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朝寒 引子 朝寒引子 已经三天三夜,风雪肆意飞舞。 天山断崖边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身影,迎面凛冽的狂风,却一动不动地定在里。他那未束起的长发和一袭雪白的长袍随风舞。 “一定要这样吗?”他自言自语。 远处,一个声音缓缓地说:“那样的杀戮,本应让她永世不得超生。鉴于她天生灵骨,佛祖是在帮她。” 那个声音顿了顿,再次响起时却有些激动了:“你可知道你身上背负的责任,你若是纵身跳下,便是有愧于天地!” 他抬起手,接住落下的雪,“可是我不能让她再为我受苦。” “你是无法减轻她的痛苦的…她想要的,你给不了她。”那个声音很无奈,又很怜惜。 他闭上眼睛,抬起头,让雪一片一片盖住他的脸。“我不能爱她,但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说着,那个身影便落下了断崖,没有一丝犹豫。 远方传来那个声音重重的叹息。 那晚,也许是因为那三天三夜的大雪终于停了,天空出奇的晴朗。 这次大雪后,世间就再没有下过雪。 正文 朝寒 第一章 林中偶遇 朝寒林中偶遇 正值入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两个少年。 一少年身穿紫色锦袍,腰系长剑,手执一精致的纸扇,面容俊朗,满面春风温和无比,倒不像习武之人,举手投足中透着活力和激情,好似初冬的旭日,温暖怡人。另一少年一袭落地的白色锦袍,全身无任何配饰,黑发高高的束着,精致如玉刻的面容带着一丝浅笑,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似乎能摄人心魂,浑然天成的冷酷高贵却不乏优雅雍容。 走过之时,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禁不住想,这般气质打扮,定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公子,怎么就这样在这大街上晃荡? “寒曦,你看你一出来把路人都吓着了。你真想出来,在这大街上就别像在宫里,要像个正常人些!”紫衣少年看着路人回头的样子,有些埋怨同伴太惹眼。 寒曦并不反驳,淡淡一笑:“阳朗,别总在人多的街上逛,被认出来了会有麻烦的。”说着便带着阳朗拐进小路,不一会儿进了没人的树林。 秋阳朗有些不悦,好不容易出一次宫,怎么要到这种无人烟的林子里去。 寒曦不动声色地稍稍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笑着故意拱手道歉:“知道你这秋少主血气方刚,怕你惹事。让你扫兴了,我萧寒曦跟你赔不是。” 秋阳朗叹了一口气:“我可受不住。不过,寒曦,你若真的只是想在树林子里走走又何必出宫?把你这个皇子带出宫我可是顶了不少罪啊。” 寒曦没有回答,径直向树林深处走去。阳朗只好跟着。他是这位尚国七皇子的陪读和贴身侍卫,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最好的朋友,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近数日,当今尚国的皇后秋氏,一直在设法把侄女秋婼嫣嫁入宫中来。当今皇上最看重的便是七皇子萧寒曦,一直有意立他为太子。虽然阳朗知道寒曦对皇位毫无兴趣,但不知道的人早已把萧寒曦当作太子。皇后无后,她知道寒曦表面虽冷,但知恩图报,很是懂事,便一心想将婼焉嫁给寒曦,然后扶持他成为皇帝,自己做个舒服的皇太后。只可惜她算盘的第一步就没打好――萧寒曦根本不愿意娶婼嫣,更对皇位毫不感兴趣。反正还有的是时间,这段时间皇后天天招萧寒曦到她的月凝宫,一边谈国事家事培养他的野心,一边培养他和婼嫣的感情。萧寒曦心里清楚,只是口上不好拒绝,被皇后缠得很是烦心。也许就是为这事才想出宫来走走吧。 “阳朗,不用想了。我只是想出来走走,不在宫里就好。你那堂妹不是泛泛之辈,随便嫁了我这个不想当皇帝的人,岂不可惜?”寒曦一句话打断了阳朗的思考,“倒是你那姨妈,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听出来寒曦的话带笑,阳朗也笑了:“她老人家的心思你比我清楚。唉,她姓秋嘛…” “姓秋就已经是证明了。”寒曦停下脚步,严肃了起来,“尚国的疆土是由萧秋二氏打下的,说好了二氏皆为王。是后来秋氏自愿成后而弃位的,萧氏可从来都没有怠慢过秋家,从后宫到前殿,除了那皇位,什么都交给秋家了。如果任何皇子日后为王,必定是要娶秋氏女为后。无论尚国第十四代皇帝是谁,婼嫣定是尚国第十四代皇后,她就那么心急要让我当上太子?” “皇上皇后都看好你啊…”阳朗心里想着,要是你不是对皇位那么不感兴趣,这有什么难懂的。 寒曦向林子深处走去,口中念着:“树大招风…树欲止而风不停啊。” “寒曦…你真的…真的那么讨厌当皇上吗?”阳朗轻轻问了一声。 “要你是我,你会想当皇上吗?”寒曦不紧不慢得反问道。 阳朗便不再说话,知道寒曦的意思。的确,他秋阳朗一向崇尚自由自在,是绝不想当皇上的,当初连他父亲,秋日尚,想他接任自己国监大师的位置,他都一口否决,皇上的位置那更是想都不想的。 正在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湖边。湖水清澈见底,湖面在微风中轻轻荡着涟漪。忽然,两人看到一白衣女子蹲在湖边。他俩慢慢走近些,竟发现她在默默流泪。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得盯着湖面,泪水不断溢出,一滴一滴落入湖水中。没有颤动,没有哭声,没有任何动作,全身上下只有眼中的泪水在涌动。 “姑娘,冒昧问一句,姑娘为何伤心?”阳朗拱手上前。 听到有人,那姑娘被吓了一跳,猛得一回头,厉声问道:“谁?” 阳朗心里一怔,世上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没被招进宫去,怪事。而寒曦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回头的那一瞬间,眼神是那么冷酷,充满了杀气,还有一种绝望,然而就是一刹那变得平静。他回头看看阳朗,那家伙两眼睁得大大的,想必他是只注意到了这女子的容颜,别的什么都没看到吧。 “在下和日朗,这是我的表哥,我们是外地来尚京游玩的,今日偶然到此,碰见了姑娘。不知姑娘芳名…”阳朗见那女子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微笑解释。 那女子站起身来,眼神温和了些,嘴上却一点也不含糊地说着:“我不与隐姓埋名之徒说话。” 阳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恼怒,手提到了剑柄处。 寒曦的微笑没有减少,心里开始琢磨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秋阳朗是他的陪读,更是近身护卫,身份是很保密的。再这便装,连在宫里大概都没有几个人能认出阳朗,怎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细细打量她,全身上下竟没有一点色彩,全是一尘不染的白色。连束发都用的是白色的绸带。 “那这样吧,”寒曦拍拍阳朗的肩,示意他将手放下,“若这位公子能在十招内制服姑娘,便请姑娘将芳名告知,否则在下留下姓名住址,今后姑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这…”阳朗想阻止寒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君无戏言,若是真的没能制服这女子,尚国皇室不是要围着她转了? “阳朗!”寒曦对阳朗摇摇手,“这么没有信心吗?” 阳朗不再说话,紧紧盯着那女子。 正文 朝寒 第二章 托孤 朝寒第二章托孤 “好啊,”她笑了,眼睛里充满了讥讽。指尖已经绷紧了。周围的落叶顿时似乎有了生命,迫不及待微微颤动着。突然一串落叶飞腾而起,似箭一样飞向阳朗。阳朗抬起手一挥,忽得一声,落叶飘回地面,又像死了一般。同时,阳朗快速移近那女子,衣衫飞舞掀起无数落叶,寒曦微笑着看着他们。 停下来的时候,落叶渐渐平静下来。阳朗正在那女子身后,右手擒住女子的右手,放在自己身后,左手固定住了她的左肩。女子的脸上有一点红润,侧头轻轻说:“放开我。” 阳朗好高兴,放开她双手:“可以说了吧!” “我叫墨凌霜。” “你姓‘墨’?”阳朗皱着眉头,不是十几年前,他父亲将尚京的一大霸族,墨家,赶出了尚京吗?据说他们十分富有,却无恶不作,扰乱尚京安定,于是皇上命监国大师秋日尚把他们全赶出了尚京,并不让他们再回来。她怎么敢… “开玩笑啦,师父唤我叫凌霜,只是喜欢‘墨’这个姓罢了。我是个孤儿,没有姓的…”凌霜看了阳朗一眼,“你应该最清楚我不可能真的姓‘墨’。”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阳朗傻傻得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子,“你到底是是谁啊?” “我是孤儿,我怎么知道。”凌霜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阳朗习惯性的,手又到了剑柄。 “怎么,赢了还想打?”凌霜一点也不示弱,直直地盯这阳朗的眼睛。被这样一瞪,阳朗反然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不说话了。只是心里暗暗发恼,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性格竟比那宫中的女人还冲。 “那…凌霜姑娘可否告知刚才为何与湖边哭泣?”阳朗不禁还是好奇。 凌霜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如果我肯说原因,你们能帮我吗?”话中竟带了娇气,让阳朗一阵脸红。他悄悄看了寒曦一眼,见他仍在微笑,知道他不介意帮忙,于是也笑了起来:“当然,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当然在所不辞。” 凌霜笑得更开心了:“这么说若是秋公子力不能及的事情便是不行了?” 又被耍了,阳朗一时气不打一处:“我好心关心你,你怎么这么不理人情啊!” “阳朗!”寒曦止住阳朗,“不得无礼。姑娘,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如姑娘这么明理的人应该知道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做的。” 凌霜没有再笑,严肃起来。好你个寒曦,既是无情人,还这么装模作样。“你们帮我找一个人,并且一定要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只要不是有关尚国皇室和百姓的…”阳朗有些担心她指的那个人并不简单。 凌霜扑哧笑了:“果然是尚国军师为之自豪的儿子,随时都是国事不离心啊…不会为难你们的。她是一名弱女子,是…是我的同胞妹妹,穿着跟我应该一模一样,只是额间嵌一块晶莹的无色宝石,名唤作慕雪。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惜我将不久于人世…” “什么?!”阳朗禁不住跳上前去,一把拉住凌霜,“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久于人世?我们秋家一向以医治百病而闻名,你…” “不。”凌霜推开他,有些难为情的样子,“难得秋公子一片好意,凌霜心领了。我并不是要死了,只是…只是师父有命,不得久留于此,所以无法找到妹妹并且照顾她。她从小就吃了很多苦,所以你们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她。” “原来是令妹的事,”寒曦开口了,“请姑娘放心,若她尚在世,我们便是踏遍整个尚国也一定会找到她并且将她交托给值得信赖的人。” “不行!”凌霜突然如仇人似的看着寒曦,眼中像是刮起了狂风,“你要让她化名姓秋,亲自照顾她!” 寒曦心里愣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笑,“姑娘知道这是不大可能的,不过我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 “好啊,”凌霜话中带了十二分讽刺,“那你就试试。”说罢,施展轻功转身远去。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 “哇…”阳朗惊讶极了,“没想到她武功不济,轻功却这么厉害!” “回宫。”寒曦眉间一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回到宫中,阳朗总觉得凌霜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想当时跟她过第一招的时候就奇怪,怎么她能唤落叶做武器,武功却一般,而且是他都从没见过的招式,毫无门派可言,于是在近身打斗的时候只用了一套戏凤凰的拳法便降伏了她。 寒曦也没有闲着,苦苦琢磨着今天发生的怪事。看她体格不像习武之人,暂且不谈她的功夫有多怪异,光是她的言行就漏洞百出。看自己的眼光仿佛是认识但是仇恨,不,更多的是埋怨。无缘无故提起与她毫无关系的墨家。认出阳朗却连他父亲的官职都说错了。监国大师的确和国师一回事,但显然不能混为一谈。不能久留尚京,却说成了“不久于人世”,按她后来极不符合她性格的推辞来看,像是不该犯的口误,可又错得实在离谱。于是当时自己用她妹妹“若尚在世”来激她,没想到她居然没听出来,难道对生死这么不敏感?由她的描述看来,她跟她那同胞妹妹似乎很不熟悉,却知道她妹妹吃了很多苦。居然还提出要让她妹妹化名为秋,还要他这个皇子亲自照顾。他特别在意最后,她留下的那句充满挑衅的“你试试”,难道有什么原因一定得是他亲自照顾吗? 一个奇异的女子,让寒曦沉思,让阳朗沉沦了。 正文 朝寒 第三章 世外音(一) 朝寒第三章世外音(一) 远处的天山顶上,凌霜跪在地上,一个声音生气地说了一声:“乱来!” 她低着头哭了起来:“慕雪真的很命苦的…我只是想…” “好了好了,”那个声音柔和起来,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快起来吧。凌霜,命运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你也别总是怪寒曦,其实他有他的苦衷,只是他从来不说,你们都不知道而已。还有,秋家那难得的奇少年被你害惨了啊…” “是吗?”凌霜有点不高兴,她又没伤着他,有什么害惨的。想起那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武功高强,无所畏惧,又有些于心不忍:“那个秋家少年…您指的是秋家少主,秋阳朗吗?” “是啊…”那个声音有些惋惜,“他是个练武奇才,而且很有慧根。他领兵是个将才,谋略可至监国。可惜啊,可惜啊…” 凌霜突然觉得很难过,低着头站着,不再说什么。 正文 朝寒 第四章 人缘姻缘 朝寒第四章人缘姻缘 旭寒宫。 “七皇子,快到月凝宫去吧。”惜书正在为寒曦更衣,清琴慌着闯进来。 “清琴啊,”寒曦不紧不慢,“跟你说了多少次,怎么总是慌慌张张的?” “刚才…刚才听到二皇子的人说皇后已经默许了,如果您这次再不答应婚事,她就把婼嫣姑娘配给二皇子。”清琴一张极其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寒曦笑了笑,“不正好吗?” “清琴啊,我们七皇子本不想跟皇后攀这门亲,这样也罢。”灵画进屋,将早点茶具一一摆在桌上。 惜书为寒曦打理好头冠,笑吟吟地说:“灵画说的是,不过清琴着急也是有道理的啊。” “哦?”寒曦坐下,看了一眼满桌的精致糕点,随意挑了一块,放进嘴里,似笑非笑得示意惜书说下去。 这三个丫头都是寒曦的贴身丫鬟,十分伶俐,跟了寒曦十几年了,贴心忠诚,一屋子主仆气氛已是十分融洽。 “虽说这婼嫣姑娘不是唯一姓秋的姑娘,但照现在看来,是最有权势背景的一个。尚国建成以来,都是秋氏为后,若迎娶秋氏女子,便是多了一点登上皇位的可能。虽然说婼嫣姑娘的婚事不能左右传位之事,可毕竟…”惜书没有说下去,她知道这些寒曦一定早就知道,多说无益。这是个不喜权的主子,胸有丘壑却对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嗯。”寒曦懒懒地答了一声,显然在说,我知道,不过我真的不感兴趣。他拿起茶杯,慢慢呯了一口,稍有些不悦,“灵画,以后记着,这雪山雾茶不仅要用寒玉杯起,更要用寒玉壶泡。” “是…”灵画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今早,四皇子的丫头夏莲来把寒玉壶拿走了。” “什么?”惜书和清琴异口同声,惊讶极了。惜书说:“你怎么就让她拿走了呢?” “唉,”寒曦头微微抬了一下,然后继续喝茶,挥手要她们别那么大惊小怪,“一个茶壶,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可是,”清琴有些不甘,“那明明是我们旭寒宫的藏品,宫里人都知道的…” “好了好了,四皇子总会派人送回来的。让他尝尝那寒玉壶泡的茶也不错,省的他总惦记着。”惜书笑着看着寒曦,像是在打哑语,三个丫头却一起笑了起来。皇上很宠寒曦,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给他,四皇子萧明卓,一直耿耿于怀。萧明卓在几位皇子中是最有心机的,可是皇上似乎并不看好他的心机,而更是看好寒曦的度量,觉得那才是帝王之风。为此,十分希望夺得帝位的明卓一直很不满。 “好了,”寒曦心情很不错,又吃了一块糕点,拍拍手,起身,“该去月凝宫给二哥牵红线了。” “药…”灵画拿出两颗用帕子包着的药丸,想叫住寒曦。 “回来再吃。”寒曦头也没回。每个月吃这让人生不如死的药,要说这世上唯一让他觉得厌恶的东西,就是这药了吧。 月凝宫。 寒曦一踏进宫门,看到四皇子萧明卓与皇后聊得正欢,二皇子萧明贤兴致勃勃地听着。一看就知道,明贤在等寒曦的回答,而明卓则是在观战。 “母后,二哥,四哥。”寒曦上前一一拱手,然后笑着入座,“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皇后顿时眉开眼笑:“寒曦啊,难得你关心月凝宫的事啊。不瞒你说,我们正在说,婼嫣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了,你二哥四哥正在为她蒙得意郎君呢。” “哦?”寒曦知道是在套话,故意装着一阵子苦思冥想,“这宫中能配上我们婼嫣妹妹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啊。” 一旁的婼嫣听到寒曦的赞美,脸刹的红了。她从小便爱慕寒曦,九岁就立志一定要嫁给他,以后做尚国的皇后。他的一举一动那么优雅高贵,他的智慧和气度,而现在宫里的人都说她貌美如花,气韵非凡,一定… 婼嫣正在痴痴地想着,她却听到了一句如雷轰顶的话,是寒曦的声音,那么温文尔雅和熟悉,却又那么冷漠无情。“我看二哥是最好的人选。”寒曦带笑看着明贤。 婼嫣抬头,眼睛瞪得滚圆,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心在流血,鼻子一酸,她感到有泪水快涌出,什么也没说,飞快地冲出宫殿。 皇后连忙打圆场:“寒曦你看,说话那么直白,把婼嫣弄得那么不好意思。明贤,你意下如何啊?” 明贤并不在意婼嫣的反应,反正娶她只是利用她的背景:“七弟是抬举我了,虽然我对婼嫣十分钟情,可…” “可什么可?”明卓赶紧接话,“既然钟情,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该这么扭扭捏捏,还不快去追婼嫣向她提亲?” 明贤早已是激动不已,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点点头,他便飞似的跑了出去。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要辅佐的人成了明贤,那就难多了。不过明贤这皇子虽心机不如明卓,气质不如寒曦,却十分会笼络人情讨人喜欢,说起来也是很得宠的皇子之一,不是没有可能称帝的。 寒曦当然知道皇后在想什么,不过这是他更在意明卓,为何他也这么希望婼嫣嫁给明贤?显然让婼嫣嫁给明贤比嫁给他寒曦好,可以不至于这么高兴啊?慢慢喝了一口茶,突然想到了茶壶的事,好计涌上心头:“对了四哥,今早那寒玉壶的事小弟还要为我那些不懂事的丫头赔罪啊。” “哦?”明卓当然知道夏莲拿了寒玉壶,但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争执啊。旭寒宫的丫头们都被寒曦调教得极好,从来不在宫中起什么事端的。一时间明卓不知道寒曦在指什么:“七弟指的是什么事情啊?” “夏莲没告诉你吗?那就不说了,四哥大人大量不计较就好。”寒曦故作玄虚,摇摇手。 “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规矩,说吧说吧。那丫头八成是做错了什么,不敢说。”明卓心里更疑惑了,跟夏莲说了,茶壶取得回取不回都无所谓,不能强求,不会是惹了什么祸吧。 “那小弟就不隐瞒了。今早灵画正在跟我泡雪山雾茶,刚端到厨房门口夏莲前来取那寒玉壶。灵画那丫头也是很不识抬举,居然说什么让我先喝了早茶再让夏莲把杯子拿走。夏莲当然不愿意了。灵画也真是的,脾气倔得很,竟把那壶上好的雪山雾茶给倒了,弄得夏莲是十分难堪啊。虽只是件小事,不过还是我调教无方,还请四哥海涵。” “哪儿的话,”明卓算是听懂了寒曦的故事,心里有些不甘,“也是我那丫头不懂事。今早我收到一批刚出炉的好茶,据说是天山上摘来的,只服寒玉,于是要夏莲去你殿上向你借茶壶,没想到出了那么场闹剧,真是让七弟看笑话了。雪山雾茶那么好的茶灵画竟敢倒掉?” “所以我说那丫头不懂事啊,我殿上少一壶茶无忧,可当着夏莲的面就实在是不好了…” “呵呵…”明卓干笑了两声,十分难堪,“七弟如此豁达,为兄佩服。寒玉壶我定叫夏莲及时奉还。至于那杯雪山雾茶,无缘则是无缘,可惜了倒是。若七弟有兴致,可以到我殿上一品那天山茶。” “好!”果然不出寒曦所料,明卓不娶婼嫣一是为了面子,二是早已有更好的人选了,“小弟下次一定会带上那一套寒玉茶器拜访四哥。” 正文 朝寒 第五章 奇病药医 朝寒第五章奇病药医 回到旭寒宫,寒曦已觉得身体不适。唉,这十几年来的病子怕是不但好不了,而且越来越重了。 他刚踏进房门,三个丫头就发觉他不对了:“七皇子您没事吧?是不是病情提前了?” 就在这说话间,寒曦已感到全身无力,眼看就要倒下,三个丫头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了,立马扶住他,让他坐在床上。灵画取来了药,清琴用娟子抱住一块软木,惜书把房中的窗户都打开了,并在香炉上点了一炷香。 房间里有一股强烈的寒气散开,清琴打了个寒颤。唉,上一次还没这么强的,七皇子的病是越来越厉害了。看来过不了多久又要加药量了。寒曦脸色苍白,已经半昏厥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的心跳,一股股寒气从他身上冒出,似乎要将自己冻死。寒曦苦笑,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冻死的。 灵画将两颗红色的药丸塞进寒曦口里:“快吃了吧…” 寒曦不是个怕疼的人,只是这药太折磨人了。可又一股寒气随着他的心跳涌出,再不吞下这药怕是要伤着身子了。眼睛一闭,把药吞了下去,开始重温每个月必须经历的痛苦。 药丸顺着喉咙滑进了寒曦的身体,紧接着就是那钻心的痛。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每一寸皮肤都被尖锐的刀划过。寒曦本已昏昏欲睡,这一疼,两眼突然睁开,手紧紧抓住床单。 清琴赶紧将那软木放进他嘴里,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一会儿就好了,再忍一会儿。” 惜书和灵画也站在一边默默流泪。她们的主子,天不怕,地不怕,却月月受着这无缘无故的苦。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灵画,皇上问话,七皇子什么时候吃药。” “哦,”灵画擦擦泪,“麻烦您回报,七皇子正在吃药呢。” “谢了。” 寒曦死死咬着口中的软木,发出呲呲的声音。额上满是汗珠,惜书忙着给他擦汗,知道也做不了别的什么。香炉上一炷香燃完了,清琴又点燃了一炷。 寒曦闭上眼睛,身体的剧痛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但他知道,再等一会,一切就会结束了。他轻轻抬着手,示意丫头们看着时间。 灵画看看香炉:“还剩半柱香。” 寒曦勉强地点点头。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皇上驾到。” 三个丫头赶紧打开门,跪在地上。 皇上急急走向寒曦:“寒曦啊,怎么样啦?” 寒曦的意识早已模糊,大概知道是父王在问话,但已经发不出声音。 皇上一手握住寒曦冰凉的手,嘴中轻轻得念着:“孩子啊…” 见寒曦已经昏迷,他转向三个丫头:“起身吧,还有多久?” “回皇上,”灵画又看看香炉,“已经快了。” “唉,”皇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抚摸着寒曦不断出汗的额头,“我这苦命的孩子…” 在场的人都不禁动容。很少看见皇上如此动情。有人说,只有当皇上看见七皇子的时候才会有这样温情的画面出现。有人说,七皇子之所以受宠就是因为这病。也有人说,皇上这样疼七皇子是因为他的母亲。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都不对。很多事情,皇上不愿意说,寒曦也不愿意问。以至于现在,寒曦也不知道他母亲,一个似乎还有些地位的妃子,是怎么死的。宫里没有人谈论她,不知道的人偏多,而知道的人都不愿提起。 香快燃尽时,寒曦呻吟了一声,昏了过去。 皇上起身,对三个丫头说:“照顾好七皇子。”说着,他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寒曦,带着一群侍卫走了。 过了一会儿,寒曦醒了。他宁愿自己没有醒,因为钻心的痛还没有完全离去。他感到不到这个身体属于他。幸好,从小,他就学会如何安静地容忍这种疼痛,如何在这种的痛苦的时候仍微笑着不让人担心。没有母亲的关爱,宫中的人,除了父王和几个身边的人,没有多少人真心对他,他明白,走错一步都会要了自己的命。现在,他长大了,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了,但他知道宫中的险恶,有很多事情必须紧紧关在某一个小盒子里,永远不被任何人发现。比如,他的病情越来越重了。爱他的人知道了会心疼,恨他的人知道了会利用这一点。 阳朗轻轻推门进来,坐在床边:“感觉怎么呀?听丫头们说,这次很突然啊。” “也不突然…”寒曦眼神有些疲惫,有些空洞,似乎思绪已经到了很远,“不突然…” 阳朗低下头,有些难过,他知道寒曦的意思是病情加重了,成这样也算正常。其实很多时候,他会为寒曦抱不平,为什么上天让他吃那么多苦。这病从寒曦出生就开始缠着他,再高明的医师也看不出个究竟。 阳朗来到旭寒宫后院,踱步苦思,连无所不知的父亲都不知道这病的来源,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治愈寒曦的病了? 朝寒第六章世外音(二) 正文 朝寒 第六章 世外音(二) 朝寒第六章世外音(二) 凌霜正在天池边上修炼,那个慈祥的声音响起了:“凌霜,用幻灵眼看看尚国皇宫。” 凌霜睁开眼:“天地老人,你不是要我别插手他们的事吗?” “别插手,但是有些事情你得知道。” 凌霜不宁愿地开始作法,然后就看到了刚才寒曦吃药的那一幕。她惊奇地站了起来:“天地老人,怎么会这样?” “当初寒曦为了赶在慕雪之前到人界,跃身跳下天山断崖,摔碎自己的仙体,逼出魂魄以投胎。因为他投胎的方式并不是进入轮回,他本身的寒性根本无法去除。他在天山寒谭中修炼过百万年,所带的寒性你恐怕都无法抵抗,他那人肉之躯更无法长时间经受那样的寒气。所以,他一出生就忍受这着寒气的侵蚀,每个月靠着人间的驱寒药物压制寒气来活命。而这寒气本来自于他体内,每次驱寒便是裂骨钻心之痛。那次他遇到你,暂时随他仙体破裂而失去的灵力受你仙气的感染有所反应,使得寒气加重,所以造成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幕。” 凌霜有些心软了,原来寒曦也忍受着这么多痛苦,可是不行,她使劲摇摇头,不能对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心软。这是他自找的,他当时就不应该看着慕雪被投入轮回而什么都不做的。凌霜撇撇嘴:“还不是他自找的…” 那个声音渐渐远去,凌霜还是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说:“慕雪寒曦完结此世之前,你不准下凡。否则灾难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凌霜低下头,看着天池里自己的倒影。慕雪姐姐,你在哪儿?你还好吧?我从来没忘记你的话,一直在好好修炼。我知道我不该插手这件事,可是你当初对我那么好,现在你受难了,我怎么能不管? 正文 朝寒 第七章 情请挂帅 朝寒第七章情请挂帅 两天后,寒曦在旭寒宫后院与阳朗练武。 两人一直相持不下,周围光秃秃的树枝不停摇晃着。突然,阳朗跃起用左腿右拳同时袭击寒曦,寒曦正用双手相档,却发现阳朗的左手已指在了他的喉前。 “好厉害的招数!”寒曦佩服不已,“功夫又长进不少。你真是个奇才。难怪你秋伯伯总气你没有抱负,否则要文要武,你都是尚国首屈一指的人啊。” “这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下三滥的招数啦。真真比试的时候可不能用。”阳朗笑着拍拍手,“你功夫比我好,就别开那样的玩笑了。” 两人聊得正欢,清琴过来了:“七皇子,刚才皇上派人来请你到御书房。” “御书房?莫非是国事?”寒曦皱了皱眉。 “是啊,”阳朗顿悟,“一定是去南部讨伐贵国人的事。最近那边很头疼的,说不定皇上想让你挂帅。” “乌鸦嘴…”寒曦摇摇头,“杀戮,战争,我最讨厌的事。” 御书房 “父王,儿臣…” “啊,寒曦啊,病好了没啊?感觉怎么样?”皇上没等寒曦说完,走下案台询问道。 “劳父王费心了,儿臣的病已无大碍。还请父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啊。” “不知父王找儿臣有何事?” “寒曦啊,”皇上示意寒曦坐下,自己没有上案台,而是坐在了寒曦身边的椅子上,“今天叫你到御书房,既是为了国事,也是为了家事。” “既是国事,又是家事?”寒曦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才德具备,做事很有分寸。同时我也知道你没有当太子继位的打算…” “父王…”皇上如此直言,而且称自己为“我”,寒曦有些不适应。 “我是尚国皇上,更是你的父亲。”皇上打断寒曦,继续说,“今日,讲家事这段,你别把我当皇上。” “是。”寒曦低下头,意识到今日的谈话很不一般。 “到现在,有些事情你该知道了,”皇上微微抬起头,似乎在想一件很遥远的事,“你母亲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是后宫中我最宠爱的妃子。曾经,她悄悄带我出城,让我看看老百姓的生活。我们看到有个孩子,拉着他父亲的衣角,使劲叫‘爹,爹’。当时,你母亲对我说‘皇上,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不能把他当皇子,你要把他当你的孩子。’我答应了。” 寒曦感到一阵心痛,没有人谈过他的母亲,这是第一次。他试着想象当时的情景,想象他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皇上的眼中有些泪光:“你出生在冬天的一个晚上,天本正下着大雪,却随着你的第一声哭声而停了。很多人说,你是尚国之福,你一出生,下了三天三夜的雪也停了。你母亲更是对你爱护有加,只要你不在她怀里,她就担心。” 皇上顿了顿,调整了情绪:“后来,有一天,你快满月的时候,你得奶妈抱着你冲到殿上,说你全身冰凉。你母亲当时就一把抢过你,发现你仍在呼吸,可身上却冒出一阵阵寒气。你哭得很厉害,你母亲哭得更厉害。我当场宣来全部御医,却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开口时,皇上却有些哽咽:“周围很多人都因为寒气开始瑟瑟发抖,你母亲却把你紧紧包在衣中,无论如何不让别人把你抱开。我想帮帮她,她哽咽着却说,他是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所有尚国子民都是你的孩子,你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要保护!” 寒曦猛地抬起头,想不到母亲竟是如此是大体的女子,相比之下,自己实在太惭愧了。 皇上紧紧闭着眼睛:“所以,寒曦,你要…” “她是怎么死的…”寒曦强忍着不流泪,“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您不打算告诉我吗?” “没必要知道了,寒曦。到这里就够了。”皇上叹了口气,换了个音调,“这一次,去讨伐贵国的事朕想交给你。你具备了一切做太子的品性,就差战记来服众了。” 寒曦没有马上回答,他仍很犹豫。许久,他才缓缓地说:“父王,儿臣明白您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有悖儿臣一向的作风,能容儿臣好好想想吗?” “好吧。那你去吧。”皇上走回了案台,开始批剩下的折子。 “儿臣告辞。” 走出御书房,寒曦的心一直不能平静,为什么父王不告诉他剩下的?为什么? 刚走出几步,他突然转了个弯,向监国大师秋日尚的府上走去。秋日尚与父王相当于阳朗和自己的关系,他一定知道。 监国府 监国府是当今尚国监国大师,秋日尚的府第,不比皇宫气派,却让人觉得更加威严。秋日尚是秋家氏族日字辈中最有才能,最有抱负的一个。很多人说他是无所不知,不所不能。也就因为他,尚国才能有今天。 阳朗与年轻时的他很相似,所以秋日尚才有意培养阳朗,只可惜在他看来,阳朗虽潜力很大,但玩世不恭,没有理想,而且过于忠厚不够精明。在寒曦和阳朗很小的时候,秋日尚就开始将一身本事教授给他们,对他们很严格。阳朗常挨打,而寒曦也尊称他一声“秋伯伯”。 “七皇子可是稀客啊!”秋日尚笑容满面地招待了寒曦,“请坐请坐,来人,看茶!” “秋伯伯,寒曦今日来是为了家事,还请秋伯伯退去左右。”寒曦轻轻拦住秋阳朗的手。 秋日尚愣了一下,便着手示意下人全部离开。他深深地看着寒曦:“寒曦啊,既然你叫我一声秋伯伯,我就不把你当皇子了。怎么,还是不想挂帅吗?要知道,很多时候,没有牺牲就没有收获。” “我知道。其实我来,不是想问讨伐贵国的事。我是想问关于我母亲的死的。”寒曦顿了顿,“父王刚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但他不愿意告诉我母亲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念母亲,可碍于宫中的气氛,我从来没有提过她。现在,既然父王想用母亲的智慧来引导我,我就应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秋日尚叹了口气,盯着茶杯想了许久:“真的要知道么?寒曦,知道那些是对你没有好处的。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母亲在世,她一定会要你挂帅出征。” 寒曦站起身来,更坚定了:“挂帅的事我一定仔细考虑,可我今天一定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秋伯伯,若我挂帅,一定全身投战,绝不会躲在军帐中,若不幸留命疆场,好歹我死能瞑目!” “别乱说!”秋日尚也站了起来,双眼圆瞪。一会儿,他的目光温和下来,坐下:“你真的要知道?” “是的。秋伯伯,我一定要知道。”寒曦也坐下,诚恳地看着秋日尚。 “好吧。”秋日尚望向窗外,开始回忆那段让所有人都惊心的历史。 正文 朝寒 第八章 往事无情 朝寒第八章往事无情 二十年前。 那个冬天,雪落得很晚。好不容易来的一场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百姓出处叫苦,但老天似乎就是听不见。 尚国皇宫里,朝妃临盆。皇上在殿外急得团团转。 一声响亮的啼哭从房中传出。皇上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生了!生了!” 全宫上下一片欢呼。 一会儿,接生婆欢天喜地得抱出一个婴儿,递给皇上:“恭喜皇上啊,是个小皇子!” 皇上抱住那婴儿,自豪地大声说:“宣旨下去,七皇子萧明朔出世!” 雪停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就在明朔出世的那一刻停了。 秋日尚望着天,说:“这小皇子乃尚国之福啊…” 接着,大家争先恐后地恭维着这个刚出生的小皇子。 秋日尚仍望着天。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天空中,帝星周围的星象极其怪异。这小皇子是祸是福,还真的说不准。 朝妃抱着心爱的孩子,对皇上说:“你看他多可爱。真不想让他受当皇族的罪…” “这是什么话?”皇上无奈地笑,“明朔是尚国的皇子,该担起他作为皇子的责任。” “我知道。”朝妃摸摸明朔的脸,他便笑了。 正在这时,门外丫头来报:“皇上,娘娘,韩道长到。” “快请他进来。”皇上显得有些着急。日尚早些时候私下告诉他,这小皇子命脉不一般,还得请韩道长看看,方能放心。日尚对天象有所研究,但那样乱的星象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韩道长迈入殿中,向皇上和朝妃请安后便细细端详起明朔来。韩道长是尚国第一道观尚坛宫的首席道长,年已过百,以高超的道法备受尊敬,其修养已入化境。因为他曾经与日尚有同门之情,这一次答应他来宫中帮忙看看这位新出生的,令大雪都停了的小皇子。 道长为明朔把了脉,皱了皱眉:“皇上,娘娘,老道既是受日尚弟之托,便不把这里当作禁地,直言以对,不知…” “道长请勿有顾忌,有什么尽管说。”皇上是明事理的人,若明朔真有个什么,一定要有所防备才行。 “小皇子脉象平稳却有带有股怪异的力量,而且周身有很强的寒性,由内而发。他体内的力量不可计量。”韩道长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 朝妃愣住了。皇上叹了一口气:“那道长看来,这孩子…” “他灵异非凡,定会很有作为,就看以后所走的路了。不过,他的寒性很重,取名要有些讲究。”道长捋捋胡须,“日尚弟说他名为‘明朔’,老道认为这名字太暖,与他本身的寒性相冲,恐怕不好。” “那…”皇上一时也失去了主意,“可他这一辈是明字辈啊。” “所以,作为这一辈人,对他都会有很大影响,这名字还是改一改更安全些。”道长又看了那孩子一眼,“寒字必须在名字之内…既是朝妃之子,不如再用一‘曦’字,皇上和娘娘意下如何啊?” “寒曦,寒曦…”朝妃一遍遍叫着,越叫越喜欢。皇上便点点头:“既然对七皇子有好处,朝妃又喜欢,那就改名为寒曦吧。萧寒曦…不错。” 送道长出宫的时候,日尚问道长:“韩师兄,该说的都说了吗?” “唉,”韩道长长的叹了口气,“能说的都说了。这孩子命相怪异,日尚,你要好好注意着他。我总觉得他的身体受不住那样的寒性,虽然是来自他自己体内的…而且,他若错入他道,这世界就到末日了。” 日尚没有再说话,把这些话牢牢刻在心里。 一个月后。 寒曦的奶妈正在跟寒曦玩,寒曦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随即奶妈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冷气从寒曦身上冲出来。她二话没说,赶紧抱着寒曦往朝妃宫中跑去。她知道皇上在那里。寒曦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一家的命大概都抵不住。 奶妈跑到殿上的时候,寒曦的身子更冷了,哭声也更大了。她顾不得通报,直接推门入室:“皇上,娘娘,不好了,小皇子突然一下浑身冰凉,而且哭得厉害!” 皇上和朝妃本在对弈,一听到这话,都惊异地站了起来。朝妃一把抱过寒曦:“怎么这么冷啊,怎么回事啊?” 皇上立即叫人去请韩道长,要他立马到宫中来。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多,几个丫头开始瑟瑟发抖。朝妃坐上床,把外套解开,把寒曦包在里边。看到她嘴唇都冻乌了。奶妈连忙伸出手:“娘娘,让我来吧。” “不…不要,”朝妃说话断断续续,“他这…这么冷,一定…一定要我抱。” 奶妈不敢再说什么,看着朝妃发抖的样子,焦急地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走近床边:“他也是我的孩子,让我来抱抱吧。” “不!”朝妃没有妥协的意思。 正在这时,日尚赶到:“韩道长已在马上,不久就该到了。” 皇上点点头,又看着朝妃:“道长马上就到了,把寒曦给我抱一下,他不会有事的。” 朝妃已经快说不出话了,但还是使劲地摇着头。 “别固执了!”皇上急了,“你要我把他当作孩子看,难道一个父亲不能像母亲一样保护孩子吗?” 朝妃勉强地笑了,还是很美,但是苍白的脸色让所有人都好心痛。她哽咽着,呼吸有些不顺畅了,但是大家还是清清楚楚得听见她说:“皇上,我是他母亲,我要保护他。而你是整个尚国的父亲,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要保护…” 语气很平静,却仍把所有人都怔住了。 “馨淑…”皇上明白她,更感激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痛。 朝妃没有再在意周围人的惋惜,一心一意盯着怀里的寒曦:“孩子,要好好活着,为老百姓造福,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在场的人都开始落泪。时间就在那一刻凝固住了。 日尚悔恨自己无法做些什么,一代豪杰,眼睛也似被雾遮住了一样,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身黄袍的皇上在颤抖。 正文 朝寒 第九章 出征前(一) 朝寒第九章出征前(一) 秋日尚收起回忆,看着寒曦。 寒曦猜到了几分事情的结果,痛苦得说不出来话。 “后来,韩道长给你开了张驱寒的方子,虽然吃起来很痛苦,但可以续命。”秋日尚拍拍寒曦的肩。 “为什么?为什么!?”寒曦钻紧了拳头,指甲插入手掌,鲜血流了出来。 秋日尚没有阻止他,毕竟这样严酷的事实无论是谁都太难以接受:“记住你母亲的话,要好好活着。” “可是,是我…”泪无止境地涌出来,寒曦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秋日尚没有再说什么。当时,韩道长赶到的时候,朝妃还坐在床上紧紧抱着寒曦,嘴上带着微笑,只是全身僵硬,早已没了心跳。人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寒曦从她怀里抱出来。他无法想象,像朝妃这样从小在宫中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子,是如何才能忍受住那样寒冻。 “秋伯伯,”寒曦起身告辞,面容已经平静了许多,“多谢了。寒曦告辞。” “寒曦,”秋日尚叫住他,“别想太多,要活着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寒曦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出了监国府。 秋日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担心。当初韩师兄还跟他说了几句天下只有这两人能知道的话:“不知为何,寒曦一出生就带着深重的罪孽,恐怕对周围的人不利,而且,他潜力极大,若是入错道,后果不堪设想…那是,恐怕用世界末日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旭寒宫 “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才告诉几个丫头,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回监国府了。”后院的阳朗早不耐烦了。 “我刚从监国府回来。”寒曦毫无力气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寒曦问他,其实更是在问自己。一路上,他不停地问这自己这个问题,答案是越来越清楚,心智却是越来越模糊。 “原来你知道了。别怪自己,你当时那么小,何况…”其实阳朗早就知道了,当初在他懂事的时候,秋日尚就告诉了他,并嘱咐他不要让别人在寒曦面前提起这件事。 “你知道?” “嗯,也是为了保护你才一直没有告诉你的。”阳朗坐下,很严肃地说。 “你们都知道,却现在才说。她死了那么多年,你们就为了我,让她就这样在宫里永远消失?”寒曦反而平静了下来,讽刺地问道。 “我们是为了她,我们在保护那个她宁愿死都要保护的人。”阳朗毫不示弱,眉微微皱着。 寒曦看着他,恍惚之间觉得像是看到了秋日尚,那样的有风范有力量。心里暗喜,阳朗已经长大了,以后必为大才。 “好了,你们的话我都明白,可你们都不是当事人,这件事我需要一些时间。”寒曦起身,声音不再沉重,“但有件事情我现在就想好了。阳朗,陪我去一趟御书房。” “你要去讨伐贵人?”阳朗又惊又喜。 寒曦淡淡一笑,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 “好好!你们快起来快起来!”皇上乐得合不拢嘴,“有你们两带兵出征,一定能全胜而归!” “父王,”寒曦说,“儿臣有一请求,还望父王准许。” “说。” “刚才来御书房的路上,儿臣与秋少主讨论后一致认为宫中主和派大臣有可能对本次出征不利。还希望父王将军队调遣之事全权交给儿臣和少主,配备,战报和行程也相对保密,我会秘书相报,在众臣之前,还请父王暂不相告实情。” “这…”皇上想了想,“其实我也很头疼那批主和派,可他们当中也不乏忠臣良臣,只是这样的行事似乎不大妥当啊。这样吧,你们就以路途遥远担心走漏风声的理由不要送战报了。” “可是皇上,这是我们第一次…”阳朗认为这样做太冒险了一点。 “阳朗啊,你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我很相信你。好好放手一搏吧。”皇上笑着,“明天早朝,你们就这样说。好了,去吧,准备一下,我希望你们两日之内出发。” “是!” 监国府 秋日尚把阳朗带到祖宗排位前:“跪下!” 阳朗不情愿地跪下:“我又怎么了,爹…” “严肃点!”秋日尚吼道,阳朗吓得一哆嗦,再没说话,泱泱地跪着。 秋日尚在阳朗身边跪下:“秋家列祖列宗,秋家第四代传人秋日尚现命秋家第五代继承人,秋阳朗,下家族毒誓。” 秋日尚磕了一个头,阳朗立马跟着。秋日尚大声说:“阳朗,跟着我念!” “爹…”阳朗是一百个不情愿,“马上要出征了…回来以后再发毒誓吧,免得…” “胡说!”秋日尚瞪了阳朗一眼,“就是要出征了才要你发毒誓。你要是这样出去不要丢尽我们秋家列祖列宗的脸?!” 阳朗心里不服,嘴上也不敢说什么了:“是…” “我,秋家第五代继承人,秋阳朗,现向列祖列祖发誓…” “我,秋家第五代继承人,秋阳朗,现向列祖列祖发誓…”…… 一老一小在祖堂里的烛光中跪着,也不知道秋家的列祖列宗听到那些少年必将以生命为代价来履行的誓言没有。 过了好久,秋日尚带阳朗出来了。 “爹,”阳朗问,“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规矩。” “都是些本来就该做到的事!”秋日尚脾气又上了起来,“你总是不务正业,玩世不恭,不分轻重缓急,要不这样你出征自己回不来不说,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爹要这么看不起我,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你…”秋日尚扬起手要打阳朗,“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居然还说得出口?” 看秋日尚真的动怒了,阳朗又连忙道歉:“哎呀,爹,你别发脾气啊,我努力,我一定努力。” 秋日尚气消了些:“快去整理整理,明天就走了。军中可不比府里。” “是!”阳朗蹦蹦跳跳地走了。 秋日尚看着他那似乎还没有长大的儿子,心里又担心又生气,当然,还是很欣慰,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