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暗香浮动之魂然入世 时空交错的空隙中,有阁名曰长世,阁人观衍天相,培养众入世者辅佐各时空的帝王星归位。 ————长世阁的第八十二位入世者,赐名,影。 “夫人,请您坚持住。”宁臻拼力按压住高床上挣扎的身体,在女子耳边呼唤道。 床上挣扎的女子布满细汗的脸庞渐渐变得苍白,额上的发丝被汗水所打湿,弯卷的睫毛上也沾着点点晶莹。女子痛苦的用力,表情也随之变得难耐,然而,就是这般,也掩饰不住她骨子里透出的风华。 被摊摊血迹浸湿了的床单被褥,四处散落的血布,还有奔走的侍女在慌乱中不停碰撞……影垂眸望着下方狼藉的一片,呢喃道:生命的开始,原本就这样不堪。 “您用十月的时间换来的连心肉啊。”宁臻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她背过身,欲将手中已绝呼吸的婴孩抱离这里。 就当说话间,影已化作一串细流,飘散在空中,消失不见,片刻后,婴孩的周身浮出肉眼看不见的淡光,作为入世者的影,这才真正地魂然入世。 床上的女子伸出瘦弱的手,抓住宁臻的衣角,恳求道:“让我看看她,看看她。” 女子勉强支撑起身子,抱过用金色襁褓包裹着的婴孩,用指尖最柔软的地方,描摹着孩子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却不曾想,怀中的婴孩竟然睁开了双眼,不像平常初生的孩子通透明澈的眼睛,孩子的眼睛,是幽深。 宁臻和女子都瞪大了眼睛,孩子没了呼吸不假,如今怎会苏醒? 宁臻最先回过神来,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确认孩子确实是活过来了,转而拉了拉女子的手臂,欣喜而笑:“夫人,许是方才小姐一时闭气,让奴失了准,奴受罚。但是小姐并没有死,夫人不可放弃,放弃您的信念。” 相国夫人,宁冰蓉。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恍恍惚惚,看着孩子睁开了生命的眼睛,惊喜的,却长久不能回神。宁臻的一番话不过给自己敲了个醒钟,她看出自己的绝望,也看出了绝望之后的放弃,不过如今,既然红尘多了份牵挂,为何不走下去,她要教会孩子,面对一切。 “人生如梦,奈何疏影一场,娘亲给不了你一个安然生存的环境,今给你起名影,只想让你记得,既只是疏影,就该活得洒脱,做你自己。” 等到灵魂和身体完全融合,影似乎能够感受到,体内流动的血液,和与宁冰蓉之间深深的母女牵连,她是舒影,她是相国之女,她会用那个早夭孩子的步子,回敬那孩子的一生。 影见到舒相是在她的抓周礼上,自她出生一年后,宁冰蓉首次抱她出了园子。 舒岑,央泽国年轻有为的政客,上天赐予了他一场官途上的机缘,自卷入一场宫廷政变后,他的官位扶摇直上,然而,就本身而言,能在那场宫廷政变中存活下来,并由此爬上了高杆,也因他的忠,忠于央泽国,忠于皇族,忠于帝王。 父亲对娘亲的态度一直很疏远,舒影却能感觉到,他们只是在牵强的互相隔离,不敢触碰到他们的感情而已。她安然地趴在宁冰蓉温暖的怀里,看着他们忙碌着祭拜祖先,为自己能够健康成长而祈求。 在那里,舒影也见到了宁臻提及过的舒相的几门妾室,让娘亲心憔悴的大概就是这些存在吧,娘亲极力与舒相的妾室们维持表面的平静,平静底下的暗潮汹涌却是不可避免的,只差点燃一根导火线,瞬间爆发。 听说二夫人有一子,舒奕,年且五岁,是舒岑的长子,现实状况是,舒岑及其看重他的这个儿子,并着力培养他,当然,这导致了母凭子贵。三夫人有一女一子,舒昕和舒晟,舒昕比影大一岁,舒晟却是在影出生后三个月降生的,对于这两个孩子,舒岑一直尽着父亲的职责,宠爱她们,或者说,宠溺她们。 祭拜过后,宁冰蓉将她放在了一个米筛中央,四周摆放的物品她都是认得的,文房书籍、佛道经书、印章算盘、女工针线、官楮钱陌、胭脂首饰等等,长世阁的日子,日日与之相伴,已没了新奇,环视一圈,却被一枚小巧精致的玉质九连环所吸引,立马抓了起来,环与环之间碰撞,伶仃作响,打碎了满室的沉寂。 舒岑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宽袖一甩,转身离去,二夫人三夫人无疑不露出一脸得意之色,眼神中满是讥笑,也随着舒岑一同离开。不同的却是宁冰蓉,没有失望,也没有一丝无奈,她静静的站着,看着舒影用笨拙的小手摆弄着九连环。 时间静静流失,咔的一声,宁冰蓉眼里顿时现出震惊。九连环悉数被拆开,一一排列在眼前,震惊转而为惊喜。 宁冰蓉收起被影拆解掉的九连环,再小心翼翼的将舒影小小的身体抱起,“影儿,今果然没令娘亲失望,束缚留给别人去吧,你只挑你喜欢的。” 抓周礼之后,宁冰蓉带着舒影回到了芳渗园,除了年时必须参加的家宴外,长年不再外出。芳渗园是相府里唯一的一片净土,就像是隔离于尘世的喧嚣之外,这里,不被打扰。 舒影在园子里接受宁冰蓉的教导,当宁冰蓉每日给她念书时,她惊奇的发现,年仅三岁的影对看过的字过目不忘,在确认影已能够独立看书后,她开始带影去书房。在宁冰蓉的授意下,影自行选书,在影选定了史书和兵法类别的书籍之后,宁冰蓉笑了,笑中却含着一丝担忧。 舒影开始一日复一日的翻阅史书,在此之前,长世阁的岁月里,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直到接到入世的命令,东源大陆,央泽国,舒相府,而现在,她必须开始了解这里。 史书上记载,这里是一个叫东源大陆的世界,三百年前,这里还是一个整体,名叫东源国,但人的贪婪和欲望总会将这份完整给打碎,浴火的战争过后,东源国开始分裂。 现如今,这里分割成了五个国家:土地面积最大的里安国,位于大陆的西北;拥有广阔草原和优良战马的乌岩国,位于大陆的东北;商业最发达经济实力最雄厚的离兹国,位于大陆的南方偏西;综合实力偏强地形最复杂的央泽国,位于大陆南方中部;山川纵横众河流发源地的水宁国,位于大陆南方偏东。 正文 第二章 暗香浮动之入宫赴宴 两年的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安静恬淡的日子总要被打破,在芳渗园里,为正满三岁的舒影举办小小生日会的那一天,宁冰蓉接到了,一个月后带新生女舒影入宫会宴的邀请,不,是圣上的旨意。一个月后,是太后的四十岁寿辰。 此后的一个月里,舒影都难以见到她的娘亲,原因无他,太后寿宴将近,宁冰蓉正在紧张的准备寿礼中,臻姨说,娘亲要绣一副百鸟朝凤图。舒影见识过她娘亲的女工,用绝妙二字形容绝对不过分,而她自己却在女工上毫无造诣。 太后寿宴到来的那一日,舒岑让马夫赶了辆马车直接停在了芳渗园门口,正要上车,舒影习惯地牵上宁冰蓉的手,却感觉到她的手一震,不用去查看影也知道,她手上一定已经千疮百孔,一个人完成百鸟朝凤图,无论技艺再怎样精湛,也会产生这样的后果,然而,她要装作未曾察觉,这不是一个三岁孩童该有的反应。 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等了片刻,忽然车帘一掀,一只小脚踏了上来,下一刻,整个身子都出现在了舒影的面前。是一个少年,舒影想了想,她有一个哥哥舒奕,今年该七岁了,这或许就是了吧,看来他多半承接了父亲的相貌,也落了个俊雅之气。除去两次家宴上,与家人的问好时略略看过一眼外,这是第一次,正式见到这位哥哥。 舒奕规矩地向宁冰蓉行了个礼,“大娘!” 宁冰蓉温和地对舒奕笑了笑,微微点头:“好孩子。” 说话间,舒岑大跨步走了进来,坐在宁冰蓉的身边。冷声道:“今后把大娘的称呼给改了,她是你母亲。” 舒影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宁冰蓉在的一天,二夫人就做不了正室,舒奕也就只会是长子,而非嫡,舒岑对舒奕是极其看重的,这么做无非是在为他的以后铺路。而今天,作为妾生子的舒奕本是没资格参加宫宴的,换作嫡生子就不一样了,不知道舒相是不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告诉天下人,舒奕就是他舒相将来的继承人。呵,舒影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冷笑。 舒岑突如其来的安排,让舒奕的脸瞬间苍白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舒岑向他的母亲说明要带他参加宫宴时,母亲满眼的惊喜掩饰不住,但他知道,妾生子是何等地位,原来,这才是舒岑的打算。 但舒奕不愧是舒奕,片刻调整后,又起身向宁冰蓉行了一礼,尊敬地唤道:“母亲。” 对于舒岑的做法,宁冰蓉并未多言,只在承了舒奕一礼后将他扶起,而后拂了拂影的头发,温言:“叫奕哥哥。” 面对舒岑每一次的不尊重,宁冰蓉可以淡然接受,舒影却没有过多感情去附和,她可以装作没听见,也可以闭眼假寐,埋在娘亲温暖的怀抱中,也不回应半分。看不见他们各自的表情,只知身边的温度慢慢变得冰冷,车内不再有任何声响。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帘子一掀,立马有位公公领着几个小太监上前来,公公向着舒岑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又向着宁冰蓉行了一礼,恭敬道:“皇上早早让咱家备了肩舆,在这儿等着舒相您呢,请让咱家为您带路。” 领头的公公,严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皇帝在宫里的得力助手之一。舒岑微微点头,对他还带着点相敬的意思。 舒岑细心的护着妻儿下车,之后他才下来,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宁冰蓉的右侧,左手自然流畅地搂上了宁冰蓉的腰,动作亲昵。在世人面前都表现他们的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这是舒岑需要的。 不得不说,舒岑是一位优秀的政客,他明白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时候应该表现出自己的哪一面。这一系列举动落在影的眼里,这让她嗤之以鼻,舒相大人内里对自己夫人的情感都要藏着掖着,如今看来,真是内外兼修,里面外面都不放过,一样虚伪。 一路上,红灯绰影,四处洋溢着高调的喜悦气息,但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中,舒影一群人却十分沉闷。就这样,在一路无言中,众人到了太后举办寿宴的园子,牡丹园,央泽的皇宫里,面积最大最具皇家气派的一座园子,经常被用做会客,举办宫宴等其他活动。 众人快到门口时,已有一公公朝园里高喝:“舒相大人到!舒相夫人到!”严公公作了个请的姿势,便躬身退下了。 园子很长,舒岑搂着宁冰蓉走在前面,舒奕和舒影则跟在他们身侧偏后方,早在进园子前,宁冰蓉已将一直走在外侧的舒奕拉到了身侧,让舒影走在最外侧。 他们一路从下首的位置走向上首,而坐在下首的官员皆向舒相微微一敬,因为位置的原因,他们或忌惮或惺惺作态的眼神,都被舒影看的清楚。 “臣携内子拜见皇上。”舒岑向着那最高位一拜,宁冰蓉轻拍舒奕的肩,并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前,示意他和舒影一起上前行礼。 “舒卿平身。”借着起身的机会,舒影抬头向前上方看去,那就是央泽国的天子。 司徇,这个神采飞扬,还那么气血方刚的皇帝,有着脸部刚毅的线条,和英挺的鼻梁,那双狭长的眼睛中写满了皇帝该有的傲意,却有一身王者之气。只看了一眼,舒影便又垂眸,盯着脚前的一寸地,仰视别人的感觉,很不好。 拜完天子,舒岑转向天子的右侧,太后的方向,行了一礼,“恭祝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太后点点头,缓缓开口:“哀家的万寿抵不过央泽的万寿,舒相乃国家栋梁,辛苦更甚。” “这,是妾身的一片心意,愿娘娘万寿无疆,还望太后您不嫌之鄙陋,笑话妾身。”宁冰蓉示意身后的太监递上自己准备的寿礼,太后也瞟了一眼身旁的贴身侍女,让她把礼呈上来。 太后一脸笑颜,一边等着侍女将表层的红缎子拆开,一边与宁冰蓉搭话道:“冰蓉还是那么有心,礼不在贵贱,哀家怎会嫌弃呢,更何况……”话卡在喉咙,看着眼前的一片流光,太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眼前,像月光不小心的倾泻,波动间,散出淡淡的银辉,将人吸引入了一个静谧又神秘的空间,锦布上的百鸟呼之欲出,更令人注目的是那只凤凰,高贵的姿态尽显,万象归于她一处,这,足以让人动心。 “月华流锦,百鸟朝凤。”天子的喃喃之语,显然表现了他的兴奋,他偏头就能看先站在下首的宁冰蓉,她的每次出现都能带来惊喜,只是,从不属于自己。 “水宁国的月华流锦啊……冰蓉嫁来央泽也已经五年了,与舒相也甚是恩爱,如今更是添了一女,名叫舒影是么?”太后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小小身影。舒影本在神游,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似乎是太后,抬头间,已是一副纯真的模样。 “回太后娘娘,小女确叫舒影,不过,除添了此一女,也添了一子,名唤舒奕。”宁冰蓉回声道,顺势将舒奕往身边拉了拉。 太后稍一停顿后,点了点头,算是一个认可。她很清楚这些象征利益的交换,在大家族中间,这种情况算是常见,也便无反对之说。 太后向舒影舒奕两人招了招手,说道“好孩子,来,来哀家这里。” 舒影偏首看了一眼宁冰蓉,后者并未有什么反应,她也就蹭着上去了。和舒奕一起,站定在太后的身边,然而,即使舒影半掩在舒奕身后,也躲不过太后精明探寻的目光,只能大胆的回应。 太后笑着,示意侍女取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后,是两枚水滴状玉佩,晶莹剔透,透着光能看见里面有着天然的祥云纹饰。她取出一枚挂在了舒奕的脖子上,另一枚挂在了舒影的脖子上。 “谢太后娘娘。”舒奕道恩道,并拉了拉舒影。 “谢太后娘娘。”舒影学着舒奕的模样,也道了恩。 正文 第三章 暗香浮动之湖畔交心 舒岑和舒奕一座,宁冰蓉带着舒影坐在右边一个位置,落了座,舒岑便和周遭的官员们攀谈了起来,举杯间,谈笑宴宴。另一边舒影坐在宁冰蓉的怀中,一口一口咬着樱桃,甜甜的汁液流入口中,让她兴奋,她喜欢甜,即使甜到腻也会欣喜接受。 园子里的丝竹之音渐渐由轻缓转向欢快,十几个青绿色身影在轻盈的步伐中,由两侧来到园子中央,翩然起舞,旋转,散开,一名穿着粉色衣裙的舞姬赫然出现,柔和伸展的肢体,将荷花含苞怒放的过程演绎的尽致。 一舞伊始,君与臣同乐,玉杯高举,笑颜也露,真中带假,假中带真,却是气氛和谐,无可挑剔。 在轻快的调子中,舒奕却是规矩的坐着,舒岑与其他官员之间的笑谈,总能把他扯入其中,夸赞之词,亦奉承之说,舒奕都有礼的回之一笑,然而,年幼的他行走于这些不单纯的地方,依旧显得有些生涩,人散后,又是那个会叹息垂首的他。 偶一偏首,便看见舒影软软的窝在宁冰蓉的怀中,想起初次见到这个妹妹,是在去年的家宴上,向年长的家人问好是必须进行的程序,然而两次家宴过后,直至今天再次见面,她给自己的也只有一张安静的侧脸和疏离感,不过即使是这样,他对她的印象却不差,但是今后,是否会因为今日的认母而搅入她的生活? 思及此,舒奕心上生出一丝歉意,正要移开自己的目光,没想到一直闭眼的舒影突然看向自己,四目相对,静静的,竟不起一丝波澜。 舒影和舒奕的第一次正视,四处的喧嚣好像都不存在了。舒影发现,舒奕的眸子是漂亮的琥珀色,和他周身散发出的如潺潺流水般清澈干净的气息很是吻合。 另一边,舒奕却不能淡定的去探寻对方的目光,想着赶紧偏转过头去,又一想舒影只是个三岁的小朋友,他这个做哥哥的怎能输给她,他温和的一笑,虽知舒影不待见他,却也这么做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舒影竟回之莞尔一笑,其实他心里也纠结着马车上她对他的忽视,那多多少少让他感到失落,现在这一笑有代表了什么? 心绪乱且乱,舒奕的表现从不让人失望,他自然地回过头去,看园子里德歌舞升平,安静如止水。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央泽国的皇城——锦城有湖名曰淡月,正取自于此词。 晚宴过后,司徇便率着众人去往淡月湖看烟火,湖又分东西两岸,众人去的正是属于皇宫内部的东岸,而西岸有活动范围圈定的则属于百姓。湖东岸设有高台,多用来皇家观光,众人在内侍的引领下有序的入了座,鞭炮的轰鸣声随之在耳边响起,一道道绚丽的华光绽放在苍穹,顿时黯了星光。 “娘,你快看,好漂亮啊——”耳边传来一声甜腻的欢呼,舒影偏过头瞧了瞧,原来是万飞云将军的掌上明珠卫菁,梳着燕尾髻,穿着粉红色的宫装裙,笑语嫣然。 万菁的母亲罗氏低头轻诉了几句,听话间万菁抬头向舒影处望了几眼,正巧对上了舒影的目光。万菁满眼的天真无邪,笑靥如花,想来那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情。 舒影回转过头,继续欣赏那从未见过的视觉盛宴,其实,回想起在长世阁中灰暗的日子,眼前的一切确实算是美好,空中绽放的烟火,也确实,很漂亮。 “蓉夫人,我、我能找他们一起玩吗?”万菁怯懦懦地扯了扯宁冰蓉的衣角,指了指舒影和舒奕两人。 “是菁儿啊,你要去哪儿玩呢?”宁冰蓉温柔的问道。 “我哥哥说要带我去放焰火,可是…那里大多都是男孩子,所以…我想找舒影妹妹和我一块玩,蓉姨,成吗?”万菁的语气神情越发乖巧,势要让人不忍拒绝。 “去吧,奕儿,照顾好妹妹。”答应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宁冰蓉朝罗氏方向看了一看,不露痕迹。 得到了宁冰蓉的许可,万菁立马兴奋了起来,热情地牵上了舒影的小手,奈何舒影不喜这样的接触,不经意间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万菁并未察觉舒影的小动作,用绽放得满满的笑容对着舒影,“我叫万菁,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听娘说你叫舒影,今年三岁对吗,我比你大两岁,你可要叫我姐姐了。对了,我还有一个哥哥,叫万潜,应该和你哥哥一般大,我带你去找他放焰火。”说着又拉上了舒影的手,嬉闹着跑开,还不忘回头朝着若有所思的舒奕大喊一声,“奕哥哥,快些跟上。” 奔跑中,舒影无法抽回自己的手,直到下了高台,到了湖岸边上,看见了自己哥哥的万菁欣喜的跑上前去,顺势松开了手,舒影才长呼一口气,她只是不知自己还能忍多久,对舒影而言,和人有所接触只会是两种情况,一是对方是宁冰蓉,二是近身搏斗。 这里果然如万菁所说的一样,王公贵族的公子为多数,然而对幽居了三年的舒影来说,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的一切信息都是未知,一眼眼的审视,只想找出那个自己终将为他付出终身的人。三皇子司寒,不知在否。 嬉戏玩闹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舒影的心却寂静,尽管觉得这里的新鲜事物很是有趣也特别,却怎么也掀不起波澜。舒影静静的走到一边,忽的发觉身后发出近乎重合的脚步声,恍然记起舒奕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湖畔种有水杉,舒影寻着一块僻静的角落,顺着树干就坐了下去。身后人亦完成了这一番动作。 “你可以不用亦步亦趋的照顾我,我就坐在这儿,你玩完了再来找我我不会丢的。”舒影舒服的靠着树干,目光投向远远的地方。 “对不起,认了你的娘亲作母亲是我欠你的。”舒奕却丝毫没考虑舒影的好心建议,把话题投向了尴尬,他为他的无奈道歉。 …… 舒影一段时间是沉默的,舒奕的道歉是意料之外,毕竟她从未有责于他,换种身份或许会改变很多,但似乎这不是她所在乎的,况且,就算是有亏欠也不该是他。“我是多了个名正言顺的亲哥哥,欠是不存在的。” “小影,我会是一个好哥哥的。”舒奕许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笑如春风,眼神灼热的盯着舒影。对于舒奕真挚的承诺,舒影笑着不置可否,相信一个人,需要弥久的证明。 “谢谢。”细微的声音,只够两人听见。 不知要走近眼前人,需要走上一条怎样的路,舒奕总觉得舒影不似一个三岁的孩童,言谈举止都过于孤冷,又或许确是舒影有一颗封闭的内心。 正文 第四章 暗香浮动之初遇帝星 两人静默的守着这方寸之地,赏湖,赏月,赏着心,不过是心底里想留住一份值得回忆的单纯美好,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将失去所有如今想留住的。就在闭目安神时,耳边传来万菁逐渐清晰的声音,“奕哥哥!舒影妹妹!” 舒影探出个小脑袋,看见万菁正往自己这方向过来,东张西望的找他们。 舒影灵动的眼睛一眨,连推带踹的使向舒奕,让他措手不及,此时舒奕已有半个身子暴露在月光之下,毫无疑问的被万菁发现了。舒奕感到诧异又好笑,他好好的被她算计了,第一次。想着舒影应该不是很喜欢那个将军家的女儿,既然不喜欢那就配合她,成全她。舒奕理了理衣衫,向万菁走去。 月色朦朦,万菁从没想过,少年时的舒奕,温润的笑着,踏着月光走近她,这样一副场景会牵动她一生,心,在潜移默化中沉陷。 “奕哥哥!”万菁细声唤道。 “你在找我?” “我…焰火快放完了,都没见着你和舒影妹妹来玩,对了,舒影妹妹呢?” “咳咳。”舒奕早早想好了说辞,可在要扯谎之际还是要用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刚才妹妹的侍女来寻她,应该带妹妹去别处玩了。” “哦。那你和我们一起玩么?”万菁兴致勃勃的看着舒奕。 舒奕点点头,先一步往那嬉闹的人群走去。万菁跟在他的身后,红灯下拉长的身影,见证了两人的初始,然而,多年后是否会有人思及此,泪如雨下。 角隅阴影处,舒影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心又回归安然。闭眼间,感受细细金风的拂面,不知何时入了眠,直到如泣似殇的箫声悠远而来,萦绕入耳。 睁眼,回望远处嬉闹的人群依旧闹得欢腾,原来自己竟没睡多久。和今晚热闹的气氛完全背离的箫声,又是从何而来?技法略显稚嫩却又蕴含强大情感的箫声,又是出自谁手? 细一聆听,箫声正是从舒影面对的墙里传出的。一座在湖旁孤单坐落的院子,一堵隔绝了喧闹的墙,不知墙内的吹萧人是谁。舒影在长世阁里多年练就的技艺随着她入世,本也被带入了这个身体,奈何现在受身体的限制,一个三岁的身体,连她武功的浮毛都使不出来,就别考虑用轻功跳过这样一堵相对较高的墙了。 不过据她所知,这里的房子都设有三门,正门,侧门,还有小门,小门通常会设在一个隐蔽的位置,不管从里从外都难以发现,于是她沿着墙走了一圈,果然在乱藤杂草后发现了一扇紧锁的小门。 锁是一把细眼锁,舒影站在一旁的大岩石上,从头上拔下一根发丝,歪着身子用发丝感受锁芯的所在,不一会儿,锁已落地。 推门而入,一座假山挡住了所有视线,原来这座园子的小门设在了假山后面,绕过假山便是后院,箫声似是从前院传来的。 走近这里,舒影才知道这座近似荒芜的园子前生是多么奢华大气,缠满青藤的白玉石柱,落叶掩盖了的琉璃路,青苔满布的黄金瓦……穿过弯弯绕转的红漆长廊,一路来到种满花花草草的前院,奈何花草尽没了生气。 此时舒影刚到前院,箫声乍停,一种莫名的顿挫感无由而生。舒影的五官敏锐,并且没有受到身体的约束,即使箫声断了,她也知道那吹萧人在哪儿。 “今日太后四十大寿,举国同庆,四处都热闹宣扬,不知为何你独自一人在此哀念。”空寂的园子里,舒影的声音显得特别的清亮。 身后东南方向,树叶摩挲发出瑟瑟声响,吹箫人纵身落地,舒影回头看见对方竟是一黑衣小少年,不由一怔,如今宫里设宴,来客怎么样也不会穿一件犯了忌讳的黑衣,更何况,前来参宴的人她都已经记下了,这人很显然不属于那列人,那么他又是谁? 事实上,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拉扯,让舒影想要知道他。 不待舒影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言语,吹箫人转身便要离去,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舒影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高墙,只一个借力便蹬上了高高的墙垛,空中翻飞的墨色长发划出漂亮的弧度,也扫向了空中那根无形的丝线,一声“司寒!”脱口而出。而在那双写满意味的黑瞳望向她的时候,舒影已经能够确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本在入世以前,舒影的脑子里便被刻下了一道帝星的影子,只是那道影子随着她入世日渐变得模糊,虽然不知道长世阁为什么多此一举,但似乎她现在是提前找到了帝星,因为那道影子。 司寒站在墙垛之上,眼睛凌厉的探寻着地上的小小身影,像是被触犯了什么禁忌一般,做出防备的姿态。 什么地方,错了么?是因为她不小心识得他身份的缘故吗?“我迷路了。又自己找回去了。”这事就当做没有发生,也是舒影在向他保证,不会将他说出去。 却不料,她没能及时地自己找回去,已经有人来寻她了,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在她耳里越来越清晰,定是舒奕找不着她,又告知了舒相等人,才潜了人来之前的地方寻她。 深深的望了一眼站在高处的人,舒影便往原路跑了回去,不再逗留。 正文 第五章 暗香浮动之横来一掌 才到后院,翻过假山,还未触到那扇小门门就被一把推开,几人打着灯往里探了探,为首的正是领舒影他们进宫的那个严公公。 红色的烛光照在舒影的脸上,严公公又惊又喜,一跺脚:“可算是找着您了,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就在这儿门后边啊,吓了咱家一跳,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跟我回去吧,大伙儿都在寻你呢!” 看着严公公长舒一口气,听着一把年纪的严公公一口口叫着“您”,舒影突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奴”性,理所当然的因为她的安危关系到他这个奴才的性命,也理所当然的该把自己贬的一无是处。看明白了,却突然有种绞着心的感觉,直到未来的有一天,她终于知晓这样的感觉,正是来源于她自己,因为,她也这样而活。 随着严公公一路回去,路上遇见提灯笼的人不少,看见舒影时也都舒了口气,跟在严公公身后一道回去了。 路上严公公碎碎念着,“还真是奇怪,您是怎么进去的?那门藏的深,怎么也被您给发现了?那门的锁怎么就开了?紫金园可是禁地,您怎么能随便进呢……” 原来那里叫紫金园,并且是禁地,宫里何处没有不堪呢,更何况是禁地,司寒和那座园子又有着什么关系? 想着走着,便到了观光台,皇上和太后都威严的坐着,严公公向他们简单的叙述了一遍,舒影借着空闲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只看见舒奕眼睛微红却一脸欣喜的看着她,不见娘亲和舒岑。 她偏过头去,舒奕的目光让她觉得很有负罪感,但想着毕竟是自己答应过他不会走开,小小的内疚还是成立的,她看着舒奕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不知他能不能懂。 “影儿,你是怎么进紫金园的?”那边司徇刚问完严公公的话,转而对舒影问道。 “我迷路了,那门是我不小心发现的,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后面是什么。”舒影回答起来显得小心翼翼,即使在长世阁的伪装成绩每每垫底,现在也不会有任何人会以为一个三岁的孩童知道些什么。 “那么那锁,怎么开了?”司徇温言问道,眉宇间却透露着些许紧张。 舒影摇摇头,无辜的说道:“它本就是开的呀!” 司徇对舒影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自琢磨一段尘封的往事,紫金园有他的不堪,所以他把那里设为禁地,也不愿让人触碰,如今紫金园又出现在他世界里,那段往事是否也将会被层层掀开,还有那被他遗忘在古兰塔里的孩子,有多久没看过他了…… 太后因舒影的事一闹,已没了兴致,早早回了宫。念着舒岑和宁冰蓉出去找舒影还没回来,司徇还守在这里,大臣们也都渐渐将目光放回到天空中的绚烂上去。 “爹娘都去寻你了,马上就会回来的。”不知觉中,舒奕走近她身边,安慰道。 “嗯。”舒影点点头,抬头望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他左侧脸颊上有一个红红的印子,“谁打你了?” 舒奕躲了躲,摇头道:“没事。” “爹?”舒奕眼光往下一瞥,看见舒岑和宁冰蓉已经回来了,并且脸色不是很好。 舒影也回身看去,本是想着好好说声抱歉,但从宁冰蓉的眼眸中读到的竟全是冷意,刚要出口的“对不起”又给咽了回去。 宁冰蓉直直的向舒影走去,无所意料的,挥手间在舒影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这一巴掌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小心脏,舒奕更是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直到宁冰蓉又说出一句:“这巴掌是还给你奕哥哥的,自己犯的错不要让别人替你承担”舒奕更是不知所措。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寂静,马车一路向相府驾去,伴着一路无言。 今已深秋,瑟瑟寒风吹打在身,竟比不上心凉,宁冰蓉是舒影入世以来唯一的在乎,虽知自己有错在先,但一掌能打去的也太多。 “对不起影儿,娘亲只想你不要欠了别人的,不欠别人的,才有资格不允许别人欠你的,娘亲希望你能理解。”枕边有谁在轻喃,浅睡的舒影露出真切的微笑,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 寿宴过后第二日,皇宫里又下来了一道圣旨,说是要把舒奕舒影送进宫侍读,宁冰蓉当即独自一人进了宫。 秋雨微凉,宁冰蓉再见司徇,已物是人非了吧。 “臣妇见过皇上。”宁冰蓉看着埋头在一堆折子里的司徇,站的远远的向他行过一礼。 司徇抬起头,眉目间尽是疲惫,轻咳一声后说道:“今日来可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你该相信朕会替你照顾好他们。” “并非不信任皇上,只是臣妇认为影儿还小,并且生性愚钝,怕是会拖了皇子的后腿,而奕儿昨日才收于身下,还未尽到一日母亲该尽的责任,怎能让他入宫。”宁冰蓉款款道。 司徇沉思片刻,说道:“舒影却是年幼,就让她晚一年进宫也好,但舒奕改明天就把他送来吧,一来他是丞相家的嫡长子,进宫侍读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晓,二来,舒岑的二夫人姚婧是个善妒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他的话朕也不多说了。” 仔细思考其中的利弊关系,宁冰蓉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并且为她考虑了周全,姚婧善妒,舒奕的身份,使她难以避免与姚婧的争锋相对,想来让舒奕进宫也未必不可。 “在相府过得好吗?”不知何时司徇已经走到了宁冰蓉身边,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冰蓉退后一步,规矩的答道:“好。” “你在骗我。”司徇笃定的反驳道。 下一刻,宁冰蓉内心也释然了,正色道:“相府里该有的都有了,臣妇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愁,日日有小女陪伴,悠然而自得,这不失为一件天伦乐事啊,臣妇过的自然是好。”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尴尬而微妙的关系让单独相处成为一种折磨,宁冰蓉早早告辞了去。 正文 第六章 暗香浮动之阴谋暗起 第二日,舒奕如期的被送进了宫,舒影未跟在宁冰蓉身边替舒奕送行,而是远远的看着,不是在责怪些什么,而是不想再有所牵扯。那日,舒奕因为她的擅自离开而领了舒岑的一巴掌,宁冰蓉也赏了她一巴掌是还给舒奕的,不能说谁有对错,只是舒影已不想再惹上这些无谓的事端。 不惹事端并不代表事端会不惹上你。 二夫人姚婧一直以来都是潜伏在相府的炸药,如今,舒奕收于宁冰蓉身下,这让她感到惶恐,作为舒奕生母的她也难以忍受这个事实,宁冰蓉的深入浅出已不能够让她信服,她深感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老爷,妾身这身子不争气,奕儿一走心里就虚了……”姚婧虚弱的半躺在床上,泪眼朦胧。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奕儿在宫里很好,我也会照料好他的。”舒岑坐在床边,看不出喜忧,安慰几句后,朝旁边站着的侍女一唤:“秋云,照顾夫人喝药。” 姚婧把药推到一边,坐直了身子,对舒岑说道:“妾身有一事相求……如今妾身病弱,府里事务繁多,想着不如交托给姐姐打理,一来姐姐的能力在妾身之上,明年的簪花节正巧轮到我们相府置办了,也得早日准备,想来姐姐定能办好一切,二来……也可让妾身好生休养,早些好了才能服侍老爷。” 舒岑盯着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好生休息,府里的事我会让她照看着点。”拂了拂袖便大步迈出了房门,走时并没有看到他的二夫人,眼中闪过的一丝算计。 舒岑一走远,秋云便走到窗边,将手中闻起就觉得苦涩的汤药倒了干净。 姚婧还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愿动弹,秋云走到床边,疑惑道:“夫人的权是不是放的太大了?簪花节好不容易轮到我们置办,现在让宁冰蓉接手,怪可惜的……” “正因为簪花节太重要,出了岔子才难以收场,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贵公主,能办成什么。”她冷笑着,带着一脸的鄙夷,“更何况,我为相府所付出的不会只是泼出去的水,相府的人,还轮不到她来使唤!” 这一年,转眼冬季就过了一半,往日安静的芳渗园里,自那日舒岑来过,丢下一句“好好管管相府里的事,这几年也休息够了。”后,就不再安静。 宁冰蓉开始着手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却总会因为几个人的难以配合遇到阻碍,然而,宁冰蓉都心性极好的去解决问题。舒影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并未去涂填宁冰蓉的烦恼,但人有所忍有所不忍,一旦触动那根引线,就会让她爆发。 皇城里连下了几日雪,好不容易放晴,舒影就抱着本《神兵策》躺在院子的空地上晒太阳。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她的娘亲了,只因为这月已到月末,宁冰蓉整日整夜的待在账房中算账,府里的支出结算,各夫人的吃穿用度,还有下月该准备的月前,都需宁冰蓉一一打算。 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只是为何他们都看不见,权利从来都不是宁冰蓉所求的,不然,她也不会放弃了水宁国的所有,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 “小姐,夫人让你自己用膳,她稍后再来。”朱锦走到舒影身边,阳光打下的影子遮住了她半个身子。 朱锦是宁冰蓉的陪嫁丫鬟,大了舒影十岁,是宁冰蓉给舒影挑的贴身婢女,虽然年纪小,却细心又机灵,舒影也比较偏爱她的照顾,私底下都称她锦姐。 朱锦挡住了光线,舒影睁眼时也没感觉到眼前光线的剧烈,“娘亲又不用膳了吗?” 朱锦表示无奈,失笑道,“原来夫人这几天没用午膳的事,还是被小姐知道了……不过今天夫人定会来用膳的,账目都已经对清了,就差今天下午要请各个夫人过来,把缎衣楼送来的布匹给分了,小姐你就放心吧。” 舒影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了。 吃饭间,舒影突然想到舒奕已经进宫两月有余了,是不是也该回来一次了,她还有事要问他。关于太后寿宴那日在紫金园遇上了司寒,可回来之后私下问过宁冰蓉,得到的答案却是宁冰蓉也从未听说过有关三皇子的任何消息,舒影怕是难以解释,一直以来都没再提起这件事情。等舒奕回来了,问他是最有效的。 “锦姐,你知道舒奕什么时候回来吗?” “你该叫他哥哥。”朱锦纠正道,“公子还有七八天就回来了,七八天后正好是三个月。” 看舒影在暗自沉思些什么,朱锦又说道:“还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舒影嗤笑一声,“锦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卖关子,吊人胃口!” 朱锦摇摇头,难得看到小姐笑,她家小姐大多时间都是很严肃的,也不知小小年纪怎生的这般成熟,不过日子久了,她也便接受了,“这次公子回来,再回去就是来年了,还有两月就是年节,时间太紧,所以公子要在年后再回宫里去,你们可以好好联络下感情,小姐一个人也不会太闷。” 舒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想道:“舒奕回来多待一阵,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有午睡的习惯,饭后便慢悠悠的走回房了。 听说有梦的人生是有色彩的,有梦的人是幸福的,因为这世间还有所惦念,但舒影从不知道梦为何物,她只是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摔倒,爬起,行走,如此循环往复。就像在长世阁的杀人课一样,不停的挥刀,直至将对方杀死,看着它湮灭,再后看着它原地复生,紧接着再次挥刀,反反复复。 那是一段暗黑的历史,而在舒影心里,何时才会有意识,要寻找到一份希望的曙光。 “宁冰蓉,你不要欺人太甚!” 门外的怒骂声让舒影渐渐苏醒,紧接着,她又听到她的娘亲在低声赔礼道:“布匹有撕裂我确实不知,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给你一个交代。” 舒影推门一看,发现是三夫人林氏,林氏身边还站着一个总角孩童,应该就是舒昕了。 正文 第七章 暗香浮动之人身猪相 林氏眼尖,一眼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舒影,顿时气极,气极的原因自然是不为宁冰蓉所知。想来宁冰蓉的这孩子都是因为林氏自己的一句话,才会有的。 几年前她刚进府里,荣宠盛极一时,一日晚上她和舒岑发生了口舌之争,随口说了一句:“你的大夫人如此温婉贤淑,你怎么不去找她啊,把她冷落了就让你称心如意了吗,你这是在报复你自己!”那晚舒岑真的去找宁冰蓉了,她后来才知道,那是舒岑第一次碰她。 “自家女儿穿得漂亮,却给别人丢垃圾,相府主母?真不害臊!”林氏讥讽道。 宁冰蓉皱了皱眉,“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若说我这是有意为之,那我也无话可说,说好给你一个交代就定会给你,你先回去吧。” “这么就想把我打发走了?”林氏步步紧逼,丝毫不肯罢休,继而哀怨道:“我知道我身世卑贱,你贵为公主,自然是瞧不起我这风尘女子。” “三娘,舒昕就在你旁边,您这话是说给我们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如果是说给我们听的,那你把我们的布匹拿走吧,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如果是说给舒昕听的,那你应该好好和她解释一下,什么叫风尘女子。”舒影把话说完,在场人都是一愣,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一个幼小孩童之口。 宁冰蓉本就气郁,这时竟没想替舒影的话圆说,而林氏则是大惊,低头对上舒昕疑惑的眼神,不禁觉得羞愧万分,她的确是出自风尘,幸得弹得一手好琵琶,才被娶进府中,而她不堪的过去,该怎么对女儿说起。 “大夫人果然教了个好女儿,牙尖嘴利好本事,咬得人可没话说。”林氏恶狠狠地看着宁冰蓉,说完转身欲走。 “三夫人请你放尊重一点,对我的怨气不要撒在孩子身上。”宁冰蓉头一次现出她的厉色,让林氏的心不由一跳。 林氏走后,宁冰蓉蹲下身来面对着舒影,轻唤道:“影儿。” 舒影以为宁冰蓉要开始说她的不是了,在宁冰蓉开口前,先一步说道:“人被欺压久了,还需要低头么,等她们踩到头上了,才能够反抗么?是娘亲你告诉我的,要活的洒脱。” 舒影总是不太明白,宁冰蓉为什么能做到如此隐忍,她能忍受新婚之夜舒岑的不愿圆房,自己的第一次仅仅是因为小妾的一句气话,这些她都知道,只是从来都埋在心里。舒影只想着,谁惹我半分,我都要加倍还给她。 宁冰蓉无奈的一笑,一把将舒影抱在了怀中,“虽然不知道你在哪儿懂了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你的气势何时那么强大了,不过娘亲知道,你是我的好女儿,你刚才所说的话很对,今后再也不容他人欺负了。” 接下来的那几日,林氏再也没来芳渗园找过宁冰蓉,只是她也没闲着,还不等宁冰蓉将事情查出,她就跑去舒岑那吹了吹枕边风,告诉他自己受了些小委屈,比如从宁冰蓉那领到了一匹烂的不像样的布,比如自己遭到了舒影的谩骂,再比如宁冰蓉如何警告她,惊坏了她的一颗玻璃心。因此,宁冰蓉也遭到了舒岑的一顿呵责。 之后她又去看望了一下正在养病的二夫人,展现出她的姐妹情深,不时抱怨着,少了姚婧,这在相府就活不下去了。 自林氏从姚婧那回来,府里就出现了一些闲言碎语,下人们见到宁冰蓉都会异常恭敬,小心翼翼,原本宁冰蓉还没太在意,直到朱锦有一天神色怪异的从外面回来。 “朱锦,你怎么了?”宁冰蓉看着朱锦微红的双眼,关切的问道。 朱锦摇了摇头,忙说没事。 “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就和我们说,自己心里憋着也不好受。”宁冰蓉温柔的说道。 朱锦一下子眼眶更红了,颤抖着说道:“我真是被气死了!府里的人都把夫人和小姐说成什么了!” 宁冰蓉这才意识到,朱锦并不是自己受了委屈,而是替她们委屈,“进来吧,慢慢说。” 几人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朱锦才慢慢道来:“今天去替夫人调膳的时候,听见有人在那鬼鬼祟祟的议论夫人和小姐,她们说夫人假公济私,把好的东西都分给了芳渗园,把坏了的东西丢给其他夫人,还说三夫人来评理,被夫人给中伤回去了,弄得府里的人都害怕做错事,夫人会怪罪她们。之后……我又听到她们说小姐,长了一口利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咬人,她们都调笑说要来看看小姐……到底长了一副怎样的畜生脸。” 朱锦抬眼看了看一旁温柔端庄的宁冰蓉和长相精致的舒影,话说的越来越没气。宁冰蓉听到后面已完全黑了脸,谣言最易蛊惑人心,更何况她们连舒影都不放过,不可轻饶。 相比宁冰蓉,舒影就淡定了很多,她只在心里暗暗的想着,是不是该去还个礼给那个不太安分的三夫人了。 当天晚上,舒影收拾好要带的“礼物”,一个黑瓷瓶子,一张面具,一根上了药的银针,就跑去了林氏的住所。 林氏的屋子里,烛火阑珊,烛火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窗外寒风凛冽,吹的门窗吱呀吱呀地响。这时,一扇窗户忽然被风吹开,凛冽的寒风猛的灌入屋内,吹熄了烛火,让林氏不由的惊心。 她赶忙找了根火折子想要把火点起来,但是风大的让她力不从心,于是她转身想要关上窗户,刚走到窗边,一张看上去丑陋又凶残,露出凶牙的猪脸顿时放大在自己的眼前,让她大惊失色,一声惊叫眼看就要喊出口,舒影手中的银针没入她的体肤,林氏瞬时间进入昏睡。 月光下,舒影摘掉套在头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容,她勾嘴一笑,将黑瓷瓶中的药丸倒出,掐着林氏喉上的穴道,把药丸送了下去。 可笑,舒影在长世阁里没学会怎么救人,倒是学会了怎么用毒。 明天,就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谁长了一张畜生脸。 正文 第八章 暗香浮动之见招拆招 啊!啊! 一大清早,从三夫人那边的处所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喊。 满园的人都睁着双迷蒙的睡眼就跑了出来,不明所以的望着对方,有人想要进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怒斥了回来。 “不要进来!滚!” 香尘是林氏最亲近的婢女,她靠在门外,问道:“夫人,我是香尘,开开门!” 三夫人在府中最信任的人就是香尘,林氏拉开了个小缝隙,一把将香尘拉进了屋里。 香尘看着林氏已经肿的不成样的脸,大吃一惊:“夫人!您!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林氏盯着香尘,突然间就哭红了眼,把昨晚发生的怪事给叙述了一遍。“我是不是要遭报应了!那孩子的流言不是我传出去的,是二夫人!不是我!”林氏越说越激动。 香尘安抚道:“夫人,您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来的蹊跷,香尘不觉得这是报应,夫人做的也没有错。夫人仔细想想昨天还看到了什么,这事,必定是有人有意为之。” 林氏听着香尘这么说,突然也觉得自己该好好想下这件事情。昨天看到一个猪面人,确实被吓的不轻,之后就晕倒了,晕倒前自己有看到什么?想着,林氏突然一抬头,“对,我看到了一双手,很小,是小孩的手!” “夫人,难道是舒影?” “一定是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这样来报复我!”林氏突然使劲的抓住香尘的手臂,“我能不能恢复?我这样子,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香尘的祖父是小镇的大夫,我小时候学过一些针灸,消点肿是没问题的,但这毒……恕香尘孤陋,实在辨别不出来。”香尘看着林氏失望的表情,立马说道:“不过夫人,这是个好机会呀……”香尘在林氏耳边低语。 芳渗园里。 宁冰蓉今天出府去了锦绣布庄,三夫人布匹撕裂的事已经查了个大概,只是查到最后到锦绣布庄那儿就断了,想来是有人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东窗事发了就被无良的主子,推出来当替死鬼。 宁冰蓉这次去,是为了终止与锦绣布庄的货物交易,本来相府和锦绣布庄已经有几年的交易了,这次宁冰蓉却说断就断,让已经日渐衰落的锦绣布庄正式开始重视这件事情,最后是如何决断的,舒影还在芳渗园里静静地等待,她也很想知道,较真起来的宁冰蓉,会是怎样的。 “香茵!”香尘站在芳渗园门口,看到正在打扫庭落的香茵,开心的叫道。 “姐姐?你怎么来啦?”香茵把扫帚放下,欢喜的跑到香尘身边。 “上次臻姑姑说华容轩的簪子这几天到,我是来替三夫人拿一支的,顺便看看你!大夫人和臻姑姑呢?” “大夫人去锦绣布庄了。臻姑姑在大夫人屋子那边,你要拿簪子的话我带你去找姑姑吧!” “嗯,好。” 香茵和香尘是一同被收进府的,两人情同姐妹,只是当初宁臻在选婢女的时候,挑去了心思单纯的香茵,香尘就被分去了三夫人那边。虽然大夫人和三夫人前日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这不影响她们俩的感情。 两人携手往宁冰蓉处走去,在她们离开后,一道黑色的影子潜入了舒影的房内,又迅速消失离开。 长榻上安眠的舒影,却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 下午宁冰蓉回到了园子,还没坐稳,舒岑后一脚就踏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戴了面纱的林氏。 “老爷,请为妾身做主啊!”林氏声泪俱下,对舒岑说道。 “又有什么事?”宁冰蓉皱眉道。 “你应该问问你女儿干了什么事,投毒放药的事都做的出来,以后还了得?”舒岑怒声道。 舒影蹭到宁冰蓉身边,一脸无辜地说道:“投什么毒?放什么药?” “老爷,是不是应该查清楚了再下定论!”宁冰蓉反驳道。 舒岑瞥了她一眼,一挥手,一串人跑进了舒影的房间。 宁冰蓉顿时气上心头,“你这是干什么!” “爹爹,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要说,我是舒相的女儿,那些阴险狡诈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如果能证明我的清白,那么那些污蔑我的人呢?该怎么处理?”舒影扯了扯宁冰蓉的衣襟,柔弱而又坚定地说道。 舒岑倒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打心底里认为,那个狠心的女人,她的女儿自然也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所以在林氏说她能找到证据的时候,他深信不疑。“自然严惩”半晌后他说道。 一旁的林氏心猛的一跳。 “老爷,您看。”为首的家丁递来一个锦木盒子。 “找的可真快,我的房间你们都翻完了么?”舒影故作惊讶道。 舒岑打开,里面躺着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林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急切道,“你还有何话说!老爷,我就说她手上定还有毒药。” 说完,转头却看到舒岑脸色阴沉的看着她,舒岑将手中之物一把塞入她手中。 瓶子中纸条一张: 希望来年春天,把这颗小种子种下,长成大树。 另附种子一颗。 “夫人,这就是毒药么?”舒影瞪大水汪汪的眼睛,问道。 “三夫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笃定影儿这里有毒药,但你多次将我们玩弄,也再不会如往常那样井水不犯,我们也只会做我们该做的。”宁冰蓉的一句话,章示着毒药一事确实是出自林氏的坏水,种子换毒药只是她们见招拆招罢了。 舒岑这时再不想通,就难为舒相了,原来他一直被自己的观念所蒙蔽,总想着那个女人就是错的。一声清脆响在林氏脸上,林氏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林氏顿时就懵了,形势转变的太突然,让她无法预料,她只有声声哀求着眼前的男人,“老爷!老爷,我错了!” 随着舒岑说完一句,“整日不思和睦相处,非要惹起争端,相府终有一日会被你们搅得不得安宁,年节之前,不得出你的园子,再加上佛书十篇,你也该好好悟悟佛理。”怒目瞪了一眼林氏,挥袖离去。 这件事解决的也算圆满了。林氏脸上的毒也只是舒影的一个小惩戒,过几天便会消失。 府里的阴霾却并未随着三夫人之事散去,宁冰蓉私下有继续追究布匹的事情,发现锦绣布庄实则是二夫人家族势力下的一个资产,于是,宁冰蓉最终还是果决地断了相府与锦绣布庄的交易,这样的决定斩钉截铁,也让众人叹服。 另一边,舒奕回来了,该牵扯上的,怎么也逃不掉。舒影必须知道司寒的下落,也想要知道,上次在紫金园见到他,他一脸被防备的姿态是因为什么? 正文 第九章 暗香浮动之古兰枷锁 舒奕进宫有三个月了,这次回来,让舒岑难得的高兴一回,当天晚上就举行了小小的家宴,为舒奕接风。 宁臻通知宁冰蓉的时候舒影也在旁边,宁冰蓉本是要拒绝的,这几日她身心疲倦,再者,去了也会让舒奕在姚婧和她之间处于尴尬境地,不如不去。 出乎意料的,舒影说她想要去,并说不想把关系弄的太僵。 舒影再次见到舒奕,略有些惊讶,原来稚嫩又带着点小羞怯的舒奕在悄然变化,她总感觉他的身上多了一点东西,却不知是好是坏。 舒岑在上面喝的欢畅,舒奕在他旁边乖巧的坐着,偶然看见舒影的眼光瞥向他,心里还有些纳闷,再一瞧,舒影正打着离开的手势,他点了点头。 “爹,我去去就回。”舒奕手指向厕所方向。 舒岑点点头,“去吧!” 另一边:“娘亲,我下去玩会儿!” 得到宁冰蓉的首肯,舒影一溜烟的跑去了后院。 热闹的场地里,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两个小身影的离开。 “小影!”舒影看到舒影走向自己,觉得有些紧张又兴奋,原以为他们已经算是越走越远了,再见面也是尴尬。 “舒奕,哥哥。” “哥哥”两个字深深的在舒奕心底迸击出了浪花,在皇宫的三个月,虽然只是眨眼之间,却让他体会到了莫多的薄情,舒影是少数能付出真心的亲人,至少他心里这么认为。 转而一想,连舒影都不在意了,自己还那么介怀,那不是显得太过矫情了,舒奕展开了笑容,“小影,我真开心你还记得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 舒影笑了笑,又立马正色,问道:“我们有机会再叙旧,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很急迫!” 舒奕看她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因此并未打断她的话,点了点头。 “你可知宫里有位三皇子?” “三皇子?三皇子确实有,但从来没出现过。”看舒影蹙额沉思,他继续说道:“大皇子司康,二皇子司洛,四皇子司原,这三人都会来翰明轩上课,五皇子司慎和六公主司琳都如你一般大,因为年纪太小就没去翰明轩,小影……你怎么会问起三皇子?” “为什么三皇子从来都没出现,也没人提及?你就不好奇么?”舒影痴笑反问道。 沉默了片刻,舒奕还是犹豫地说出了一句话,“好奇!不过……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一些关于三皇子的话!” 舒影听完,突然凑的很近,眼睛中蕴含着亮闪闪的精光。 舒奕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会情不自禁的选择信任她,轻咳了声慢慢道:“无意中听见一个老公公说的,三皇子似乎被锁在了一个叫古兰塔的地方,那里终年黑暗,原本是东源皇帝建来镇邪镇妖的……三皇子好像也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公公说了句‘谁会知道是什么神意,都是冤孽啊‘,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神意?”舒影心里似乎有个底了,接着问道:“你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被关进去的么?”舒奕说古兰塔是用来镇邪镇妖的,司徇却把他的亲生儿子关了进去,并隐瞒了世人,怪不得当初在紫金园,她叫出司寒名字的时候,司寒用那种狠厉的眼神看向她,原来是他的身份本就是个禁忌,舒影却揭穿了这个禁忌。 舒奕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那……紫金园,关于紫金园的事呢?” “紫金园的事多少知道一点,那就和几年前那场宫廷政变有关了,你不知道是对的,这件事告诉你更是会害了你。” 舒影盯了他几眼,点了点头,“你保证,今天我所问你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半分,不然……” “不会的!”舒奕打断她的话,坚定地说道。 舒影灿然一笑,在舒奕眼里,竟比过了花色。“忘记告诉你了,我在你院子里偷了颗好东西!” 舒奕笑中带着宠溺,“是珈蓝树的种子对不对!把土翻起来了也不知道埋回去。不过换了一坛好酒,也不亏。” 舒影也没有不好意思,“你不知道珈蓝树在冬天种不起来么,我只是路过你院子,想进去放点东西,顺手救了你的种子而已。” 事实上是,舒影爱酒,她要酿酒,可是芳渗园花草鱼虫是多,就是缺棵大树,她寻思着手中的酒往哪儿埋,思来想去还是舒奕的院子比较靠谱,又有大树,位置又不错,可以随时潜入境内。谁知道翻土的时候找到颗种子,她认出那是名树珈蓝的种子,便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后面随手,又被她拿去代替了毒药。 事实上,舒影也不知道,舒奕本就不想再要那颗种子,只是也不忍心丢弃,于是让它自生自灭,没想到让她拿了去。 世间的繁华也抵不过这短暂的欢声,可是遥望古兰塔,那个被铁锁穿骨的孩子,何时能再见天日? 正文 第十章 暗香浮动之囚牢炼狱 央泽皇宫深处,建有一高塔,名曰古兰。塔底阴气环绕,人一旦走近塔身便会感觉到寒风透骨,听见野鬼哀嚎,与底部天差地别的塔顶,却有一颗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放出象征着圣洁的光辉。这一正一邪,恰好维持了央泽国皇宫的稳定与平衡。 古兰塔不同于其他的塔,它扎根于地下,所以从正门进去后也并非是处于塔底,要去到塔底还要再往下一层。不过能进出古兰塔的人就少之又少,知道古兰塔还能延伸到地下的,更是数不出几人来。 一场宫廷政变,一句天神预言,毁了一个家族,毁了一个女人,更毁了一个孩子。 司寒,因为一句“煞星转世”的预言,就被下令终身锁于古兰塔的塔底,不见天日。日日夜夜,司寒都在这个黑暗封闭的地方,忍受着苦难的折磨,活着,只为走出这里,让自己手中的复仇之刃,饮饱鲜血。 塔底,司寒的囚身之地。黑暗中,司寒抬眼,望着眼前的一抹白影,调笑道:“南音子,你迟了三天,看来司徇的人网战术也不是完全不起作用。”司寒的身子被牢牢订起,尖锐的铁钉穿过他的琵琶骨,再深深地嵌入墙里,让他不能动弹,这一笑就让他狠狠地痛了一把。 南音子,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司寒绝望的生命里,这个平日里最喜玩闹的白衣男子在见到司寒的那一刻,无声中,脸上划过两行清泪。瘦弱的身子被高高订起,半个身子都陷在了灌满了五毒血的池子里,四处弥漫着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他还观察到,给司寒管饭的,有两个公公,一个是先皇时候犯了小错的老公公,他在一年前突然得了失心疯,现在被安置在一个杂院孤独终老,这也就是在院子里喃喃自语,结果被舒奕听到只言片语的那位老公公。 另一个是个较年轻的公公,同样也是犯了过错,被罚到这里圈禁起来,同时替司寒送饭。之前两个公公都在的时候,老公公心肠也好,每每都将饭送到司寒嘴边,可是现在的公公就没这么好心了,把饭随便一放就逃之也急了,这让南音子想立马上去掐断那人的脖子,只是怕打草惊蛇而已。 南音子的第一次出现,他说要帮助他,给他治伤,教他心法,然而司寒一开始并没马上接受,信任他。之后一段时间,南音子来得更加频繁,每次都迷倒了送饭人,呆了好几天再离开。两人在多次相处中渐熟,司寒也慢慢开始相信他。 “臭小子,连你师父都敢调戏!老子费尽千辛万苦给你找到了千魂草,我容易么!”南音子每次逼迫着要收他为徒,但司寒依旧照常的直呼他的名讳,这点让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南音子一面气哼哼的说道,一面轻盈地在水面走过,脚尖过处泛起圈圈点点。停在司寒面前,蹲下,右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圈纯白色光晕渡入司寒的体内。 “最近心法炼的不错!这铁链是佛家重物,我的护心丹也只能护住你一时半刻,拔钉之时亦是痛苦的。千魂丹我就快炼好了,到时候就可以把你救出去!”说完,修长的手指在钉上流转,内力一发,生生将铁钉抽离肤骨,随后南音子脚尖一点,带着司寒又落到了一边的台面上。 因为司寒的骨骼在慢慢生长,铁锁定住的地方牵扯着他的琵琶骨,所以必须隔一段时间后将铁钉拔出后重新订入,奈何之前司徇并未管他,司寒的骨骼常年来被剧烈的拉扯,直到南音子的到来,给他服下护心丹,再将铁钉从他身体内拔出,才让他脱离欲生欲死的境地,不过护心丹也只能保他一时,过不了多久,若没将铁钉订回去,体内的寒气就会反噬。 与每日和五毒血水相伴比起来,拔钉,订钉,更是把司寒推向了地狱边缘,生,不如死。但他更害怕要一直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再次拔钉,司寒心里不停发怵,耳边就能清晰地听到铁钉抽离肤骨的声音,让他颤抖着紧咬嘴唇,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空气中想起南音子低沉的声音,“这么多年来,你都被这根铁锁牵制,我一直在寻找千魂草的下落,千魂草百年一生,要寻到它还真是不容易。不过……下次服下千魂丹再拔钉,就能一解忧患了。” 黑暗的空间,亮着的,是司寒装满千绪的眸子。“我们会毁了这里的,是么!” “会的。”南音子坚毅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