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蓄意的偶遇。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时候,二十五岁的何蔷薇,乘坐着T165次列车,离开了海拔三千六百米的日光之城拉萨,去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方魔都上海,赴一场灵魂深处遥遥召唤的邀约。 火车上各地方言夹杂,间或也有一半个吴侬软语,对生在江南的何蔷薇来说,分外的亲切,但真的让她亲自来说,却反而有点鬓毛未衰乡音改的意味了,离开家乡近十年,没有了吴语的氛围,连说句家乡话,都成了奢侈之谈。 烟花三月下魔都,许是诗词里浸染惯了,连生活都在刻意的配合着这一场浪漫的花期,只是行动固然是浪漫的,心情却是如此的怆然,如此的难以付诸于言表。 就在日前,她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七年的恋情,然而至始至终都摆脱不掉哑巴吃黄连的境地,社会道德的衡量底线摆在那里,有谁会同情一位被世俗唾弃的小三。当这场自认为的风花雪月最终以舍卒保车为结局后,何蔷薇心灰意冷,决绝的去实践了已经在心里萦绕了多年的乡愁,就这样,她坐在了T165次列车上。 而那位绝情的负心人,只需要轻率的将手一划拉,一张写着无情无义又载着有情有义的支票,就这样沉重的飘在了何蔷薇的面前,他就是用此等有钱人惯用的方式,清算了一个女孩无价的青春,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位负心汉,早在几天前,就以贵宾的身份从天上飞回魔都,继续做他的某财团CEO,兼某大佬的称心女婿。而她则在地上,以缓慢的姿态,颠颠簸簸,磕磕碰碰,一路狂奔,就像是在演绎她自己的人生,她的生命从来廉价,怎配在天上与他比翼齐飞。 “侬阿是上海宁?”火车驶过无锡站,坐在何蔷薇对面,与何蔷薇有过无数次眼神对视,却始终拿着苹果刷微博的女孩,终于率先开了口。 何蔷薇听见这声问话,起初还以为不是说给自己的,但抬头的时候,看到女孩正在以期待的微笑注视着她,便探寻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女孩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嗯。” “嗯,我是上海人,你也是吗?”何蔷薇认真的回答道。 见何蔷薇用普通话,女孩也改口道:“上海哪里啦?” “崇明,你呢?”何蔷薇依旧如实的回答了她,为表示礼尚往来,她也把问题同样的抛给对方,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至少代表她愿意与这位萍水相逢的旅客闲聊。 “我在崇明的西面,过了江就是。”女孩也是如实表述,然后话锋一转:“你在西藏做什么?” “我啊,在西藏读书,这次回来打算留在老家发展,那你呢?”何蔷薇已经好多天没有与人说话了,此刻她想找人说说话,于是一改往日惜字如金的性格。 “我啊,去西藏旅游。”女孩笑着说。 “啊,这么冷的季节,有什么可玩的?”何蔷薇惊讶。从内心来讲,在西藏这九年,她已经厌倦了西藏的干冷。 “哪里?西藏每个季节都有她的美丽呢,你看!”女孩说着,把手机递到何蔷薇的面前,沾沾自喜的说:“这是我住的院子里,正在绽放的梅花。” 何蔷薇凑过去,仔细的看了看,不由的赞赏道:“真的不错哦,拍摄的角度也很佳。” “是吧?你也觉得非常不错哦?有没有觉着红的异常鬼魅呢?”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很得意的样子。 “嗯。是的。”何蔷薇如实点头,“与洁白的雪花相映,确实红的很鬼魅。不过……”何蔷薇又仔细的端详了这株红的妖艳的梅花,“不过,这株梅花看上去好眼熟哦,我住的院子也有这么一株呢?” 女孩用略带诡异的惊喜口吻说:“说不定我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甚至彼此打过无数次的照面呢,只是都没有留意也不一定哦。” “也是哦。”何蔷薇也深有同感,她正打算询问一下女孩住的哪间客栈的名字。 女孩却大大咧咧的说:“不过,住哪里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现在我就坐在你对面,而且我们已经认识了,这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不是吗?” 见女孩这么说,何蔷薇也连连的点头表示同意。 紧接着,女孩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情似的感叹道:“天哪,这么好看的梅花傲雪图,我怎么没有想到把它发到微博上呢!我得赶紧把它发上去!”女孩说着拿起手机就操作起来。“发去给我那些伪粉们见识见识,哈哈。”话音刚落,许是信号不稳,又听见她爆了一句粗口说:“尼玛,这破网速……”紧接着她又发现自己失态,于是讪笑着对何蔷薇说:“网速不稳定,呵呵。” “没事,慢慢发。”何蔷薇微笑着也拿出了手机,去翻看微博。 大约两分钟后,女孩终于感叹一声:“哇哦,总算发上去了,真不易啊。”然后她看着何蔷薇正在忙碌的手机,把头凑过来说:“你也玩微博啊?那咱俩互粉一下呗。”说着她拿起手机凑过来说:“你说你的ID,我先搜你。” “蔷薇逆风开。”何蔷薇说着伸着脖子去看女孩的手机。 女孩麻溜的捣鼓了几下,就对何蔷薇说:“可以啦,你现在可以直接收听我了。” 过了十多秒钟,何蔷薇的微博显示有新增听众,何蔷薇毫不犹豫的打开来收看情况,可是她突然呆住了,“穆子钦”那三个字赫然的映在她的眼帘之中,一时之间,她的心失去了平时的频率。 何蔷薇的这一轻微的反应,却被坐在对面的女孩尽收眼底,她知道,何蔷薇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网名而想到了那个人,但她依然不露声色的用热情而天真的口吻问道:“怎么啦?还没有看见我吗?我叫慕子钦,你的新增听众有这个人吗?” “哦。”何蔷薇只觉着恍恍惚惚的,一时之间转不过脑子来。还好女孩很懂得避免她的尴尬,马上拉过她的手机,指着“慕子钦”那三个字说:“诺,这个慕子钦就是我啊,爱慕的慕,子钦。”女孩说着,用别样的眼神看了何蔷薇一眼。 何蔷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错把爱慕的慕看成了穆桂英的穆,原来,爱过一个人,无论是怎样的一种落幕,都始终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比如,只是一个相似的名字,就足以引爆她的整个小宇宙。她觉着自己有一些尴尬,她又极力的想要掩饰自己的这种尴尬,于是她胡乱的找到了一个缓解尴尬的出口:“这是你的真名吗?” “哈,才不是咧,是我随口乱取的一个网名而已,你有没有觉着很好听呢?”女孩用一副天真灿烂的表情,似乎是在问何蔷薇的意见,但是却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其实哦,我的真名……”她想说而又犹豫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又下定决心说:“还是告诉你吧,反正都是微博粉丝了,早晚你也会知道的,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肖可可,就是肖像的肖,可以的可。” 何蔷薇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她是如此的率真,她甚至觉着自己要不等量交换的话,觉着十分的过意不去,于是她也认真的说了自己的名字:“何蔷薇,花的名字。” “哈,我明白了,你微博的ID‘蔷薇逆风开’其实就是在说自己逆风而开是吧?你真会取名字,好有寓意哦。”女孩停顿了一下又有新的问题爬上来:“蔷薇,你是哪一年的,我是八七年的。” “啊,这么巧,我也是八七哦。”何蔷薇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是哦,也许缘分就是这么微妙吧?”肖可可也表达着自己对相逢的感慨。 就这样,两个同龄的老乡一旦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话题,就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般,一发不可收拾,很快的,一个小时就这样消耗殆尽了,随着一声汽笛,火车驶入了上海站,如果可以,她们更愿意一起再走更远的路,可是肖可可这边一直是绷着琴弦按着剧本走的,已经觉着筋疲力尽了,何况她与表姐方丽雅已经说好了在车站外面碰面,一来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战况,二来,可以送她这个功臣回家。 因此,肖可可得找个借口与这个恰谈甚欢的偶遇分道扬镳。 当然,对她来说,随便撒一个慌是很容易的事情,比如,她可以说自己在车站这边还有事情要办,不想改天再大老远跑过来等等,她当然不能说有便车,因为她们的家是在同样的方向,有便车又不邀请别人那是把人当知音的表现吗?所以她选择了前者。 何蔷薇当然会表示很理解,于是两人预备分离,肖可可坚持送何蔷薇先走,在等待的士的过程中,肖可可一面四处搜寻着表姐的踪影,一面向何蔷薇表达着自己的恋恋不舍:“对了,蔷薇,你之前说你的梦想是在崇明开一个茶馆是吗?那打算最近就行动呢,还是先找工作,干一段时间呢?” “这几天就找铺面了,趁热打铁嘛,要不工作久了,我担心自己再也没有那份激情了。”何蔷薇如实道来,因为她对于这件事情的执着,已经并非一时的冲动了。 “那好吧,祝你早日找到铺面,早日开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让我去你店里帮忙,我正好也学过茶艺的。”肖可可既然敢这么说,是因为她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就算何蔷薇一到崇明就找到合适的铺面,装修和前期准备这么大的工程,怎么说,也得一个月左右,而这么长的时间,她足够临时抱佛脚,在速成班学到很好的茶艺技术,而且她也坚信,何蔷薇一定不会拒绝自己,一则她看出来她很珍惜这次偶遇,二则她知道,她初回故乡,没有朋友,想要成事,也需要她这个朋友的帮忙。 果然,只见何蔷薇喜出望外的说:“那太好了,有你的加入,我相信我的茶馆就是如虎添翼了。”说话间,一辆的士在两位年轻的女子身边停下来,何蔷薇赶紧对肖可可说:“你电话多少?” “电话?”肖可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受宠若惊,因为在她的剧本里,要电话号码是她自己主动做的事情才对,可是现在何蔷薇不仅答应她加入自己的茶馆,而且还要她留下电话,这样看来,她并不只是口头上意思性的承诺,是真的想要珍惜她们之间这场偶遇的缘分了。肖可可激动的大脑都有点休克,几乎想不起自己熟悉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了,好在,很快的,她就理清了思绪,一字不差的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说话间何蔷薇已经上了出租车,为了确保肖可可说的电话无误,她还专程拉下车窗,当着肖可可的面拨打过去,确认肖可可收到了自己的电话才吩咐司机离去。 在何蔷薇看来,这是一场缘分使然的天意,在漫长的旅途中,偶遇一位相谈甚欢的朋友,然后交往下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自己归乡之后,孤独的人生路中,又将多了一个近水楼台的朋友,这样温馨的事情,发生在这样的时刻,总算是减弱了何蔷薇近乡的怯情。 正文 2.守恒的仇恨。 每年的这个季节,似乎总有一些轰隆的雷声在温柔的提醒着人们,春天来了,似乎是一种本能,听到这种声音的人们,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心情,就变的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这种声音传到方丽雅的耳朵里,就像是一种催化剂,使得她原本就焦躁不安的心,像是要着起火来。她觉着自己实在是不能等到下班了,她必须的去会一会从半路里又杀出的另一个程妖精,对于自己的命运多舛,方丽雅只觉得无限寒凉。 然而这就是命运,她体内那种天生的贵族式叛逆,既然绝不肯向命运低头,所以就只能迎难而上了,之前,她已经通过一系列的努力,拆散了丈夫交往了七年的女人,没有想到这潜伏了七年的旧浪,才刚刚有所平复,新一轮的浪花又叫嚣而来,生活给她的教训就是,一颗囊肿若不及时切除,他日必成一颗致命的毒瘤。她连毒瘤都能搞定,一颗囊肿能算什么,而这新一轮的浪花,或许连囊肿都不如,充其量也就是一颗痘痘,但是痘痘若是不挤掉,也会是幸福的绊脚石,她现在就要去搬走这个绊脚石。 想到这里,她那种不甘而倔强的情绪,彻底的左右了她的思想,在这种力量的推动下,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是那通曾经让她煎熬的等待了两三天的结果,虽然也许下一秒钟,她的表妹肖可可就会把电话打过来,因为现在差不多就是她下火车的时间。但她都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是一门心思的开着同事的车子,她害怕暴露而特意调换的车子,焦急的往目的地冲去,她必须赶在下班前到达那里。 原来,仇恨也是讲究能量守恒的,它就是这么可笑的,以瞬息万变的姿态,悄无声息的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质变发生量变的分水岭,就是今天早上,她看到的那一幕,而在这之前,她是多么的憎恨前者啊。 这事得从前两天说起,前两天,也就是方丽雅的表妹,肖可可在西藏要上火车的那一天,从那一天开始,方丽雅的丈夫就没有再回过家,连着三天,方丽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因为他已经与情人分了手,这一个结果她足足等了七年,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七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总算是否极泰来了,不是吗?可是好日子还没开始,他又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家起来。 他肯定不知道,他的夜不归宿,她每天晚上都是怎么度过的,红酒,整夜的失眠,歇斯底里的绝望,是要有多少爱,才会如此的痛楚。直到今天凌晨,她突然觉得再也熬不下去了,整栋的别墅,像是一个监牢,牢牢的困住她,怎么都喘不过气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逃出那个华丽的牢笼,可她又上了另一个华丽的牢笼,她的跑车也像是一个局促的网,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空寂的马路上狂飙,然后慢慢的,空寂的马路开始热闹起来,她来到了一片熟悉的所在,她突然发现,她是来到了他在公司附近的休息公寓,她又觉着害怕起来,有一种隐隐的不详的预感,让她无法再走进去,她在小区门口犹豫再三。 之后她发现,她的犹豫,实际上是上苍的意思,因为她看到了她不应该看到的一幕,她有点憎恨上苍的残酷,为何总是想方设法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没错,她看到他开着车子从小区里缓缓的驶出来,像是一场定格的底片一样,在这样的一天里,都停留在她的脑海中。在这样的一个凌晨,她自己的老公从小区里开着车子驶出来,副驾驶上坐着一位年轻的,洋溢着幸福的女子。 那一刻,她都懵在了原地,连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呆滞的像是一场电影的观众,麻木的像是被磁铁吸引着一般,跟在他们的后面,亦步亦趋,时刻锁定着眼球,一直到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子停在了一家还算高档的写字楼前,女孩在车里磨蹭了一分钟左右,大约是在吻别,然后,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扭着小腰骄傲的走进了办公楼。没错,有他这样的男友,的确是可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挺直了腰杆的。 这些事情就发生今天早上,却像是在方丽雅的血液里循环了很久很久,方丽雅觉着自己的一颗心都像是苍老了千年,那些怵目惊心的过往,像是一幕幕的情景剧般,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旋,然后在不经意之间,方丽雅发现自己的车子又一次的停在了早晨的位置,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位置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正好可以浏览到整个的下班人潮。 方丽雅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觉着自己真的好悲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却用这么高贵的身躯做着人世间这么龌龊的事情,她实在是恨透了这一切。 终于,她的目光所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在汽车侧前方的置物架上扭动着,这一发现,她才终于觉察到了手机的铃声:“接电话呀!接电话呀!……” 方丽雅迟疑了一下,带上了蓝牙耳机:“喂。” “表姐,我回来了,你在哪呢?我怎么找了一圈没看到你!”肖可可站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外,强撑着精神继续搜寻着表姐的踪迹,她表姐说好来接她的,何蔷薇已经离去十多分钟了,她还不出现,正妻还怕小三了?这什么世道啊? “哦,你到了啊?情况还好吧?”方丽雅一面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一面心猿意马的接着表妹的电话,这通就在十个小时前,她还眼巴巴等待着的结果,可忽然之间,她觉着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甚至都忘记了去接自己的表妹,去迎接她苦心策划的一场剧本的演出结果。 肖可可也是奇怪表姐怎么电话里淡淡的问她结果怎样,而不是急着告诉自己她的位置,好尽快的会面,但既然问起来了,还是得好好回答,谁让在这件事上表姐是她的老板呢。 “情况啊,情况当然是所向无敌了,告诉你啊表姐,我已经成功的打入敌人的身边了!下一步就看表姐你的指示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啊?我现在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在下一秒钟就嗖的躺在我家的大床上,我太想念我的床了。”肖可可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自己真感觉的对象。 “我啊,我没去接你,我这边有事,这样吧,你自己打车回去吧,回头表姐给你报销,我们明天再约,挂了啊。”方丽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因为下班的人潮已经陆续走出来了,她不能因为一通已经过气的电话,而影响了眼前的事情。 肖可可还没反应过来呢,耳边就传来了断线的声音,她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比祸害了她家庭七年的女人还重要。可是既然表姐已经仓促的挂了电话,她也不好再拨电话过去了,看来她只有打车回去的命了,不过管她呢,反正表姐肯定不会少了她的钱,甚至,表姐还说,等整件事情落幕了,她会给她开一家公司,作为对她的犒赏。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飞升了,她与母亲再也不用受尽心酸了,而且,重要的是,她再也不是灰姑娘了,她终于可以任意的挥霍,买任何一件自己心仪已久的名牌,到时候,那个在心目中倾慕了很多年的男子,总该会多看她几眼了吧? 一想到这些美好的未来,肖可可顿时觉着精神为之一震,在火车上颠簸了几十个小时的疲劳,就一扫而空了,于是,她欢快的招了招手,坐上了一辆回家的出租车,她真的好累了,一上车就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整个人都到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地,犹如踩在一团棉花上,不断的上升又上升,甚至飘在了云端,她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他一改往事的冷漠和无视,温柔的执起了她的手,那团白云像是一团棉花糖,甜蜜蜜的。 方丽雅总算可以全心全意注视着前面的人流了,可是眼看着下班的人潮都渐渐的疏散了,还是没有看到那位年轻女子的身影,当然也没有等到他丈夫来接他的新情人,方丽雅不由得憎恨自己脑子太简单了,或许他早已把她接走了,新人的新鲜总是会让一个男人那么的急不可耐的,带着这种灼伤,方丽雅绝望的启动了引擎。 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早晨那位熟悉的身影,就那样袅袅挪挪的从办公大楼内越走越近,方丽雅真担心她突然的看到了自己,赶紧仓促的熄了火,仓惶的带上了墨镜,可显然她这种本能的躲避是多余的,就算看到她又怎样,在年轻的恋爱中的女孩看来,一位陌生的坐在车里的女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女孩子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袅袅婷婷的走到路口处,停在距离方丽雅十多米的地方,用一种张惶四顾的眼神,到处的搜寻着,因为是做贼心虚,方丽雅总是担心女孩子会突然发现了自己,可是她并没有进入女孩的眼中,她的目光并没有在方丽雅这边停留,因为搜寻无果,女孩失望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放在了耳朵边上,很明显的,应该是电话的主人关机,所以女孩很快失望的跺了跺脚,拿电话的手垂了下来,她又开始张惶四顾起来。 凭直觉,方丽雅知道自己的丈夫放了小情人鸽子了,于是她也拿起手机,往丈夫的手机上拨了一个电话,果然,他的电话早已关机了,方丽雅看着女孩失望的焦急的不甘心的等待,心里居然升腾起一种隐隐的快感。 说实话,她以为她今天的跟踪,或许能够让她抓了狂,做出自己意想不到的结果来,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有始无终,方丽雅带着复杂的心情的启动了车子,缓缓的离开,临走,她听到一位刚从办公楼走出的女同事,称呼年轻女子为:“安静。”她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叫安静,她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安静,安静,也不过如此么。”她扑哧笑了。 因为,与此同时,她的电话响了,是她家里的座机打来的,她接听了,他丈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很温柔,这让她觉着心里无比的优越,但那种优越,只是流星般的闪现了一下,便销声匿迹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幼稚了,难道是跟踪暴露了,所以穆子钦取消与这女孩的约会了? “喂,小雅,你还有多久到家?”穆子钦的声音充满了温柔,但因为怀疑使得方丽雅仍旧紧绷着神经:“哦,在路上了,怎么了?” “爸爸来家里吃饭,阿姨把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回来了。”穆子钦仍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温柔。“哦。爸爸?”方丽雅有点不能确信。 “是啊,爸爸说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正巧今天有空,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个饭。”穆子钦边说边注视着岳父的表情,他老人家居然流露出腼腆而欣慰的神色。 “哦,是吗?”方丽雅总算放松了警惕,即刻看了一眼汽车上的GPS,镇定的说道:“之前出来办了一些事情,大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你和爸先吃,不用等我。” “不急,我们等着你。”穆子钦收到岳父的手势,于是坚定的重复道:“爸爸说好久没与你一起吃饭了,他坚持要等你。” “好吧,我尽量快点。”方丽雅有一点无奈,其实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他还停留在女婿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阶段,根本不知道女婿其实又换了一种新的口味。 再说,若不是父亲为了自身利益,一直让女儿保持隐婚的话,方丽雅也不会吃尽丈夫被别的女人抢的苦头,在这一点上,她确实对父亲有些怨怼,尤其是发生这种状况的时候,愈发的强烈。 穆子钦依旧带着固有的温柔,提醒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说:“也不用太快,要注意安全啊。”这句话让方丽雅觉着有些伪善,一方面她却觉得很受用。 吃饭的时候,方丽雅的父亲异常的开心,再三的叮嘱女儿说:“小雅,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当作翻书,揭过去就算了,从今往后,你呢,要好好的对待子钦,把你的小姐脾气收敛收敛。”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父亲的语重心长,这一次她居然觉得有些仓惶,脑子里今早的情况以及那七年的情景一齐毫无预警的涌来,一方面她忙着应承父亲的叮嘱,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应承听起来十分的心虚,于是她快速的扒了几口饭,结果导致呛到了她自己,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赶紧捂着嘴巴咳嗽着跑去了卫生间,当呼吸平稳之后,抬头看到自己通红的脸,还有一双疲惫的眼神,一股冰凉的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流到她的心底里去。 再出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子钦优雅的舀了一碗汤递到她的跟前,依旧带着温文尔雅的声音说:“喝点汤,再晚就凉了。” 方丽雅挂起脸上的微笑,平静的端起来一饮而尽,她知道他们之间此刻的宁静,全都是父亲的颜面,虽然这种温柔是短暂的,可她真的希望能够永久啊,为何她就不能有一个凡俗的烟火爱情,为何呢?一想到,刚要来的好日子,就这样被那个叫“安静”的狐狸精毁灭了,方丽雅是那么的恨,恨最新出现的那位抢走自己胜利果实的女人。 正文 3.适时的及时雨。 何蔷薇回到崇明的这个夜晚,上海下了春季以来的第一场雨,这场雨吓跑了刚刚露出尖尖角的春意,霎那间寒意击溃了仅剩的温暖。 也幸得这场雨来的凑巧,及时的阻止了何蔷薇即将摁响她姑妈何芷蕙家门铃的手,这是一个很华丽的小区,每户人家都住着独立的整栋的房子。何蔷薇站在铁门前,窥探着门内的一切,她姑妈的院子很干净,左边有一棵很高的树,因为没有树叶,何蔷薇难以清楚这棵树的名字,院内的爬山虎长势很旺,已经蔓延了整个围墙,并且大有往外侵略的架势。 如果这场雨再晚下一秒钟的话,何蔷薇的手一定就按下去了,那么此时一定是另一番场景,或许是房子的女主人来开门,又或者是男主人,甚或是他们的女儿,还有他们的佣人,但不论是谁,一定都是带着迷茫的探寻的眼神问:“你是谁?”或者“你找谁?” 不会有一个人会在这样一个,他们认为再平凡不过的傍晚,把自家门前站在的这位苗条的,时尚的,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孩,联想在自己那位胖嘟嘟的,满脸痘痘的十六岁离家再也没有回来的侄女的身上,是的,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然而此时此景,是因为一场及时的雨,所以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像是何蔷薇在数年之后并没有回来那样,这栋房子依然是那么的安静,何蔷薇自嘲的望了望天,拖着行李箱走入了华灯初映下的灰黄雨中。 刚才在路灯下下棋的两个大叔,此时已经仓促的散了伙,其中一位肥胖的男人,迎着何蔷薇的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用很大的声音念叨着:“这雨说来就来了,眼看着就赢了呢!真是天公不作美呀!”很明显的是说给另一个人在听。他的眼光从何蔷薇的身上扫过,但并没有停留。 果然,已经走远的那个男人,发出浑厚的声音,哈哈的笑着:“哈哈,老安,这雨真是扫兴,明天咱们继续啊,我不信你能赢过我。” 刚刚跑过去的肥胖男人,很显然就是“老安”,只见他头也不回的继续跑着,浑身的肉,尤其是肚子上,一颤一颤的,说话依然很有力道:“明天你得空就打电话给我啊!”说话间,他已经到了方才何蔷薇站立过的大门前,毫不客气的摁响了门铃。 远处的男人依旧在笑,仿佛是有多高兴似的:“得令,咱这都是多年雷打不动的默契了,放心吧,赶紧回去跪搓衣板去。”男人说完,提着两把可折叠的小凳子,笑嘻嘻的进入了自家的铁门。 “老安”对着雨中的空气笑着说:“去你的吧,你才是跪搓衣板呢。”可是对方已经听不见了。“老安”并未曾觉着尴尬,回头发现自家的人还不来开门,就不耐烦的喊了起来:“小蕙,娃她妈,赶紧开门啊,你是想冻死我啊!” 里面终于有个女人走出来,是个中年妇女,她一面答应着:“来啦来啦,你这个死赌鬼,以前天天在路灯下打牌,老邢死了你们俩人打不起来了,就天天下棋,要不是下雨,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一面换了鞋子撑开了雨伞,走入了自家院子的雨中空地,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铁门跟前。 “老安”也不生气,脸上挂着讪讪的讨好的笑容,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唠叨,什么话也没说,但毫不客气的从女人刚打开的门缝里一挤,就一溜烟的滚了进去,女人被弹开了很远,多亏她手还不曾离开铁门,要不早就摔倒在雨地里了,她顺口就喊出了一句:“要死呀!” “老安”早已一阵风进了客厅,女人一只巴掌没拍响,也关了门,没事人似的走了回去,何蔷薇因为远处男人的那声:“老安”而回头注视到现在,亲眼目睹了“老安”像只球似得滚进了自己的家,整颗心都震惊的无以加复,想当年,姑父安金权,怎么说也是一颗临风的树,虽算不上一表人才,但好歹站在姑妈的身边看起来是那么的协调,而如今,那完全是一个西瓜配一个丝瓜,但不论怎么样,好歹都是瓜,也难怪,之前,她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有两个有点年纪的男人在路灯下下棋,却愣是没有认出来其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姑父。 女人见自己的老公已经回去了,于是关上了大门,在关门的同时,她又想起什么似得,往何蔷薇这边张望了张望,然后用很大的嗓门感叹:“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也不知道安静这孩子还有多久到家?” 何蔷薇几乎是条件反射,在她张望过来的那一瞬间,火速的调转了头,她怕她姑妈认出来她,但实际上她很快发现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她们不会把她这样的美女,联想到自己那位十六岁的侄女身上。果然,当她再次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中年女人一闪即逝的背影,她已经进入了自己温馨的家中,并且关上了门,只有一把半旧的紫色雨伞,以及刚才她踩过雨水的鞋子,依旧静静的躺在门外。 小区又一次陷入寂静当中,何蔷薇再一次自嘲的微微一笑,转过身子往小区外面走去。然而思绪就如同这延绵的春雨,一经触发,就淅淅沥沥不止,十六岁那年被姑父送往西藏读中专,本来一切都很好,第二学期中期,忽然间他们就再也没有寄来生活费,他们突然间像是从何蔷薇的生活中蒸发一样,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那段时间,饥饿的考验和自尊的摧毁,给何蔷薇的人生狠狠的上了一课,可是这堂课是那么那么的漫长,那么的绵绵无绝期。 何蔷薇只能报希望于暑假来临,暑假终于姗姗来迟,何蔷薇拿着老师赞助的车票钱坐上了南下返乡的火车,然而,当她再一次站立在梦里边回来过多少次的弄堂,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整条整条的弯弯的弄堂,随处的划着拆字,何蔷薇刚想进入自己的家里去看一看,就被不知哪里跑出来的老头阻挡了,他告诉他都搬走了,这里将来要规划一座漂亮的小区,她茫然的哭了,但是又不能哭出来,只能抬起头望了望天,那天的天气还算晴朗,她憋出了一句话,大爷,你知道这家人搬去哪里了吗? 好在是政府组织的有规律搬迁,何蔷薇就很快的来到了这处高档别墅大门前,她急于要见到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姑妈,她要问一问,你们是不是不管我了?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敲门,就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从自家的别墅里出来,安静蹦蹦跳跳的带着游泳圈,一看就知道他们要去文化宫游泳。 他们一家三口是那么的和谐,这深深的刺激了何蔷薇的心,她像是一只胖胖的丑小鸭,悄悄的退缩在了旁边,目送着她们幸福的三口之家。 想到这里,何蔷薇的心又一次的紧了,她绝望的再次回头看了看那栋华丽的房子一眼,决绝的调转头大步朝雨中走去,她在心里发誓,她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再也不会了……突然间,她就这么被人撞了一下,不由得“哎呀”了一声。 可撞她的人并没有理她,她似乎着急着回家,又担心淋雨,而把皮包顶在头顶上,所幸是个美女,所以不至于让何蔷薇遭受撞击的疼痛,至于为什么一定认为是个美的女人,那完全是何蔷薇根据背影,以及香味闻出来的,应该说是,先闻到才看到背影的,女子身上清幽的味道,即使是在雨中,也十分的袭人,那是何蔷薇太过熟悉的味道,名牌限量版的,是她惯用的一款香水的味道,是她与穆子钦恋爱七年的味道,深入骨髓,可惜,分手后,她再也不用了,没有想到这才没几天,又闻见另一个女孩的身上有这样的味道。 刹那间惊人的巧合又出现了,这个用着限量版香水的女子,径直的跑到了何蔷薇姑妈家的门口,一面摁着门铃,一面没耐心的喊着:“妈,妈,快开门呐!” 果然,何蔷薇的姑妈,何芷蕙应声跑了出来,麻溜的换上了门口的鞋子,拿起刚刚未收起来的雨伞,笑眯眯的责怪着跑来开门:“你这孩子,出门从来不知道带雨伞!” 说话间,铁门已经打开了,安静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从刚刚开合的门缝里出溜一下就往里面跑,她几乎是把高跟鞋弹出去的,顺便就换了室内拖鞋,见她母亲还在铁门那里唠叨:“你这孩子,等着妈妈一起打着伞啊!”她头也不回的丢了半句话:“打什么伞啊,湿都湿了还在于这几秒钟么……”后面不知道还说了什么,何蔷薇已经听不见了,她已经进入了自己温馨的家中,何芷蕙在后面忙不迭的喊着:“先去洗个热水澡啊,小心感冒了,我去熬一晚姜汤来……”说话间,何芷蕙也换上了室内拖鞋进去了。 整个小区又再度陷入了安静,每一家的窗户里,都透出温暖的光芒,在何蔷薇的眼里,整个世界,尤其是她姑妈何芷蕙家的灯,是那么的光亮,那么的刺眼,那么的遥不可及,虽然此刻,她与它是那么的相近,只是短短的几十米的距离,然而像是隔了整个世纪。 她何蔷薇,到底是无家可归的人。一阵冷风吹来,何蔷薇打起了寒颤,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惊觉,上海的三月,居然是这么的阴冷,像是地狱的酷寒。 她缩起了脖子,抖抖簌簌的行走在昏黄的街道,半个小时以后,她终于脱掉了这身冰冷的衣裳,在一家还不错的宾馆里,享受温暖到不可言喻的热水澡,她什么都没有了,所幸,还有钱。 一个人的世界,一个行李箱,一个房间,两张床,这么多年了,何蔷薇始终没有摆脱这种孤独感,想着姑妈家里温暖的灯光,一家三口和睦的坐在客厅里吃着水果看着喜欢的电视节目,那种场面,是她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了。 正文 4.潜伏的雷区。 在安家宽大的客厅里,安金权直挺挺靠在安乐椅上,端着瓜子盘,紧张的盯着电视荧屏,他正在观看一场赛马,他对赛马还是颇有研究的,简单的说,一切与赌博有关系的事物,都容易引发他排山倒海的兴致。 他的妻子何芷蕙从厨房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姜汤,放在茶几上,对着在卫生间里不疾不徐吹着头发的女儿喊道:“安静啊,姜汤好了,赶紧趁热喝了啊。” 也不管安静是否听到,她就转身坐在了安金泉的旁边,从安金泉的瓜子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她并不喜欢看赛马,但瓜子也并没有堵上她的嘴巴,她的思绪很快的就跑到另一件事情身上,于是冲着卫生间又喊起来:“小静啊,你与那个什么钦发展的怎么样了?要妈妈看啊,差不多就带回家里把婚事给定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知道吗?隔壁刘叔叔的女儿,比你小好几岁,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人家都要结婚了,就定在下个星期,而且人家那女婿要什么有什么的,还是某个大公司的部门经理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丈夫安金权:“哎,老刘的女婿是什么公司的经理来着?”安金泉被妻子打搅了兴致,烦躁的说:“不知道。” 何芷蕙一听就知道丈夫在应付自己,没好气的说:“什么不知道?上次还是你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公司?” 安金权更加烦躁:“你管人家什么公司?又不是你女婿。”说着他瞟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对妻子说:“你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女婿是做什么的?” 何芷蕙沾沾自喜的说:“我的女婿,哈,笑话,那当然要比老刘的女婿出色了,要不也对不起我女儿的国色天香呀?” 安金权也表示赞同的说:“那是。”随后就继续把目光转移到电视上面了。 没有想到何芷蕙话锋一转,又拿胳膊肘捅他说:“哎,那老刘的女婿到底是什么公司来着?” 安金权看好的那匹马此刻落后了,他正在揪心处,又被妻子捅了一下,他表示相当的愤怒,但是他从前做了很多错事,所以在何芷蕙跟前又不敢发作,只好把火气往自己肚子里压,刚刚他似乎听到何芷蕙问老刘女婿的公司,于是他动都没动脑子,随意说了一个答案:“外贸吧?” 何芷蕙不觉的声音大了起来:“什么外贸,上次你还跟我说是房地产!” 安金权还纠结在自己看好的那匹马上,也合该今晚家里又有一场暴风雨,安金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了一句:“随便吧。” 就这三个字把何芷蕙的雷区引爆了,只见她突然就跳起来,一把抢走了安金权手里的瓜子盘,摔出去丢在茶几上,对着安金权指手画脚起来:“安金权,你什么意思你?是嫌我老了,你审美疲劳了你,你对我爱理不理的,你……你……你就是大骗子!” 安金权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何芷蕙,并没有发出一句话来,何芷蕙更加生气了:“你就是个骗子!”她肯定的咬牙切齿:“你是个大混蛋!” 安金权见妻子说自己是骗子,是大混蛋,他不由得心虚起来,莫非他做过的事情,妻子都知道了?但是理智上提醒他,不能轻易的承认,于是他也顾不得身子笨重,昂然的站起来,挺起胸脯,理直气壮的质问:“我怎么骗子了?我怎么混蛋了?你把话说清楚?” 安静虽然身子站在卫生间里吹头发,可是思绪根本不在这个空间里,她的思绪也停留在男友穆子钦电话关机以及昨天晚上与他的温存里面,是她父母的吵架声音,突然冲破了嗡嗡嗡的机器声音,她才发现她的头发早已经干燥的快着火了。 她对她父母的吵架早已不再稀奇,完全可以做到置若罔闻,她来到客厅,是想看看她的姜汤,结果发现瓜子盘随意的掉在茶几上,瓜子撒的到处都是,好在姜汤还无恙。于是安静端了姜汤径直的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知道在她母亲的心里,对他的父亲一直是爱恨交叠的,爱当然是年轻时海誓山盟的爱,以及有了她这个女儿后割舍不断的亲情。 而恨说起来可就复杂了,这是一个隐埋在她家里的地雷,因此,平常间,她父母的感情可以说是非常和谐的,可一旦触及雷区,就会引发一系列的大爆炸,而导火索,有时候是极其微小的琐事。 这事得从十五年前,景福叔叔和兰芝婶婶的死说起来,那时候她才十四岁,还和父母一起,与十二岁的表妹何蔷薇居住在外婆祖上留下来的家里。 蔷薇是个留守儿童,景福叔叔和兰芝婶婶都在西藏工作,叔叔年轻时就在西藏支教,婶婶是当地县城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也许是爱的宿命,他们在那个地方相识相爱然后结婚,蔷薇是婶婶的第一个孩子,蔷薇半岁时候,婶婶发现自己又怀上了采薇,就把半岁的蔷薇送回到上海崇明奶奶的身边,由奶奶抚养长大。 蔷薇十岁就已经有了很强烈的心思,她在她的作文里这么说:十岁的一天,一对陌生的叔叔阿姨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来到我家,他们说,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而那个八岁的女孩则是我的亲妹妹,她们打乱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强迫我接受他们。 安静现在还记得这段话,是因为蔷薇在路上被人欺负,而罪魁祸首就是这篇作文,当时她已经上了初一,蔷薇是五年级,一个五年级的女生作文写成这样,着实让她震惊了很久。 安静记得当时的情况,那时候,蔷薇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远远的躲在角落里,注视着与父母亲昵的采薇,而兰芝婶婶总是躲在角落里,一边为蔷薇做棉花被褥一边落泪,当蔷薇刚想敞开心怀接受他们的时候,学校已经要开学了,他们不得不带着采薇坐上了北去的列车,走的那天,蔷薇躲在角落里哭的一塌糊涂,但她没有让别人看到,也没有去送行。 两年以后,当蔷薇已经忘记了父母给自己带来的情感冲突的时候,西藏就传来了他们离世的噩耗,那一年,她十四岁,而蔷薇刚好十二岁,她们还都是不能理解死亡的孩子,而那天的天气是那么的好,是那么的不真实。 西藏那边就那样传来了,叔叔婶婶车祸的消息,父亲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前去西藏处理后事,外加领回生还的采薇,可是父亲却在上海站与采薇挤散了,这是母亲对父亲的第一个憎恨。 父亲虽然没有带回采薇,但带回了当时车祸的消息,原来,采薇和兰芝婶婶一直生活在县城中学,每个周末,景福叔叔都会从山区来到县城与妻女团聚,然而那一次,是兰芝婶婶非要带着采薇去山区散心,回程景福叔叔不放心母女俩,坚持要送他们回来,叔叔支教的地方是穷乡僻壤,山路崎岖,没有客车,来往的人,都是搭乘当地村民的山轮车。 而那天也是合该出事,山轮车的前轮不小心碰上路上的一块坚硬石头,发生了颠簸,弹跳到了路边,路本来就窄,司机当时紧张极了,赶紧扭动方向,前轮是摆脱了危险,可是后面的轮子却滑下了路面,整个车子失控的滚下了石滩。 叔叔被压在车下,当场死亡,司机因为被扶手甩出去掉在了浅滩里而生还,采薇的嘴唇挂豁了,流着很多的鲜血,加上惊吓,十岁的采薇哭的相当的厉害。婶婶的脸色寡白,当时叔叔已经不行了,婶婶的心都碎了,可是不能崩溃,因为还有采薇,采薇急需到医院去救治。 正巧,山路上又有一个三轮车经过,婶婶站在河滩上,拼命的呼救,司机远远的看到了河中的一幕,他知道在这个山里面,几个小时难得有车经过,因此,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伤员运到了车上,婶婶坚持要带上叔叔,司机告诉她救活人要紧,婶婶一咬牙,放弃了叔叔的尸体。 婶婶抱着采薇焦急的坐在好心人的车上,采薇一直血流不止,满身是血,到医院以后,婶婶忙着跑前跑后的给采薇做手术和检查,采薇和司机后来都没事了,而婶婶却口吐鲜血而亡,原来在这场车祸里,婶婶的内脏受到很强烈的伤害,医生后来说,她能坚持到孩子得救脱险,全凭的是一口气。她身上没有外伤,大家都大意了。 消息传到上海,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外婆听闻自己的儿子媳妇遇难,当时就昏厥了过去,从此一病不起,再到后来,父亲去西藏处理后事,回程中在上海站把采薇挤散了,外婆的病再也好不了了,拖了一年多,终于走了。 丢了采薇,是母亲对父亲的第一大恨。 后来,蔷薇十六岁那年,去西藏读书,之后与家里失去联系,母亲更加的抱怨父亲,怨若不是父亲总是给蔷薇脸色,她也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那么就更不会发生与家里不联系的事情。 但不论母亲多么的恨和抱怨,都摆脱不了父亲是她丈夫的实事,她骨子里仍旧是相当传统的女子,和中国几千年来的妇女一样,那就是一旦执子之手,就一定要与子偕老。 想到这里,安静仔细的听了一下,外面一切都安静了,他的父母亲吵累了,都进去休息了,安静无奈的笑了笑:“这两个人啊,真的是欢喜冤家。” 她也该休息了,但在临睡前,她还想再看看她的男朋友,到底开机了没有,没有想到,打过去依然是服务台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那么的忙,忙到把她这个女朋友都忘记了。 但是一想起,昨天晚上才发生过的事情,安静的心就狂跳起来,她承认她太喜欢这个男人了,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也相信,她们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某一天,她会穿着他给的婚纱,与他走进婚姻的殿堂,她已经二十七岁了,而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正文 5.失误的侦查。 晚宴过后,方丽雅的父亲在女儿这又停留了大约一个小时,与女婿若有若无的聊一些业内的现状,一边等待着司机的到来,司机来了,他也就走了。 他一走,两个晚辈也觉着轻松了好多,至少不必演戏了,穆子钦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打开了电脑,忙活了起来。一点都不考虑方丽雅的感受,方丽雅坐在客厅里始终保持着父亲在时的姿势,她觉着自己像是一团空气,被自己的丈夫无视了。 有时候,即便她想要化解他们之间的坚冰,勉强的调节心态,挂上笑脸凑过去与他说话,他也是一副公事公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想起他的那种态度,她就不好再去打扰他,就只好坐在客厅里拿着遥控器换了又换,总感觉今晚的电视节目没有一点看头,后来她终于打算去睡觉,睡也很难睡着,翻来翻去的,脑子都快崩溃了。这些年,穆子钦一直很少回家,就算是回来,也是睡在客房里,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她甚至会认为他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她觉着这样的婚姻很可笑,实在是如同鸡肋,可是她舍不得丢掉,只好备受折磨。 其实穆子钦本质上也不坏,当他在外面邂逅了何蔷薇的时候,他着实矛盾痛苦了很长的时间,甚至在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向她说出了实情,希望两个人能够和和气气的离婚,他不想在她跟前演戏,而耽搁她的人生,方丽雅当时心都碎了,当一个女人,听说自己的丈夫在自己跟前连演戏都不想演的时候,她的自尊是多么的受创,可穆子钦不知道这点,他只觉着方丽雅还年轻,他既然做不到爱她,那就把她解放出来,给别的男人一个机会,方丽雅恼羞成怒,更加不愿意放手,她宁愿一直耗着,让他也不好过,让另一个女人永远的过着没有名分的日子,也不愿意放手,当然,另一方面,她更希望时间可以让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说白了,就是不甘心处于失败的位置。 这样一眨眼就是七年,个中滋味,只有方丽雅最最清楚,反正每次一挨着枕头就浮想联翩的,后来,方丽雅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第二天,当她醒来的时候,保姆早就做好了早餐,而穆子钦正在斯文的享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自从与何蔷薇分手以后,整个人变的冰冷而稳重,像是一个机器人似得,见方丽雅下楼来,他依旧用程序设定的嗓音说:“你起来了,吃早点吧,我都吃好了。”他取了一张纸巾揩了揩嘴巴,说:“这几天我要出差,所以今天会很忙,午饭就不回来吃了,晚饭也不必等我。” 方丽雅没有答话,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哼,出差,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恐怕是要陪你的新情人吧?”但她到底没说出来,他们之间已经过了那个吵闹期了,记得吵得最凶的时候,就是得知他有了何蔷薇,要跟她离婚的时候,她整天的吵闹,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尽了,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激情了,心里剩下的只有恨,那就是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幕后使坏上面。她看见他从衣架上拿过外套,又提起公文包,然后弯着腰在门口换上了锃亮的商务皮鞋,之后门一开一合,屋子里顿时就空落落的了。 当然,她也必须去一趟公司,处理一些例行的公事,午饭的时间就在办公楼就近的地方,与表妹肖可可见面,那是昨天她们在电话里约好的,她自己的感情有问题,连表妹肖可可也拉进来帮忙,为了能够顺利的打进何蔷薇的身边,她让她专程去西藏调查何蔷薇,然后以路人甲的身份与她在火车上邂逅。 这个季节,西藏的气候确实恶劣,才短短十多天没见,肖可可似乎是瘦了一大圈,皮肤也黑了很多,她一副未睡醒的样子,像是得了一场大病,整个人蔫蔫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估计是刚回来精神还没有调整过来。但她汇报战果的时候,却是精神洋溢的,像个十足的鸡血妹。 她把拍的那些何蔷薇的照片拿给方丽雅看,还把何蔷薇的电话写在卡片上,上缴给方丽雅,方丽雅接过卡片后,愣了足足有五分钟,表面上虽然没有动,可心理活动的异常频繁:这就是她憎恨了七年的那个女人,这一行数字,就是她的联系方式,可是这些还重要吗? 何蔷薇是过气了,可是又出现了一个安静,以后或许还有什么张三李四王麻子的,将来的将来,难道她要永远与这些如过江之鲫的年轻女人奉陪到底么?她强撑着这场婚姻,死皮赖脸的不愿放弃,真的是对的么?她要不要告诉可可,何蔷薇不必跟了,她的姐夫已经移情别恋了,何蔷薇没有价值了!我们把目标锁定到安静身上吧?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是便宜了何蔷薇了么?她折磨了她七年,抢走了他心爱的男人的一切,赚的盆满钵满,就想全身而退了么?况且在这件事情上,她蓄谋了那么多年,连可可都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忍心放弃?想到这里,她停止了自己的犹豫,扬起记载着电话的卡片,斩钉截铁的说:“照着原来的剧本,继续!”她到底没有把安静的事情告诉肖可可,因为这样以来,很有可能会消弱肖可可对付何蔷薇的精力,她决定自己先对付安静,到适当的时间再告诉她。 “哦,还有,这件事情你得跟紧了,因为一旦她确定了在本土发展,很有可能会随时换掉之前的这个手机号码,到时候想要再次联系,就犹如大海捞针了!”方丽雅突然发现了这个漏洞,于是赶紧提醒表妹。 “嗯,她有我的号码,我们说好了,一旦她换了号码就第一时间通知我的,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请表姐速度的为我报名一个茶艺补习班。”肖可可并没有告诉方丽雅,她与何蔷薇在微博上已经互粉,并不会失去联络,当然,她的表姐也不会想到这里去,她连表妹玩微博的事情都不知道,别说关于那个“慕子钦”的ID又是何种意义,当然,肖可可也不会让她知道。 在与肖可可午饭后的很多天,方丽雅都准时的出现在安静的办公楼下,可是至始至终,她就只见到了安静一个人,再也没有看到自己的老公穆子钦,她甚至还到穆子钦的单身公寓去突袭,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穆子钦真的好几天都没有回去过,那本已经陈旧了的书籍《三杯茶》,一连很多天都放在书桌的同一个位置,并不曾有半点移动。 她终于不得不相信,穆子钦是真的出差了。 陈思是她的秘书,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与安静那个小狐狸精的岁数差不多,但做人上却俨然不同,已婚男人陈思是看都不多看的,这也是方丽雅一直器重陈思的缘故之一。 方丽雅接通了陈思的专线:“小陈,你马上打电话给航空公司,查一下你穆哥飞了什么地方?” 在公司里面,陈思是唯一一个知道方丽雅与穆子钦关系的人。 两分钟后,陈思的电话接了进来:“方姐,穆哥是在两天前飞了拉萨,目前还没有回来。” 听到“拉萨”这两个字,方丽雅不由得一阵痉挛,在这长达的七年当中,拉萨和西藏一直都像是一个惊雷,每每听到都能让她颤抖不已。 挂了秘书的电话,方丽雅心中又是一阵思前想后,为什么何蔷薇都离开西藏了,而穆子钦因为那次的经济滑坡,在西藏已经没有了业务往来,那他去西藏又到底为了什么?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在藕断丝连吗? 她感觉到十分的慌乱,于是打电话向表妹寻求安慰,但肖可可拍着胸脯保证说:“怎么可能!表姐,何蔷薇这边我可是一直盯着的,这个妖孽运气还真好,这么快就在崇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铺面,最近正一门心思的忙着筹划装修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功夫去搭理姐夫,再说,他们在西藏分手时候的那种惨烈,我可是亲眼目睹的,放心吧,姐夫没准又去西藏开拓市场了呢?西藏毕竟是一大块肥肉,姐夫又是上进的人!姐姐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啊!” 方丽雅相信表妹的这些话,因为这段时间,肖可可作为何蔷薇在上海的唯一朋友,除了在茶艺速成班上课的时间,基本上都在何蔷薇身边鞍前马后。 可是这样,方丽雅的世界就更加塌陷了,女人最怕的,不是自己的男人有过多少女人,或者自己男人的身边有多少女人围绕,她最怕的是,就算那些女人不再围绕,而他的心依然惦记着她们其中一个。现在,何蔷薇与安静都没有动,可穆子钦动了,他旧情不忘了,故地重游去了。这种感觉,对于方丽雅来说,真的是有心无力,痛苦不堪,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用钱买不到的,可唯独她买不来一段美满的婚姻。 可是既然他是那么的放不下,为何又在公司出现危险的时候,选择了她的帮助,而放弃了与何蔷薇的爱情?他的这种做法,以至于,在她看见安静坐在穆子钦车里的时候,对何蔷薇的仇恨都有了一丝松懈。她甚至都想让肖可可撤销对何蔷薇的行动。可是此刻,她又有点庆幸了,觉着自己没有撤销是何等的明智,于是她暗地里警戒表妹,让她时刻关注着何蔷薇的动静,另一方面,一定要让何蔷薇在对待茶馆的问题上大手笔,因为她要让她自己,主动的把吃进去的,都统统吐出来,她要让她也尝尝得到又失去的滋味。 方丽雅觉着自己繁忙极了,一方面跟踪着安静的交际往来,一方面又时刻挂念着可可那边的进展。然而安静这边平静的几乎不真实,最后,方丽雅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那天早上穆子钦的车里,载着的到底是这位叫安静的女子么?或者是另有其人,怪自己的眼睛花了,看错了对象?又或者,那天看到穆子钦开车载着女孩,压根是她做过的一个梦,或者是她的幻觉,她觉着很有可能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反正这场婚姻,把她折磨的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她的心理已经严重的畸形了。 穆子钦是哪一天从西藏回来的,她都不知道,反正他回来以后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然后有一天,肖可可仓促的打来电话说:“表姐,表姐,出状况了!你猜是谁在我们的店铺外面?” 方丽雅因为被表妹急躁而气愤的情绪感染,加上她原本就觉着那俩人的感情不简单,方丽雅只觉着自己的头上丝丝的冒着凉气:“谁啊?不会是你姐夫吧?” “啊,表姐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的是姐夫,妖孽上了姐夫的车走了,这边工人还在装修呢,我赶紧打电话告诉你!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啊?”肖可可焦急的说。 “怎么你没跟上去看他们去哪吗?”方丽雅都有点冒火了。 “我预备去的,可是施工的师傅拉住我问长问短的,我要是马上跟着走了,丢下这里不管了,事情就暴露了啊,我们后面的计划怎么办?”肖可可认真的说。 方丽雅觉着肖可可说的不无道理,心里也不由得对这个表妹刮目相看,从前总觉着她是个长不大的黄毛丫头,没想到遇事比她更镇定,看的更远。于是方丽雅无奈的挂了电话,想起这几天跟踪安静所做的无用功,方丽雅气急败坏的砸了一下桌子,愤愤的恨道:“丫的,我这个侦查手段还真是失误啊,居然被穆子钦这个没良心的给反侦察了,看来,那个安静,不过是他跟我玩的障眼法罢了,根本不是什么新欢!亏我还把她当根葱了,原来连个什么都不是!” 正文 6.撕心裂肺的爱。 四月的天气,间或淅淅沥沥的下着一些小雨,伴随着不温不火的雷声,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想起父母的骨灰还在西藏的那家寺院,忙着装修的何蔷薇,还是会有莫名的伤感,以至于被穆子钦挟持上车的时候,她的脑子都没有转过弯来。 这个好看的男人,带着浓浓的墨镜,专心的开着汽车,何蔷薇觉着自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火气,因为他的霸道。都已经分手了,现在突然什么也不说,就把她拉到车上,她的手腕此刻还在隐隐作痛呢,他倒好了,得逞了,就只顾自己沉默的开着车不管她了,仿佛她只是一件他必须带走的私人物品似得。 “你要干什么?放我下去!”见他这么沉默,她突然没好气的想要逃离。说话间她就伸手想要拉开车门,可是门早就被他锁的死死的。 他不理会她的抓狂,却用骄傲的口气反问:“要过清明了,你就不想去看看你的父母吗?”这话说的,仿佛她是个不孝女一样。 她被这句话击中,觉着自己果然是个不孝的女儿,只好在那里解释:“现在店里正在装修,根本没有时间去西藏,只能看七月半的时候,有没有时间了。” 他更加的骄傲了,因为她看到了墨镜下的他,嘴角微微上扬:“去什么西藏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马上能看到你的爸爸妈妈。”说着,他踩下了油门。 何蔷薇是个聪颖的女子,何况穆子钦曾经也说过要为他的父母在故乡买个墓地,所以,她马上意识到,他一定是把她父母的骨灰,从西藏的寺庙里带回来了,一定是这样的,可是他已经与她分手了,他为了自己的事业,选择了自己的妻子,为何还要再为她做这些事情呢?她虽然有所疑问,然而此刻却没有别的心思去驳斥他。 于是,何蔷薇突然就沉默了,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了副驾驶上,任由着他加足马力,朝着他的目的地奔去,她一直怀着心事,终于,她伤感的说:“都已经分手了,你没有必要再为我付出。” 穆子钦原本还沾沾自喜的,他一直认为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可是她不但不开心,似乎还很伤心,这种伤心很快的就感染了他自己,他自己也变得伤感起来,整个空间变的异常的静谧。 空气安静了,人的感官就变的异常活跃了,这个他恨不得时刻厮守的女人,此刻就与他共处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她身上熟悉的清香的味道,又在悄悄的悄悄的唤醒着他身上已经沉睡了的荷尔蒙,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身体上细微的变化,那或许又是他的敏感,因为这种察觉,以及荷尔蒙的相互作用,他觉得自己的心慌乱的厉害,他只能用沉默来克制自己的慌乱。 “你怎么不说话?”车子已经驶向了更加宽阔更加空落的马路,何蔷薇终于开口问他,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他的喉咙干的冒火,想说话都说不出来,终于他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不是也没有说话嘛。” “是你强迫我上车的!”何蔷薇转过身来注视着他,她有些哀怨,有点想要扑在他怀里的冲动,可是,都已经分手了,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她不会就那么不知廉耻的在他的跟前撒娇,可是那种骚动的情绪弄的她好难受,她只能强烈的控制自己。他感觉到了她有一点生气,语气里冒着的火药味,让他的心揪了又揪,从前她这样的时候,只要他紧紧的抱住她,她就软化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此刻,他以为她是真的在生气。他更生气,生气她不懂他。 “是的,没错,是我强迫你上车的。”他重复着说,她还以为他会有下文,没想到他又闭口不言了。其实他是在考虑,怎么跟她解释他自作主张,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父母的骨灰带回来的事情,他有点害怕表达不好惹她生气,或者被她看到他的下贱,分手了,还这么的处心积虑,处处想着她。 她也就不在说话,静静的享受与他在路上的这段时光,反正在他跟前,她从来都很放心,也很安心。可他突然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无名火,猛然间就来了个急刹车,她被惯性弄的几乎向前栽去,好在他向来贴心,一上车,就给她系了安全带。他愤怒的问她:“为什么你就不能问问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她被他震慑住了,几乎是呵气如兰,本能的吐出几个字:“我为什么要问嘛,你带我去哪就去哪,只要开车的人是你,我就很安心……” “你……”此刻他有一股很强烈的冲动,那就是不顾一切的吻上她的唇,可是最终,他也只是想了想,心里的火气却突然没有了,脑海里回荡着她刚刚说的话:“只要开车的人是你,我就很安心……” 带着这种压抑的甜蜜,他缓缓的启动了车子,狭促的空间里,弥漫着微妙的感觉,他总是那么的欣赏着她,她与方丽雅不同,方丽雅整个人以及她说的话,总是那么的无趣和苍白,可是她不同,她一举手一投足,以及每一句话,都能让他心荡神驰,最初他以为那是婚外恋的新鲜,可是时间越久,他越是眷恋她,心里容不下任何人。 可是他又觉着自己永远都搞不懂她,他实在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过他,还是他不过是她于茫茫大海中抓住的一棵稻草,只当作他是她的靠山,是她生存的来源,说通俗点,就是他不明白,她是爱他的人,还是爱他的钱。 车子终于在一片幽静的墓地停下来,何蔷薇下了车,跟随着穆子钦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墓碑跟前,墓碑上赫然的写着何蔷薇父母的名字,考妣何景福夏兰芝之墓。何蔷薇的眼眶湿润了,一时间说不上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虽然,把父母的骨灰迁回老家一直是她的心愿,但她没有想到这个心愿实现的这么的快,而实现这个愿望的人,竟然是自己深爱的,但已经抛弃了自己的男子。而穆子钦此时已经悄悄的把自己准备好的鲜花轻轻的放在了墓碑前,那一刻,何蔷薇真想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抱住这个曾经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男人,然后在他耳边认真的说:“我后悔了,我还要做你的女人,让我继续做你的女人吧!” 可是她的腿到底没有动,因为她不确定,分手了,他还这么的帮她,是为了履行他曾经的诺言,好让自己跟她在一起的这七年,留下一个完满的印象,还是他是真的爱她,反正爱她倒不可能,如果爱她,他不可能给她一道选择题,让她选择是留下他,还是让他回到妻子身边,犹豫之后,她终于平复了心情,对着穆子钦感激的说:“谢谢你,谢谢。”然后她擦过他的身边说:“走吧,该回去了。” 穆子钦觉着自己失望极了,从前,他为她做一丁点事情,她都会感动的扑向他的怀抱。现在才分手一个月,彼此之间却已经生分的不成样子了,他跟在何蔷薇的后面,注视着她那熟悉的走路姿势,心中一片惘然。 已经是清明时节了,墓地里不乏祭祖的活人,但彼此都显得很安静很庄重,然而当他们走到墓地边缘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很大的训斥声音:“你这个败坏门风的东西,你把我们林家的老脸都丢尽了!” 这声音简直是平地上的一声惊雷,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何蔷薇与穆子钦也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颤颤悠悠的老太太,浑身解数的拖着一个挣扎的女孩子往墓地深处走去,细听却有女子嘤嘤的哭声传来。训斥间已经在一个墓碑前停下来,只见老太太用力的把女孩按下去跪在地上:“你给我跪着,你今天就跪在你父亲的坟前,好好的向他忏悔,你说你这德行,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女孩不愿意跪,挣扎着又站了起来,老太太更加愤怒了,拿着拐杖就往女孩的小腿肚子上敲:“你到底跪不跪?不跪我打的让你跪!” “啊!”当老太太的拐杖落下,女孩传来疼痛的嚎叫:“我跪还不成吗?妈你别打我了,再打把孩子打掉了!” 听到“孩子”这两个字,老太太的心脏更是受不了了,扬起拐杖照着女孩的腰部就劈过去:“好啊,打掉才好呢,省的你出去给我丢人现眼,我打掉你这孽种!我打……” 何蔷薇和穆子钦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彼此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对方,正在考虑好不要上前去阻止这场家庭暴力,只见女孩突然跪着哀求她母亲说:“妈,如果这个孩子掉了,我就再也不能做母亲了,你知道吗?我已经流产三次了!” 老太太扬起的拐杖突然间就僵硬在了半空,然后戏剧性的一幕突然出现了,这位苍老的母亲,突然间“噗通”一声跪在老伴的坟前,仰天嚎叫:“他爹,我对不起啊,你责骂我吧!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没有教育好咱的孩子,他爹,你骂我吧……” 看到这样戏剧性的一幕,何蔷薇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穆子钦适时的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开了坟墓,这双一直给她温暖的手,此时此刻,她却不能够有任何的眷恋,因为她们已经分开,分开了的人,是不能再藕断丝连的。 所以,车子在静默的驰骋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穆子钦率先开了口说:“薇,一起吃点东西吧?”他的眼里流露着近乎渴求的神色,只可惜墨镜遮挡了这一切。 何蔷薇转头看到他坚毅而没有神色的下巴,一切的温婉又瞬间全无,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之后,她只能用无情来抵触。“没必要了吧?不过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看着何蔷薇冷漠的脸,穆子钦心痛的再也没有说出话来。车子很快的驶回何蔷薇的茶馆,穆子钦默默的看着何蔷薇一声不吭并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想,是不是他老了,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了?他等啊等,直到她消失在乌烟瘴气的装修现场里,也没有丝毫的回头,他带着失望和心痛驱动了车子离开。 他不知道何蔷薇进入店铺以后,靠在墙上泪如雨下,撕心裂肺,几乎不能喘息的样子,他看不到,他更不会知道。他不知道,何蔷薇对他的爱,到底有多深,他不知道,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他注定了是她的情殇一场。 他更不知道,他带何蔷薇去墓地的事情,早已经被他太太的表妹肖可可看在眼中,并且已经通报了他的太太。他不知道他对最爱人的好,就是在给她灾难。他统统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爱了一个爱他的钱多过爱他的女人,他只知道,他心痛的不能自已。 正文 7.爱情疯魔病。 男人,他们在深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是那么的担惊受怕,事事上心,疑神疑鬼,深怕女人的心里没有他们,他们是那样的不自信,就算是家产万贯,风流倜傥,此刻似乎都变成了零,这也许是所有男人的心理。 因着这种无法企及所带来的挫败感,穆子钦离开何蔷薇的茶馆以后,觉着自己就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他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才好,他是真的不想回到那个没有感情的家,他就那么的踩着油门,任由着本心踩着油门从崇明岛逃离出去,直到车子上了长江隧桥,看着浩瀚的一江春水,他忽然间觉着自己好寂寞,这种寂寞几乎在一瞬间就要将他吞噬,几乎是一种本能,他想要抓住一点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欢快的响了起来,他看都没有看是谁的电话,就焦急的接通了,就在他将要被吞噬的那一刹那,他抓到了这个电话,电话里年轻女子的声音,就犹如一丝清泉,清清凉凉,霎那间就把他的心涤荡的清新明亮:“好啊,告诉我你的位置,我马上来接你。”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答应了女人的赴约,生怕是再晚一秒,这个救命的稻草就会消失了似得。 为了抓住这颗救命稻草,他什么都不顾及了,挂了电话,他才发现显示的名字是安静,他差点没有想起来安静是谁,沉吟了一会,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认识过这样一个女孩,具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认识的,倒记不起来了。 记忆当中安静的长相倒是过的去,很丰满的一个女孩,长长的卷发,乍一看上去与何蔷薇有一点点神似,不过相比较而言,何蔷薇有一点弱不禁风,他能感觉到女孩挺迷恋她的,总是想办法接近他,对,就在半个月前,他与她还有过那么一夜,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很糟糕,事业上遭遇低谷,靠自己的太太救助,爱情上也是一塌糊涂,与深爱的蔷薇分了手,刚刚从西藏飞回来,心力交瘁的,他觉着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窝囊过,安静迷恋的眼神,多少能让他感到一点做男人的美好。就那样,他们一起吃过两次饭,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事情。 事后,安静还总是想办法约他,不过这半个月一来,他也挺忙的,事业正在开拓期,又飞了一趟西藏给蔷薇的父母迁坟,总之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反正,他觉着他与安静之间,也就那么回事,谈不上什么感情,反正就需要的时候一起吃吃饭,她身上的香水味道是自己喜欢的牌子,她与蔷薇还有一点点神似,就这样吧。 不过,安静跟他的想法可不相同,那天晚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外人实在都无法理解,她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那种度日如年,思念一个人的煎熬,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她觉着自己都快疯了,给他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不接,偶尔接通了,也是千篇一律的几个字“开着会呢”,要不就是“见客户呢”。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着他是不是得到了她,就不用心了,就开始敷衍她了,但转念她又想,不能吧,以她的魅力,他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厌倦她的呀。 所以,当她得到他赴约的答复之后,她感到受宠若惊,除了庆幸自己的努力坚持之外,她觉着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翻牌的机会,她觉着在这段感情当中,她自己太过被动了,她是真心的想要与他长相厮守下去,成为他唯一的女人,合法的妻子。所以,她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了,她的终身幸福就靠这次了,她相信,以她的魅力,不可能不会成功。 安静之所以会忽然的茅塞顿开,也多亏前几天回家时,母亲在她跟前不经意间的絮叨,原来与父亲经常在一起对弈的刘叔叔的女儿是奉子成婚的,这之前她与男朋友拍拖了六七年,一直都没有结婚,她的母亲还补充说:“男人哪,都贪玩着呢,这女人啊,要不把生米煮成熟饭,给男人一点压力,他们是压根想不到结婚的,巴不得在围城外面多玩几年。” 何芷惠本来就话多,她实在是不会想到,这段话会被女儿吸收进去,用在自己的身上,而安静甚至都为这段话喝彩了,她母亲平时废话太多,也难得这次说的这样有哲理。 这一夜,穆子钦本来就是要宣泄的,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觉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像极了何蔷薇,虽然他心底最深处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可是神似的容貌,相同味道的香水,他宁愿这样假装她们是一个人,好好的醉一场,醒来就没有这么痛苦了,所以他带着报复的恨意,在安静的身上,想象着何蔷薇的一切。 而这一切,也正中安静的下怀,所以,安静极力的诱惑着他,配合着他,她要趁着这一次难得的机会,把他的人,他的心,都牢牢的操控在自己的手中,并且,她由始至终都坚信着自己的资本,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否则,茫茫人海中,那么多的女人,他怎么就偏偏的喜欢了她呢,她觉着,自己就是他的最后一站了,这个成熟的事业有成的男人,一定会成为她的最后一个男人。 第二天,当她醒来,而床上的人儿已经不在,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她真担心半个月前的事情重演,没有想到,出来以后却闻到厨房里散发着的面包和牛奶的香味,这是他的单身公寓,是她上一次连续过了两夜的地方,记得上一次,也是这样的早晨,她醒来,闻到牛奶和面包的味道,心理很幸福很快乐,他不经意的从厨房里出来,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两份早餐说:“可以吃早点了。”此刻,隔了半个月的时光,那种醉人的微醺的幸福,依旧存在着,哦,不,应该说是比上一次更加的浓烈了,因为,它涵盖了她半个月心焦如焚的等待,因而更香甜,更醇厚。 吃完了早点,他又像上次那样,开着车子送她到她的公司楼下,她与他吻别,他不拒绝也不热络,她推开车门下了车,透过车玻璃与他挥手说再见,他微微的点头,就启动了车子离去了。这一天,她又活在幸福与惶恐之中,幸福的是,她终于像一个对皇帝朝思暮想的妃子一样,再次得到了皇帝的宠幸,恐惧的是,她是那么的想念他,可他对她的短信与电话,又一次的置若罔闻,她内心深处十分的惶恐,生怕上一次的事情再重演,可是她又不相信那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因为她坚信他是爱她的,如果说上一次她还不能肯定他对她的感情,那么这一次是毋庸置疑的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再而三的把她带回自己的家里过夜,她常常听人说,男人不论在外面怎么花心,但一般都不会把女孩往自己的家里带,能带回家的,那都是认了真的,想要长长久久的发展下去的。 一想到穆子钦的那个家,虽然不是很大吧,两居室也算是不错的了,在魔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男人能有这么大的家,那都算是有钱人了,而且重要的是,经过两次的细心观察,她发现他的家里丝毫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这说明,这个男人在感情方面是非常的认真的,重要的是,他是一个事业型的男人,为了事业,都忽略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不过,像他这么事业有成,又已经即将奔四的男人,如果说没有过恋爱史,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还记得半个月以前,他第一次把她带回家,那天她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本书,是一个外国人写的,叫做《三杯茶》,当时她也就是好奇,随手翻开看看,就看到了扉页上的一段话,具体什么内容,她也没留心,反正那段话是用英文写的,前面翻译过来是“致亲爱的薇”,落款是“爱你的子钦”。想来那本书是他曾经送给心爱的女孩的,但最后可能因为那段感情的告一段落,所以书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从那一刻,她就觉的,这个对感情认真的男人,就是上天留给她的,无论她付出多少,哪怕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要嫁给这个男人,不过那一夜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那一夜,可能他们彼此还需要时间认识,虽然住在一套房子里,但也是分房而居,这样以来,她觉着他的正派,让她更加爱不释手了,他们之间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其实是在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半个月以前了。 她觉着自己好幸福哦,这个世界每天有多少人,都在寻寻觅觅,找不到能和自己相爱的那个对的人,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演绎着阴差阳错的多角恋,而她是何等的幸运啊,在人生最美好的芳华,邂逅了一位事业有成的美男子,最重要的是,一个对感情认真的男子,还有更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很想很想,跟他生一个孩子,然后为他洗尽铅华,相夫教子,此刻,很有可能,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一想到身体里正在进行的那种微妙的结合,她不由得幸福的摩挲起自己的小腹来,从今天开始,她不能再节食了,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好。 虽然,在接下来的好多天,他都没有主动的再联系她,而且,他对她的每一个短信和每一通电话都是要么不理,要么敷衍,但是她都能够理解,因为她知道,他是事业有成的男人,一定忙着在工作,以及与客户周旋,她知道他心里有她,就足够了。而且,她还听人说,男人不喜欢女友对自己缠的太紧,尤其是事业型的男人,她不能让他觉着她烦人。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对自己说:“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 更重要的是,她也有自己的人际交流圈,在这段时间,她认识了一个叫做亚丽芳的姐姐,她年龄与穆子钦不差上下,而且已经结了婚,她让她称自己芳芳姐,而安静之所以能够跟芳芳姐走的这么近,一则是她这人特别热情好相处,更重要的一点是,安静想通过快四十岁的女人,来探知快四十岁男人的心理想法,好填平她与大龄男友之间的这道鸿沟。 芳芳姐对她也不赖,就像是她的知心姐姐一样,只要她心里烦躁或者有迷惑,她随时都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坐在幽静的地方吃吃东西,喝喝茶,听她倾诉,遇到迷惑,帮她解决,甚至,她是真心的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就像是有次,她跟她说,她想怀个孩子,想跟穆子钦结婚,那天芳芳姐都气爆了,很强烈的骂她:“安静,你脑子有毛病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他已经结过婚呢?结没结过婚这点先不说了,就说你俩之间,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怎样的男人?对你又有多少感情?你拿怀孕来要挟他娶你,你太不靠谱了这事,我怎么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天真的女孩子呢?” 亚丽芳这么一说,安静就觉着心里没谱了,她觉着芳芳姐在她心里就是一个情感导师,如果连她都这么说,那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对了,再加上这已经差不多二十来天了,穆子钦都没有联系过他,她本来还在自欺欺人呢,心想着说怀孕了,子钦就会把她接回去了,那么她就可以天天见着他了,可是芳芳姐根本不看好这么做,她的这一反应,像是一记重拳,突然间就把她心里自我筑建的那片玻璃花园打碎了,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说:“那,那怎么办啊?那天我们住一起,没有采取措施,而且事后我也没有……” “天哪,天哪,你……你……”亚丽芳简直太震惊了,此刻这一切太过虚幻了,以前听安静说想当母亲,以为她就是幻想幻想,哪里想到她居然已经付诸实践了,亚丽芳实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提起手提包就往外走,安静看见亚丽芳这种反应,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跟随着追出去问:“芳芳姐,你怎么了?” 亚丽芳慌不择言,只丢了一句:“你太荒唐了!”然后就扬长而去。 安静被晾在那里,对芳芳姐的反应实在是费解,过了一会,她想,也许七零后的女人太正统了,还不能习惯八零后的未婚同居以及未婚先孕,所以对于自己的朋友这样她实在是不能苟同吧,希望时间可以让她接纳她的做法,继续成为一个好的忘年交。 也因为亚丽芳的反应这么的激烈,导致安静的心理更加澎湃了,她的思绪从来没有那么复杂过,一方面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荒唐了,例假还是不要按时来了,另一方面又觉着不甘心,如果不能准时的怀上孩子,那么与穆子钦的这种距离的煎熬又要到什么时候,她是真心的觉着,只要有了孩子,就可以拉近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友,以及准新娘,所以她又在暗暗的祈祷例假远她而去,这种矛盾的心情像是在刀尖热油上打滚,既煎熬又刺激。 良久,安静总算嗫嚅的说:“芳芳姐,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很荒唐,可是,你们无法理解,爱上一个人,又控制不了那个人是如何的煎熬,暗夜里,所有的思念,就像是很多只虫子,噬咬着你的每一寸骨血,那个烈火如焚啊……你们不懂。”安静说完,伤心的把头埋在了胸前,哭了。她就是那个得了疯魔症的人儿啊:“不疯魔不成活,穆子钦我不能没有你!” 正文 8.蔷薇的静谧时光。 清明之后,正是新茶上市时节,何蔷薇的茶馆终于正式开张了,何蔷薇在茶馆的外面移植了一排黄蔷薇,蔷薇花期初至,把整个茶馆点缀的愈发温馨而浪漫。 作为何蔷薇在上海的唯一朋友,肖可可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何蔷薇茶馆的第一位茶艺师,而另一位茶艺师则是崇明本土的姑娘,名字叫做夏叶,刚刚满二十岁,是个不谙世事的九零后,高考失意后被家里送去学茶艺,可谓初出茅庐,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夏叶是一个好奇心强的姑娘,什么事情都喜欢探寻到满意的答案,刚上班没几天,就忍不住自己的好奇,询问一同上班的肖可可说:“可可姐,我看见营业执照上写的老板娘是叫何蔷薇,那她的店名为什么不叫蔷薇而叫采薇呢?” 肖可可白了她一眼说:“你观察可真够细微的,这有什么好奇的,这是她的店,取什么名字当然是她的权利了,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管的可真宽。” “哎呀,问问都不可以,这不是咱俩私底下聊聊天么。”夏叶撅着嘴巴,撒着娇:“嘿,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问问蔷薇姐姐去。” “切。”肖可可不屑的转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夏叶灵机一转,心想老板此刻就在后院,不如现在就找她聊聊去,反正此刻也没有什么客人,这么想着,夏叶已经绕过了紫色屏风,跨过了池塘的水泥小道,来到了何蔷薇的身边。 何蔷薇正在看一本叫做《喜宝》的书,看的正入迷呢,夏叶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了:“蔷薇姐姐!”她每次都叫她姐姐,而不是姐,显得亲切万分,“看书呢?”说着她一屁股在何蔷薇的对面坐下来,仿佛一副要长聊的样子。 何蔷薇把头从书里抬起来:“嗯,有事啊,叶子?”夏叶希望别人都称呼她叶子。 夏叶也不管何蔷薇在看什么书,径直的开口问道:“蔷薇姐姐,我非常的好奇你的店名为何不用蔷薇而用采薇啊,我觉得蔷薇比采薇好听,而且也符合门前的那些黄蔷薇,你为什么不用蔷薇呢?” 何蔷薇淡淡的微笑着说:“你很想知道吗?” “嗯。”夏叶带着无辜而又好奇的眼神,认真的点了点头。 何蔷薇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说:“其实,采薇是我妹妹的名字,亲妹妹。” “是嘛,原来蔷薇姐姐还有个妹妹啊,那采薇多大了?她一定像姐姐一样漂亮呢。”夏叶兴奋的说。 “采薇比我小两岁,其实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何蔷薇幽幽地说。 夏叶见何蔷薇用这种语气,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很伤感的故事,于是她托着腮帮子,认真的等待着何蔷薇的下文,何蔷薇也似乎受到夏叶的鼓舞,终于说出了那段伤痛的往事。 “那一年,我十岁,是一个梅雨连绵的暑假,我的爸妈带着八岁的采薇从西藏回来看我和奶奶,那是我有记忆起第一次见到我的父母,当然也是第一次知道,在这个世间我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妹妹,有一天,她问我,姐姐你将来的梦想是什么?梦想?关于梦想,说实话,我还真没有考虑过,你知道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数年如一日的与奶奶生活在一起,将来我会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采薇叫我无论如何想想,她说她才八岁,就有梦想的,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会讲俄语的人,因为她说,妈妈有一个俄国的朋友,说话唱歌都可好听了。于是我就开始挖掘我的大脑。母亲听见采薇那么问我,于是也督促我说,蔷薇你好好的想想,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看到他们喜欢喝茶,于是我说,那我长大了就开一个茶馆吧,以后你们天天免费来喝茶,而我也像所有的老板娘那样,天天数钱数到手酸……” “啊,我懂了。”夏叶突然雀跃的说:“所以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并且你想念你妹妹,所以茶馆起了采薇的名字,那蔷薇姐姐,我还想知道,采薇现在还在西藏与叔叔阿姨生活在一起吗?” “没有。”何蔷薇伤感的摇了摇头:“我十二岁那一年,采薇十岁,我爸妈就在西藏出了车祸,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采薇……” “事情发生后,我姑父去西藏接采薇,回来在上海站与采薇挤丢了。”何蔷薇无奈的说。 “那后来再也没有找到吗?”夏叶遗憾的说。 “当时我们报了警,可你知道?茫茫人海,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找得到的,所以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何蔷薇的眼睛闪烁着泪花。 “所以,你用采薇的名字做店名,是希望她能看到,并且走进来吗?” “嗯,是的,因为当时,采薇说要跟我一起开茶馆,我跟她说过,如果将来我们没有在一起,那么茶馆的名字就用她的名字,只要她看到,那一定就是姐姐开的,关于开茶馆,原本我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说的,没有想到,这却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络信号了,只是希望采薇还能够记得她八岁时候与姐姐的约定。”何蔷薇说着,突然间捂着脸哭了起来。 夏叶吓了一跳,一边仓皇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一边慌乱之中掏出了手纸给何蔷薇递过去。 何蔷薇不客气的接过来,笑着擦了擦眼泪说:“不怪你,我又不是刚刚失去了她们,其实,我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加上别的一些因素,因而情绪有点脆弱。” “哦,那就好,那蔷薇姐姐,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店里有我和可可姐姐照顾。”夏叶说着站起了身子:“蔷薇姐姐,我先去忙了,你多休息吧。” “嗯,没事。”何蔷薇目送着夏叶走过了水上的小道,转进了屏风,眼泪又变得不争气起来,深爱着喜宝的那个男人要死了,她要把这段故事看完,她知道她并不是喜宝。 经过与何蔷薇的交流,夏叶变的更加疑惑了,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虽然当时蔷薇的答复解决了她关于店名的困惑,可是转过身子,她又衍生出了更多的困惑,比如,既然何蔷薇十二岁就没了父母,那么这些年她是怎么生活的,一直与奶奶生活在一起吗?她的奶奶是不是特别有钱,要不年轻的何蔷薇怎么有这么多的钱,投资这么大装修又这么好的茶馆?上次她在对一套紫砂做保养,肖可可说让她仔细点,这套紫砂可是好几万呢,她当时差点吓坏了,真担心给失手弄出什么问题来,那可是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的。 于是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她突然又问肖可可:“可可姐姐,那个蔷薇姐姐的奶奶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肖可可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什么蔷薇姐姐的奶奶?” “我是说我们老板的奶奶。”夏叶补充说。 “不是,这怎么又扯到她奶奶身上了?”肖可可异常的震惊:“不是,叶子,你一天脑子都想些什么啊?你是侦探还是记者啊?” “我……我这不是好奇么,你说咱老板,年纪轻轻的,又是孤儿,那里来这么多钱投资茶馆啊,上次你说她奶奶也早就过世了,所以我就想她奶奶是不是有很多祖产。” 肖可可听完,没好气的说:“叶子,我觉着你过了啊,太八卦了你,行了,做事了。” 夏叶伸了伸舌头,乖巧的说:“知道了。” 正文 9.仓惶的求救。 下属对何蔷薇私生活的揣测,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了,肖可可在何蔷薇茶馆的工作,也似乎平静起来,一方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一方面,她也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对何蔷薇的茶馆下手。 正当肖可可犹豫不决的时候,方丽雅的电话打了过来,虽然电话上只写着一个字“姐”,但也着实让肖可可吃了一惊,之前方丽雅说过的,不会在可可上班的时候给她电话。 肖可可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在她跟前,她马上轻声的接通了电话,只见方丽雅在那边哭的一塌糊涂:“完了完了!可可,你救救表姐吧!我是真的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办了!” 把肖可可吓坏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表姐这样仓惶的求过她,就算是当年她姐夫出轨了,她也最多抹了抹眼泪,还没此刻这么懦弱和绝望过,于是她赶紧请了假,跑去了已经约好的地点。 毕竟崇明很小,肖可可担心事情败露,所以她们还是约在了市区,她们经常去的一家高档的咖啡厅,肖可可因为离的较远,所以折腾了老半天才终于到了,到了之后,却发现表姐早就坐在那里了,眼睛哭的红红的,桌子上扔了一大堆纸巾团,她的这个阵仗肖可可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所以,凭直觉,肖可可知道这次一定是严重到不能严重了。 经过询问,果不其然,这件事确实是个大噩耗,不仅宣布了表姐方丽雅的死刑,连她肖可可也间接的被判了死缓。原来她那个优秀的姐夫穆子钦,最近又有了新的女人,这也就罢了,问题的残酷性就在于,这个刚刚插队的女人,已经成功的怀上了姐夫的孩子,这样以来,人到中年膝下无子的姐夫,肯定会为了延续自己的血脉,像正常男人那样享受天伦之乐,进而彻底的结束与表姐的婚姻,很快就娶那个女人过门,这样,不仅表姐会被迫退出,就连她也就丧失了仅有的希望。 “你发现姐夫有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肖可可带着几乎绝望的崩溃。 “有一阵子了,就是你从西藏回来的那天。”方丽雅怕肖可可怪她连忙补充说:“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来的,可是一方面你从西藏回来那么累,而且我根本没把这个安静当回事,想着她不过就是你姐夫随手玩玩而已,玩过了就算了,哪里会想到这女人她实在是太狠了,太有心计了,这才与你姐夫认识多久啊,她居然就怀上孩子了,这哪是我能意料到的啊,就说那个姓何的,他与你姐夫可是七年啊,七年都没怀孕啊!” “哼,现在看来,姓何的那妖孽根本就没有这个女人毒辣有心计!”肖可可目露凶光,方丽雅看出来了,如果此刻那个女人就在跟前,根本不消她这个直接受害者出手,她的表妹可可就能把那个女人刮的体无完肤。 “不过……”还未等方丽雅从肖可可那杀死人的目光中反应过来,肖可可突然一声惊雷:“等等,等等!表姐,我发觉这事情似乎有点问题,如你所述,这个女人与姐夫,也不过就认识了两个月,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妙,那么神速就怀上了姐夫的孩子?你再想想,你与姐夫结婚了多少年?而那个何蔷薇与姐夫又是多少年?为何你们两个女人用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怀上姐夫的孩子,怎么这个安……” “安静。”方丽雅听的特别的认真。 “对,这个安静,才与姐夫在一起不到俩月就怀上了?” “那怎样?”方丽雅似懂未懂,但又必须弄懂。 “能怎样?那孩子肯定不是姐夫的呗,谁知道她跟哪个男人生的?现在的女人,为了攀附豪门,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肖可可鄙夷的说。 “我套过话了,她说确实是你姐夫的。”方丽雅低着头,感到无比的烦躁。 “那万一不是呢?”肖可可质疑道。 “那万一是呢?”方丽雅突然暴躁起来:“现在的问题不是是不是的问题,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问题,反正你表姐我的原则就是,她不能把孩子生下来,我不能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的婚姻,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要给她扼杀在摇篮中!反正你是我表妹,你得帮人帮到底,可可,你不能看着表姐离婚吧?帮我想想办法啊!”方丽雅显得极其的躁动和痛苦。 “那姐夫知道那个女人怀孕的事情吗?”肖可可觉得他姐夫的态度也很重要。 “你姐夫……”方丽雅吸了一口凉气:“应该知道了。” “知道了?那他什么反应?姐夫不会真的要留下那个孩子吧?”尽管肖可可已经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语调,方丽雅也是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极为明显的哭腔。但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心思去考虑表妹为何有这样的强烈的情绪了。 “谈不上什么反应吧?反正昨天在家里见着他,挺痛苦的,我想他肯定特别矛盾,男人嘛,尤其是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情感会很脆弱的,他们会比处于青年的男人更看中骨血亲情。再者,你想,我跟人安静比,人家一比我年轻,二还怀着你姐夫的骨肉,三她毕竟是新欢,我是处处不占优势,我就担心这时间久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你姐夫就更加狠不下心来了,到时候整个事态就不是我们两个能左右得了的了,你说呢?妹妹。” “妹妹”俩字刚蹦出口,方丽雅就产生了一种错觉,此刻,她觉着她和表妹两个人,完全就是一对明明已经失宠了却极不甘心的正房和二房。 “嗯,你说的特别有道理。”肖可可皱紧眉头,思忖了一下,突然义正言辞的说:“表姐,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到了这种程度,我绝对不会冷眼旁观,我一定会付出一切帮你把这事办利索了的!” 肖可可的语气神态,像极了即将奔赴战场圣斗士。 “可可,你对表姐真的是没得说,可可,只要这件事情成了,别说开个公司给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表姐也会倾其所有想方设法拿给你!”方丽雅的严重渗出了感动的泪花。 “姐姐。”肖可可握着方丽雅的手,心里想着,她想要的,也正是表姐最舍不得的,她怎么会问表姐要呢?于是她认真的说:“别这么说,表姐,我们可是亲人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是最亲的,可以无条件的爱着对方。” “嗯嗯。”方丽雅也握紧了肖可可的手。 其实,发生这件事,就算方丽雅不求肖可可帮忙,她也会出手相救的,因为对于姐夫穆子钦,肖可可觉着,就算他真的抛弃了表姐,那也轮不到别的女人来霸占她!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比她捷足先登的! 肖可可原本就是脑子异常活络的女孩子,这不,随着她脑筋一转,一个完美的计划就浮上心头,既然表姐已经让她成功的与何蔷薇有了交情,何蔷薇此刻又是那么的信任她,那么她何不将计就计,引君入瓮,借何蔷薇之手,让这两个坏女人,彼此把彼此给毁了,岂不是高明? 于是肖可可详细的告诉了表姐她的部署,把方丽雅听的不断的点头称好,有了表妹的计谋,方丽雅觉着罩在自己头上的乌云此刻已经没有那么浓密了,并且颇有了一点云开雾散的感觉,于是她马上表态:“可可,你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完美了,虽然我以前特别的不想见到何蔷薇,但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表姐好,所以表姐一定时时刻刻听从你的安排,最近这几天,我们就瞅准了时机,一旦你确定了机会,我就马上出现,也去品一品何蔷薇这个贱人的茶!” 方丽雅说的咬牙切齿的。 肖可可连忙提醒她:“姐,看你对她这么憎恨,不会把这种恨意也带到剧本当中去吧?” 方丽雅突然笑了:“放心吧妹妹,你能演好的戏,表姐也不会差!” 为了保证此次计划的万无一失,肖可可与方丽雅两个人,把彼此在何蔷薇与安静身上将要上演的所有细节,都原原本本的交流了一番,因为她们深深的明白,一旦方丽雅踩进了何蔷薇的茶馆,她们以后想要交流就更加难上加难了。所以为了捍卫革命的果实,她们都豁出去了,不能有任何的纰漏。 肖可可回到茶馆以后,就开始极力的创造机会。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很快就来到了。 肖可可利用短信,把情况和安排一一汇报给了方丽雅。 正文 10.第一杯茶抛线。 蔷薇摇曳的栅栏后面,崭新的木质门楣上雕刻着清逸俊朗的五个小篆“何采薇茶艺”,方丽雅打量着茶馆外面的氛围,心里不禁有些喜欢这个地方。 但她来不及欣赏这些美景,她来到这里,不过是要以亚丽芳的名义执行任务,而且务必成功,她再次把前一天加急制作的名片确认了一下,亚丽芳,茗涵茶艺培训学校董事长,联系方式是她接近安静时候新办的手机号码。 昨天她加急准备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托人在崇明岛找了一套装修精致的三居室,作为亚丽芳的住了很多年的家,她把一切都准备的完美无瑕,现在,只要她轻轻的推开那扇茶馆的木门,走进去,她就是亚丽芳,亚丽芳就是她方丽雅,就像是特务在执行一起特殊的任务一样,一定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角色身份,当然,她更应该是一个普通的顾客,一个普普通通的喝茶人。 亚丽芳一面祈祷着自己能够表现的更加自然,一面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的推开了何采薇茶艺的大门,此时,魔都上空由远及近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听这声音,少不了要下一场阵雨,再过不多天,这个城市就进入缠绵潮湿的梅雨季节了,亚丽芳这样想着,已经走进了茶馆,木门在她身后,吱呀的关上了,亚丽芳知道,新的故事已经开始了,果然,吧台边传来一个女子热情的声音:“您好,欢迎光临何采薇茶艺。” 亚丽芳很快就找到了作为贵客的感觉,意思性的点点头,然后不失骨气的问道:“你们这儿谁的茶艺最好?” “应该是我。”刚刚向她致欢迎语的女孩自告奋勇的走了出来,亚丽芳搜索了一下脑海中关于何蔷薇的长相,马上否认了眼前的女孩:“什么叫应该是?老板娘在不在?我要喝老板娘亲自沏的茶。” 眼前的女孩继续自告奋勇:“您好,我叫夏叶,我们老板娘这会在忙,我的茶艺,也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请让我来为您服务好吗?” 亚丽芳并没有正视夏叶,她的目的是接近老板娘何蔷薇,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时间可以错过了,这次必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她用有钱人惯有的目光瞟了一眼茶馆中的两位茶艺师,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配请老板娘服务吗?”在来之前,她已经从内线肖可可的短信中,知道何蔷薇就在茶馆里,并没有外出,所以她知道怎样用适当的办法把何蔷薇惹出来。 看到顾客生气了,正在大厅里忙碌的肖可可,马上悄悄的溜到夏叶的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悄声附在她的耳边说:“看这女的穿着和气质,一定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咱们一定得伺候好了,你还不赶紧的?” 经过同事的提点,夏叶的脑子总算转过了弯来,连忙笑着说道:“当然,您绝对配的上,这样,请您先在我们的雅间听音阁等待,我这就过去请我们的老板娘过来为您服务。”说着,夏叶马上做了一个引导的手势,将亚丽芳引到了听音阁,然后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亚丽芳满意的坐了下来。 也就十几秒的功夫,亚丽芳就看见刚刚与她说话的茶艺师,出现在了听音阁落地玻璃窗的外面,只见她匆匆的从池塘上的小道上跑了过去。跑到了一个长发女子的身边,对着她说了些什么,视线越过假山,直觉告诉亚丽芳,那个长发的坐在那里看书的女子,一定就是何蔷薇那个妖孽!只见那妖孽不疾不徐的合上书,跟随着叫她的茶艺师走了出来。 又过了不到几十秒的时间,那位长发的女子出现在了亚丽芳的面前,门清目秀,端庄万分,亚丽芳的眼里微微的闪出一丝惊艳,但随即烟花一闪,立即消失了,随即泛起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嫉妒和挫败。 这样的情绪在亚丽芳的心中上下翻腾,这种沮丧的情绪几乎将她打的无处遁形,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与恨了七年的情敌面对面,心情难免久久不能平稳。 但是她又身负重大责任,她不能因为这点仇恨和妒忌,就毁了她的美好前途,于是她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必须装作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这位茶艺师,她觉着自己的心在被虫子吞噬,但却要极力的控制。 她环视了一眼整个雅间的装饰,眼光落在了玻璃窗外的游鱼身上,这样她也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情绪的转移和话题的突破口:“哇!你这里的环境真不错,优雅,安静,有品味,像是居于闹市之中的一座桃花源,你打造这么上乘的一家茶馆,一定费了不少心血,也花了不少钱吧?”话说出口后,亚丽芳才终于敢把目光抽回,放在了何蔷薇姣好的脸庞上。 “嗯,是的,算是我的全部身家吧?”何蔷薇始终保持着标准的微笑,手里忙着泡茶的准备工作,她对每一位前来品茶的顾客都用心对待。 最近的确是喝茶的好时节,明前新茶刚上市,一切都散发着新鲜的幽香,被古典的茶艺师用纤纤玉手从茶盒里拨出来,散落在展示杯里。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美好的视觉享受了。亚丽芳顿时觉着自己很好的进入了一个品茶者的角色。 只见她略一欠身,将鼻子凑近展示杯嗅了嗅,赞赏道:“不错,果然是明前龙井。” “是的,您果然是行家,这是杭州狮山的明前茶,刚刚上货不久。”何蔷薇笑着将杯子温热了,然后开始精心的为客人泡茶。 “你不经常为顾客亲自服务吗?”亚丽芳轻柔的询问道。 “哦,也不是,只是刚刚正好没有在前厅。”何蔷薇打量了眼前这位高贵的妇人,适当的表达着话语。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雷当空劈下,把何蔷薇吓得泡茶的手都抖动了一下,贵妇也吓了一跳,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感觉:“吓死人了,突然来这一下子,看来是要下一场暴雨了。” “嗯。”何蔷薇“嗯”字刚刚出口,豆大的雨滴霎时而至,把窗外的鱼池打的珍珠乱滚,那些慌乱的小鱼眨眼间躲得毫无踪迹了。 “你的茶艺是专门培训的吧?”贵妇又没话找话。 “是的。”何蔷薇并不多话,因为这是茶艺师的基本素质。 “你上学学的这个专业吗?”贵妇并不扫兴,继续搭讪。 “不是,我学的是会计。”何蔷薇回答。 “那怎么没有从事相关的工作呢?”贵妇好奇的问道。 “我啊,比较喜欢自由的工作。”何蔷薇回答。 “挺好的,多少人羡慕当老板的呢。”贵妇见何蔷薇只是笑笑并没有答话,便又再度挑起话题说:“你猜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猜不出来。”何蔷薇假装自己猜不出来,实际上是懒得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顾客周旋。 “猜猜看嘛,我看看你猜的准不准。”贵妇咬住不放。 何蔷薇只得随意的猜了一个:“搞美容的?” 贵妇摇摇头:“再猜。” “真猜不出来了。”何蔷薇认输,实际上是懒得费脑筋。 “有那么难猜吗?”贵妇很矫情的惊讶着,然后开怀大笑的说:“我告诉你哦,其实我就是在外面有一些投资,所以现在基本上都没有出去工作,用你们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宅女,宅在家中的中年妇女。” “那不错哦,多少人羡慕呢,不用去工作,还不缺钱。”何蔷薇由衷的羡慕。 “羡慕你为何不宅呢?”贵妇问道。 何蔷薇呵呵笑出声来,心想真是天真的贵妇:“要生存的呀。” “生存?”贵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雅间的装修,说道:“能开的起这么好的茶馆,生存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 何蔷薇浅浅的笑了,然后闭嘴,不再说话,因为她觉着已经没有话题再跟眼前这个贵妇说了,正巧茶水已经泡好,何蔷薇就顺势改了话题:“您的茶可以了。”说着,她用双手恭敬的递过了青花瓷盖碗。 贵妇伸出她那保养极其细致的玉手,将青花瓷的盖碗接过来,左手顺势提起盖子撩了撩茶水,闭着眼睛轻轻嗅了一下。何蔷薇已经在擦桌上的水渍,她觉着有一些压抑,她正打算离开。 贵妇双手捧着茶,突然感慨万千:“敬上一杯茶,你是一个陌生人;再奉上第二杯,你是我的朋友,奉上第三杯,你是我的家人,我将用生命来保护你。” 这段话突然像是一个磁石一样,深深的吸引了何蔷薇,她突然又不想离开了,她一直很想找人聊一聊,找一个知道《三杯茶》的人聊一聊:“你也看见这本书?”她好奇的问。 “嗯,看过一遍,美国作家摩顿森的《ThreeCupsofTea》。”停顿了一下,她似乎是想要强调某种地域的差别,或者是为了彰显自己家境的优渥,于是补充说:“是有一次在LasVegas的酒店里看到的,因为旅途无聊,就顺手拿起来读了读,内容确实很不错,你觉得呢?” 那绝对是的,摩顿森的这本《三杯茶》,曾经一度是何蔷薇生命里最最珍贵的东西,不论是类似男主角的父亲,还是赠送这本书给她的穆子钦,都是何蔷薇最挚爱的两个人,但她依然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嗯,没错,是这样。” “你觉得人与人之间有这样的感情存在吗?”贵妇若有所思。 “应该是存在的,至少在摩顿森帮助过的那些穆斯林里面。”何蔷薇回答。 “那我们这座城市呢?”贵妇又问。 “魔都?或许大家心里一团火热,可是因为都想得到等量的感情,所以,又都带着面具,掩藏着真心。”何蔷薇一边添水,一边说。 贵妇突然间握住何蔷薇的手,亢奋的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没错,我们都想得到等量的感情,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相同的回报,所以,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何不去掉面具,付出真心?” 何蔷薇被贵妇突然起来的亲热,弄的好不自在,贵妇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把手收了回来,窘迫的说:“不好意思,突然碰到一个同读过一部冷门书,又谈的来的朋友,觉得异常的亲切,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一对忘年的朋友,我是说很好很好的那种知心朋友,好吗?” 何蔷薇尴尬的笑着,她一向是比较被动和慢热的人,所以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将来会怎样,这还真不好说,不过碍于情面,她还是僵硬的答复说:“好啊,可以,可以。” 贵妇见何蔷薇已经许可了,于是自我介绍说:“我叫亚丽芳,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贵妇说着从名片夹中优雅的抽出一张名片,递到了何蔷薇的手中。 何蔷薇接过来,看到精美的名片上写着“亚丽芳,茗涵茶艺培训学校董事长”,何蔷薇知道这个学校,在浦东那边,师资力量相当的雄厚,当然收费也不是一般的便宜。何蔷薇惊讶万分:“茗涵,茗涵是您投资的?” “嗯,茗涵只是我所有投资里面的一个,怎么,你知道这个学校?”贵妇睁着天真的眼睛。 “嗯,我知道,我一直打算去那儿进修呢,这不,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何蔷薇实话实说。 “是嘛,那你可以把我的名片收好,以后要是想去的话,可以跟我说一声,别的我不能做,至少可以帮你报个名。”贵妇显得十分开心。 “真的吗?那太好了,呵呵。”何蔷薇也表现的非常高兴,虽然她知道,这或许都是些客套话。“不过,你怎么会来我这个茶馆呢?”何蔷薇觉着自己这实在太偏僻了。 “不奇怪啊,我家住在这边啊,刚刚我出来逛街,看见这儿很幽静,也很美,就进来看看。”贵妇说着,看了看外面:“雨停了,茶也喝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她站起了身子,收起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你是叫何采薇吧?” “啊?哦,是的。”何蔷薇惊讶了一下,可到底也没有辩解,就由着她误解为妹妹的名字吧,反正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顾客,如此而已。 “名字很诗意,希望我来喝第二杯茶的时候,能够成为你真正的朋友。”贵妇回头对何蔷薇点头,然后很快的去吧台结账了,何蔷薇连忙招呼夏叶:“给亚总打个八折!”亚丽芳谦虚的说着:“什么总不总的,叫姐就行了。” 何蔷薇赶紧补充说:“是是是,亚姐。” 亚丽芳结了账,很开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