对他说,早知就不舞刀弄剑了,弄得手比他身边的小厮还要粗糙,让我情何以堪? “昌平公主,你怎么来了?”上官立华声音依然慵懒,不显出一丝惊慌。 “我想嫁给你,考虑得怎样?”姜莞玉勾魂摄魄地朝他看去,手则不失时机地轻轻抚上他结实的肌肉,那手感实在是好。 “看上我的好身材?”上官立华勾唇一笑,然后转过身子看着她,那健硕的胸膛还有着晶莹的水滴,看得她一阵目眩。 “是”姜莞玉毫不含糊地应答着他,那眼睛继续贪婪地看着他麦色的肌肤,健壮的胸膛。 “那就多看几眼吧,要不要我多摆几个姿势?”饶是姜莞玉阅男无数,还是被他这句话震慑当场。这死男人还真大方得很,但说得难听就是真不要脸,但似乎她就喜欢他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横批天作之合。 “不——不用了,这样也一览无遗了。”姜莞玉笑颜如花地说道,在上官立华面前尽量让自己每一次的笑容都美到极致,美得撩心,要不又怎能勾得了他的心? “看够了没?”上官立华一点点靠近她,那一双宛如秋水般的眸子只微微上挑,就已经说不出的勾魂蚀骨,看得姜莞玉全身的血液如野马一样奔腾汹涌。 “够——够——了——”他靠得太近,姜莞玉心跳如鼓,舌头打结,说不出一句顺溜的话。 “够了就走,以后别来了,你那胭脂味真是呛鼻,比春花楼老鸨的还要厚,乍一看我以为老鸨的娘来了。”他的声音依然好听,但说出的话却刻薄得很。 “你这小嘴可真够损,不过我喜欢,你什么时候娶我?”姜莞玉带着挑逗,一点点靠近他。 “面对公主殿下如此战斗力,如果我对你有那么一丝兴趣,早娶你了,你还是趁年轻,早一户好人家嫁了吧,到时我会在上官府烧十箩筐鞭炮恭送公主殿下。”上官立华一边说一边穿衣服,看到那完美的身材就这样被包裹起来,姜莞玉有一种用手扒开再看看的冲动。 “来,帮我扣一个扣子。”他朝我看来,那如水的柔情简直将姜莞玉一颗心融化成水,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靠近他,闻到他身上的馨香,独有的男子气息,禁不住心荡神驰,手脚不协调起来,那小小一只扣子,也扣了半柱烟的时间。 “卫临,以后看好门,别随便放些大娘进来,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扣一个扣子都扣不好,到时一个不小心摔倒死在这里,就不吉利。”姜莞玉被他的话气得摇摇欲坠,这厮道谢的方式还真别致,让人过耳不忘。 “是,三少爷。”卫临笑嘻嘻的应答,然后高傲地尾随上官立华而去。 主子,小厮一高一矮,一白一青,简直美如画,俊如仙,看得姜莞玉如痴如醉,一连串骂人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正文 第6章 逼宫政变 接下来的回忆飞速地旋转,无数的光影画面以极快的速度在脑中掠过。她想起了那天她在房门外听见的上官立华无情的话,想起她一身红装站在城楼上高声说出与他断绝关系的话,然后她纵身跳下几十丈高的城楼。 “啊!”梅暗雪猛然睁开眼,一束阳光静静地从窗棂间射入,在地上投射出一层层光圈。 她慢慢地坐起身,双手抱膝,额头抵着膝盖,眼脸时闭时开,思索着刚才梦中所见到的一切。 原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三年来无数次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过去那些伤痛。可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原来那些伤痛并不是了无痕迹,而是尘封在心底深处。 可当有一丝与过去有关的东西出现时,那些记忆就如潮水般涌出,犹如奔腾不息、呼啸百里的浪花一波又波拍打着海岸,撞击着礁石。 梅暗雪拍拍自己的脸,自嘲的笑笑。“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我不再是什么公主,也不再是姜莞玉,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即便昨晚那个人的背影想他又如何,他现在应该在齐国做他风光的轩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她下床穿衣,洗漱完毕后往韩澈的房间走去。 晚上,两匹骏马一路疾驰往皇宫门口方向去。 “师兄,我们这是去哪?”梅暗雪一身男装,看着旁边的男子问道。 “皇宫。”韩澈淡淡地说,眼皮眨不眨一下。 “皇宫?咱们能进皇宫吗?还有你进宫做什么?” “你今天告诉我瑞王逼宫的行动会提前,我必须赶紧进宫通知皇上。” 梅暗雪心中一惊,没想到韩澈竟然和皇上有牵扯,而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一定匪浅,否则他怎么可能能自由出入皇宫,她再一次对韩澈的身份起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梅暗雪已经很清楚的了解到韩澈跟瑞王有仇,而且仇恨很深,这个世上的仇恨莫过于杀父灭族之类的。现在韩澈又跟当今皇上有密切关系,这就更加表明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来到皇宫门口,两人下马,正准备往前走时,忽然从前方处蹿出一个黑衣人,韩澈脚步一顿,皱眉看向来人,并没有惊慌。 黑衣人对着韩澈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主子,有异动。” 韩澈目光一冷,沉声道:“起来,赶紧回话。” 黑衣人赶紧上前,俯在韩澈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韩澈听完后,神色大变,满脸的不可置信。 梅暗雪看着他,直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且肯定跟瑞王有关。 “皇上呢?他知道今晚的事吗?” “皇上已经被囚禁在寝宫里,寝宫外面的护卫都是瑞王的人,而且把守非常严密,我们无从得知里面的消息。” “该死的!”韩澈咒骂一声,紧握拳头,额头青经暴起,胸口压抑着怒火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梅暗雪从没见过他如此发怒的模样,看来事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瑞王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他如此震怒。 “你退下吧。”韩澈一挥手,沉重的声音让人心里颇感凝重。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黑衣人一走,梅暗雪迫不及待地问道。 “瑞王这个老狐狸……我低估了他!我本以为世子遇刺能够拖延他的计划,没想到他竟然就打算逼宫。他跟镇国将军暗中勾结,结成一党。现在皇宫的三道防卫已经全部被镇国将军换掉,而瑞王已经让驻守在京城郊外的五万京军进城,逼皇上退位。” 什么?!梅暗雪自己也是吃惊,她昨晚刚刚听到瑞王和陌生男子的对话,知道瑞王的行动会提前,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行动了,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你想怎么做?” 韩澈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宫门,眼神深邃遥不可测,思考了一忽儿,他一咬牙,狠然道:“我要进宫找到皇上,把他救出来,只要能够找到皇上一切事情就有转机!” 说完,他抬脚往皇宫大门走去。 “不行,师兄!你不要冲动,你现在不能进皇宫。”梅暗雪急忙拉住他。 韩澈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瞳孔里闪过一阵不耐,“干什么?别拦着我,现在只有找到皇上,如果他真的被软禁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才能阻止瑞王的阴谋得逞。” “来不及了,而且现在这种情况这种做法根本行不通。”梅暗雪急忙道,强行拉住韩澈的手,走到他跟前说。 “你听我分析,刚刚你的属下已经告诉你,现在皇宫已经被镇国将军把持,而且皇上被软禁想必也是重兵把守,简直如龙潭虎穴。我们进去姑且不论能不能找到皇上,即便找到了皇上我们如何跟镇国将军的军队以及赶来逼宫的五万京军对抗?皇上虽然秘密被镇国将军软禁,可他只是帮凶,真正想逼宫夺皇位的是瑞王,那五万京军才是关键。” 韩澈听了梅暗雪的分析,急躁的心情平缓了下来,冷静地想了想如今的形势,觉得她说的话不无道理。 “你说怎么办?你觉得现在除了找到皇上之外还有别的方法阻止瑞王吗?” 看见韩澈总算能定下心问自己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气。“首先我们得想办法拖住那五万京军,让他们不能进宫,这样瑞王没有庞大的军队做后盾逼宫的几率就会失去一大半,然后我们再潜入皇宫救出皇上。你现在只需仔细想想京城中有没有和镇国将军一样能够迅速调动军队与京军对抗的人。” 韩澈听见梅暗雪的分析后,不由心中一动,脑子里迅速回想着能够调动军队与五万京军对抗的人。目前皇宫里面已经被镇国将军把持,那么京城中唯一能被调动的就只有负责守卫皇城安定的御林军了。 “我们去魏王府!”忽然他目光一亮,立刻跳上马,朗声道。 梅暗雪也迅速跃上马,跟着他往京城另一个方向跑去。 “魏王是谁?为何要找他。” “二皇子魏王,是当今皇上最器重的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出征过战场的皇子。他在很小时就被送到御林军统领那里磨练,在军中颇有威信。御林军统领对皇帝死忠,可以说是皇上心服中心腹。镇国将军没有资格统领御林军,而现在能够调动的军队就只有御林军,而除了皇上唯一能够调动御林军的就只有二皇子魏王。” 二人顺利的进入魏王府,顺利地找到魏王,韩澈言简意赅地将瑞王今日逼宫已经来找他的目的告诉了他。 魏王听见梅暗雪和韩澈的建议后吃惊不已,没想到向来和蔼仁善的瑞王叔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魏王殿下,如今瑞王正率领着五万京军进城,皇上又被软禁,现在只有你能够调动御林军与京军对抗,阻止瑞王的阴谋,还请殿下当机立断。” 魏王犹豫了一下,梅暗雪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御林军是皇上直接统领,只听命于皇上的军队,虽然魏王跟御林军统领有不浅的交情,姑且不论御林军统领会不会答应,私自调动御林军的行为等到事情结束后势必会收到责罚。 韩澈想了一下,知道魏王的顾虑是什么。冷静地分析道:“殿下应该是担心私自调动御林军的行为事后会受到皇上的谴责。但是殿下想想,如果瑞王逼宫成功,殿下和其它皇子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如今只有殿下一人能够解除这次危机,如果我们成功阻止了瑞王的阴谋,事后皇上不但不会怪罪殿下,还会嘉奖殿下。” 魏王沉默了一会儿,一拍桌案,铿锵有力地说:“瑞王叔大逆不道,想篡夺皇位,实为逆贼。本皇子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父皇被囚,即便以后父皇被怪罪我也顾不得了。我马上联系孙统领,让他赶紧带着军队去阻止京军。” 韩澈和梅暗雪一起行礼。“多谢殿下!” 魏王乔装后带着二人离开王府,迅速往皇宫敢去。魏王并没有从正门进,而是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让人惊奇的是这个不起眼的巷子里竟然有一条密道。 经过密道找到御林军统领孙凌的过程中没有遇见什么困难,这让梅暗雪有些疑惑,可也来不及说出。 “二皇子,你怎么来了?”孙凌看见魏王神色凝重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魏王简单地说了自己的目的。孙凌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他立马召集所有军队赶往皇宫。而他特地留下两队军队给魏王,让他带着军队进入皇宫营救皇帝。 韩澈和梅暗雪随着魏王和御林军副统领领着两队军队从皇宫偏门的一条密道里悄悄潜入皇宫。 通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外面后,他们来到了御花园。一行人穿过御花园,迅速往皇帝的寝宫乾元宫前进。 “什么人?!”眼看着乾元宫近在眼前,忽然从左前方蹿出一队士兵,士兵的领头见着来人不是自己人,立马指挥身后的部下与魏王带着的御林军队打了起来。 一时刀剑相碰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中,韩澈和梅暗雪见状也与袭击的士兵打了起来。 “大家住手!”在混乱中一道浑厚有磁性的声音夹着内力传了过来。 正文 第7章 重归平静 众人都停下手,看着声源的方向。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华贵,脸上带有胡渣的中年男子缓缓从黑暗中走来,他的目光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闪烁着精光和狡黠。 “二皇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调动御林军,就不怕皇上治罪吗?”瑞王一双虎目泛着阴险的流光,看着眼前的一切。 “瑞王叔,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父皇对你不薄,而你竟然跟镇国将军勾结,私自让城外的五万京军进城逼宫,大逆不道,违背皇恩,你才是乱臣贼子!”魏王铿锵有力地回驳。 “哼,昏君当道,有能者自然取而代之!”瑞王不屑地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这个皇位原本就应该是我的,是欧阳博和德妃用卑鄙的手段得到的,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有何不对?!” “瑞王叔,父皇自登基以来从来没亏待过你。而你居然如此恩将仇报,你如何对得起先帝,对得起父皇?!”魏王言之凿凿,直视着瑞王的眼睛,满身正气,毫不服输地说。 “哼,如今皇宫内已经完全被本王掌控,你以为凭那些御林军就可以抵挡五万京军吗?!太天真了,今天无论如何谁都不能阻止我的脚步!”瑞王愤恨地吼道,“今天你们谁都无法离开皇宫!” 梅暗雪目光流转,看着不远处的瑞王,想了一会儿,悄悄地拉了拉韩澈的手,低声地说:“皇上不是已经被镇国将军软禁在寝宫里了吗?既然瑞王已经完全掌控了皇宫,为什么不抓紧时间逼皇上退位,反而在这里与我们纠缠,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韩澈心里也是一阵疑惑,从他听到皇上被软禁的消息心里的疑虑就一直没有消除。凭他对皇上的观察,皇上虽然表面上对瑞王十分友好,似乎不相信瑞王有谋反之心,可毕竟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能对瑞王的野心毫不知情。那这一切……到底是…… 电光石火之间,韩澈忽然想明白了所有事。他看着不远处的瑞王,心底一阵鄙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示人以弱,诱敌深入。恐怕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一个人的掌握之中。 这时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一簇火光,数十名灰衣士兵从黑暗的角落里出现,迅速包围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有的手拿弓弩,有的手执刀枪剑戟,全部将手上的兵器对着被包围的人。 “这是……怎么可能?”瑞王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一群人,不可置信地摇头道。 “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月光的照耀下,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正跟着御林军统领孙凌。 “父皇!”看见来人正是上渊国当今皇帝欧阳博,魏王高兴地说。 欧阳博看着他,微微一笑,扬了扬手,示意他不要担心,转而看向面前神色奇异的瑞王,轻缓而不失有力的声音说:“三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记挂着当年的的事。” 瑞王看着眼前从容不破的欧阳博,就知道今晚的逼宫已经是失败。他反而坦然了,冷哼一声,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任凭你处置。” 看见他这副模样,欧阳博轻叹一声,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哀。“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一直对我不服,以前父皇在世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难道就真的无法消除你心里对我的恨吗?” “恨?!对,我是恨你!当初你没有回宫的时候,父皇最看重的是我,最信任的也是我。而你的出现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以及我母妃的一切!父皇为什么要在微服出现的时候看上你母亲?!而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你的母亲要带你回来认祖归宗?为什么父皇要给你母亲名分,确认你皇子的身份?如果没有你,我的母妃就不会死得那么惨。这些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还要夺走我心爱的女人,既然你不能好好珍惜她,为什么不放了她,让她寂寞地死在宫廷里!所以我恨你!欧阳博!我恨你!” 想起以前的伤心过往,瑞王双目赤红,愤恨地盯着眼前穿着龙袍的男子,那龙袍上金色的流纹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仿佛变成了一束束金色的利剑刺进他的胸膛,疼痛不已,鲜血直流。 欧阳博胸膛起伏得厉害,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看来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样的补偿都不能消除你心中对我的怨恨。我原本一直不相信你会做出谋反之事,可是我不得不防着你,不能将上渊国的安危以及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计就这样白白地交到你的手里,所以我还是做了防备。” “你没必要在我眼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野心了不是吗?所以你装病,故意放出消息说你被镇国将军软禁,就是为了等我出现,将我一网打尽。不用再演戏了,欧阳博,从我开始计划逼宫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一旦失败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不在乎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可我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我就是要向天下人知道我比你强,我斗得过你!” 欧阳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愤恨不已的瑞王,心里百转千回。御林军统领孙凌上前行礼道:“陛下,五万京军以全部被拦截在皇宫门外,镇国将军和统领京军的守将已被抓。瑞王谋反篡位,大逆不道,还请陛下定夺该如何处置这些贼子。” 欧阳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一字一句有力地说:“将镇国将军以及其它谋反的将领关押大牢,将瑞王单独关入地底死牢,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皆不得探视。” “是。”孙凌一扬手,身后的几名御林军上前将瑞王捆绑住,御林军副统领刷领其它御林军士兵押着瑞王带着的军队也跟着离开了乾元殿。 所有人都离开后,魏王上前跪在欧阳博面前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欧阳博看着面前跪着的儿子,微微一笑,“你有何罪?” “儿臣未经父皇允许私自调动御林军,请父皇将罪。” “起来吧,朕不会怪你,反而很欣慰你能够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如果不是你及通知孙凌也不会这么快就能解决这场宫变,你无罪不必担心。” “谢父皇。”魏王站起,抱拳行礼说,“父皇其实今晚能够顺利组织瑞王的阴谋,韩澈先生也功不可没,要不是他及时到王府通知儿臣,儿臣也不恼及时护驾。” 韩澈跟梅暗雪上前,跪下,韩澈朗声说:“韩澈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博道:“魏王你先退下吧。” 魏王应声退下。 “起来吧,韩澈。” “谢皇上。” 梅暗雪站在韩澈身后,隐晦地打量着眼前的上渊国皇帝。京城都传言皇帝从两月前染上重病,不久于人世,所以瑞王才会在他病死前发动宫变,可如今看见这皇上神采奕奕,毫无病重之症。在加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看来皇上病重只是个幌子,设了个局,诱瑞王入瓮。 “韩澈今日之事你功劳不小,你所想要的已经实现了,可还有其它的愿望吗?”欧阳博用洞察一切的目光审视着韩澈。 韩澈毫不畏惧地对上欧阳博的目光,诚然道:“陛下,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还请陛下倾听草民最后的愿望。” 欧阳博点点头,看了看韩澈身的一身男装的梅暗雪,叫道:“小安子!” 一名太监从殿内走了出来,来到欧阳博面前跪下行礼道:“皇上有何吩咐?” “送韩先生身后的那名男子出宫。” 韩澈回头低声对梅暗雪道:“你先回瑞王府,你想要的东西就埋在院子里左侧第三棵小树下。” 梅暗雪一惊,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那名太监离开了乾元殿。 长长的永巷寂静无人,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以及风刮过地面的“沙沙”声,更加觉得安静。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就这样结束在这万层宫阙之中。 而在乾元宫的房檐上,一个不起眼的黑影挪动了几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月色下,从头到尾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黑影几个起跃转眼已经离开了皇宫,一路奔驰来到一个院子中,熟门熟路地往院子深处一个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一名紫衣男子正临窗品茶,姿态优雅,神情泰然,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赞叹不已。听见有人进来后,轻声道:“怎么样?” 黑影跪下行礼道:“启禀殿下,瑞王逼宫失败,已被关押入死牢。” 紫衣男子点点头,执起茶杯呷了一口,那手指竟比白玉瓷杯还要晶莹素白。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似朗月入怀,清风拂面,“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瑞王急躁莽撞,根本难成大器,失败是早晚的事。” “可是殿下,皇上的意思是希望瑞王登基进而控制上渊,以帮助我们更好的扩展大齐版图,现在失败皇上那恐怕……” “放心,回去后我自会去跟皇兄说的,皇兄雄才伟略,自然不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你退下准备明天的行程。” “是。”黑影一闪瞬间消失无迹。 紫衣男子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喃喃低语道:“下一站的旅途在东方……” 回到清远居,梅暗雪找到韩澈告诉她的地方,从土里挖出一个精致的白底蓝釉的瓷瓶,瓶中装满黑漆漆的液体,她确定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东西。 整整一天韩澈都没有回来,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官兵奉命查封了瑞王府。与此同时,她还听见宫内穿来的消息。 瑞王叛变逼宫,大逆不道,永远囚禁于死牢,终身不得踏出,任何人皆不能探视。镇国将军与京军统领助纣为虐,帮助叛贼,罔顾皇恩,下令刺死,瑞王和镇国将军、京军统领的家产全部没收,其家人全部贬入奴籍,男的发配边疆服苦役,女的充入官家为奴。而魏王二皇子当机立断,护驾有功,册立为皇太子。 据说,昨晚韩澈取得皇上允许进入死牢看望瑞王,出来后没多久就传出瑞王暴毙而亡的消息。 梅暗雪微微一笑,不用说就已经猜到所有。不管上渊国将来的运途如何,也不管韩澈将来有何打算,这些都已跟她无关,她想得到的已经得到,该做的也已做完。 策马扬鞭,迎着绚烂的朝阳,往东方奔去。 正文 第8章 新的旅途 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梅暗雪来到了琬琅国边境的一个村庄里。依旧是一袭男装,这样上路比较方便。 她在韩澈身边时曾经无意间看到一本韩澈手写的手札,里面记载着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天山红色雪莲原本为大金国至宝,后来在琬琅国新任皇帝登基后大金皇帝曾以天山红色雪莲作为贺礼送给了琬琅国新皇。 于是梅暗雪有了目标,在上渊国宫变之后便往琬琅国赶来。如今她总算来到了琬琅国边境,现在正值黄昏,太阳愈来愈往西边落下,要不是看见前面有一个村庄,那她今晚又要露宿于野外。 “这位大哥,小弟路径此地见天色已晚,想在你家借宿一宿,请问可方便?”进入村庄后,梅暗雪一边牵着马一边往前走,忽然看见一个年级大约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正扛着锄头往前走,就上前去搭讪。 那男子扛着粗头,身材修长精瘦,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是经常下地干农活的。“小弟啊,看你的模样是外地人吧?”男子咧嘴一笑,爽朗的笑声显示着农家子弟特有的淳朴。 “是啊大哥,小弟是从上渊国来的,要到青州去寻找亲戚的,途径此地见天色已经不早,就想找户人家借宿,希望大哥能够同意。”梅暗雪一身布艺男子装扮,十分有礼地给男子行礼说道。 “好好好,行!没问题。我们这个村庄地处有些偏僻,基本上很少有外人来。难得碰见一个都觉得稀奇,所以不怕打扰。”男子一边笑一边带着梅暗雪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座房子门前。 男子站在门外,大声叫道:“媳妇,快来,有客人来了!” “来了,来了。”一名身穿布衣的妇女挽着袖口从内室走了出来,露出庄稼人淳朴的笑容,看着梅暗雪笑着说:“诶哟,这位小哥是哪的人啊?孩子爹你从哪认识的?” “这位小弟是从上渊国来的,想来我们家借宿一宿,你赶紧把后面那间空房子收拾一下,给这位小弟住。” 男子放下锄头,回头看着梅暗雪。“小弟,你怎么称呼?” “在下薛平,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我姓李,你叫我李大哥就行了,这我媳妇,我的老爹出门去了,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晚上弄好晚饭后我叫你出来吃饭。” “多谢李大哥。”梅暗雪将马拴在屋子外,跟着李大哥走进了屋子。 当晚在李大哥家里吃了简单却干净的饭菜,李大哥的父亲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李大哥的媳妇李大嫂正照顾着自家两个孩子吃饭。一盏油灯下,李大爷不住给梅暗雪夹菜,满脸笑意如盛开的菊花,“山野小村,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来,吃,吃。” 梅暗雪坐在满是裂缝和黑泥的小桌前,抱着个碗发呆,自从母后去世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和谁一起坐在桌前,享受着家庭般的晚宴,她没有享受过这小屋暗淡却温馨的灯火,没有人给她夹过菜,没有人陪她在一间类似于家的屋子里吃哪怕吃一餐粗茶淡饭。 五岁那年母后去世后,父皇接二连三的纳妃立嫔,整天和那些妃嫔风花雪月,两父女吃饭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嫁给上官立华后原本以为自己的日子再也不会那么孤寂,可上官立华掌管着上官家的生意,老是说生意忙,经常出门。成亲两年,上官立华在府内的日子屈指可数,基本上没有陪她好好吃过一顿饭。 她的师父只逼着她练功练功再练功,做他徒弟三年,除了她躺在床上那一年之外,每餐几乎都是边练功边胡乱嚼,某些属于温暖的家的记忆,早已远得像天际那抹淡云,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有那么一瞬,她恍惚了一下,好像看见那双苍老的夹菜的手,变成了一双纤细的肌肤白嫩的涂着豆蔻丹红指甲的贵妇人的手——属于她母后的手。然而那幻觉刹那消失,她依旧坐在陌生的小村庄某间屋子的灯下,看着属于别人家的团圆。 梅暗雪坐在那里,盯着满碗的菜,忽然想流泪。她立即飞快低头扒饭,一滴眼泪忽然滴落在青菜上,她毫不犹豫的夹起,吞下属于自己眼泪的味道。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渐渐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不断地回现出以往的一切。 犹记得当年出嫁,十里红妆,风光无限,穿上最华美的喜袍,被人扶着走出了家门,那欢乐的迎亲喜悦,大街的喧闹声,是何等的壮观热闹。 “哇,这气派谁家能及?听说嫁妆用了整整三百辆马车来拉。”听到路旁那艳羡的话语,姜莞玉心里那个甜呀。 “听说皇上赐了很多赏赐,而且还会亲自来主婚。”说话的人语气充满艳羡。 “依我看上官立华肯娶这种飞扬跋扈刁钻泼辣无才无德的女子,根本就是因为皇命难为,在皇权的压迫下谁能抗旨不尊。”这句话简直让她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现在的人怎么嘴巴越来越臭,看不得别人幸福,她冷哼一声,用意志力将这些难听的话,抛到脏水沟里面。 “还是说小声点,万一被这女魔听到,你我都要人头落地。”好在他们还有点自知之明,否则有你们好受,姜莞玉心中暗道。但脸上努力挂着一抹浅笑,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她不能让他们破坏了好心情,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服了心情。 当上官立华下马踢轿门,用他那双修长而沉稳的手,牵她进屋子的时候,她激动的全身直打哆嗦,心急促地跳动着,实在担心它从我的胸腔里跳出来。 因为习武,他的手比那些小白脸的手要显得粗糙一点,轻轻摩挲了一下,感觉非常好,这双手能让她心如鹿撞,似乎有电流从他的指尖掠过,一下子就传至四肢百骇,说不出的舒服。 大婚仪式十分繁杂,一向没有耐性的姜莞玉,在这一天显出惊人的忍耐力,整个过程都乖巧得像一只小绵羊,任人摆布,不作一丝反抗,也不显出一丝倦怠。 “送入洞房——”当听到这响亮的声音,姜莞玉的心如有点紧张,有些慌乱,也有些羞涩,只要一想到今晚要与上官立华缠绵,行夫妻之礼,幸福的潮水甜如蜜糖向她袭来,将她这个人淹没。 “扶着,扶着,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喝高了。” “不过也难怪,人生一大喜事,喝多点也正常。”新房的门被打开,似乎有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秦剑抬了进来。 “小心点,别伤着少爷。”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卫临这厮,前面说话的两人分别是秦府的正副总管,姜莞玉对秦剑死缠烂打的这些年,在他们面前就没少碰钉子,都是面慈心狠的家伙,但如今她是秦府的当家主妇了,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新房混乱嘈杂了一会又重归平静,姜莞玉感觉到身旁躺多了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灼热的呼吸,而是他那浓浓的酒味,让她不能忽略他的存在,她并不讨厌酒,但今夜却讨痛恨,因为上官立华喝得酩酊大醉,不但吐得一床,还弄脏了她这件华丽喜袍,此情此景如何洞房? 要是以前肯定拆天般大吵大闹,但今夜她心胸宽广得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姜莞玉自己揭开了沉重的凤冠,然后手忙脚乱将倒在地上的上官立华扶起来,清理了他吐在身上秽物,但做了那么多东西,上官立华依然烂醉不醒。 这个男人究竟喝了多少酒?是因为娶了她高兴,还是—— 新婚夜没有喝合卺酒,没有人揭凤冠,更没有人亲手喂东西给她吃,一切与姜莞玉想象的都不符合,还是禁不住失望。 “死上官立华,等你醒来就知错,居然大婚之夜敢喝得那么醉,成心避我不成?放这大美女独守空房,你良心何在?”姜莞玉一边将他扶在椅子上,一边骂着他,但他俊脸乏红,似乎就算在他耳畔大声吼,他也听不到一般,现在骂他真是浪费力气,人家还没吃东西呢? 姜莞玉不想府中的丫鬟知道她的新婚夜如此狼狈,她要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嫁得好,新婚之夜与上官立华缠绵至天亮,而秦剑痴迷自己不愿意离开。 就是因为这点虚荣心作祟,所以她只得默默地清理床上的污秽物,然后把喜袍脱掉,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再帮上官立华脱衣服。 新婚之夜,看着他的俊脸,搂着他挺拔颀长的身躯,真是心猿意马。这个高傲的男人她姜莞玉终于弄到手了,想到这点,她心中那种成就感实在是澎湃得无与伦比。 姜莞玉颤抖着手,轻柔地抚摸着,有时还恨不得捏他一把,但可惜好景不长,还没有摸够,上官立胡一个翻身,只留一个冰冷的背影给我,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气得她——鼓捣了几次,也没有什么成效,也倦了,只好双手像树藤那样紧紧缠住他的腰睡了。 那晚姜莞玉睡得特别好,虽然没有夫君的甜言蜜语,没有巫山云雨的销魂,但搂这上官立胡的身子,抚着他健硕的胸膛,她觉得从此不是一个人了,她也有家了,那种甜蜜无与伦比。 这一晚睡得太沉,以致上官立华起床穿衣服溜了都不知道,漠着没有温暖的大床,看着陌生的新房,姜莞玉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