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破晓杀沙 一破晓杀沙 夜,深邃得像狼的眼睛。 沉寂,像死亡一样的沉寂,连狂哮不止的塔克拉玛干也沉寂了下来。 由于白天风沙过大,在这茫茫西域漠中生存的人们已经有了和狼一样的夜行性。 大沙漠的北缘,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骑着一匹汗血马绕着大沙漠外的新月沙丘向着月光更明处前进,一脸的倔强与不服,他“哼”了一声,拿出放在雪貂皮中的弯刀,弯刀坠手,宛若黄金般的重最令人心荡激奋,刀的鞘上和柄上填烧珐琅,镶嵌宝石月,那块宝月石虽不及少年自己额头上的紫绿皓月宝石,但却贵气十足,还有一些精美花纹,他忍不住拔刀。 “哇!”月光下,弯刀如出白雪,却又霸气逼人。 这就是玉门关的一个将军送来的刀,此刀震惊了被尊称为西域巫神的老人,老人再三嘱咐,务必将刀送给穆斯林教长,最重要的是,这是老人第一次允许自己出罗布泊。 “我会独自去完成这件事,证明我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少年对着弯刀起誓,然后将弯刀插进鞘中,弯刀的光芒消去,他的眼前出现另一种光芒。 狼的眼睛,淡绿色的光芒如两道利光,一个酷似蝙蝠戴着狼面具的身影站在狼的旁边,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月光下如银色金属丝的狼毛,像在抚摸心爱的人的面庞。 “夜杀——”他惊呼出,带着狼面具,领着狼,恶魔般突然出现在人的面前,将人的头颅割下,将人的身体喂狼,如此直白的形象,只听大人们说过的他一眼便认出这个人的身份,饿狼传说中的,西域最可怕的杀手。 夜来天狼星辉烁,饿狼行处血染沙。 “去。”狼一个箭步冲向马背上的人,在此时,这人开始发笑,这是一种因胜利而发出的笑。 汗血马迎了上去,少年抓起弯刀,旋身向上空而去,马的劲部被狼一口咬断,浓烈的血气四散,发现猎物的狼群激带着流沙潮涌而来,夜杀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狼群向少年围去,犹如一场惨烈的自然捕食猎杀。 狼群聚到之时,少年突然没了踪影,他已藏入沙中,在沙漠中这是一种极为普通的避敌方法,夜杀的狼也潜了去,这是一匹经过特殊训练过的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沙面起了一条沙浪,少年带着沙尘腾起,他的背部一阵剧痛,已被狼的牙锋伤到,四处的狼群也已围了过来,少年转过身,与狼相对,全力往后退,可惜他退无可退,四处都是狼,任何一只都可以要了他的命,在狼群扑到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记事开始,老人就告诉他,在他二十岁以前绝对不能见到夜杀。 “我不能死——”少年拔出弯刀,想到十岁那一年骑马进了楼兰遗址,对着废弃的古城宣下的誓言,“我尼绝拿军以罗布泊的长流之水起誓,一定要让精绝古国重新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精绝的英魂重归这片土地。” 恐惧—— 戴着狼面具的人从未有过的恐惧。 狼群瞬间倒下。 他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看着前方,如此强大的力量,可在几里之外击倒他的狼群却不留下一丝痕迹,但他感受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 远处的山丘顶端,一个白色的身影看着扑向少年的狼群,苍白的浮起惊喜,激奋得气喘吁吁,“是他!他出现了,师父,你说得没错,他出现了……”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激动的喘息会消耗掉她微弱的气息,肩上的雪鹞的两只眼睛发着光和她看着少年,月光将她弱小的身形投在沙上,两只空袖在微风中舞动着,狼和人都没有觉察到她微弱的气息,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灵。 少年见狼群倒下,迅速窜逃了出去,夜杀见他逃去,飞跃前去,手臂上铁钩飞出,直向少年,逃跑的少年回过头,眼中只有雪亮的钩子,“啊——” “唰——”的一声,是弯刀擦切过钩子,感觉到前面的人停止了攻击,他转身逃去,靴子陷在沙中,仿佛有无数只手抓着他,满脑子里只有逃跑的他拼命往前方跑去。 身后,夜杀看了一下往前逃去的少年,在他看来,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作为他的敌人,他也认为有着精绝王族血统的他不应该只有这点能耐,任凭少年逃离,他向那股将他的狼群击毙的力量传来的方向看去,月光如水般配浸润着千里流沙。 看不到人,他蹲下身去,手掌轻扶在沙面上,“塔克拉玛干!”侧方的大沙漠里,距自己五里处,有一个人,夜杀站起,向相反的方向离去,身后血染流沙,那人伤了他的狼群,也伤了他。 走了几步,他看着流沙上的脚印,蹲下身,右手掌贴在脚印上,食指上的指环旋了一下,一道光芒闪过,指环在流沙上一弹,游去的光芒浮起一层流沙,尖锐的声音穿过沙层而去,他加快了速度,完全不顾腰部伤口撕裂,流血如水,月光将其鬼魅的移影拉得长长的。 刚到两里外,夜杀看到一道人影背着月光立着,还没有到他的面前就听到对方说道:“你受伤了?”夜杀咬了一下牙,走到他的身边跪下,“谁伤的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握起手,指间关节咯咯作响。 “那个少年逃了。”夜杀低下头。 “我问你,谁伤的你?”立着的人转过身,目光如炬,杀气拂动两鬓的发缕。 “不知道,我没有看见他。” “嗯?”他皱了一下眉,夜杀号称西域第一杀手,多来年,他从来没有失手过,在这个国度,他还没有遇到能够伤得了他的人,而且这一次,他还带着最厉害的狼群,只有那个人,那把剑,那一生的宿敌。 “他在大沙漠五里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我只知道自己感到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他吗?” 夜杀抬起头看着他,“宫主!”他低下头,“我不相信他还活着。” 宫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按你的想法,我也已经死了。”夜杀抬头看着他,以一个终极杀手的目光来看他,他还是不了解这样的人,只知道他是这个国度里令人望风而粟,闻风丧胆,主宰着这个国度中最强大的生物狼,天狼宫的宫主,人们称着狼王的人。 “让我看一下你的伤。” 夜杀站起,解开腰上的玄武铁丝铠甲,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从前面拉到后面,好可怕的剑气!要是他已经出了那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流沙,夜杀已经死了,狼王咬牙,夜杀低头看自己的伤,心中涌起一阵悲凉,自此之后,只怕自己再也不能驱使着狼群出没在这片流沙上。 “还能够回宫吗?”夜杀怔看着宫主,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狼王自是明白他心中的感受,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一定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国度,对着夜杀吃惊的眼神,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他变强了,但有一点,他还是没有改变,那就是,”他的眼中浮过一丝寒光,“他的剑还是那么钝,连人都杀不死。”夜杀看着宫主,虽然这把剑没有杀死自己,但他不相信伤了自己的这一把剑杀不死人。“你回去吧,长老们能够治好我中的那一剑,也会治好你的这一剑,我得去看看。”他说完,拉下额头上的银色面具,面具刚到鼻尖,露出下半边脸,露出的双眼更加凛冽,狼在猎物的时候,总是将自己隐蔽起来。 “那罗布泊的事?” “那个孩子值得我亲自出马。”夜杀舒了一口气,“不过记住,你失败了,天狼宫里,没有任务失败的人,只有在任务中牺牲的人,不过为你就例外一次,因为你值得。”他说完,跃身而去,夜杀看着他,这个银白色的身影,似乎能够驾驭地上的流沙。 驼铃声声声飘远,这是一队从玉门关内来的镖师商队。 “过了这片流沙,沿着孔雀河往上到尉犁,再北上到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是东西往来的咽喉之地,就像几百年前的尼雅和楼兰一样,在那里修整之后,再沿着乌明古长道,也就是是从乌鲁木齐到明铁关,出了明铁关之后渡过印度河,那就是我们这一次的目标,波斯,在波斯人的历史上,曾经出现一位叫大流士的国王,有世界王的称号,那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一定可以换回一些我们中原人没有的东西。” “爹啊,我们这一次一定能带一些东西回来,”一提到波斯,少年精神大奋,打断了父亲的话,“这次一定要突破我们的长行梦。”少年镖师偷偷看向行在最左边的和比自己大两岁的新镖师,只见他横眉如剑,眉头紧聚,似藏锋刀。 此人是一个月前加入镖商队的,就在他们的商队刚刚从苏州出发的时候,这个少年扑倒在他们的队伍前面,他只知道他原是中原一家镖局的少镖师,发生了一些事,他的镖局已经不存在了,他找上自己一行人是为了送一件东西到金城的九州台,之后他便留在了商队之中,除了知道他叫张进之外便一无所知,他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作为商队的少主,他还是很在意这位冷酷的新同伴,所以他尽可能地告知一些商队的事,“爹啊,等到那以后,我要将“长行”改叫“破空”,加上张骞祖师爷的“凿空”,凿空,长行,破空,我们这支商队一定会走到西方的尽头,可以吗?”少年向爹问去。 “呵呵,远风啊,你又狂妄自大了,我们的商队怎么能够跟张先师的相比呢,张先师两次奉旨出使西域,为国为民,千秋功业,我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啊,你这样说,被人知道了会笑话你的。”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神色里却有自豪和憧憬,这样的梦想使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人年轻了十岁。 “这怎么能叫狂妄自大呢,我才十六岁就到过印度河,我将来要到更远的地方,穿过印度和波斯,罗马的……”一股力量压得他将快要说出的话咽了一下去,出奇的静,静得连一点风都没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人影向他们直插来,因为太快,来不及避开,来人也是一惊,拼足了力气飞跃到行队的上空,就在他跃到上方的时候,少年镖师后面的女子抬起头,一道光投入她静若秋水的眼中,是跃到头顶上方的少年脖子里的挂坠面上的发出的光。 看着前方,除了刚刚入队的张进和看到少年脖子中的挂坠的女子,所有人无声的惊骇惊天动地,是狼,五六匹狼张口穿插而来,锋利的尖牙折射出月光,明明是狼,但是扑跃到队伍前的时候,狼身仿佛变成铜铁之身,闪烁着金属光泽,比利剑还利,眼看能够穿透铜墙铁壁,就在狼群攻到最前面的商队领导人的胸前的时候,女子感受到了一种死寂,仿佛身边的人在这瞬间已经死了。 “锃——”商队中拉出一道光,同时,大家又有一种错觉,那道光来自天际,又仿佛将黑暗的天际划开,在那道光里,他们似乎看到了黎明,又是“锃——”的一声,光消失了去,和这道光出现之前一样沉寂,有风,吹动着立在商队前方十步处戴着银色面具的人的鬓发,他看着沙上的五匹狼的尸体,每一匹狼的咽喉处的毛上都有血迹。 商队里的人无比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狼,有两匹落在队伍内,队伍的左右两边各一匹,队伍领导人的面前有一匹,如果倒下的不是这几匹狼,那地上躺着的,就是这一支队伍。 “不愧是独步西域的长行队,班长风,想不到你的队伍里竟有人有如此身手。”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他的惊讶。 队伍的领导人叫班长风,在西域里,这一支队伍是神话,但他们的行事很低调,所以,人们对他们的了解大都是一些久远的传闻,有人说他们自西汉张骞之后就出现在这西域,一点一点地兴起,也有人说,他们出自东汉班超之后,还说班长风是班超的后人,张骞和班超已是千年之前的事,这些事也无从考证,只是传说着的人们说得跟真的一样,以至于很多人都相信,班长风是班超的后代,儿子班远风也问过父亲,班氏一族是不是班超的后代,班长风对这些只是付之一笑,他还问过父亲,这支队伍是怎么形成的,从父亲那些话里,他知道,这支队伍以最初是中原的镖师,后来慢慢西行,成为横跨西域的大镖师,再后来经营大规模商业,就到现在了,这也是队伍中成员一致认同的历史,至于那些传说,在旷野闲聊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拿来说说,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便还是很自豪。 班长风拉了一下马缰绳上前一步,“终究还是遇上你了。”张进和女子都有些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人,只见他们的脸色都黑铁一般,一同向前方的人看去,这个戴面具的人到底是谁,竟能够令这样一支浩荡穿行于这片风沙与冰雪共存的天地的队伍如此受惊,大家的手都握在自己的兵器上,蓄势待发。 “遇上你们,我的代价也不小啊。”他看着那些狼,眼中浮起杀气看向队伍中的女子,被他这么一看,女子的手紧紧地抓着马缰绳,双眸仍静若秋水,静静地对着正看着自己的双眼,表情却极度冷酷,眼神和表情所表现出来的,仿佛是两个人,一个静如处子,一个残酷冷酷,她是痛恨前方的这个人的,在这个国度里,几乎没有人不痛恨这个人,更多的痛恨已经升华成害怕和臣服。 班长风看向队伍中的女子,不由一惊,这个在玉门关处不知道路线的女子,他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此时一看,颇为震惊,“这位姑娘是因为不认识路而与我们一同前行,请阁下让她离开。” “让她离开?”狼王动了一下嘴角,“竟然不将我这个死神放在眼里,班长风,她可杀了我的五匹狼。”他看女子的眼神杀气更重,在逼她出手…… 只见队伍中的女子往坐骑后方一拉,手中多了一把剑,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玉门关到这里,这个沉静而柔弱的女子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他们竟然不知道她还有一把剑,一把极不普通的剑,直到现在,他们才确定,刚刚的那一剑是她出的,前面的两人侧移开,让她出去。 女子下了马,走上前去,班长风也下了马,走到她的身边,“姑娘,你只是一个行路人,你走吧,再前行一天的路就能够到你要去的地方了。” 女子看向狼王,似乎要将他的面具看穿,“他是谁?” 狼王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在这片流沙上,绝对不会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无知,她的那份无畏也是因为她的无知。 “天狼宫的宫主,一个驾驶着强大狼群的组织的领导人,传说他驾驶的狼群永远处于饥饿状态,所以再追捕猎物的时候,会激发出狼所有的潜能力量,这就是西域流传着的饿狼传说,他就是传说中的狼王,流沙上的死神,夜来天狼星辉烁,饿狼行处血染沙。”这是狼王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对他的描述,对于这样的描述,他很满意,他看向女子,看她无畏且孤傲的脸上出现恐惧的神色,然而,他只看到她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恨意。 女子走上前一步,“姑娘!”班长风万分惊讶,想要制止住她,但这个情形之下,就算所有的人做出退让也无济于事,因为,狼绝对不会放弃他们的猎物,只见女子竖起剑,她要向狼王出剑。 “嗯?”狼王看着她,已经听到班长风说出自己的身份了,她反而要向自己出剑,那就绝对不是无知。 女子看着面具下的眼睛,告诉他自己要出剑,队伍中的人都憋住呼吸,女子脚往流沙上一蹬,向后高空里腾去,腾到暗空之中,她拔出剑,一袭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光芒向狼王击去,大家只觉头顶上的天空被划破了, 光芒从破了的天空里泄下来,天亮了。 看到这一袭光芒,班长风惊骇,“难道是,破晓?”那把随着大唐王朝一起消失的剑,将关于这把剑的传说永远地铭刻在它所经历过的历史长河之中,当它再出现的时候,光芒如传说一般。 剑光之中,狼王纹丝不动地立着,眼中惊骇浮动,这一剑,竟有一年前在此受到的那一剑的气息,眼前这个貌似来自中原的女子手中的剑与那个人的剑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那个人,那把剑,为什么没有出现? 女子收剑回鞘,跨步站在她起身处的流沙上,剑光消去,他们向狼王看去,沙尘之中,只见狼王抬手往面前抚过,尘埃落定,月光如水,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剑力推出一个较小的新月沙丘,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骇,自己的这一剑竟然不能伤他分毫,这个人的武功? “你还有招吗?”狼王目光如炬,渐转深邃,那深邃的眼中,杀意无尽,所有的人瞬间抽出剑,班长风的手紧握在剑柄上,女子紧攥了一下手中的剑,额头上浸出汗来。 狼王慢慢地抬起手,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刚刚抚平那些浮尘的掌力,只怕他的掌力能够翻覆这片流沙,“且慢!”女子大声叫住他。 狼王慢慢放下手,“你还想干什么?” 女子看了一下班长风,再看去狼王,“让他们走。” “什么?”狼王,“哈”了一下,“你确定这是你要说的?”大家也都吃惊地看着她,有史以来,只有一个人从狼王的手下逃脱过,其实也不算是逃脱,因为他被逼进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只是近一个月以来,老人说他还活着,而且,听夜杀的描述和死狼身上的剑伤,特别是夜杀身上的伤,他才相信他还活着,“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狼王神情冷酷起来,“我很不喜欢无知的人,更不喜欢无知且会说大话的人。”他的冷酷令人恨不得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见女子斜了一下身,指尖多了一道金光,大家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连队伍后面伏在地上喘息未定的少年都是一惊。 “金币!”班长风惊呼出,所有的人两眼发光。 “奇怪,她怎么也有金币?”伏在地上的少年心里一惊,站起来。 “你是谁?”有能解开西域最大秘密的金币,有和那把剑相似的剑,狼王已经迫不得已地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其他的人也想知道,队伍中,张进瞅着女子的背,恨意燃烧的眼中通红。 女子对他的问题置之不理,“可以让他们走吗?” “杀了你,我同样可以得到金币,这才是我的作风。” “哼,”女子放下手,“你确定你能杀得了我吗?” “你的剑不弱,却不够强。”狼王看着眼前的女子,虽在她一再证明自己不是那么无知,但他还是觉得他很无知。 “至少,你不是片流沙上最强的人,”一听到她这么说,狼王惊讶地抬了一下头,“而且,这枚金币才是你最想要的,不是吗?” 狼王再一次直直地看着这位女子,她似乎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我可以放他们走。” 女子向班长风,声音柔和下来,“你们可以走了。” “姑娘?”能够离开,班长风却更加担忧。 “我想我已经到了要来了地方,你们还有太多的事要忙,快走吧。” “姑娘?”班长风看着女子,女子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走向班远风。 看着她走向自己,班远风跳下马,“你们的长行梦,破空梦,是我见过最美的梦想,”女子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所以,无论遇到什么,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前行,才能完成伟大的梦想。” 带着破空梦的十五岁的少年看着这个女子,她的每一个字都铭刻进他的心里,“嗯。”他点头。 女子向他点了一下头,“已经不早了,快整队出发吧。”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大家精神大振,少年转身几大家,“整队出发。” “远风,”班长风看着儿子,女子用金币让自己等人离开,狼王绝非一般的人,就算姑娘剑法了得,独自留下来也绝对脱不了身,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应该让她一个人留下来。 “班大叔,”女子向他,上要让他离开。 班长风走到儿子的面前,将自己的剑递给他,“远风,你带着大家前行,爹随后跟上。” “爹?”班远风看着父亲的样子,很快明白他要留下来的用意,“我也不走。”班远风突然转过身向狼王,“我不怕你。” 女子向班长风,“班大叔是怕他杀了我吗?”她看向狼王,“再没有解碧落佛塔的秘密之前,他是不会杀我的。” “好像是的。”狼王点头。 “班大叔,一路有劳你们了。”女子向他们作别,催他们快走。 “这次的恩情班某记住了,我们的队伍在西域沿途中都有落脚处,日后用得着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他说着,拿出一块玉佩,“这是我们班家的信物,姑娘拿着,我的朋友们见到信物就会当姑娘是我们班氏自己的人。” “嗯。”女子接过玉佩。 班长风走上前,向队伍,向大家道:“继续上路吧。” 班远风上了马,提起马缰绳,看了女子一眼,女子向他点了一下头,“驾——”他在前面带队,队伍沿着前路而去,女子将金币扔给狼王,张进冷冷地看了女子一眼。 大家上了路之后,班长风上了马,看向前方的流沙,月光下的流沙泛着起银白色,直铺天际,“姑娘,千万不要进入这片流沙,它被称为死亡之海,进入里面就找不到出来的路,而且,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流沙咆哮,千万不要进去啊。” 女子向流沙中看去,点了一下头,“我记住了。” “那姑娘保重,我们先走了。” “保重。” 看着班长风等人离开,狼王向女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女子转向他,“无可奉告。” “哼,”狼王走到她的面前,正要靠近她,女子紧握了一下手中的剑,“那你留下来的目的是?” “金币,”女子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拿回金币。” “哈哈哈,你太有趣了,”狼王大笑,“你反悔?”面具下的眼睛充满了笑意,“反悔也无所谓,我倒想知道,你如何拿回金币?” “反悔?”女子反问,“难道在你的大脑里也有承诺这样的字眼?” 看着女子静若秋水般的眼神和带着恨意的神情,狼王闭了一下眼,“好像没有。” “见人就杀,这就是所谓的强者?”不仅是质问的口气,连平静的眼神中也满是质问,“你可以这样从我手中拿走金币,我为什么要信守承诺将金币给你?” “嗯,”狼王点头,“你很不一样,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走。”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却见女子严肃地向站在后方的流沙上的少年看去。 看到女子看着自己,少年退了一步,他害怕狼王的掌力,害怕被杀,更害怕脖子里的金币丢失,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这枚金币。 “你还能跑吗?”女子向少年,狼王看向少年,这个他的宿敌,尼绝拿军,西域里最具高贵血统的罗布泊少主,最有威望的苍哲老人的少主,他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奇异的弯刀,那群围攻他的狼群上除了有致命的剑气外还有弯刀的致命伤,与同龄人相比,他的武功也算卓尔超群。 “啊?”少年惊讶,本以为女子是敌非友,想不到她却这样问。 女子右手抓住剑柄向少年,“走。” “看来我不出招你是越来越嚣张了。”狼王的手向她拔剑的手按去,女子一退,狼王的手还没碰到她的手,她已经退开,拔出了剑,看到狼王被缠住,少年往前跑了去。 “爹,那一枚金币?”走远的班远风禁不住问。 “是能够解开碧落佛塔之密的金币,”班长风若有所思,“不知道苍哲老人现在在干什么?” “碧落佛塔里的地图真的那么重要吗?”班远风转了一下眼睛,继续追问,“地图里面莫不是藏了宝藏?” “比宝藏还更宝贵的东西,关乎西域人的生存。” “什么东西呐?这么重要。”他退了几步,走到父亲的身边。 “西域的地图,从玉门关往西,直到花刺子模以西,印度河以外,直到欧洲中部,这张图是由西汉的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的时候开始画的,再加上西汉的大将霍去病的军事图,为地图的第一部分。” “是那位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西汉大将?” “嗯,张骞之后,东汉的班超出使西域,其妹班昭是著名的史学家,再加上甘英等人,西域的地图得到初步完成,后来,北匈奴被迫西迁,到顿河以西、多瑙河以东,在欧洲建立了王国,追随到那边的汉人将那些版图画在图中,那已经是一张很大的地图了。” “那地图是怎么藏进碧落佛塔中的?”班远风越听越好奇,大家跟他一样,静静地听着。 “少公子,这后来啊,就得说到一把剑了。”一长老队员赶上来,是队伍中的杨迁。 “杨叔叔,什么剑啊?”一说到剑,班远风两眼放光。 “一把很了不起的剑。”胡须花白的杨迁也是神采飞扬。 “难道比不灭还厉害吗?”班远风的马紧挨着杨迁的马,马脚被绊,险些将他跌撞到杨迁的身上,在他的印象里,那个负剑进入死亡之海的人和他的剑是天下第一。 “就是不灭!” “啊?”他惊讶道,“是他!”一年前,他十四岁,亲眼看到那个人用不灭击了狼王一剑,以至于这一年来,整个天狼宫只有夜杀一个人在西域活动,西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往来的人更多了,波斯人、汉人的队伍也强大起来,很是活跃,经济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各门各派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 杨迁笑了笑,放长风越笑了笑,他们都记得一年前携剑被逼入沙漠的人,“不是他,那是大唐时的事。” “哦,”班远风摸了一下头,想自己也真够笨的,一时间竟想是那个人,他心里太崇拜他,是把他当神人看了。 “大唐盛世,朝庭对西域的事很看重,派重臣到西域,突厥之乱,唐将苏定方领兵西域,他身边有一位剑客,就是不灭的主人,秦阙城,他帮助平定西域之后在西域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传说他用易经之术探险死亡之海的大沙漠和天山的永恒之雪,找出沙中的水源,东西的商队也是在他的帮助之下得以生存下来的,传说他到过穆斯林的圣城,耶路撒冷,他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完成了图,按照他的图上所指,很多原本荒芜的地方也有了人烟,西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才有今天的繁荣,所以这张地图被叫做长生图。” “那他为什么要把地图藏进碧落佛塔呢?还要什么找到三枚金币才能取出地图?”班远风不解。 “倒不是他将地图放进碧落佛塔的,是后来的人,自唐玄奘西天取经后,西域愈加繁荣,更多适合生存的地方被发现,人口越来越多,领地越来越大,西域又是东西方各国相通的枢纽,唐安史之乱后,突厥人又兴起,在西域,谁得到长生图谁就能够得到这片天地,西域之地藏龙卧虎,五代十国之时,各门各派兴起,西域大乱,为了得到长生图各门各派残杀不断,从敦煌来的大月氏的后裔,铁氏一门得到了地图。” “也就是那个人的一门,”班远风听得起劲,“这样算来,应该是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吧。” “哈哈,”杨迁拉了一下马缰绳,让马走开一点,班远风都快扑到他的身上了,“算是吧,”他继续说道:“大月氏王国曾经与张骞合作共抗匈奴,得到大汉王朝的高度重视,所以在整个西域乃至西方各民族中的地位都极高,他们得到长生图之后,便引来了各门各派的明夺暗杀,那个时候,大月氏几经挫败,大部分西迁,留在玉门关以内的叫小月氏,铁氏一门英才辈出,所以人们还称他们为大月氏,但强弩之末,终究敌众我寡,大月氏气数将尽,迫于无奈,也为了阻止西域再掀血雨腥风,他们将长生图放于碧落佛塔中,自此后,人们只知道金币是打开碧落佛塔拿出长生图的唯一物件,其中一枚被故事坊的人带到中原,” “是那位姑娘的那一枚金币吗?”班远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她的那把剑是?”杨迁向右边的班长风。 “应该是破晓没错。”对于江湖剑道,杨迁比他了解得更多,只是破晓出现得这么突然,他惊魂未定。 “破晓?”班远风摸了一下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破晓是故事坊的镇门之宝,当年白香铸成两把剑,不灭和破晓,他将破晓送给最心爱的女人,故事坊的创始人墨歌。” 班长风接过,“也就是说,那位姑娘,她的破晓和金币都是故事坊的重要物件,她应该是故事坊的人。” “就是那个从战国时代开始就创建的故事坊?到现在还很出名的故事坊?”班远风用食指和拇指托着下巴,两眼眨巴眨巴着。 “嗯,”杨迁点了一下头,这个时候的班远风,“另外一枚金币流落到江湖之中,至于最后那一枚,听说苍哲老人知道它的下落。” 班长风叹息了一下,“老人说被逼进死亡之海的那个人会出现,不知道老人现在在做什么。” 班远风接道:“对了,杨叔叔,我们的队伍从来没有理会这些江湖之事,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杨迁看着他滑溜的眼睛,皱了一下眉,笑道:“那是因为杨叔叔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啊。” “又蒙我,”他坐直身,“那是因为我们的师祖们也想要长生图,我们需要它,我也想要。” “远风,”班长风严肃地说道,“我们的商队绝对不能参和到这件事中。” “知道了,爹,不能过问江湖上的事,”班远风低下头,口服心里很不服,“那万一江湖人要惹上我们的呢?就像今天一样。” “远风,”这么多年来,为了长行的事,他们都竟可能地避开江湖上的事,“记住,永远要将长行的事放在第一位。” “知道了爹。”他嘟了一下嘴。 “班兄弟,我回去。”杨迁严肃起来,一来是他相信女子是故事坊的人,带金币来必有要事,再则,女子不顾自己安危,替他们脱困,他早打算返回。 “杨兄,”班长风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回去是生死大事,自己作为领导艺者,本应是自己回去,却又身系大任,无法脱身。 “班兄弟,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就算真的与他交手,也只是一个剑客的宿命而已。”他说着,拿出随身的配剑。 “嗯?”班远风看着杨叔叔的配剑,这把他看了十多年的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剑,此刻看来锋芒毕露,连这个他熟悉的人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伟岸了许多。 “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班长风至诚地看着他。 “呵,”杨迁摇了一下头,“你从一出生就在这条东西方大道上往行,重重险阻却从来没有动摇过,正是因为清楚你们的目的我才留下来的,所以,这所做的,绝不是对你的恩情。” “哈哈哈……”轻风带着轻尘迎面吹来,班长风笑得眼眶微微一红,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一支穿行在东西方大道上的由镖队变成商队的队伍不过是攫取财富的大商队,他们已经是最富有的商队了,却还坚持出生入死,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班远风眨了一下眼,净出眼中的风沙,他看着父亲和杨叔叔,后面的这几句他听得不太明白,但他有一种感觉,这似乎是生死离别。 “我走了。”杨迁调转马头,看了一下浩荡的商队,三十六人,在外人看来,这支队伍长年长行在途中,多数时间看来疲惫不堪,但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这支队伍有多强大,虽然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来的时间也不一致,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世背景,但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和梦想,要用一生来追寻的梦想,而且个个身怀绝技。 “杨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跳下马,提着酒袋走出来,喝了一口,将袋子扔向杨迁,“喝吧。” “赵从,”杨迁接过酒袋,向他举了一下,尽情地喝了一口,几人都拿出自己的牛皮蓄水袋喝了起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些袋子里装的是水,现在突然发现,大多数的人装的是酒,他认真地的看着这些与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长辈,见他们的眼睛里有和平时不一样的情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同时,他也有一种感觉,这些人都不普通,他向父亲看去,父亲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这种庄严肃穆的神色,只有在阻止商队前行的敌人才会有的神色,父亲的态度是对大家的,所以大家都很安静。 杨迁用力提了一下马缰绳,“驾——”扬长而去,马后尘土飞扬,大家目送他…… 班远风看了一下父亲,他神色未变,但眼睛却微微发红,他感觉得出,杨迁此去一定有事,他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杨叔叔,我们在乌鲁木齐等你。” 看着杨迁的马消失在沙漠中的大道上,班长风神色柔和下来看了一下大家,说道:“我们继续赶路。”见儿子还看着大道,拍了一下他的肩,“远风,从现在开始,你跟着赵叔叔学武功。” “学武功?”班远风惊讶道,赵从淡淡地看着他,班远风从两岁开始就坐在马上跟着队伍前行,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在这艰险的行途之中,他也磨练了一身的武艺,也因此,在他的脑海里没有学武功的概念,他看向赵从,“赵叔叔?” “赵兄,远风暂时就交给他看了。”班长风说着驭马前行,在大道上前行的速度有在流沙里的两倍快,队伍跟着他起行。 班远风见大家都上前了,又见身边的赵从淡淡地看着自己,使自己很不舒服,他拉长嘴巴,“呵呵,赵叔叔,”地扮着鬼脸对着他笑,要耍赖不学,他的表情又让他笑不出来,赵从还是淡淡地看着他,虽然眼中没有任何威慑,但他那淡淡的眼神却是故意的,见大家都前去了,他低下头,妥协道:“我跟你学还不行吗?” “我倒不要求你跟我学武,你只要打败我就行了。”赵从说完,驭马跟上队伍。 “打败你,你很厉害吗?”班远风斜身看着他,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好像都不怎么会武功。 “锃——”的一声,一道光从头顶闪过,一只小鹰落到自己的前面,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方什么时候飞着一只小型的鹰,愣愣地看着赵从将他的随身配剑插入鞘中,手心一阵冷汗,“这不是真的吧!”他闭下张开的口,看了一下地上的鹰,大家已经走到前方去了,“驾,驾,”他快马跟上。 张进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班长风与杨迁的那一袭对话他听得很认真,特别是关于破晓和金币的事,他心里在想:“独步天下的利剑,金币,长生图,从中原来以西域,你到底还想要干什么?” 狼王的掌向女子的面门打去,她身体向后倾倒,手中的剑向他的掌划去,头发落在沙上时候,她双手握紧剑,翻旋转起身,只见剑中无数道剑光插向狼王的身体,同时向后方急退,只见他眉目光一直,银色的面具映出月光,连银色的长衣也凝着光芒。 “我要让你看到我的实力,你就会明白,在这片流沙上,我是强大的。”女子退出几步,刚刚听到他的话便看到他一身银光如利剑般向自己擦来,她已分不清,他身上的光芒是月光还是他自身发出的光芒,那双眼睛已经到自己的眼睛前,连他深邃的眼睛也发着寒光,她怔了一下,手中的剑再也动不起来,只觉耳畔一缕轻柔的光芒,脖颈上感到一阵冰凉,她立在流沙上,狼王已经移身到她的身后。 “没有人可以阻碍我杀他。”女子微斜着头,像冻僵了一般听着他的话,余光看着他飞跃身追向逃跑而去的少年,脖颈上横向呈现出一线殷红的血迹。 已经跑了很久,越是跑快,脚陷在沙里就陷得越深,少年已是筋疲力尽,只觉大地紧紧吸住自己的双脚,“你太慢了。”突然听得声音传来。 “是狼王!”他一用力,陷进沙里的脚一慢,人扑倒了出去,他将弯刀插进沙里,借助支力转过身,银色的身影直向自己插来,仿佛他的人就是一把剑,直穿自己的身体。 狼王伸出手臂,指间一片薄如飞翼,形若轻鸿,透若无形的金刚玉刀片,眼下看来只有一指之长,但还是不知其长短。 “眼下看来老人保护你的计划像是改变了,而且也失误了。”他手中的片刀直取他的喉咙。 “我不怕你!”少年拉过出刀挡了上去,用大声掩饰心中的恐惧。 “尼绝拿军,”狼王拉了一下嘴角,他用掌力推着少年快速后退去,“与其说你是我的宿敌,不如说老人是,不过老人已经老了,他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他会输给时间。”狼王手一抬,片刀向他的喉咙切去,他怔愣住,只觉喉咙处理凉,整个人也如冻僵了,浑身无力,手中的刀欲下坠。 “快走。”一道人影抓起他便往前冲去。 “又是你。”狼王看着远人去的女子,正要追去,一个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停了下来,看着女子带着尼绝拿军很快消失在前方的流沙中,疑声道:“百步飞身?”能从自己手下将人救走了只有老人,但是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宫户少年了,而老人,已经老了十年,而且还在六年前的中原之行中还受了伤,想到此,他不由说道:“中原之行?”此女子正好来自中原,而且百步飞身是老人的独门绝技,只是他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百步飞身。 来不及多想,一道光影从他的身后袭来,快若行光,他转过身,来人便在他的面前站住,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仿佛只要面前的人让开,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飞冲出去,一匹狼利剑般冲来,在他身后五步处停下。 “一惊?”狼王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提前一年出关了。”少年的脸上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狼王抬起面具,赞许地看着他,“如果再晚出关一年,你觉得你的功力会怎么样?”一惊拉了一下嘴角,他想,如果再给自己一年的时间,那么,在他停站下来之前,这个人也就不能够转过身正对着自己,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又问道:“你的功力如何?” “夜杀已经受伤了。”言下之意就是,在天狼宫里,除了夜杀之外,他的功力是最高的了。 “与我相比如何?”一惊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在天狼宫里,他要比任何一人都强,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如今几乎做到了,但却没有想过要跟宫主相比,看出他的心思,狼王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眼中渐渐腾起杀气,强烈的杀气令他毛骨悚然,“你没有按当初指定时间出关,犯了宫律,自己去找十三护宫长老受罚。” 一惊瞪大双眼,自己提前练成武功,本应受到嘉奖,想不到宫主竟然处罚自己,但又不能不听他的命令,所以他没有以理据争,低头,“是。” “嗯。”狼王点了一下头,却皱起眉头。 “不过在这之前,我去围攻逃走的人。”一惊看着流沙上的脚印,“请宫主马上回去。” 狼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惊赶来,绝对不是为了告诉自己他提前一年出关,“是老人?”他怒目斜视,除了他,没有谁能够惊动得了自己。 “他攻打我们的天目军团,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攻了,是拉木雅宫户让我来通知你的。” “只有你能突破他们的重围出天狼宫,看来老人的实力不小。”狼王紧握起双手,指间关节“咯吱”作响,一惊有些意外地看着狼王,天目军团对天狼宫何等重要,他应该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就赶回的,“我已经另行派人去追捕他们了,”狼王看着女子和尼绝拿军留下的痕迹,时有阵风,印迹渐灭,“他们前去的方向是死亡之海的沙喉,如果那几个人抓不住他们,你就将他们围困在那里,也只有那里才能困住那位女子。” “哦?”一惊有些惊讶,能令天狼宫的夜杀和狼王同时出动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想不到竟还是一个女子,“可是在那方火流沙中,没有人可以活过一天。” “一直围困他们,,除非带着不灭的那个人出现,否则,”狼王咬了一下牙,“绝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明天晚上我会再回来。” “我会将他们困在沙喉之中的。”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狼王对他另眼相看,一惊不止是一个武学奇才,各方面都天资过人,他知道,如果去的人能够对付这两个人,就不会再吩咐自己去了,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特别是罗布泊的尼绝拿军,他没有问,在天狼宫里,所有的人只要执行命令就行了,狼王已经走出了几步。 他看了一下已经被风吹模糊的印迹,印迹很轻,那个人的轻功不在自己之下,他正要起步寻去,狼王转过身叫住他,“一惊,”一惊侧过身看着他,“在天狼宫里,你的参考目标应该是我。” 一惊愣在原地,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整齐的牙龄露出,广垠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充满,这将是他今后的目标,也是内心深处的目标。 狼王已经离开,一惊嘴角扬起,飞燕一般向前方去,狼飞奔着紧跟着他。 正文 二 略攻 二略攻 天下南麓天坠险峰之上,规模庞大的天狼宫宫堡位于其上,借着山峰高势俯瞰宫殿之下。 拉木雅带着她的五只狼站在天狼宫外的天目峰上看着进攻的人群,脸色苍白如雪,透着冰一亲的质地,像没见过阳光一般,夜风吹得她长长的黑发四处飞舞,却始终吹不开她遮住了眉的浓黑青发,眼睛里发出的光和狼的一样,犀利的眼光,手中的鞭不经意地落在风中,紫色的战衣更加幽深,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里面。 她有些疑惑,敌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夜从来都是狼的天下,更何况,不久的黎明将是狼最具有战斗力的时候。正是因为疑惑不解,所以她才更加小心,她从来都是一个很优异的宫户战将。 敌人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眼底,一群人举着熊熊燃烧的火炬向守在城门口的狼群冲去,狼群虽然怕火,却还是迎了上去,和敌人混战在一起,一个身手极为敏捷的人从侧面顺着山壁上的石岩飞了上来,他便是老人最得意的属下之一,哿,这次的主攻手就是他。几只狼发现了他,窜上石岩,向他围去,天狼宫的人全力去阻截,狼虽猛,但在石岩上就发不了力,而身法灵活的他们却是得心应手,狼只得对着他狂叫。 “哼,”哿扬了一下嘴角,眼中全是讽刺,他从来就看不起天狼宫,在他的眼里,天狼宫不过是一群只会驾驶狼群,利用狼群力量的人,拉木雅将他傲慢和讽刺的神色看在眼里,轻蔑地笑了一下,那一笑之后,她就当他是一个死人,天狼宫的四五个人向哿攻去,他横空扫出脚,这几个人的身手都已经不错了,只是在天狼宫,他们这样的水平是算不上高手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攀上了上天狼宫的石壁,速度快得令她觉得不可思议,显然,他们掌握了这里的地形。她看向前方,已是黎明时分,夜太黑,只能看到前方不远处,她的目光一直停在那里,看着看着,压力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几只隐蔽在暗处的狼极度地燥动不安,她确定那里一定有一个高手,可怕的高手,她甚至想那人就是老人。 哿等人很快便攻到了宫殿的边沿,这一个过程,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占了上风,就在这时,拉木雅举起手中的鞭一挥,她的动作很是优雅,但是别人看不懂这一鞭的意思,这一鞭是给那些在石窟中等了很久的狼看的,就在这时,哿才看到站在天目峰上的人,他刚一感到惊讶,便听到了轰隆的破天声,那是狼们启动石窟中的机关射出石箭的的声音。拉木雅是故意放他们上来的,在这一片,他们的主要力量不是狼,而是暗器。 看不清战况,拉木雅一直在等,等那些人攻上来,或者,来攻的人被击退,她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向天边看去,天边像鱼翻起的肚皮,泛着让她不喜欢的白光,尤其是此时。 很多人都死在了这些石箭下,哿的身法极为怪异,他一会儿贴地前进,一会儿垂直于前进的方向左右撤动,竟顺利地上了城门,这让拉木雅很吃惊,快要攻到宫殿上来了,他却没受一点伤,如此轻而易举地过了这个石箭阵实在不太可能,就连她自己也做不到。 哿离拉木雅不远,拉木雅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不过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那个她还没看到的人,这个人有多可怕,这里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她不停地在想,他一定是苍哲老人,拉木雅将鞭拉在眼前,终于开始出动,她手一挥,三匹狼向她所指的方向奔腾而去,四五个人攻向哿。 哿的后续力量也跟了上来,前路已开,他们轻轻松松攻上宫殿。等他们上来后,一群怪异的似人非人的东西被放了出来,抗卫天宫的战士,他们向哿等人攻去,刀光剑影,短兵相击,宫殿上成了战场。 “活木艺!”一白衫公子扣住木偶人的脖子,不由惊讶,惊讶的不是这些攻击武器,是他熟悉的木艺术,这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一种木艺,天狼宫经改进方法和材料后,制造出了攻击力很大的武器。木偶人手中的刀斩回,他手顺着脖子往后一滑,按住其后颈上的弹锁,木偶人直直地倒了下去,他退到一边,跃身向拉木雅那边去。 看到向自己而来的人,拉木雅皱起眉头,这个人的身法表面上看去漫不经心,实则如行云流水,与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攻上宫殿来的所有的人都在她的视野之中,除了这个人,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到宫殿上来的。 将围攻自己的木偶人放倒之后,哿拍了一下手,向拉木雅去,看到他走向自己,拉木雅转了一手中的鞭,“哿。”老人身边,武学修为最高的人,这个有着死神般神情的人,是西域流沙上往来行人的守护者,令所有的盗贼闻风丧胆,这就是她对他的全部了解。 他刚走没几步,倒下的人全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来,他停下,怔了一下,来不及回去,来不及回去,他飞起身,旋转身回扫去,所有的“人”肢残臂断,却毫不退却,速度不减地向他攻去,他抓住一攻攻向自己的“人”的脖子,用力一捏,脖子碎开,头掉下来,看清楚全是木头,他用力将掉下的木头身躯一踢,侧头向拉木雅看去。 看着他看着不屑且质问地看着自己,除了这些旁门左道的技巧之处,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了吗?拉木雅冷笑,笑得夜风清凉。 突然感觉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他一侧头,是刚刚踢出去的木偶身躯,身躯已经被踢解开,只是其中较大的那一块木头,此刻却向活了一般,他不由得一惊,翻身一跃,木块擦身飞出,还没待他站稳,木块又飞了回来,有一木偶从地面向他攻来,他一怒,飞起身,抓住又攻向自己的木头的同时脚对着地面上的木偶一踩,脚下木偶粉碎,他紧抓住手中的木块,看着拉木雅,对着她用力一捏,粉碎的木屑落下。 “哼,”拉木雅不以为然地看着他流血的手,眨了一下眼,目光移向飞身按向木偶后颈上的弹锁的白衫公子,不由得失色,她心头一颤,原来老人之所以选择在这个看似不利的时辰攻打他们,实则是为了对付他们天狼宫的暗器布下的杀阵,阵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熟知地形,这样刚好可以避开暗器的攻击,夜反而成了保护他们的屏障。 哿回头看向身后的大殿,自己的人都被破碎不堪的木头围攻的狼狈不堪,却见白衫公子将木偶人制服,他狠呼吸了一下,拉木雅跃身往宫殿后方去,他快速跟上。 白衫公子看着哿追着拉木雅而去,他欲追去,但听得呼喊之声,是那些木偶人攻击老人的人,他摇了一下头,飞跃起身,到了半空之后,手中碎木块纷纷向木偶人后颈上的弹锁打去,大量木偶人纷纷倒下,人们突围出,向哿离去的方向去。 其中一人正与木偶人纠抱在一起,不料木偶人快折断的手指突然向他的眼睛插去,突然一块木头打在木偶人后颈上,木偶人倒下,他看着站在木偶人后方的白衫公子,愣了一下,“长孙公子,谢谢。”然后跟了去。 “哎,”见大家走了之后,长孙公子摇了一下头,向宫殿的房顶上跃去。 宫殿后方的天目峰峰坛上,五十名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已经整队守在坛下,高坛之上,拉木雅提鞭看着。 殿上的哿对着拉木雅,“这就是你们的天目军团。” “正是,你们不是都想见识吗?”哿有些意外地抬头看着她,她的声音很柔和很好听。 房顶上的长孙公子看着拉木雅,不由“哇”了一声,对面峰坛上的女子,是他见过最不一样的女子,她不仅声音很好听,也很好看。 哿飞跃起身,踏着石栏往高坛上去,其中一人迎了出来,后面赶来的人往坛上冲了去。 看着坛上的刀光剑影,长孙公子往宫殿的其他地方看去,除了坛上之外,所有的地方都很安静,然而,他却感觉得到,这座宫殿里,至少有七八位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然而,他们却那么的安静。他向宫殿下的丛林中看去,正如老人所计划的,哿带来的人会破了天狼宫的天目军团,却不明白,为什么宫里其他的人会安静地看着军团被破。 “有人!”他惊讶地向丛林外的原地看去,一道黑色的浮影离去,他使劲揉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在这样高手如云的天狼宫自由出入而不被大家发现? 他向坛上看去,哿一掌打向迎向自己的人的面具,面具和头骨一起破裂,同时,他的腰间也重重受了对方一脚,拉木雅紧紧握住手中的鞭,哿的掌风余力侵向他前方的拉木雅,吹动她落在半空里的长鞭。 哿看着拉木雅眼中渐渐浮起的杀意,他上前走一步,语气凝重,“天目团队是由你领导的?” “呵,”拉木雅脚下轻退了一步,脸上笑容灿烂,眼中杀气十足,“在天狼宫里,谁都可以指导天目军团,现在就是我在指导。” “不重要了,”哿扫视了一下坛上的战况,按老人布局的,摧毁五十名天目军的战斗力,现在几乎做到了,“天目军团从现在开始就不存在了。”他的眼中全是杀意,杀拉木雅。 “你所带领的是老人最强的力量吧,你觉得他们以后的战斗力会怎么样?你受了伤。”拉木雅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去,白得透明,。 “受了伤又如何,杀你绰绰有余。”他刚抬起手,要一掌打出去,只见拉木雅透着冰意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容,看着她的神色,哿疑惑起来,却见拉木雅转过身,向着高坛外纵身一跳,哿惊讶地看着她,此峰在高峰之上,地势本就很高,坛又筑得很高,这个高度,即便是身手不凡的自己也不敢随意跳下去。 看到拉木雅从高坛上跳下,房顶上的长孙公子神色冷了下来,眼神变得异常清澈,一个三十来岁漂泊江湖多年经历无数沉浮之变的人不应该有的眼神,然而,他的神色却是那么的悲凉,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人,而是那个白色的身影。 半年前那一晚仲复,大雨倾盆,那一夜的大雨下的秦淮河里的水都涨了,金陵秦淮内河畔的高楼秦淮楼顶,那个一身雪衣的女子从上面跌落了下来,犹如一只被打湿了翅膀的蝴蝶直往水面落去。 他在楼的对面,想要冲过去接住她,可是河道太宽,水流太急,他只能直直地看着她落到水面上,然后随着河水往下游漂去,他划着船追了出去,却没有找到,只是记得,那一夜的雨好大好大,好像是他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雨。 之后的有一段时间里,他常在秦淮河里划着船从上游到下游,他想找到她,灭了金陵雪玉楼,杀了几十个人,更在多年前就犯的重大盗窃罪的女子,燕昭雪。 直到一个月前,他回到沧浪亭,沧浪亭里那位故事坊的老人告诉自己,他将金币交给了她,让她来了西域,并且还将破晓送给了她,他不知道老人怎么会将这两样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那样的一个人,但他知道,老人虽老,却并不糊涂,他此次来西域,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拉木雅脚一落地,急速屈下身,手按在地上,稳住身体,她站起,转身抬头看着站在坛边上吃惊看着自己的哿,握鞭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我不会让你们离开天狼宫的。”她转身要去调动人马。 “啊!”她刚一转身,不由得一惊,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透,连自己在想什么他都看得到一样,她忙退了一步,恨恨地看着他,“我讨厌你的眼睛。” “哈,是吗?”长孙公子移了一下目光,“几乎所有的人第一次看到我的眼睛都不喜欢,我还有一个和眼睛一亲不讨人喜欢的名字,长孙雪眸。” “我不仅不喜欢你的眼睛,还不喜欢你这个人,你的一切我都不喜欢。”拉木雅话一出口,手中长鞭宛如活蛇,向他的喉咙穿来。 “得不到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的喜欢实在是我的不幸。”长鞭往他腰间来,他纵身飞起避开。 “你是中原人?”拉木雅的怒气更长,长鞭紧缠擦着他的腰,招招紧逼,只要长孙雪眸稍有怠慢,鞭锋就会穿进他的身体。 “看来我又多了一点你不喜欢的。”他随着鞭的走向飞旋转身,见他跃身到最高处,拉木雅一用力,鞭舌瞬间游向他的喉咙,他头往后一仰,手指挟住了鞭锋。 拉木雅雪白的脸色更加苍白,此人的武功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见哿带着人已经从坛上下来,拦在自己的前方,内力向鞭打去,直向长孙雪眸的指间的鞭锋上吐去,他迎势抓住鞭,翻转起身,用力一拉,逼得拉木雅翻飞起身,他看了拉木雅一眼,那正是她讨厌的眼神,正要将手中的鞭打回去,突然听哿用冷重的口气说道:“放开她,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长孙雪眸轻放开长鞭,拉木雅向哿,“很好,是你单独跟我打呢还是你们一起上?” 哿走上来,“就我就够了。”长孙雪眸见两人要生死决斗,手抬了一下,但见哿死神般的神情,欲言又止。 拉木雅腿一曲,手臂往后一甩,长鞭飞向哿,哿脚往后一蹬,正要迎上去,只觉一阵风拂来,长鞭轻柔得像绸缎一般,两人都觉得使用不上劲。 “你来了!”拉木雅的鞭长长地落躺在地上,更加惨白的脸色渐变铁青,哿退了一步,他身后的人退开,一个满头飞雪的老人走来,一脸的慈祥,看得拉木雅的脸色渐渐恢复,然而,所有的战斗意志瞬间荡然无存,老人,他亲自来了,在狼王出宫的时候来了,连夜杀也受了伤,他算得那么准,他此行对天狼宫是势在必得? “嗖”的一声,拉木雅拉起长鞭,看着老人和哿,“是你跟我打呢?还是他?”她恨恨地看着哿。 哿走上前,要与她交战,“哿,”-老人叫住他,“摧毁天目军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撤,撤回罗布泊。”他的命令是如此的坚决,哿一脸死神样看着老人,天狼宫与他们是宿敌,攻打天狼宫之事筹谋已久,老人也亲自来了,攻破天目军团之后,他本想借此机会大挫天狼宫,没想到老人此时会下令撤回,而且一撤就撤回罗布泊,心里自是不同意,“哿,”老人伸手扶在他的肩上,“很快我就会解答你这么多年来的疑问,关于少主,甚至还有碧落佛塔,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看着老人劝服哿,他们就要撤去,老人也没有要应战的意思,拉木雅长鞭往前一扫,刹那间飞身跃过人群,拦在了他们的前面,“在天狼宫里,只有死亡,不是敌死就是我亡,要想离开,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老人向着准备浴血奋战的拉木雅,“天狼宫终要面临一场大战,拉木雅宫户,我们到时候再战也不迟。” “由不得你。”拉木雅的长鞭已经向他的脖子缠去,老人直直看着鞭锋走向,目光异常有神,鞭风指扬起他的满头白发,哿和身边的人都静定地看着,老人之所以有今天的威望,多半是因为他武学到达到无人能及的境界,但是,老人已经有六年没有出过手了。 突然,拉木雅站住,将要插进老人喉咙的鞭落了下去,“卑鄙,你偷袭我。”拉木雅骂道。 长孙雪眸从她的身后走出,笑看着她,“如果我不从后面点你的穴你会喜欢我吗?” “我恨不得杀了你。”拉木雅眼睛瞬间通红,泪花闪烁,见状,长孙雪眸不由心里一痛,他看得出,就算拦不住老人等人的离开,拉木雅也会拼死一战,他才点住她的穴道,没想到这地令她如此心痛,心中满是愧疚,看着她极度委屈的神情,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子,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让神捕司的人抓住那个女子的时候,她也是那样委屈的的神情。 “走吧。”抱着手站在一旁的哿看着长孙雪眸,杀气中有轻薄不屑,此人到罗布泊不过一天,老人将他视若上宾,什么事都让他参与,此人便随性所为,而且,从第一眼看到这个来自中原的不速客,他就有杀气。 “那就努力一点,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可以打上一架。”长孙雪眸说着,目光斜移开,不想让拉木雅看到他眼中的悲怆。 听他这么一说,拉木雅眼中的泪花散去,“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长孙雪眸。” 长孙雪眸笑了一下,“你这么快就记住我的名字了。” “你……”拉木雅恨恨地看着他,此人油腔滑调,在言语上斗不过他,只得将要骂出的话吞回去。 走下天狼宫的大殿,老人向哿,“哿,你送大家回去,我得去乌鲁木齐走一趟,拿军在前往乌鲁木齐的路上。” “拿军离开了罗布泊?”哿惊讶道,拿军是在他们之前出发的,这件事只有老人,与拿军一同前行的管家知道,“所以突门才离开天狼宫?” “哲老,哿他说的是真的吗?”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神色惊骇地走上来,他是尼绝一门忠实的仆人,拿军少主的安全比他自己的性命重要千倍万倍,他比老人更重视的少主的安全。 老人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说,“刘叔,走吧,别坏了老人的计划。”哿叫上他。 “这……少主他……突门是西域流沙上的死神啊。”刘老无法不担心。 “放心吧,老人没有万分的把握不会这么做的,”哿以领导者的神态命令刘老,他看向老人,“我会把他们送回去的。” “嗯。”老人点了一下头。 看着他们离去,长孙雪眸走上来,“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这么做原因。” “你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老人看着他。 长孙雪眸笑了一下,“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长孙雪眸只是一登徒浪子,”在他漫不经心的笑容里,老人看到了一种悲哀和颓废,“不过我会替你找到另外两枚金币。” “哈哈,”老人笑道,“恐怕只有人能找回金币了。”能找回丢失了几十年的金币,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老人雪白的眉却皱得如此的紧,还有力不从心的纠缠,他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他想到在北上西域的时候,在野狐岭与去朝见蒙古帝国的铁木真汗,他们就民生之道,人生之道,天下大势等坐谈了三天,据他所知,蒙古帝国的铁骑大军已经西征而来了,这才是老人担心的吧? 他向老人,“你们的少主在哪?我替你走一趟。” 老人眉目舒展,“沧浪亭的老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六年前的中原之行,他就听说过老人的名号,只是未得见其人,现今,他让这样的一个人为金币来到西域,定是对事情有一定的了解,一个远在天边的老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似乎他对西域的大势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他很好奇。 “和你一样,因为你也是一位令人敬若神人的老人。” 老人笑了一下。 天山林木苍郁,他们往林中行去。 “在破天目军团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有人离开了天狼宫?”长孙雪眸向老人。 “没有。”看着老人回答得这么肯定和干脆,长孙雪眸皱起眉头,尽管没有看清楚,他还是肯定,有人离开了天狼宫,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人又会是谁?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如果是天狼宫的人,他可以见天目军团被破而无动于衷?如果不是天狼宫的人,那么他的武功就应该用可怕来形容,他来天狼宫又有什么目的?他不由得就想多了。他再一次看了一下老人,老人也知道他在看自己,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为什么老人没有发现?以别人所描述,老人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且,在对着拉木雅直取他咽喉的鞭峰的时候,他用左手掌轻揉了一下双眼,与老人前行去。 被点了穴的拉木雅站在后殿上,她感觉得到老人带来的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去,天边泛起白光,她不喜欢那样的光芒,特别是现在,她喜欢漆黑的夜,夜让她感到安全,而白昼,光明,她见了,就如狼见到火光一样。 泪珠从眼中滑出,在她冰一般的脸上滑落,自从进入天狼宫后,这是她第二次落泪,她清醒地记得,八年前的那个黎明时分,和现在的黎明一样,她来到了天狼宫,就在峰坛上,她见到了他,披着银色披风,额头上带着银色辉圈,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英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她看着他,这个人称西域流沙上的死神的人,然而,对于自己,他却是一个拯救者。 “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会保你周全。”他将怀中的小狼抱递给她,“天狼宫的人与狼同行,从今往后,它是你的了。” 她接过小狼抱在怀里,暖和温暖了她冰冷的手,冰冷的身体,也温暖了她冰冷了的心,至少,对他,她的心一直都是暖的。 抱着小狼站在峰坛上的她看着他走下峰台的背影,发誓,“从今往后,我会用生命来捍卫天狼宫。”这是她一生唯一的承诺,用生命作出的承诺。 然而,现在,天目军团,天狼宫一支有着强大的力量军团被摧毁了,被点了穴无法动弹的她泪珠滑落不住。 太阳出来,狼王走上宫殿,拉木雅被点了穴,战斗的痕迹还来不急清理,他看着那些被毁坏的机关和满地狼藉的木块,特别是那些完整躺在地上的的木偶,有人懂得破解此种木艺术的方法,在这之前,没有人做得到,除此之外,攻上宫殿来的石刀剑锋之上的痕迹轻描淡写,他们的实力可见一斑。他匆匆往大殿后的峰坛上去。 刚刚走到后殿,便看到拉木雅直直地看着,脸色惨白,嘴角还有血迹,她用内功冲解穴道,受到内伤,“木雅!”狼王走过去,她刚冲开穴道,身体一倒,狼王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守不住他们的攻势,连拼死一战都来不及。” “不是你的责任,天目军团是我故意让老人破的。”拉木雅突然异常平静地看着他,见她这样看着自己,他轻问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回来?”她迫不及待地问出,是因为自己吗?他事先已有按排,根本就没有必要回来,而且,他这次去办的事情很重要,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问,她站直身。 狼王看着她惨白的脸,他的确没有必要赶回来,但当一惊告诉他老人领人进攻天狼宫,他想到了她,想到她会拼死一战,想到老人不会放过她,当然,也想到了老人有可能攻击宫中的五位长老们,他们是天狼宫的师长,历代宫主和宫户都是由他们培养出来的,也只有他们才掌握着各种精华学术,他看到了拉木雅眼中一眨即逝的期待,微微低了一下头,“你没事就好。”转而杀气腾腾,“好厉害的点穴手法,老人有了新的人手?” “是中原人,叫长孙雪眸,木艺术是他破的,身手不在哿之下。”一说道长孙雪眸,她温柔的眼神中也有了杀意。 “长孙雪眸。”狼王一字一字地吐着,然后向拉木雅,“你先回阁去好好养伤。” “是。”拉木雅转过身,轻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一来。 “还有事吗?” “老人说天狼宫终要面临一战?”虽然知道天狼宫一直都是在战争和杀戮中与星月争辉,但老人说的这一战,将是天狼宫面临着的最大的一战,天目军团在老人的面前竟是不堪一击,所以她警惕起来。 “快了。” 拉木雅听了还是有些惊讶,毕竟,对方是老人,被尊敬天人的老人,但见宫主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说道:“属下告退。” 看着她离开殿下上,狼王大步向大殿外而去,他要赶回去,没有什么比对付老人重要,对付老人最重要的就是尼绝拿军,他是老人做一切事情的核心,几乎在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时候,天狼宫就谋划着要除掉他,只是,老人从未让他离开罗布泊半步,他们也从来踏不进那片领地,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取尼绝拿军的性命,更何况,老人带人攻打了天狼宫,这是他绝不允许的,所以,他要老人十倍,百倍地奉还,他的目标是,彻底灭掉老人这个神话。 他刚刚走下台阶,便见一人跪来,只见他脸以铁青,瞳孔睁大,已是垂死之态,他还没有问,便听到,“宫主,夫人不见了。” 他的脸色一青,向跪在上的属下,“站起来说话。” “夫人和孩子都不见了。” 狼王已经恢复了镇定,“孩子……”他咽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什么时候出生的?” “昨天夜里子时,是个男孩,”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已经张大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喜悦,“属下查过了,只知他们是在丑时离开的,那时,大殿上正在大战,”狼王的眼中渐渐浮出杀意,没等他作出命令,”只听“啪”的一声吃,这名属下对着自己的门心重拍了一掌,“属下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些了。”话一说完就倒下,躺在这片战尸横乱的战地,等着被清理。 狼王看了一眼他的尸体,若不是等着将这些话告诉自己,他在发现夫人和孩子不见了的时候就已经自我了断了。 “不见了?”他咬牙的声音发出,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女人在生完孩子之后就突然不见了,这里是天狼宫,连风吹草动都在掌控之中的天狼宫,两人的离开是如此的匪夷所思,“老人!”他看了一下周边战斗痕迹,“你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的,你会因为来天狼宫而后悔。”他的脑海里,还是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人刚刚入宫时笑靥如花的女人,在几天前他还见了,抚着肚子恬静地笑着的女人,她为什么要离开,还带着孩子离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咬住左手的食指,都咬出血来,背判,自己的女人的彻底的背判,一个柔弱的女人的背判,这将是他一生最大的痛楚,他放下手,“我说过,只有死了才能离开天狼宫。”他紧握起手,被咬破的伤口流出血来。 正文 三 沙蜃 三沙蜃 太阳照耀得流沙金黄,天地间仿佛变小了,小得只剩下一片天空和一片流沙,又仿佛变大了,大得走不出这片片,走不出这片流沙。 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太阳直射在流沙上,每往前走一步,便觉脚下烫了一些,走在后面的少年突然惊道:“不好!”前面的女子停了下来,侧头看着他,“是火流沙!”她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绝望的神色,但见女子神色平静,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他解说道:“火流沙的意思就是正午过后,太阳西偏,流沙的温度急剧上升到最高,像火一样。”少年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们已经觉察到温度的上升,而且到此时,这个温度他们已经受不了了,看着女子严肃地看着自己,少年接说道:“这里也叫沙喉,果往前走,走出这片火流沙,就进入了死亡海。” 女子想到班远风离开的嘱咐,“姑娘,千万不要进入这片流沙,它被称为死亡之海,进入里面就找不到出来的路,而且,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流沙咆哮,千万不要进去啊。” 少年蹲下,手插进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向女子,“后面有人追来对吗?” “嗯,”女子向他点头,“有三个,他们有要靠近的意思,他们的后方还有一个人,很犀利的杀气。” 少年忙站起,跑到她的身边,愣愣地说了一句,“那……那我们怎么办?” “等。”女子字镇静地打坐在流沙上。 “等?”少年精疲力竭地坐到她的旁边,要不是跑了那么时间,食水不尽,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他是不会坐到这滚烫的沙子上的,“等什么?” “等人来救你。” “等人来救我?”少年异常惊讶地看着她,他不太能明白他说的,想了一下,说道:“管家肯定会来救我,可是以管家的功夫,不要说他找不到我们,就算来十个,一百个他也救不了我,除非,老人他自己来,可是,”他低下了头,眼睛发红,“他不会来的,他有事要做。”这样说着,心里懊悔,因为老人不让自己出罗布泊半步的事,自己和他抗议了五六年,虽然每一次他都向老人妥协了,但都是口服心不服,被镇压下去,也因为这样,老人要他练武和读书他都有意不做好,以至于顾碰到仇敌连逃跑都不能。 “老人?”女子认真看着少年,见剑眉星目,他的眼睛微呈蓝色,门心的紫绿皓月宝石华贵无比,眉宇间有一股贵公子气息,再看到脖子里的挂坠,是金币没错,只是边上镶了一层白玉,两种光芒相互辉映,若不是他从自己头顶上方跃过,又刚好是在夜里,自己又熟悉金币的话,是认不出这就金币的,也没有人想得到,无数人苦苦追寻了多年的金币会被他当作饰物挂在脖子里,她不由得问道:“什么样的老人?” 她这么一问,少年顿时神采飞扬,“他啊,是我的师父,罗布泊的一切都由他打理,他是这里人们最敬重的人,是个大英雄,还有人说他是西域的巫神。” 女子的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心里道:“难道就是我要找的老人?”转而忧郁起来,“金币已在狼王手中,就算找到老人也不能去见他啊。” 少年接说道:“你救了我,不是坏人,我应该告诉你我的身份,”女子脸上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她的印象里,说自己不是坏人的人为数不多,骂妖女的,坏人的,魔女之类的却数不胜数,少年将刀插进沙里,女子看了一眼他的刀,眉头紧皱,她知道那是蒙古黄金家族的弯刀,“我是罗布泊的尼绝拿军,你叫我拿军就好了。”女子向他点了一下头,拿军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嗓子像被火烧一样,地上的沙热得他汗流浃背,他已经感觉到死亡逼近的气息,低声且慎重地问道:“我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一定有人来救你。”拿军看着她,她是那么的平静和肯定,看着她,他感到有了安全感,看着拿军有些不解且恳切地看着自己,她轻闭了一下眼,说道:“以狼王的武功,你不可能逃跑得这么远,他一心要杀你,却迟迟不肯下手,就是在逼要救你的人现身,其实,以他的武功,即便有我出手,他想要你的性命就一定做得到,”她认真地看着拿军,“一定有人在救你,” “有人救我?”拿军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夜杀的情形,狼向自己扑来的时候,自己为了求生用了全部的力量拔出刀砍了一刀,一想及此,不由手脚发软,他看着插进沙里的弯刀,狼发着寒栗光亡的眼睛和牙龄都历历在目,特别夜杀带给他的恐惧,然而,那几匹狼瞬间就倒下,绝不是自己的力量,因此自己才得已逃脱,跑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被狼王追上,而他追着自己足足跑了一里的路,“真的有人救我,可是解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又没有出现呢?”拿军这样想着,却也想不明白,他一抬头看女子,只见女子自然地闭着眼,面目安祥,脸色毫无半点痛苦的神色,也无丝毫的喜悦,自然之中透着冷漠,看上去却倍感安全。 烈日晒得头皮发烫,拿军抬起头看了一下天空,太阳边上浮现一大圈日晕,日光微微泛白,日正中天,他张了一下口,已如涸辙之鱼,仿佛能看到身体里的水分被蒸发出去,再一看女子,她还是那么平静,看着看着,便觉这张趋近于完美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觉得有些眩晕,有想要睡下去的冲动,他扶住弯刀,用力地摇了几下头,咬住嘴唇,心里道:“拿军,千万要撑住,我这一生什么都还没有做,绝对不能死在这里,转而又想,师父啊,你怎么不来救我啊?” 心里纠结了一下,他再一次抬头看了一下太阳,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移了一下身体,正坐在女子的对面,他看向她,她还是那么平静,而且看样子一点也不能受,此刻,她就是他的全部希望,他静静地看着,不由得看痴了,女子长得的确很美,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种深深吸引了他的感觉。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了好一会儿,不由得惊骇起来,都好一会儿了,她的神情没有变,也没有睁开眼睛,莫不是睡着了,眼下的情形,睡着了也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猛地扑跪在沙上,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哭腔喊道:“快醒醒啊,不能睡,醒醒……” 女子睁开眼睛,看着他,看着她十分清醒的样子,拿军笑了出来,笑得眼睛通红,低下头,压住哽咽的声音低声说道:“我以为你睡着了,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因为这里是火流沙,没有人可以这里活上一天。”他的声音在颤抖,眼下的情形和被夜杀或是狼王追杀着一样危险。 女子额头上浸出汗,她平静地说道:“我不睡着,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移了一下目光,看着前面被太阳照得金黄的流沙,神情决绝,心里道:“我一定要从狼王那里取回金币交给老人,这是我人生里最后的承诺。” 拿军哽咽了一下,认真而恳切地看了一下女子,又将头低下,“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对吗?” 女子见他不看着自己,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他们两人非亲非故,而且狼王已经答应放了她,所以她没有必要为自己留下来,他也不相信她会为了自己留下来,女子心里微微一颤,她没有想过,自己在最后关头是不是也会保护着这位少年,而且在她的心里,最重要的是拿回金币,找到老人,交给他。 虽然有这样的想法,拿军还是把希望放在她的身上,她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她,希望他答应自己,刚一抬头,便见她眼中有惊骇,没等他说话,女子急切说道:“到我身后来。” 拿军闪爬到她的身后,只觉一股很强的杀气袭来,而自己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额头的汗流得更多,要说话,却发不出声来,他用力哽咽了一下,“是……是他们来了吗?” 女子抬头看太阳,太阳已经偏离中天,她动了一下嘴唇,也发现自己连话也说不出来,犹如置身于大火炉中,她低下头看着放在一旁的剑,深闭了一下眼,提起神,清楚地觉察到有四个人向自己靠近,不由在心里唉道:“好强大的敌人!”她的手扶向剑柄,想到狼王,他手上的寒光利刃从自己脖颈上切过的那一刹那,的确,自己能够不死已算侥幸,然而现在,她微眨了一下眼,可以看到不远处有流沙浮动的迹象,浮动的迹象渐渐铺近。 拿军紧紧抓住弯刀站起,却觉四周很静,越是想看到来敌的痕迹,眼中所看到的流沙就安静,看着看着,只觉自己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沙海之中,沙海沉寂,静得惊天动地,他拔出弯刀,将刀鞘丢到一边,双手紧握着刀柄,却不知道该防守那一边。 女子轻“啊!”了一声,将剑拿在手中,明明刚刚还看得到他们的痕迹,而现在却什么也看不到,就好像根本没有靠近一样,她右手握在剑柄上,背对着拿军的背。 两人就这样站着,每一分紧张都在消耗着他们的体能,站了一会儿,拿军只觉得双腿发软,流沙的温度正是最高的时候,他只觉整个头被流沙烘烤得膨胀起来,他害怕,这种情况,就算对方不出手,自己也支持不了多久。 感觉到他身体往下滑,女子问道:“来的是不是人?” 拿军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女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这个也不算问题的问题,回答道:“自然是人。”刚一说出口,突然觉得自己错了,说道:“不,不是人,是狼,天狼宫里的杀手都不是人。”这一点,是整个西域王国里默认的。 “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可是现在,”拿军动了一下握着刀的手,“他们是饿了的狼,饿了的狼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吃了猎物。”这样说着,他只觉自己的骨头都软了。 “可是来的明明是人。”女子的一句话惊醒了他,“他们可以呆在滚烫的流沙里,我们也可以,”拿军站直靠着女子的身体,“所以,这一片流沙并不会要了你的命。” 拿军慢慢看向地上的沙子,流沙很烫,可是并没有燃烧起来,而且永远不会燃烧起来,他的神色中充满希望,就在这时候,一道影子对着自己的正前方攻来,快得他无法抬起挡去,同时,女子的正面也攻来这样的一道影子,手中的兵器寒光闪耀。 “锃——”的一声,女子拔出了破晓,脚下微微一移,向后方正对着正面向拿军的人,拿军直直地看着,只见剑穿进正面向自己的人的身体里,然而,那个人还是向自己而来,近到他只能看得到他扣向自己的手,这只手上戴铁制的手套,手套上有用金刚玉特制的杀刃,他清楚地看到,人已经死了,可杀气还在,“啊,”他退了一步,正她靠在女子的身上,手成钩形停在喉咙前面。 剑向后,女子已经来不急转过剑,看着攻来的利刃穿向自己,她身体往后一倒,将拿军压倒下,避开两边来的攻势和面前的攻击,旋身一划,将进攻微微逼退,三人又同时攻来,拿军跃身站起,来人的目的主要是他,直向他攻去,他握刀迎上去,一只手抓住他的刀,手顺着刀身滑向自己,而自己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制住,既前进不了,也后退不了,这时候,他只觉自己很弱小,弱小得不堪一击,而对手却是如此的强大。 “啊——”他大声叫着,扛抬起弯刀,用力一砍,只见敌方避开,身法快如闪电,旋起身,一脚向他的头踢起,他用力用刀迎上去,脚踢在刀上,震得他倒去,女人收回剑,身体一移,用身体挡住拿军,推着他后退,退出三人的包围圈,她腰身一带,拿军扑倒向前方,一人向他攻杀去,女子翻飞了一个跟斗,到拿军前方,剑锋直插向敌人的胸口,敌方也不避开,手中的短兵中突然插出长剑刃,对着她的心口直直射。 爬在地上的拿军一见,不由“啊”了一声,眼下形式,两人若不收手,必然双亡,即便能收住手,也会受到重创,“不要——”他大声喊道,却只见女子手一松,旋身向侧方,破晓剑插进了来人的身体,拿军一喜,身后的人已经向自己杀来,女人快速回身,在人倒下的时候拔出破晓,向攻向拿军的人来,拿军见状,向沙里钻去,两人手中穿出的利刃插进沙里,见女人的剑刺来,持剑挡去,女子飞身退后,持剑看着眼前的两人,从从他们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和狼王一样的神色,只是,比起狼王,他们一点也不可怕,然而,这两个人此刻给自己和钻进沙里的少年带来了生命威胁。 “破——晓——”女子大声喊着,举剑指天,只见剑身上白色剑鞘形状般的光芒移开,女子斜身向敌人刺来,刹那间连刺出两剑,十步之外,竟将两人刺杀,她眉头一皱,急打坐在流沙上,运功疗伤。 拿军从沙里钻出来,拍了一下身上的沙土,跑到女子的面前,只见她脸色惨白,如堆冰霜,“姐姐,你怎么样?” 女子深呼吸了一下,脸色渐渐恢复,平静如初,“坐下来。”拿军坐下,她闭上眼睛,影子刚好落在他的身上,为他挡住烈日,他看着女子,鼻子一酸,低下头,从小到大,他接触的人不多,对他好的人也不多,这个陌生的人,肯为自己出生入死,算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好可怕的剑气!”火流沙百里之外,站在流沙上的一惊叹道,“是自那个人,这可是流沙上最强的剑气,就算我出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这个人……”他明媚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拿军再一次抬起头看着太阳,虽然太阳已经西偏,但他的体力已被耗尽,干咽了一下,嘴唇也全部干裂了,“怎么办?”他在心里问道,“我已经支持不住了。”他向四周看去,目光最后落在杀手的尸体上,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出现血丝,既饿又干渴,之前被追杀他已经拼尽的力气,要不是谨记不能够睡下去,在受到这些杀手攻击之前就已经睡下去了,此刻,更觉大脑里一阵模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能睡下去。 “如果再不喝水,再不吃下食物,我一定会死在这里的。”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尸体上,尸体贴在流沙上的伤口出发出一阵烤肉的香味,还有渗着血的伤口,他的意识慢慢地清醒过来,干咽了一下口水。 他看了一下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知道女子刚才一直在运功,她好像受了伤,而现在,她像睡着了一样,他看向尸体,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拔刀,往尸体爬去。 “不行!”他突然坐住,心里大声道:“我不可以这么做”他转过身坐好,看着女子,只觉头异常的沉重,想要睡下去,他的目光再一次移向侧旁那一具尸体,“我不能死在这里,一定要回去,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灭了天狼宫。”他向尸体爬了过去。 爬到尸体的旁边,拔出了刀,向尸体的手臂上的肉切去,“你干什么?”剑鞘搭在他的肩上,如果剑出鞘的话,他已经倒下了。 拿军侧头看着女子,这样冰冷而憎恨的眼神令他寒栗,“我们会死的,”拿军放声哭出来,“我不能死,我要回去,我承诺过的……” 见他哭得厉害,她严厉地对他说道:“永远要记住,你是一个人。”,她放下剑,轻轻将他抱在怀里,她心里也没有底,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自己若不是因为背上的剑伤而导致身体受寒,刚好可以借助火流沙的高热疗治内伤,只怕也坚持不下来,但因为身体失水过多,自己已运不起内功,血从嘴角流了出来,她用手指抹掉血迹,长长地唉了一口气,向拿军,“我答应你,一定让你带里离开这里。” 拿军坐起来,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我们攻出去好吗?” “不行,”女子说道,“就算我能打过他,他也一定会杀了你,不惜一切代价。”她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他们每个人对着自己的利剑都无丝毫害怕,流沙外的那个人也一样,所以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是,留下来,我们饿死,渴死……” “等,等到天黑,天黑之后,如果那个人不出现,我会带你回去。”她看着拿军,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拿军伸着脖子,用了很大的劲才“嗯”出来,他又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女子坐回原来的位置,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回来,挺起腰,坐端正。 女子伸手点了他云门和紫宫两穴,说道:“驶气于经,吞苍茫之气,吐通体之息,内无眷暮之累,外无伸官之形。”自幼听老人书经的教导,拿军一听就明白她所说的,照她所说的去做,一下子觉得舒服了很多,他照她所说的一遍又一遍地练着。 女人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烈日依旧,天边已浮现出彤云,等锦绣云霞铺满天际的时候,流沙上的温度就会降下去,那个时候,就可以采取行动。她看着拿军,心里说道:“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啊!”她闭上眼睛,练习和拿军所练的一样的心法。 “死亡之海的方向!”凭着多年的经验,杨迁跟着几乎被风抹掉的行迹追到沙喉一百多里之外,感觉到前方有杀气而停了下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位带着破晓剑的姑娘因为没有离开而被追杀着往死亡之海里去,被逼进死亡之海和直接被杀的区别是晚几个时辰死而已,他唉了一口气,“难道以破晓的威力也无法脱身?”他想了一下,想到那位被狼王追杀的少年,“难道是这样?”他自言自语,想姑娘可以救商队的人,又怎么会放下一个孩子。 他往前快步行进,走了将近百步,突然停了下来,好强的杀气,只要上前,“难道是他?”有这么强的杀气的人,而且昨天夜里看到的,也只有狼王有这么可怕的杀气。他铁青的脸色露出惊喜,这个人在,他们就还活着,也没有进入死亡之海,他皱起眉头,蹲下,手掌按在流沙上,天狼宫里的人在五十里之外,他站起,神色渐渐变冷,提步上前,脚下很有力,但在流沙上留下的印迹却轻若无痕。 霞光耀映,碧空渐艳,躺在沙地上的一惊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媚,“云,霞,”长久的闭关后能看到这样的景致,心情自然很好,“人,”他坐起,向火流沙的方向看去,现在,火流沙里的人活得很好,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都会活得很好,那么,老人的人,他猛然回过头,目光所到的方向,风吹起尘土,一惊转回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握起拳头,身上的风拂起脚边的沙粒。 “影子——”杨迁停下脚步,百米开处,那个杀气很强的人,他只是看到了他的影子,“不是狼王,”他看着,“也不是夜杀。”那是一道年轻的影子,他的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此处易守难攻,更何况这个人是天狼宫的人,杀气向他的周身拂来,额头上的霜丝拂动,这就是前面的人对自己的警告,他叹了一口气,天狼宫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几乎他们所出现的人都是无敌的,突然想到那个少年,天狼宫为了一个少年如此大费周张,不由自问,“他是谁?”看再一次看了那道影子,退去。 “哼”一惊松开手,直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退去,他往前方走去,老人的人一定会来,火流沙的边缘之处才是最佳的防守地点。 女子睁开眼睛,左手轻轻地扶向身旁的破晓,就在她的手扶到剑柄上的时候,一惊的脚落在火流沙的边缘上,他停了下来,女子扶住剑的手慢慢松开。 一惊向火流沙里死亡之海的方向看去,看着看着,他的嘴角浮起笑意,一道红光从身后照来,照在面前少年的脸上,照得他门心上的宝石发出绚烂的光彩,女子震惊地看着宝石的瑰丽,只觉身后奇光异彩,瞬息万变。 光芒耀得拿军睁开眼睛,他干裂得脱了一层皮的脸上神采焕发,站起,用干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嗓子欢喊道:“我们到城里面了!” 听他这么一说,女子迅速拿起剑,不敢回头,她清楚地知道这里是茫茫沙海,前方是死亡之海,后方是强敌,根本就没有城,拿军跑了去,“我们到城里啦……”他向他看到的城房跑去。 “蜃景!”一惊看着浮在前方流沙上的流光溢彩的城景,楼林矗立,蓝色的湖水清澈得透着空灵的神韵,亦有行人往来,这是他见过最繁荣昌盛的城,只在蜃景里。“蜃景虽是瑰奇罕见,但对于被困在沙漠里的人来说却是莫大的悲哀。”一惊说着,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去。 “不好!”觉察到了拿军跑远了,这里就在死亡之海的入口处,一不小心就会误入其中,女子右手扶在剑上,准备着随时拔剑,她一转身,紧扶在剑上的手轻轻落下,情不自禁地跟着拿军往前走去。 “水……”拿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湖水,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他奋力往前,向着前方的水去,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水总是在他的前方,明明那么近,却怎么了到不了,取不到。 女子皱起眉头,隐隐感到不太对劲,她深闭了一下眼,睁开,转过身,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城中,流光泄在自己的身上,她再转过身,看向往前走的拿军,担心地叫了一声,“拿军。”拿军完全听不到她的叫唤,她看着他朝着水边跑去,深呼吸了一下,整个人一放松,脸上露出了恬静的微笑,跟着拿军走去。 一惊走进火流沙,看着蜃景之中走行着的人,还有那一个素色身影,霞光剪影,那正是女子的身影,不由皱起眉头,咋一看到,他还以为是流里的那个人,但是此时看去,却如蜃景中的人一般,如梦如幻,他停住脚步,这两个人若能进入死亡之海,那正是他们希望的。 “水……”拿军看到水面就在眼前,他扑倒了下去,刚刚一倒,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肩,将他扶站好之后瞬间点了他的穴,再一点,拿军的口张开,他取出装水的袋子,将水喂给他,喝了一些水,拿军昏厥了过去,来人将他的身体一放,让他躺在流沙上。 他再向这里的另一个人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恬静的神情,女子的脚步很轻,走得不快,她已经被眼前的景观给迷惑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醒醒,”他快步拦在她的前方,见女子的意志几乎失控,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手臂。 手臂一痛,女子抬头一看到眼前的人,心里砰然一动,稍微清醒了一些,“是你!” 来人也怔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嗯,”他看着女子,漠然的眼神中浮起一些神采,“是我。” 明明才相见,却是这般熟悉,女子伸手紧紧抓住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想要抓住这沙蜃里的人,她已经分不清,他是人还是蜃影,她静静地看着他,良久,眼神渐转迷离,想要睡下去。 见她的样子,来人忙递过水袋,“快喝下。”,女子咬了一下嘴唇,极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接过水袋,喝了一些水,身体支撑不住,往下一倒,来人一把抓住她,扶她坐下,女子打坐,闭目调运内息,来人在她的侧面坐下。 恢复了神志之后,女子睁开眼睛,所看之处均是流光溢彩,山水城廓,仿佛置身于画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侧头,便看到一人打坐在地,正看着她,如此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就在哪里见过。 “是蜃景。”来人说道。 “沙漠蜃景?”女子再看了一下四周,再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拿军,“是你救了我们?” “你们太累,没有体力,意志力下降,很容易将这些景象误以为真。” “咳,”女子咳了一下,虽然清醒了,但还是觉是所看到的是那么的真实,“好美啊!”不由感慨,来人点了一下头。 “啊……”听到发出的声音,女子这才注意到,来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流光映到包着孩子的雪白小袍袄上,很是温馨。 “孩子?”女子震惊地看着这个人,约摸二十六七岁,一头随意用黑带绑了一下的长发自然飘散着,沉寂漠然的神情里透露出仿佛如流沙般恒古不变的神情,那是一种坚持,一种执著,一种决绝,却也是深深的绝望,这个人?还有他背上的那一把看似古旧的剑,这样的一个人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是不很谐调。 看着女子这样看着自己,他微微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容那么僵硬,好像是一个不会笑的人笑出的一样,“是啊,孩子。” 他将孩子抱往前一点,让女子可以看到,看着孩子,女子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恬静如初,蜃景的七彩流光照在孩子气稚嫩的脸上,已经睡了将近一天的孩子时不时发出“啊啊”声,她不由说道:“好可爱的孩子!” 来人看着女子,流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恬静的微笑令人如痴如醉,觉察到来人正看着自己,她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神情里,感受着那一丝恬静和平静,仿佛到了自己的归宿里,两人相似一笑。 太阳沉落下地平线,流光带着堤山水城廓消失去,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却见来人已经站起,在他们的后方十步处,站着一个少年,一惊。 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了,他看着背剑抱着孩子的汉子,一脸的冷峻,从他现在的神情里绝对想不到他有明媚的笑容。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不要说来到这里,就是有人靠近也会被他发现,然而这个人到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自己竟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而且,是他阻止了这两个人走进的死亡之海,他看向女子,还有地上的四具尸体,再看向女人手中的剑。 “我走到这里来的,你虽然没有看到我,但是我看到了你。”他说话的声音很僵硬,就像一个很久没有说过话而忘了要怎么说话的人。 一惊的眉头皱得更紧,在整个过程中,除了出现那个知道他存在而返回的人,根本就没有人迹,难道是在那个时个来的?但是,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他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完成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他向躺在地上的拿军看去,他昏厥了,只见他从袖中慢慢拉出一道银晃晃的三尺来长的圆锥刺,指向来人,“拔出你的剑。” 女子一惊,他手中的三尺圆锥刺细长而锋利,又仿若无形,天狼宫的人的武器都有这个特点,女子向来人看去,只见他面不改色,还有几分不屑,心中有几分担心,握了一下手中的剑。 “即便是突门自己来也不会叫拔剑的。”一听到这一句话,一惊脸色铁青,天狼宫的宫主以狼王这个名号遍行西域,而他的真正名字,突门,几乎没有人听说过,除了老人之外,他想不到谁还会叫这个名字,而且,这个人还抱着一个婴儿。 “我来了。”一道银色的人影跃到一惊的身旁,女子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人,从他的眼神里,她知道此人就是昨天夜里与自己交过手的狼王。 “铁征!”狼王叫出来人的名字。 “铁……铁征?”一惊惊道,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名字。 他向铁征看去,同时,铁征也向他们看来,在这天底下,能如此记得自己的人也只有狼王了,两人四目相对,女子退了一步,一惊了也退了一步,好安静,仿佛周边的一切都静止下来了,连风都停了下来。女子不安地攥着剑,极度不安,尽管面对过无数次的死亡,自己都不曾有这样的极度不安。这种气息不是安静,是死亡,仿佛一切都在这一瞬间死去。 “哇……”铁征手弯里的孩子被这种气息逼得突然大哭起来。 “孩子?”狼王皱了一下眉,铁征神色不变地看着他,狼王看了一下睡在地上的拿军,向一惊,“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是。”一惊看向拿军,女子看向一惊,神色坚决。 狼王向女子,“你是老人派人保护他的?” 女子看着他,“我向他承诺过要保护他离开这里。” “如是你今日不死,日后我还会给你一个机会。”听着狼王这么一说,一惊再一次看着这位女子,能让狼王这么做的,她是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狼王对她,别有一番情义。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要拿回金币。”这么说着,女子眉心一皱,心里的痛楚现于眉心,眨了一下眼看着狼王,心里痛楚道:“又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就是命运?即便是我如此陌生的地方,相见便成仇。” “金币?”铁征心里一惊,侧头看着女子,“她有金币?”将金币找回,从碧落佛里取出长生图是自己一生的使命。 狼王向铁征,“我并不后悔当年没有亲手杀了你,因为你向我证明了,进入死亡之海的人还可以活着,死亡之海是可以征服的。” 铁征看着狼王,眼中杀气少了些,“和一年前一样,有的事,你永远不会明白,没有人可以征服死亡之海。” “哼,”狼王嗤之以鼻,“把孩子放下。” 铁征看了一眼孩子,“有一点你变了,”狼王有些愤怒地看着他,“以前你不会这么做。”孩子还在哭,哭得很大声,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女子有些不忍地看着铁征手弯里的孩子。狼王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移身向铁征去。 “啊!”女子一惊,以狼王的身手,五步之外一抬手便可要了婴儿的性命,她有要铁征将孩子给自己的冲动,但她已经感觉到了一惊身上的杀气,他的三尺圆锥刺透着奇寒的气息。 铁征抱着孩子的手臂往后一撤,飞脚踢了上去,女子轻咬了一下嘴唇看着,一惊转了一下手中的圆锥刺,直向地上的拿军刺去,女子一滑身,剑带着鞘挡去,两兵要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惊往上空一旋身,到上空处俯身下冲,空白刃直插向拿军,他的每一击都是致命的。女子旋飞起剑,剑在拿军上方转出一个圆形,迫得他避开。 孩子一直在哭,狼王的手掌打到孩子的面门上,孩子哭得更厉害,看着孩子的样子,是一个新生儿,他迟疑了一下,铁征手一低,翻飞起身,飞脚向他踢去,狼王斜身一飞,同样的一脚迎上来,相踢之后两人翻飞身均退出十来步之遥。 站稳之后,狼王向铁征,“为什么不拔剑?”铁征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要拔剑的打算,狼王拉了一下嘴角,飞身向铁征,手指间的杀锏已露锋芒。 被逼退的一惊脚刚一着地,用力一蹬,跃身而去,这一次的目标是对准女人,女子一惊,几乎来不太全力反击,她将剑一横,长锥刺在剑鞘上,推着她往后退,女子退了两步,刚要用力反击,突见一惊手腕一旋,多出两道光芒,直向自己刺来,她忙急速退身,轻轻一跃,退出五六步,只见一惊攻向一转直向拿军去,女子一惊,拔剑直追一惊而来。 一惊完全不顾身后的利剑,圆锥刺直向拿军,即便是拼了命,也得除掉尼绝拿军,这就是他的决心,而且,即便是女人的破晓刺穿他的心脏,他也做得到。见他的圆锥刺几乎刺到了拿军,她一急,没想过要刺出去的剑再也收不住剑势。 感觉到女子手中利剑的气息,铁征微微一分心,向女子看去,就这一瞬间,狼王抽身一跃,右脚膝盖直向拿军的心脏跪去。 “铮——”的一声,狼王只见黑色的剑刃向自己的膝盖而来,“不灭!”他一惊,不得不后退,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一惊后退,女子借力往后一跃,将剑收回鞘中,铁征的剑在拿军的上方一游,直插进背上的鞘里。 铁征站在拿军的前面,看了一眼他,向狼王,“这一次拔剑是为了他,下一次再对着你拔剑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听着他的话,女子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下,好可怕的带着毁灭性的气息,她向铁征看去,这个人的心中又有怎样的仇恨? 她的眼中映入几道曼青色的身影,有人来了,五个女子,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翩跹惊鸿,在这漫漫黄沙之上有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曼青色堪称一绝。 “铁征!”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看着铁征,跑到他前面五步处就停了下来,不敢靠近,不忍靠近,动了一下嘴唇,泪流满面。 “曼青仙子胡杨柳?”一惊颇为惊讶地看着这一行曼青衣着的女子,此人在西域境内赫赫有名,与老人颇有渊源,他向拿军看去,眼中尽是杀机,知她此翻前来就是为了拿军。 “少主!”几位曼青衣着的女子看到躺在沙上的拿军,向他跑去。女子看了一下她们,知道是来救拿军的,她松了一口气,正想要离开,却忍不住向铁征看去。 “我……你真的回来了……”情深意重的样子就如生别死离之后再见到丈夫的妻子。 “有劳仙子挂怀。”铁征静静地看着她,听到他这么一说,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冷,冷得令人心血一凉,女子苍白着脸看着他,他竟是这般的冷,比以前更冷了。 “哇哇……”铁征怀里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孩子?”曼青仙子抬了一下手,想要去抱。 正在此时,将拿军安置好的婢女跑到铁征的面前,“铁公子,你果然出现了,我们家小姐天天盼,总算见到你了。” “依儿,”胡杨柳忙和声喝住唐突的她。 “呃……”依儿做好一下鬼脸,好奇地看着了一下铁征怀里的孩子,只觉他身上的寒气令人不寒而栗,有些颤悚地退到一旁。 “我来抱吧。”胡杨柳见孩子哭得厉害,伸手向铁征。 “没关系,”铁征不在乎孩子的哭声,“仙子还是先送少主回去吧。” 听他这么一说,胡杨柳脸色又一阵惨白,“怎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他日再去拜访老人。”铁征侧了一下身,正对着狼王。 胡杨柳转过身看着狼王,肃穆威严,“你应该去见老人,不应该对一个孩子下手。” “哼,”狼王轻蔑不屑地看着她,“今天救主尼绝拿军的是铁征,你告诉老人,他将要面对的狼王再也不会是人。”他的话令胡杨柳震惊,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老人,他一定会出手。 “你们天狼宫的人本来就不是人。”依儿上前一步指着他说道。 “依儿小心!”胡杨柳移身将她拉开,却被狼王的一掌逼得退出十步来远,她借力旋起身跃回原地。 “我保证,你一定会看到天狼宫的人不是人的一面。”是一惊,他走到狼王身边,看着依儿,依儿惊退了一步,直直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明媚的笑容,尽管带着几分诡谲,却是那以的令人痴醉。 狼王向铁征,“等我再找到一枚金币我会向你下战书,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场决战,当在,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向我下战书,”铁征看着他,完全不管怀里的孩子在哭,“今天,看在你的份上我就放过尼绝拿军,”他向胡杨柳,“你告诉老人,我会一直猎杀拿军,天狼宫也一直会,直到他死。”这样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然后他转向女子,“金币我是不会还给你的,不过我保证,从今往后,天狼宫的人不会为难那一支队伍的人。” “金币?”胡杨柳皱起眉头,她们这才注意到远处的素衣女子。 “是你!”依儿惊道。 “依儿,你认识她?”胡杨柳看着女子。 “不……不认识,”她微微摇着头,但眼中却尽是惊恐与怨恨,女子看了一眼这个戾气逼人的鉴曼青衣着的婢女,转身离开。 “姑娘请留步,”胡杨柳快步跟上去,素衣女子停下来,胡杨柳有些惊慌地挡在她的面前,“请姑娘相告金币的事。”素衣女子冷冷地看着这位拦在自己前面的女子,狼王和一惊正要离开,见状便停了下来。 “那是我的私事,无可奉告。” “金币事关西域存亡,请姑娘相告。” 素衣正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了冷静,自己对金币的事一无所知,她转过头,“还是无可奉告。”她从胡杨柳身边走过,胡杨柳伸手向她的肩抓去,她肩轻轻一斜避开,胡杨柳拦去,两人大打出手,没几招,素衣女子就被逼得后退,胡杨柳紧逼上前,她踉跄了一步,胡杨柳乘机往她胸前拍了一掌,素衣女子中掌退了几步,剑拄在地上才站稳身,胡杨柳一急,这一掌不轻,她咽了一下,将口中的血咽了下去,脸色一阵惨白,她紧紧地攥着剑柄。 铁征看着她,如果她拔出剑,胡杨柳一招都接不过,然而她却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拔出剑。 “得罪了,请姑娘跟我们回去。”胡杨柳移身向她的肩抓去,只见女子旋起剑,身一移,“小姐!”几婢女刚刚叫出声,素衣女子的剑鞘已经押在胡杨柳的肩上,人已经移到胡杨柳的身后。 “我说过那是我自己的事,无可奉告。”一说完话,血就从嘴角渗出,她用手背着抹掉血迹,正要想离开,却看到了一张笑脸。 “你还真是亡命之徒啊,我的燕昭雪姐姐,每次看到你,你不是满手血腥就是将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哦。”这么一说,俏皮的脸上凑近素衣女子。 燕昭雪收回手,侧过头,往一边走开,她很厌恶眼前的这个人,刚走出两步,便看到站在前面的人,“长孙雪眸!”刚一出口,剑已经出鞘一半,剑气萦回。 长孙雪眸看着她苍白的脸,目光移到她手中的剑上,这就是沧浪亭里的老人说的破晓,他再一看她,只觉心如刀绞般痛了一下。 他怎么也忘不了,半年前,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从秦淮河畔的秦淮楼上摔进秦淮河里,就是在那一次,他才发现秦淮河很宽,宽得他过不去接住她,然后她就像一只落入水面的白蝶儿顺着河流而下,之后,她顺着秦淮河游行多次,希望可以找以她,现在,他看到了她,她拔出了那把她绝不轻易拔出的剑。 “燕昭雪,你还想干什么?”一脸俏皮的女子一怒,一把抓在燕昭雪拔剑的手腕上。 长孙雪眸见状,忙说道:“绮儿,放开她。” “长孙大哥,”萧绮云狠狠地看着燕昭雪,“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她吗?”千里之遥,仍旧摆脱不了的逃亡和追逐。 “云儿,放开她。”长孙雪眸拉开萧绮云扣住燕昭雪手腕的手。 燕昭雪看着萧绮云放开自己的手,她将剑收回鞘中,一提脚,只觉脚有千斤重,提都提不起来,铁征走上去,伸手紧抓住她的手臂,“一起走吧。” “嗯。”燕昭雪点了一下头。 胡杨柳看着前行的两人,铁征,他期盼和等待了一年的人,这个人应该跟自己回去的,然后,他却离开,带着别的女人离开。 狼王和一惊离开,在走到长孙雪眸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向长孙雪眸看去,看到他的眼神,拉着长孙雪眸的手的萧绮云不由得退了一步,那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挑战的眼神,长孙雪眸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看到他的眼神,狼王有些震惊,心里道:“难道他就是老人找来帮忙的人?” 看着狼王离开,长孙雪眸向躺在地上的拿军看去,看到他身边的弯刀,不由一惊,心里道:“蒙古黄金家族的弯刀!难道他们的人已经踏足这片领地了?”心里中虽然吃惊,表面却波澜不惊。 “长孙大哥,你在想什么?”萧绮云拉了一下长孙雪眸的手,长孙雪眸摇了一下头,萧绮云嘟了一下嘴,“刚才那两个人好可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大小姐也有怕的人?”长孙雪眸这么一说,萧绮云正要发作,却哑口无言,长孙雪眸已经向胡杨柳走去。胡杨柳见他走到自己的面前,看着铁征背影的目光收了回来。 燕昭雪终于支撑不住,她昏了过去,身体一倾,铁征忙扶住了她。 长孙雪眸对胡杨柳说道:“曼青仙子,小少主就先交给我,我答应老人会带他回去的。” 胡杨柳上下打量着长孙雪眸,看着她这样看着长孙雪眸,萧绮云快步走到长孙雪眸的身法,吸了一口气,插直腰看着胡杨柳,“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的长孙大哥。” “呵呵……”看她吃醋的样子,胡杨柳的几个婢女都笑了起来。 胡杨柳低头微微一笑,说道:“老人说除了你的长孙大哥没有人保护得了少主,我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那当然了,我的长孙大哥可是……” 萧绮云正要说上一番,长孙雪眸笑着向他摇了摇,长孙雪眸向胡杨柳,“先离开这里吧。”胡杨柳点了一下头,长孙雪眸背上拿军,他们一同离去。 正文 一 穆斯林的礼拜 一穆斯林的礼拜 乌鲁木齐,跋涉了千里的疲惫人儿终于可以休憩了。 “铁公子!”班长风年抬头看向铁征。 铁征肯请道:“班大师,请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 班远风拉上包着玉璧的黑棉布,一脸的愁云,驿馆外,杨迁抱剑负墙,不敢往驿馆里看的他仰头看着夜空,不由得叹息,在加入这支商队之时,他向义兄班远风许下承诺,不再涉入江湖之事,可是现在,他却将铁征带到了这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这个后果一定是大家都不愿见到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商队里的人除了往来买卖商物之外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 “是和氏璧……”班长风郑重严肃地看着铁征,“也是,秦国的玉玺。” “玉玺!”铁征惊讶道。 “这本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块美玉,叫和氏璧,秦王政将其制成玉玺,七年前,这块玉玺曾在南宋的都城临安出现,掀起了一场万劫不复的血雨腥风,其中情节错综复杂,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班长风将玉玺双手递给铁征。 铁征点了一下头,接过玉玺,“告辞。”班长风向他点头。 铁征带着玉玺出了门,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侧头向远处的厢房看去,厢房处,坐在窗子上少年正看着他,是刚到西域的张进,他无法入睡,就坐在窗子上吹夜风,铁征看了一下,径直向馆外走去。 看到铁征从驿馆中走出来,杨迁走了上去,“怎么样?”铁征点了一下头,杨迁舒一口气,两人一起往城中去。 黎明时分,钟声传来,铁征站在楼顶上,凝望着钟声传来的地方,与其说是凝望不如说是感觉,他可以感觉得到远处的情形,那是穆斯林教徒在做礼拜,城堡一样的教殿,跪拜着的人群从教殿里一直到教殿外的街道上,在乌鲁木齐,有三分之一的人是信徒,所以这个时候,整座城都是寂静而严肃的,这种庄严令熟睡的人清醒。 杨迁走到铁征的旁边,说道:“一年前你出剑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了今天?”被这么一问,铁征惊讶地侧过头,这不会是一个陌生人会问出的话,他们是昨天下午在了沙喉外的流沙上认识的,当时燕昭雪昏倒了,这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们带到了个小客驿,铁征认出这是班长风的商栈驿馆,正要找班长风,杨迁就带他去大驿馆见班长风,至始至终,铁征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看着铁征疑惑地看着自己,杨迁会意地说道:“我叫杨迁,是一个商队中里的成员,对西域的事略知一二,沙喉大战时,商队正好从那里经过,因为我看出你的那一剑只用了七成的功力,如果你用十成的功力,就不会被逼进大沙漠。” 铁征问道:“你在帮我?” 杨迁摇头,“我只是还那位姑娘的情,还有,”他的目光落在铁征背上的剑上,“看一个传奇。” “传奇?” “是的。”杨迁看着铁征,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传奇,“是剑,也是你的人,能从死亡之海活着回来,你是一个传奇。”铁征听着,像是在听与自己无关的事,因为这些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要做的,就是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仅此而已,“我想知道,如果你做完了你的事会去哪里?”铁征看着杨迁,他不善于交流,也不想,而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杨迁见铁征不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不灭以后会去哪里?”杨迁望着天空,天空很暗,什么都没有,然而在他的眼里,他看到了一条路,一条归路,只是他分不清,这是谁的归路,在这之前,他不想到归去,因为没有过去,回头无路。他淡淡地说道:“我是一名剑客,没有剑的剑客,我用过很多剑,那些剑不是我的,在没看到你之前,我心里有一把剑,看到你之的,我心里的剑没有了,因为我心里的剑就是不灭。” 铁征突然有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夺了别人的剑,而自己,却被这一把剑剥夺了一生。刚得到配剑不灭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似乎属于这把剑,而这把属于自己的剑,却不完全属于自己,这种感觉他一直都记得。 杨迁继续说道:“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想要这把剑,我喜欢的,只是这把剑的故事。”铁征并不能理解他的情怀,只是听着,“不过,剑的故事越是精彩,剑的主人背负的就越多,所以,我不那么期待这把剑的传奇了。”杨迁的神情却严肃起来,他的脑海里出现一把弯刀,蒙古黄金家族的弯刀,他感觉得到,平静了一年多的西域又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 杨迁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问道:“你听说过破晓吗?” “没有。” 杨迁说道:“就是那姑娘手中的剑,破晓和不灭是由一个人所铸,同是故事坊的镇门之宝,唐安史之乱后,破晓就失踪了,现在在那姑娘的手中。”杨迁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那些关于破晓的传说,一经他的口说出来就会变得淡然无味,所以他舍不得说出。 铁征对破晓的事很感兴趣,但见杨迁不说,自己也没说什么,就在这时,他们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已经在楼下。 感到有人侵入房间,燕昭雪睁开眼睛,一把剑正向自己的喉咙刺来,就在来人的剑停在他的喉咙处的瞬间,她突然跃起身,配剑已经搭在来人的肩。 “有如此身手,难怪。”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她一身夜行衣,戴着黑色面巾,房间里很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的话语中却另有深意,燕昭雪看着她的眼睛,从她的眼神里她看出,这个人似乎能看到自己的过去,能看透自己一般,她的眼中还有深深的憎恨,针对自己的恨,但燕昭雪并不在乎,在这个世上,她没朋友,没有亲人,只有仇人,但那都是在中原的事。 “你是谁?想干什么?”燕昭雪问道。 来人却看着床上的婴儿,这个婴儿和燕昭雪睡在一起,她答非所问,说道:“是你的孩子?” 燕昭雪一惊,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一个孩子,那会是多么奇妙的事啊,但这样的想法只在心底,她看着睡得正安祥的孩子,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就离开。”她放下搭在来人肩上的剑。 “就这样放开剑,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还没有这个能耐。” 来人手中的剑突然指向孩子的心口,“如果我们同时出剑,你说是你快还是我快?” “你一出剑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了。”从燕昭雪的语气中,黑衣女子已经听出的愤怒。 “你很在意这个孩子。” “是的。”燕昭雪看着她的眼睛。 黑衣女子收回剑,“但愿你的剑比你的话更有杀伤力,我是来帮你的。”燕昭雪看着这个陌生人,为她来的目的感到意外,“帮你从天狼宫把金币夺回来。 “我不需要帮忙。”燕昭雪一口回绝。 “哼,”来人嗤之以鼻,“你还是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没有一个独立的个体可以是天狼宫的对手,你需要帮助的。” “即便真的需要帮助,也不会是你的帮助,因为我不会把金币给你。”来人转过身正对着燕昭雪,她突然想,如果有光的话,她很想看清燕昭雪的样子,一个被一直被杀戮吞噬着的人,如此的年轻,如此聪明,能够在瞬间洞察出自己的心思,却也这么直接,直接得单纯,拒绝也是如此利落。 “是你觉得我是坏人还是在你眼中所有的人都是坏人?” 燕昭雪看着她,仿佛在这样的黑暗里,她也能看清来人的面目,“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坏人,但我知道,你来到这里就一定有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天狼宫找金币的目的,我是不会接受的,现在请你离开。” “你一定会的。”来人信心十足地说道,然后跃出窗子。 燕昭雪看向门口,“进来。”铁征推开门,他和杨迁一起走进来,看到杨迁。 燕昭雪有些意外,杨迁走上去,说道:“姑娘,这里是乌鲁木齐,我们商队的一个驿馆,这里暂时由我杨迁负责,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找我。” 燕昭雪点了点头,“我姓燕……”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很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 “姑娘,”杨迁叫了一声,接说道:“西域藏龙卧虎,很多人对金币虎视眈眈,那个人不会善罢干休的,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燕昭雪点头,“我会的。”然后问道:“我想问一下,天狼宫在哪里?” 杨迁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天狼宫。” “天亮以后。”燕昭雪很赶时间。 铁征说道:“如果你要找狼王的话不必去天狼宫,他会去找苍哲老人,老人应该就在城里。”燕昭雪点了点头。 杨迁说道:“今天有穆斯林教徒的礼拜,你们就暂且住在这里,有什么行动也会方便一些。” “有劳了。”燕昭雪道了声谢,铁征向他点了一下头。 天亮了以后,楼兰客栈里,长孙雪眸等人再等尼绝拿军醒过来,这是整个西域历史最长的客栈,有人说,之所以以历史上的古国楼兰命名,是因客栈的创建人是楼兰后裔,关于这个客栈,有很多传奇故事,那些传奇故事似乎只存在历史里面,又像是存在现实当中,然而,很久以来,楼兰客栈里都风平浪静,它与它的历史和名字如此地格格不入。客栈的老板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和他的客栈一样,平静而宁静。 “奇怪?”萧绮绮云看着晕睡的尼绝拿军,忍俊不禁,“我还没见过在这种情况下笑的人,他险些死在流沙中,他应该是在做恶梦才对,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萧绮云抱起双手,用右手的食指摸着尖尖的下颚,这个动作她是跟长孙雪眸学的,她百思不得其解,转身看着长孙雪眸。 长孙雪眸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说道:“在他昏倒的时候,他看到的全是流沙中的蜃景,所以,到现在他的脑海里也是蜃景。”萧绮云想到自己在流沙上也隐隐约约看到蜃景,她点了点头,向拿军手中的弯刀拿去,拿军从昏厥后就一直紧紧抱着这把弯刀,长孙雪眸曾试着拿开,但他抱得很紧,只要作罢。 萧绮云刚一拿到刀,尼绝拿军一下子坐起,直直地瞪着她,“呵呵,”萧绮云笑着,“早知道这样你会醒来,我就早早把刀离开,”但见拿军这般审视地看着自己,说道:“没见过我这么漂亮的美女吗?” “不是你,”拿军说道,在他的意识里,他记得身边的人是燕昭雪,而不是萧绮云,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一旁的长孙雪眸,紧紧地抱住刀,愤恨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这时,坐在桌边的胡杨柳走到他的面前,“别担心,他们是你师父请来帮助你的人。” “仙子姐姐,”拿军看到她才平静下来,萧绮云见拿军对自己很凶,却叫胡杨柳仙子姐姐,生气地站在一旁,拿军仔细看着这间大房间,看完了,没有发现救他的女子,他向胡杨柳,“还能有一个人呢?” “什么人?”胡杨柳不知道他说的是谁,长孙雪眸猜想,拿军说的是燕昭雪。 “没什么,这里是哪里?”拿军下了床,穿上鞋。 “楼兰客栈,我们已经到乌鲁木齐了。”胡杨柳说道。 拿军瞥了一眼萧绮云,向胡杨柳,“我不需要他们的帮忙。” “小子,你以为谁想帮你啊,不领情。”萧绮云竟和拿军生起气来。 “就你也想帮我。”拿军站起,突觉四肢发软,由于脱水和过度劳累,他的体力还没有恢复,险些站不住。 萧绮云转了一下美目,笑里藏刀地说道:“我们可是你师父请来帮你的,你这么说是说你师父没眼光了,他可是名震西域的老人哦。” “你……”拿军无言以对,伸手指着她,萧绮云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看到萧绮云竟然和拿军抬起杠来,长孙雪眸摇了摇头,萧绮云嘴上功夫了得,拿军一个愣头小子自然说不过她,她这么一说,拿军更加不理她,长孙雪眸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去送刀吧。”拿军瞪了他们一眼,拿着刀往外去,胡杨柳向长孙雪眸摇了摇头,跟上拿军。 “这小孩……”萧绮云正想说点什么,长孙雪眸已经跟着出了房间,她只得跟去。 客栈外,半夜里出去的卓依儿正好回来,走到胡杨柳的身边,说道:“小姐,铁征大哥住在街角的一家驿馆里,那个女人也在。”胡杨柳神色黯然地点了一下头,他们一起向街心的清真寺去。 燕昭雪一直站在房间外,铁征一直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了的孩子,眉头紧皱,若有所思,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持剑斩向孩子的蒙面人,他抱起摇篮里的孩子,背上的剑带鞘飞了出去,将蒙面人斩下,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下了床,“你是谁?把孩子还给我。”然而,当她看清他的面目的时候,她怔怔地看着他,“是你!” “他来了。”燕昭雪回头向房间里的铁征说道。 铁征抱起孩子走出房间,向燕昭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迁神色匆匆地回来,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三人离开了驿馆。 走到清真寺的前方,拿军停了一下来,惊恐地说道:“是他!”他们向前方看去,一个灰色铠衣的人站在他们的前方,在他的前面,是跪拜着的几百名信徒。 拿军退了一步,从昨天夜里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现在,他正在害怕,“拿军,”胡杨柳看到他的惊惶,扶住他的肩,说道:“我们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长孙雪蛑快步走上去,走到狼王的身边,他还没开口,狼王就说道:“叫老人出来,告诉他,如果他希望这些信徒给他陪葬的话,带上金币。” “据我所知,如果老人要见你,是不用你请的,老人若是不想见你,只怕也请不来。”长孙雪眸看着狼王,眼中浮现出犀利的光芒,“你这么想见老人,除了天目军团之外还有其它的原因吧。” 狼王看向长孙雪眸,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老人会请用这个人,“长孙雪眸?”狼王叫道,他听拉木雅说过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无论怎么样我都没有杀老人,不是因为他比我强,而是,我不想杀这个人,但是今天,”长孙雪眸一惊,因为他在狼王的眼里看到了血光,江湖三十年,杀手,刺客,他甚至见过吃人的人,但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是毁灭,他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被称为流沙上的死神,“你最好叫老人出来。” “老人做其它的事,他不会真的伤害任何人,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杀了你,你真的以为,老人不知道天目军团不是天狼宫的主力?” 狼王再次看着盯着长孙雪眸看,在这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清楚一切,“一年前是铁征,如今是长孙雪眸,杀了你,老人自己应该出手了吧。” 他一说完,伸手向长孙雪眸打去,长孙雪眸抓住他的手,“太久没遇到对手了,我也想见识一下你的武夫。”长孙雪眸正要收回手,发现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锁住自己的手,他向狼王看去,两人身后,强大的力量卷得匍匐在地的信徒们倒去,却见他们视而不见,死死地压在地上,至死也不想动一下。 清真寺的左侧方寺角处,铁征等人站在那里,杨迁脱口道:“不妙!” “这些信徒?”燕昭雪正眼看去,只见他们全都虔诚地匍匐着,狼王和长孙雪眸脚边的两人已经身体快要飞起来了,就在这时,他们旁边的人将手伸给他们,很快,前后几十人手指相扣,身体如固在地上一般,即便是飓风也无法吹动他们。 “没错,在礼拜没有结束之前,这些信徒谁也不会离开,哪怕是死,不知道老人有没有前一次那么幸运了?”杨迁说着看向儿征,前一次是因为铁征,而这一次。 燕昭雪问道:“礼拜什么时候结束?” “要到下午。”燕昭雪一惊。 长孙雪眸见身边的情形,微笑着看着狼王,慢慢放下手,狼王的掌力全部化在他的身内,他竟若无其事一般,“无极功?很不简单啊。”杨迁看着长孙雪眸,能挨狼王一掌而安然无恙的人他是第一个。 “长孙大哥,”萧绮云向长孙雪眸跑去,长孙雪眸伸起手示意自己没事,萧绮云悬起的心这才放下,站在原地。 “突门。”清真殿口,一个声音叫起,狼王看去,是老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年青俊秀的公子,穆斯林的教长停祷念,他匍匐在地,老人从主道上走向突门,走到突门的面前,老人说道:“我答应将金币和我的人头给你,你再给我十天的时间。” 狼王怒看向老人,“我想让你清楚一点,在我的原则里面,没有交易,只有生死。”他说着,手指扣向老人的喉咙。 就在狼王的手快要触到老人喉的那一刹那,长孙雪眸突然抓向狼王的手腕,“你还是先拿下决定权再说吧。”两人打了起来,狼王的手反锁向长孙雪眸的手腕,长孙雪眸一避,两人两了一掌,分别后退,狼王倒身手拄在地上,飞腿向长孙雪眸扫去,长孙雪眸飞身退开,脚力扫在前方几步信徒的身上,他们顿时毙命,长孙了雪眸侧头一看,不由一怒,他飞身向狼王,两脚一踢,扫得大风狂卷,长孙雪眸向后跌了出去,落身在地的时候,他右脚往后一站才保持了平衡,血从嘴角流出,他用左手臂擦去。 “长孙大哥,”萧绮云突然抓过拿军手中的刀抛给长孙雪眸,长孙雪眸接过。 “喂,你干什么?”正紧张看着狼王的拿军见刀突然被萧绮云抢过,怒问道。 “别吵。”萧绮云紧张长孙雪眸,她没心情理会拿军。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立在他的前方,“哿师兄!”拿军高兴地叫道,自小,哿在他的心目中就像一个战神一样,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害怕。 “你竟然会选在这时间,这个地点,你不配做老人的对手,禽兽。”他说着,手中长剑一旋,向狼王刺去,长孙雪眸紧跟上攻去,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刀,这是一把宝刀,但他不擅长使刀,路数看起来很生硬。 只见狼王跃身迎向哿,同时,手中多了一套银色铁甲,在移向哿的同时,银甲掌上多了一片光芒四放的薄片,哿只见眼前的人突然光芒万丈,用足了九成功力刺出的剑刺了个空,只见肩头一凉,已被利器所伤,长孙雪眸用刀挡向割向自己脖子的薄片,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声音划出,刀身上飞着火星,他勉强避开,狼王的手又向他的胸前划来,他往后一空翻,哿回攻来,显得措手不及的他得以稍作整理,已有好几名信徒伤在他们的余力之下,但这些信徒仍是无动于衷。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信徒离开吗?”燕昭雪紧握着剑,“就算教长让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 “不可能,教长是不会那么做的。”杨迁的语气和神色中都流露出一种悲怒的神情。 就在这时,跪拜在最前排的一位白衣女子微微侧头向燕昭雪看来,看了一眼便将头低下,虔诚地做着她的礼拜,燕昭雪眼前一亮,这位女子与她之前所见的人不一样,她有一双棕色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五官精致,额头有一缕棕黄色的卷发,她再向她的背上看去,虽然女子的头上披了长白巾,但她棕黄色的卷发还是露了出来,燕昭雪向杨迁问道:“那位女子是?” “穆斯林的圣女,她在这些信徒中的有着很重要的位置。”杨迁看向正打斗的人,胡杨柳见长孙雪眸和哿联手也还是落于下风,她飞身向狼五攻去,刚拆上一招,狼王飞脚一踢,脚力正向胡杨柳的腰间去,长孙雪眸双手握着刀柄,飞身在胡杨柳的前方斩下,胡杨柳迅速向翻身,向地上跌去,快跌到地上的时候,她翻身站稳在地。 “抱着孩子。”燕昭雪还没有反应过来,铁征已经将孩子塞到燕昭雪的手上,人已经跃身向狼王攻去,老人身边的年轻公子向铁征跃来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燕昭雪抱着的孩子的身上,老人随着看去,看着那个孩子。 铁征带鞘的剑刺向狼王的心口,看着他,狼王说道:“怎么?你不敢把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想要阻止我就得割下我的头。” “你的头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听铁征这么一说,狼王没有避开,他挺胸抵着铁征的剑,“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没有下杀手吗?即便有更多的人受伤?”就在这时,哿的剑从狼王的背后刺去,狼王欲撤身回击,铁征快速向前,剑上的力量更强,只要铁征再一用力,他的剑鞘就会刺穿狼王的身体,狼王无法避开哿的剑,见剑锋已刺中狼王的背,哿一振奋,用了十成的功力刺了进去,剑穿了狼王的身体,血从剑锋滴下,而狼王却面不改色,哿拔出剑,欲再向背心刺去,只见狼王身体微微一动,剑又从刺穿了他的身体,铁征松开手,狼王一回身,手中多了一把长剑,以着哿一划,一道光斜穿过哿的身体,哿向地面摔去。 “哿师兄——”拿军向哿跑去,哿摔在地上,重重吐了一口血。 “这个人好可怕!”萧绮云看着狼王,他中了哿两剑,竟像没事一样,任由血流,地上,又有几十名信徒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萧绮云飞身向教长。 老人见过萧绮云一面,对她的性情也略知一二,大声制止:“不可!” 萧绮云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人刚到教长的身边,抓起跪拜在地的教长,用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叫所有的人离开这里,否则我杀了你。”却见教长面不改色,木木地看着前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一样,她不由得瞪大了眼。 “萧姑娘,快放开教长。”老人急向她道。 萧绮云以为老人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再大声说道:“叫这些人都离开这里,否则我割断你的喉咙。”教长还是没有任反应。 胡杨柳早已经向萧绮云去,她拉开萧绮云的手,严肃地说道:“萧姑娘,切莫做出伤害信徒们的事。” “我哪是在伤害他们,我是在救他们。”萧绮云用力甩着胡杨柳拉着自己的手,愤然看着教长,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到他们的面前,看到来人,萧绮云和胡杨柳都是一惊,是燕昭雪,只见燕昭雪站在圣女的面前,圣女低着头,和其它的信徒一样,对眼前发生的事也是视而不见。 “跟我走。”圣女抬起头看着燕昭雪,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燕昭雪蹲下:“你有没有听说过破晓?”圣女疑惑地看着她,“如果你不走,我现在就杀了你。”圣女的眼中浮出一丝杀气,“带走这些信徒,对你没有任何损失,相反,他们会觉得你这个圣女能在生死关头救了他们,将你尊如天人。” 胡杨柳和萧绮云愣看着燕昭雪,老人激动地看着燕昭雪,眼中浮出一些光芒,圣女突然站起,一袭纱袍卷起,一道光环出现在她的前方,她跟着光环向前方走去,所有的信徒见状,他们站起前后跟上圣女,在光环和又女的带领下,他们如一队走向神界的信徒,所有的人都为这异常的举动而目瞪口呆。 杨迁向老人走去,老人向他点了点头,一年之前,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杨迁问老人,“这里已经被包围了,前辈有突围的办法吗?”老人摇了摇头,杨迁皱起眉头。 长孙雪眸退身到老人的身边,他打量了一下一直站在老人身边的年轻公子,只见她神色忧郁,时不时地向燕昭雪看去,长孙雪眸问老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狼王为什么会这么做?” 老人递给长孙雪眸一张羊皮,“长孙公子,你带拿军离开,我之前托付给你的事就劳烦你了,记住,天狼宫的人最相信的是力量。” 长孙雪眸皱了一下头,“前辈,你是否真的相信晚辈?”老人点头,长孙雪眸接说道:“那就请告诉我,狼王这次行动的真正原因,我记得,攻天狼宫的那一天,有人从天狼宫带走了一样东西。” 年轻公子惊慌地向老人,老人也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会儿,上前一步,凑近长孙雪眸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年轻公子的脸色顿时煞白,老人还是说出来了,却听老人道:“即便是这样也没用的,除非他死,否则没有能够阻止他。”长孙雪眸向燕昭雪看去,年轻公子更是不安,又不由得向正与铁征打斗的狼王看去。 燕昭雪怒看着长孙雪眸,长孙雪眸回过头,向狼王走去,狼王一身血迹斑斑,铁征的身上也全是伤,狼王看向铁征,狂哮道:“你的顾忌是什么?你我都明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狼王一旋手,手上的铠甲装备全震裂开,飞了出去,双手紧握着剑,向铁征斩去,见状,铁征伸手拔出背上的剑,他的动作很慢,如果不是关乎生死存亡,他不会拔剑的,燕昭雪看着,抱孩子的手突然一用力,孩子大声哭起来,所有的人都向她看去,她愣了一下,看着大哭的孩子竟是手足无措。 “把孩子给我吧。”胡杨柳走到燕昭雪的面前,伸出双手。 “不劳你费心了。”燕昭雪拒绝了她,胡杨柳微笑着点头,不失风范。 “接着。”长孙雪眸将老人给自己的东西扔向狼王,老人大吃一惊,看到展开的羊皮图,狼王伸出左手抓住羊皮,斩下的力量顿时只剩五成,铁征右膝往地上一跪,背上出了一半鞘的剑顶向那股力量。 狼王停了下来,看向长孙雪眸,长孙雪眸走向他,“我至少有十种方法可以从天狼宫取回那一枚金币,如果天狼宫少了你,进入天狼宫的心脏之地也不是难事,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不难想出天狼宫还能有多少实力,整个西域的人对天狼宫都是很关注的,你对他们又有多少把握?”狼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干什么?”突然听到拿军大声叫道,大家向拿军看去,只见一个黑袍人用剑住了拿军。 “刀剑不长眼,不要乱动。”黑袍人心平气和地向拿军说道,“去跟你师父道别吧。”拿军看向师父,被挟持着向师父走去,走到老人的面前,黑袍人说道:“苍哲老人,久仰了,这里除了你,应该没有能够阻止我了,孩子的口风一向没有大人紧,狼王今天若能活着离开,穆斯林的那些信徒们他们会怎么对付你老人家,天狼宫很强大,罗布泊的势力更不消说,但有的时候,穆斯林会是这片领域的主宰者。” “我也想要这个少年。”燕昭雪走到老人的身后,看着黑袍人,黑袍人抬头看着燕昭雪,仅露出的双眼中闪出惊讶,燕昭雪开始拔剑。 “姐姐……”拿军看着燕昭雪,燕昭雪在流沙上救了他,他心里很是感激,轻叫了一声。 剑一出鞘,所有的人都后退,仿佛有无数的剑气向自己来,光这些剑气就可以杀死自己一样,“你的剑太锋利了,这个少年可承受不了我的剑气。” “我要求不高,只要得到这个孩子就行,尸体也一样,因为我不需要他的金币,而你需要,眼下情形对你好像不太有利,不知道你的武功怎么样,在这里,那些接应你的人可帮不上忙,你从来不跟天狼宫的人交手对不对?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比你的强,而是,他们从来不想自己有没有将来,他们只在乎眼前的胜利,而你不一样,你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谋划自己的未来的,而我,”她看向狼王,“我和他是一类人。”说着,长剑直取黑袍人的咽喉,听完她的话,黑袍人心里有些害怕,押在拿军脖子里的剑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而燕昭雪的眼里似乎只看得见自己的喉咙,她的速度更是令人惊人,他只得推开拿军,避开燕昭雪的剑,同时向燕昭雪攻去。 拿军只觉浑身一冷,从小到大他都受着别人的威胁,在身边保护自己的人也是出于职责,而只有这个人,她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却多次舍身相救,而她此刻的一席直令他全身发冷,“拿军,”老人拉过拿军,站到一边。 黑袍人的剑直向燕昭雪臂弯里的孩子,燕昭雪一旋身,反剑一旋,剑划到了黑袍人的衣角,两剑相擦,火星直飞,“是老人的百步飞身!”胡杨柳看着燕昭雪快如飞燕的身法,剑声刺耳,燕昭雪怀里的孩子大声哭了出来,这是燕昭雪最弱的地方,他连连攻去,燕昭雪直退,剑在孩子前方一尺处停了下来,燕昭雪冷冷地看着黑袍人,黑袍人手一动,几十枚细如牛毛的针从剑柄中射出,燕昭雪一侧飞起身,剑往下一划,只听几声响,针打在剑上,落向地上,见燕昭雪拦下暗器,他迟疑了一下,突然转身,剑向苍哲老人刺去,燕昭雪飞身追出,老人看着静静地看着剑锋向自己来,不动声色。 “师父,”汹汹来势迫得拿军往师父身后躲去,长孙雪眸一惊,正要拦去,铁征早已经到了老人面前,剑鞘横拦在剑前,剑刺在鞘上,铁征手一动,推得黑袍人后退去,他刚退到燕昭雪的侧面,见燕昭雪双目直直地看着前方,他在看老人,老人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见燕昭雪失了神,黑袍人向燕昭雪刺去,燕昭雪竟毫无知觉,铁征一滑步,挡在燕昭雪的前面,听到剑刺进身体里的声音,燕昭雪才回过神来,见剑刺穿了铁征的肩,铁征面不改色,黑袍人拔出剑,退出三步之外。 “你们慢慢打吧。”狼王说着已到老人的身边,“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出手?” “放开我。”拿军喊了一声,已被狼王带了飞出去,燕昭雪见状跟了去,狼王回去看了她一眼。 铁征欲追出去,胡杨柳忙走上去,抓住铁征的手臂,“你伤得很严重。”铁征看着站在面前的黑袍人,他将右手中的剑换到左手中,开始拔剑。 “铁征,”老人走到铁征的身边,“让他走吧。”铁征看了一眼老人,松开握着剑柄的手,老人向黑袍人,“你走吧,我们很快还会又见面的。” 黑袍人点了一下头,沿着大街去,他离开之后,一只花猫窜出屋顶,向远处去,埋伏在四周的人撤离开。 暮色时分,楼兰客栈里,胡杨柳将教长领到楼上的房间,苍哲老人和铁征等人已经等在房中,教长向他们行了一个礼,老人说道:“教长请坐。” 因为上午的事,教长很生气,“不了,为什么会发事今天的事?谁不知道你可以灭了天狼宫,可你却一再退让,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狼王的手中,穆斯林的信徒将不再尊重你。” “教长请稍安勿躁,我这次来是特来送一样东西的。”老人说着,拿起桌上的弯刀,双手递给教长。 “这是?”教长看着弯刀,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找长孙雪眸,他看出,这个人来自远方,长孙雪眸正在喝茶,他感觉得到教长正在看自己,他故用没发现,还在喝着自己的茶。 “蒙古黄金家族的弯刀,东方草原上的铁骑大军,有人预言,他们的可汗铁木真将是最伟大的征服者和统治者,他们一个月左右就能到达西域,目的是西方的花刺子模,穆斯林是西域最大的团体,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的人,一定要先于人审时度势,我毕竟老了,恐怕以后不能再为教长你效劳了,教长请。” 教长吃惊地看着老人,老人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心里既怕又怒,接过弯刀,“我回去会和长老们商量此事,告辞。” “仙子,请送教长大人离开。” “嗯。”胡杨柳应声,走到教长大人身边,伸手向教长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教长请。” 等教长离开之后,长孙雪眸站起,向老人,“前辈的目的是要在蒙古骑兵到来之前取出碧落佛塔里的地图?” 老人点头,“但是,第三枚金币不知去向,此事甚棘手,不过,”老人将手拍在长孙雪眸的肩上,“我相信故事坊的人的办事能力,你放手去做吧。”长孙雪眸点了点头。 铁征默默地坐在一旁,长孙雪眸走到他的身边,“我来西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借你的剑看看。”铁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长孙雪眸微微一笑,向老人,“我想去见一下穆斯林的那位圣女。”老人点头。 等长孙雪眸走了之后,老人走到铁征的面前,热泪盈眶,齿唇颤动,半晌才说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不可能回来的……”老人已是老泪纵横,他明明还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说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欠你一个答案,如果当时我的人出手,你不会被逼人死亡之海,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铁征没有任何神情的脸上渐渐浮出惊讶,他看了一下老人,低下头,低声道:“我还可以信任你吗?” 老人摇头,铁征更加疑惑,只要老人点头,即便是再进一次死亡之海,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老人说道:“信任就得牺牲,你已经牺牲过你一次了,不,是很多次,从我们相见的那一天起,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流过多少血?” 铁征没有说话,这次回来,本就沉默寡言的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语言,没有了表情,就如沉寂的沙海,展现着一种人们永远看不懂的姿态。 老人摇头叹息,“了结你与突门的恩怨后,我希望你离开。”铁征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人,老人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我解些年炼制的丹药,你要尽快疗治好自己的伤,另外我请求你一件事,尽快去找突门,在清真寺出现的那些人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如果可以,将燕昭雪带回来。” 一听老人提到燕昭雪,铁征皱了一下眉,他站起,走出房间,老人推开窗,城廓突兀,暗空如幕,天已经黑了。 萧绮云坐在房顶上,无由难受,卓依儿上了屋顶,见萧绮云闷闷不乐的样子,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萧姑娘,我见你怏怏不乐,其实你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家小姐喜欢的是铁征大哥。” “啊?”萧绮云转头看着兴致勃勃的卓依儿,她的确有为长孙雪眸的事而感到不开心,她也不喜欢胡杨柳仪态万方的样子出现在长孙雪眸的面前,但这一些都不足以令她真正生气,她真正不开心的是因为燕昭雪,长孙雪眸是专为她而来的,尽管是以追捕朝廷要犯的名义。“我,我哪有?”卓依儿这么直白地说出,她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 “对了,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你们跟那个叫燕昭雪的姑娘是什么关系?她看起来很不友善哦,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萧绮云一脸的气候愤和不屑,“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一个小偷,是一个通缉犯,”萧绮云站起,握起拳头,“这一次,她又偷了沧浪亭的破晓和金币,我一定要和长孙大哥将她抓回去。”听萧绮云这么一说,卓依儿低头沉思着,萧绮云突然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不用担心,有我和长孙大哥在,她是伤不了你们的少主的。” “偷了破晓和金币?”卓依儿心事重重地思索着。 “别担心,没有长孙大哥摆不平的事。”萧绮云拍了一下她的肩。 城南的穆斯林城镇依着天山山脉廷伸,“长孙大哥,这里是穆斯林的圣地,你说话可要正经一点,要是冒犯了他们可就麻烦了。”有长孙雪眸领路的卓依儿一再叮嘱,天刚一亮,他们就已经到了清真堡外,卓依儿向站守在门外的人说道:“你好,麻烦你通报一下你们家的主人,曼青仙子托人前来拜访。” “我们圣女已经等很久了,你们跟我来吧。”卓依儿感到意外地看着长孙雪眸,长孙雪眸向她点了点头,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长孙大哥,”卓依儿指着街旁的一家小客栈说道:“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我去那家小客栈等你,你自己要事事小心。”长孙雪眸点了一下头,他跟着领路的人进了天真堡,卓依儿向小客栈走去。 上了楼,走到大堂外,领路的人向大堂里报道:“圣女,客人来了。” 传出一个很美妙的声音,“请他进来。” 领路的人推开门,向长孙雪眸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请。”长孙雪眸走进大不堂,圣女头上的长纱几乎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半遮脸更是精致无比,圣女从他的眼中看到痴迷的神情,她愤怒地看着长孙雪眸,长孙雪眸皱了一下眉,从他觉察到的杀气中,他可以叛断,这个人的武功绝不可小觑,他正这样想,圣女已经一掌向自己打来。 “啪”的一声响,长孙雪眸跌了出去撞在桌上,他紧紧抓住拄子才没有摔坐在地,“你?”圣女跟步到长孙雪眸的面前,只见长孙雪眸口出鲜血,伤得不轻,“你不是会武功的吗?为什么不还招?” “当然,”长孙雪眸笑道:“那是因为我受了重伤,否则,你又怎么伤得了我。”为自己伤在一个女人的手中解释了一番,长孙雪眸一头扎在地上,不醒人事。 正文 二 苦菩提 二苦菩提 “菩提客栈?”这是拿军第三十次念着这个客栈的名字,这也是伙计第三十次解释,“菩提是突入彻悟途径,顿悟真理,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的寓意。”伙计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同样的话说了三十遍,谁都会感到厌恶的。 “那客栈为什么会叫菩提这个名字呢?” 伙计又回答道:“听说,唐朝时期,西天取经的圣僧到这里时已是筋疲力尽,无法前行,而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戈壁万里,观世音大士便令佛法弟子下凡在此建了这家客栈,帮圣僧渡过了难关。” “我不信。”拿军倔强地说道。 “臭小子,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又不信,你到底想怎样啊?”伙计火冒三丈,拿军站到椅子上,这样就可以平视被自己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伙主计,与伙计大眼瞪小眼,“小子,你安静点,否则,到时候我第一个宰了你。” “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啊?”拿军合了一下瞪大的眼睛,乖巧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 “哼,我可是在替你们担心,要是人少的话,你们是胜不了狼王的,”他们两人都同时向楼上的房间看去,狼王已经在那个房间里疗了一整夜的伤了,“不,人多也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武功好,这样才有胜算。” “小子,我们的胜败对你都没有好处,识相的话就乖乖地坐好。” 拿军越说越有想说,“谁说没有好处,狼王是最坏的坏人,你们如果打败了他,我就可以回去了。” 伙计头往前伸,吐沫星子横飞,“小子,就算杀了狼王,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拿军紧闭着眼睛,等伙计说完话,他用手抹了一下脸,睁开眼睛,“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对付我?你们要怎么对付我?你叫什么名字?” “啊”伙计大叫了一声,他实在受不了拿军了,拿军继续说道:“虽然人家都叫你小二,但你一定有名字的,你爸爸妈妈给你取的那个名字,就像人家都叫我小孩,但我的真名不叫小孩,我叫尼绝拿军一样。” “小子,有机会我一定要割下你的舌头,真不知你哪来的废话。” “是你一直不肯说,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我早就去睡觉了。” “老子叫秦瑽。” “璧安侯秦瑽!”燕昭雪站在窗前看着被拿军绑在柱子上的伙计,心里惊道,他的名字如雷贯耳,燕昭雪紧握手中的剑,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此人在五年前就已经死在自己的剑下,不料今日,却听到这个名字。 “姑娘,孩子我给你照顾好了,”女人将孩子抱给燕昭雪,燕昭雪接过,女人说道:“这孩子出生没多久,姑娘既然不会照顾孩子,何不找一个会照顾孩子的人照顾他,免得害了这孩子。” 燕昭雪看了一下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说了声“谢了”便出了房间,她抱着孩子往楼下去。 “秦瑽?不知道你是谁。”拿军摇了摇头。 “死小子……” “好了,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拿军退后了一步。 “拿军,”燕昭雪走到拿军的身边,拿军严肃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将孩子递给他,“你先回房睡觉,这里由我来看守。” “这……”拿军看着孩子,要他照顾一个孩子,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但见燕昭雪神情严肃,他抓住孩子的衣服,只手提着,往楼上去。 等拿军提着孩子进了房间之后,燕昭雪从桌上拿起一支筷子,看着她的样子,被拿军问得有气无力的伙计叫道:“你想干什么?”只见筷子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身上的绳索断开,他愣了一下,“你想放了我?” “坐,”燕昭雪说着,自己坐下,她将桌上的蜡烛点燃,虽然天已经亮了,但门窗紧闭,客栈里还是很暗,点燃蜡烛之后,燕昭雪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秦瑽坐下,疑惑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看清了他,时隔五年,昔日的璧安侯成了今日的小客栈伙计,但她仍看得出,他就是死在自己剑下的璧安侯,此事匪夷所思,更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这里,能放了你的人不是我。”燕昭雪茄的语气很严肃,“难道在狼王到此之前你不知道除非你杀了狼王,否则就不能活着离开吗?” 秦瑽愣愣地看着燕昭雪,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这家客栈的伙计。” “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昭雪这么一问,秦瑽严肃起来,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你认识我?” “难道你认不出我?”燕昭雪冷冷地看着了眼秦瑽,又看向手中的剑。 秦瑽摇了摇头,五年的光景,燕昭雪已不再是一个小女孩,秦瑽自然认不出她,“你是谁?”听秦瑽这么一问,燕昭雪知道他已经认不出自己。 “如果你能在半个时辰内能跑到百里以外的地方,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燕昭雪说完,持剑回到楼上,秦瑽一直看着燕昭雪,心想,这个人难道知道自己的过去?然而,她却没有敌意,这反而令他更不安,女人站在楼栏边,燕昭雪就从她的身边走过,却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在她的意识里,西域的人是天下最冷漠了,但眼下的这个女人,她才是她见过的最冷漠的人。 燕昭雪走到狼王的房间外,停了下来,她推开门,狼王睁开眼睛,燕昭雪走进房间,将门关上,狼王睁开眼睛,燕昭雪看着脸色惨白的狼王,递过一个药瓶,狼王看着她,半天没有接过,燕昭雪将走上前,将药放在她的身边,自己走出房间。 燕昭雪回到房间,拿军将孩子放在床上,他坐在窗子上,看着太阳渐渐升起,燕昭雪将门关上,拿军回头看了燕昭雪一眼,他回过头,仍然看着太阳,神色渐渐变得更加沮丧,燕昭雪走到他的身后,“你先睡一觉,我在这里守着。” 拿军回头看着她,又转过头看着窗外,“我可以相信你吗?” 燕昭雪看向窗外,“如果狼王出不了这个客栈,你的处境会更危险,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拿军跳下窗,“他们比狼王还可怕吗?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燕昭雪摇头,“这个秦瑽也真是的,”拿军嘀咕着,“一点名气都没有,害我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说着,走到床边,将孩子提到一边,扑在床上就睡着了。 “那些人倒底在等什么?”燕昭雪看向天空,太阳越来越眼,心想,昨夜到这里的时候狼王就已经发现这里埋伏了人,狼王进客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消灭伏击自己的人,以狼王的性情,若不是伤得太重,是绝对不会在此逗留片刻的,她看了一下手中的剑,将窗子关上。 一只雪鹞飞进楼兰客栈,停在老人的房间的窗上,见窗关着,雪鹞用力啄着窗子,愁云密布的老人听到雪鹞啄窗的声音,他站起,忙打开窗子,雪鹞急飞进来,停在他的肩上,老人拿下雪鹞,从它的翅羽里取出一片有字的羽毛,上面写着“菩提客栈”四个字。 “菩提客栈!”老人颤抖着牙齿,他匆忙地出了房间,蹲在桌上的雪鹞鼓着眼睛,歪着头看着老人离去,不安地叫了几声。 书房里,年轻的老板听到敲门的声音,正在整理帐本的老板抬起头,深思地闭了一下眼睛,“请进。”看到进来的人,老板虽然很冷静,心里还是颤悠了一下。 老板站起,“前辈有什么事吗?”老人点头,走到他的面前,拿出一只石兰珠花,在这个盛产美玉的地方,这只珠花除了做工匠心独运巧夺天工之外并没其他特别之处,但老板的眼中却浮起异样的光芒,老板没有多想,向老人,“前辈要我做什么?” “你?”老人看着老板,虽然可以看出其深藏不漏,自有过人之处,但是距他的要求还有些远。 看出老人的心思,老板说道:“对,是我,她说过,谁将这支石兰珠花送到这里,我都要为送物件来的人做一件事,”老板停了一下,“当然,我明白,如果连老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我是做不到的,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你叫什么名字?” “兰心楼。” 老人点了一下头,将写着字的翅羽递给兰心楼,“去这个地方。” “菩提客栈!”兰心楼会心一笑,虽说去这个地方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将翅羽递回给老人,“菩提客栈,一个只有生死的地方。”兰心楼像是自言自语,又向是对老人说,他从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爱抚地将珠花放进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放在柜子里。 老人见他泰然自若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准备好跟自己一同前往了,他应声道:“是的,一个只有生死的地方,生的希望渺茫的地方。” 兰心楼严肃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你要带那个人去吗?”兰心楼看向门外,听到他的声音,门外的人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推开门,兰心楼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子”,他的眼神令年轻的公子很不舒服,年轻的公子暗吸了一口气。 “我跟你们一起去。” 老人思索了一番,兰心楼见老人与这位年轻的公子似有隐情,他说道:“我出去等你们。” 兰心楼出了房间之后,老人向年轻公子说道:“只要那位姑娘不死,她带着的孩子就不会有事的。” 老人的肯定令他有些吃惊,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能只是等待着,不能。”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神情极为恐惧,他的坚强和勇气显得那么柔弱 老人向他点了一下头。 听到隔壁房间里的脚步声,燕昭雪握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她警惕地坐在床边,守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脑海里回响着半年前,她在沧浪亭中与故事坊的老人的对话。 “好宁静的杀气啊!” “你怎么知道杀气是宁静的?”老人活了九十九岁,大千世界,什么样的奇事他都见过,却唯独没听过杀气有声音这种说法。 “听到的。” “你能听到杀气?” “我只能听到杀气。”躺在木榻上的女子停了下,“可惜死亡终究不能够救赎,救赎的唯一途径就是生,你做得到对吗?我做不到。”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因为仇恨而活,你就做得到了。” 汗顺着燕昭雪的额头流下来,拿军猛地做起,他用力地抓住燕昭雪的手,这才发现燕昭雪脸色怪白,握剑的手也是惨白,拿军好像告诉燕昭雪,他好害怕,“驶气于经,吞苍茫之气,吐通体之息,内无眷暮之累,外无伸官之形。”燕昭雪一说,拿军便心神领会,他灵机一动,这个心决他练习过,而且早已烂熟于心,他练了一遍,便觉之前听到的声音,侵入身体里的气息淡去。 燕昭雪看向睡在一旁的孩子,奇怪的是,孩子正转动着他澈无邪的大眼睛,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燕昭雪爱抚地抱起孩子,孩子瞪着眼看着她,眼珠不停地转着,看着她的样子,燕昭雪嘴角微微一动,笑意浮绽,这样的笑仿佛融化开了她僵化的神情,拿军看着燕昭雪,脸上渐渐浮现出同样的笑意。 只是,这样的笑只有那么一瞬间,就如寒梅花瓣上的消逝的雪,杳无痕迹。 狼王慢慢拉出打进僧人胸膛里的手,只觉双心灼热,手上的铠甲手套开始熔化,他心里一颤,吃惊地向斜立在地上的僧人看去,他的神色更加恐惧,能让恐惧更恐惧的是微笑,狼王帮拉回手,因为他看到僧人的胸膛里燃起一团火,而当他伸出手的时候,右手上的铠甲已经完全熔化了,从指尖到手臂上,银光闪闪,他已不及卸下,愣愣地看着,在第一次穿上这套铠甲的时候,他总是不能灵活地运用,那时候,他多么希望这套铠甲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少年宫户,现在,铠甲的一部分终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只是,他只感觉到痛和害怕,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狼王从僧人的胸膛里将手抽出来后,僧人打坐在地上,任由胸膛里的那一团火燃烧,他抬头看着一身铠甲的狼王,尽管那一双眼睛光灼如他银色的面具,但是,僧人苍老的面目里的笑却丝毫不变,从狼王的嘴角处可以看到他的害怕。 “九九八一苦难,我佛慈悲,终得涅槃。”僧人说完,他胸膛里的火已经烧遍了全身,他安祥地闭上眼睛,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菩得树叶飘在僧人的头上。 听此一言,狼王恍然大悟,这些来围杀自己的僧人尽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佛家的终极目标不就是涅槃进入无上菩提的境界吗,难怪这些僧人会毫不畏惧死亡,即便是血肉不存,头骨外露也毫不退却,他低头看向身体的铠甲,已被鲜血染红,还溅了不少脑浆。他侧目向侧前方看去,翠叶苍郁的菩提古树立于天地之间,一眼不尽的荒原之上,似乎只容得下这一株菩提。 “菩提客栈!”他转过身看着那栋有两层楼的小客栈,此刻,他明白了这个客栈的寓意,正体会到为什么这里会是一个只有生死的地方。 客栈外的打斗声没了,一股刺鼻的焦味传来,是肉体被烧焦的气息,拿军下了床,跑到窗子边,打开窗子,昏天暗地,疮痍满目,狼藉不堪,火光冲起的远处,绿叶飘落。 “拿军,我们走。”燕昭雪迅速站起身,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拿着剑,拿军警慎地跟上她,就在他们走出客栈门的时候,一个青衣青须的人出现在他们走过的楼梯口,看着他们离去。这个人没有杀气,如果他有杀气,燕昭雪就一定能够发现他。 歌,突然,菩提树下站出一个人,一个紫袍女子,怀抱古琴,似要狂歌,翠叶在她身边飞落,古菩提树株上的叶子好像永远落不完一样,狼王向她走去。 看到狼王的步伐,紫袍女子大吃一惊,他的样子好像没有受伤,燕昭雪向狼王看去,看着他的背景,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钦佩,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遍体鳞伤时还能若无其事?拿军抓住燕昭雪的衣服,他忙用手捂住嘴巴,地上到处是血肉,焦尸,他快要吐出来了,燕昭雪低头看了一眼他,轻声道:“走吧。”他们往前走去。 等狼王走到菩提树下,紫袍女子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还能杀人吗?” 狼王惊讶地抬起头看她,“我还能杀人吗?”这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问题竟将他问住了,因为他带着面具,所以女人没有看到他惊讶的神情,虽然看到了他的双眼,但从他这双和狼的眼睛一样深邃的眼睛里,她什么也看不出。 见他迟迟不答,紫袍女子微微一笑,“很好。”她刚一说完,狼王就看到黑压压的一行人走来,是那些穆斯林,还有一名坐轿的白衣女子,是他们的圣女。 狼王皱起眉头,这些人虽然很多,有上百人,但一说到武功,却是是无足轻重的,他有些不明白这些人的用意,他向紫袍女子看去,却见她胸有成竹,信心十足。 “是那些穆斯林!”拿军振奋地指着那些人,他又害怕地向狼王看去,说道:慌忙地向燕昭雪说道:“我们走吧。” “不可以,”燕昭雪说道,“一里外有人埋伏,凭我们自己是走不了的。” “啊?”拿军看着燕昭雪。 “如果你想回去,你一定要跟着狼王。” “跟着他?”拿军瞪大眼,从他知道有狼王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要逃避这个人,如今反而要跟着他,“我不明白。” “跟着他,老人能够救你,还记得黑袍人吗?”拿军点了一下头,“现在很多人要抓你,所以,只要狼王还活着,你就跟着他。” 拿军转动着大眼,思索了一番,点头,“嗯。” 信徒们将坐轿放下,圣女站起,走下从轿,信徒们纷纷向狼王围了去,很快便将他包围,狼王看着这些人,只见他们的神情渐渐扭曲起来,近乎凶神恶煞,穷凶极恶,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平日里温顺的穆斯林教徒会有这样的一面。狼王面具下的脸也是扭曲的,却不是因为愤怒和仇恨,而是因为疼痛,右手的铠甲中渗出血来。 包围了狼王的信徒们给圣女让开一条路,圣女没有上前,只是说明了来的目的,“在礼拜上杀了信徒们的人就是了阿拉神的仇人,这样的人,信徒们是不会让他存在这个世上的。”圣女的声音很美,美得狼王都听不出她所说的是多么的可怕,“在穆斯林中,有一种和礼拜一样严肃的祭祀,阿拉神祭,在神祭上,除了信徒们,所有的人都应该死去。” “他们,杀得了狼王吗?”听着燕昭雪担心的语气,拿军试问道。 “我不知道。” 拿军鼓了一下眼,在他的意识里,燕昭雪是无所不能的,现在连她也不知道,他更加紧张,他看向那些信徒,“狼王会杀了那些人吗?” “会,会有很多人死。” 拿军听出燕昭雪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相信这是真的,“狼王这个浑蛋。”拿军握起双手,恨不得冲上去与狼王拼命,从他开始练武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愿望就是为天下除去狼王这个死神。 “那些信徒不过是血肉杀手。” “什么?”听燕昭雪这么一说,拿军惊讶地侧头看着燕昭雪,这些信徒明明是最善良的人,严格上来说,他们是不会武功的,又怎么会是杀手呢?拿军严肃地看着燕昭雪,“你为什么这么说?” 燕昭雪摇了摇头,这些人,这些事,她什么都不清楚,一切都只是看眼前形式而已,更无法说出让拿军信服的缘由,她静静地看着菩提树下,紫袍女子旋身打坐在菩提树下,拨动琴弦,“铮——”的一声响,圣女飞身到十丈外的戈丘上,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神秘的诱惑力量,狼王向圣女看去,若不是信徒劳们发了狂一般扑向自己,他宁愿站着看这舞,听着琴声。 狼王飞旋起身,凌空横扫,信徒们全倒在地,他站身回到地上,向圣女看去,只见她双手合举,脚尖点地,极力上举,若是换了其他正常人,必然拜倒下去,狼王的反应是,得杀了这个女人,他的脚刚刚一动,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他低头一看,那是一只血淋淋的手,狼王脚上一用力,只见光芒从他的脚上向四周荡去,“咯吱”的一声,抓着狼王的脚的人的手骨甚至连肩上的骨头全都碎了,而他的手还是紧紧抓住狼王的脚,双眼直直地看着圣女,神情安祥,这个基本不会武功的人,这样的举动却令他震惊,他用力提脚,抓在脚上的手从手腕处断下,那些被他踢倒在地的人更加精神有力地向他扑去。 “这……”拿军的目光从圣女的身上转到狼王的身上,他实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打法,纯粹的死缠烂打,打得也是十足的难看,那些人抓到狼王的身上,要将他一块一块的撕裂,狼王感觉有千斤重吊在自己的身上,身下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右手无法用力,左手掌上的薄片迅速向扑到自己身上的人的喉咙切去,喉咙断了的人的双手还是死死地抓住他,“嚓”的几声,他背上的铠甲已经被撕开,正撕着他铠甲的手已是血肉模湖。 拿军又向正要舞动的圣女看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唯美,但却令他胆战心惊,那一声声琴声也令他毛骨悚然,他看着渐渐被信徒们淹没了的狼王,他不在觉得他可怕和可恨,只是觉得可怜,所有的人都很可怜,而那些至诚至善的信徒们也像来自地狱的鬼怪一般,只是他们血迹斑斑的脸上一直都有安祥的笑,那样的笑令他觉得全身不舒服,“姐姐……”拿军忙站在燕昭雪的身边,紧紧抓住她握剑的手。 燕昭雪一直看着圣女,很难想象,一支如此唯美的信仰之舞会笼罩着这样惨不忍睹的屠杀,燕昭雪看向菩提树下弹琴的紫袍女子,苍翠的菩提叶子缠飞在她身边,她的目光落在紫袍女子指边的叶子上,只见那几片叶子一直在她的指尖浮动,她心里一惊,“好深的内功!” “拿军,”燕昭雪看向拿军,拿军看着她,这个时候,燕昭雪是他唯一的依靠,“你去攻击那个人。” “什么?”拿军目瞪口呆看着燕昭雪。 “你把剑拿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拿军看向燕昭雪手中的剑,他这才放开自己紧抓着燕昭雪的手,“我……我可以吗?” “嗯。”燕昭雪点头。 看着燕昭雪肯定而关切地看着自己,拿军严肃地点头,“嗯。”他接过燕昭雪手中的剑,向着绿叶纷飞的菩提树下走去。 “哇……”燕昭雪怀里的孩子突然放声哭起来,燕昭雪将他抱得更紧,但他还是不停地哭,对这么小的一个婴儿,燕昭雪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拿军走到菩提树下,只觉这琴声像穿进了自己的心里一般,令他异常地难受,他咬了咬牙,看向正在弹琴的女子,但觉眼前有很多绿叶在乱飞,弄得他不能好好睁开眼睛,只能见到一个紫袍影子,他大声说道:“你弹的是什么怪琴,弄得我好难受,我是来挑战你的。”黑袍女子抬起头,眼中浮起一道杀光,她向站在远处的燕昭雪看去,虽然琴声萦绕在耳,便她用内功还是可以听到燕昭雪怀里的孩子的哭声,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而燕昭雪却很冷静,很安静,黑袍女子收回目光,向拿军看去,指下没有慢下毫,也没有因为拿军的走来而乱了分毫,拿军只觉那是一双刺目的眼睛,一直绕在她指间的那几片叶子飞了出去,直向拿军的面门,喉咙等要害之处,女人低下头,全神贯注地弹着自己的琴。 “锃-——”的一声,黑袍女子突然抬起头,便见飞出去的叶片纷纷破开,落向地下。 “好剑!”女子惊呼出,指下稍慢了一些,拿军飞身向她刺去,她击掌出去,拿军往侧面一跃,避开她这一掌,他又回身刺来,女子的琴飞起,剑正从侧面刺进琴中,便听得“啪啪”的几声,拿军只觉几道光向自己射来,是琴里发出的暗器,拿军忙用力抽回剑,往后平倒在地,便听到粗暴的声音,琴身已被剑划裂,黑袍女子见拿军避开了暗器,不由得一惊,拿军的身法之快绝不在她之下,拿军学的是天下一等一的轻功,苍哲老人的独门绝技百步飞身,虽然只练了一两成,但拿军逃命之时,却也能超常发挥。 琴音一乱,圣女的武也显得有些生硬,燕昭雪向狼王看去,血肉模糊的人群之下,她只看得到一个银色的影子在奋力搏击,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哭,她看着他一直张大的嘴巴,脸已经哭得通红,燕昭雪向菩提树下走去。 狼王突觉有人咬在自己的肩膀上,右手被好几只手紧紧地抓住,似乎要将他手上的肉连同铠甲一同卸下来,他的头上,汗流如水,突然,一个人咬在他的左肩上,狼王轻“啊”了一声,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受伤而呻吟,因为这样,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更多张口往他身上咬去,他顿觉自己被凌迟处决着,他从压在自己的人群缝隙中向戈丘上看去,圣女展开双臂收回,双手叠放到左腰间。 “啪,啪,啪。”圣女刚一停下来,身后就响起三声掌声,这掌声如同从天而降,令她花容失色,“如此狂歌曼舞,我若不来就太可悲了。”圣女没有回头,因为狼王正在看着她。 “啊——”狼王大喝一声,飞起身,咬在他身上的人全都被他甩开,六七个被摔到地上的信徒口中都有肉和铠甲片,狼王蜷缩的身体酷似一匹狼,他向地上直直落去,在快到地上的时候,他右膝跪在地上,身体蹲下,那些奄奄一息的信徒又要向他爬来。 黑袍女子看着地上的衣布,那是拿军从她的衣角处割下的,她怒看向拿军,拿军双手握住锋利的白刃剑,“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拿军虽然占了上风,但黑袍女子更是身手不凡,见狼王还没有倒下,而且自己又是败给一个只会挥剑乱舞,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很不甘心,正要向拿军攻去,拿军突然快步跑到燕昭雪的身边。 燕昭雪看了紫袍女子一眼,向拿军说道:“把剑收回。”拿军将剑收回鞘中。 爬向狼王的人已到了他的面前,他左手的五指突然向他面前的一块铠甲片抓去,顿时燃起火光,火焰烧着了他面前的血肉,火苗一直蔓延出去,烧着地方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人,狼王一个跃身跪蹲到燕昭雪的身边,他看着圣女,侧头向燕昭雪说道:“去把那个女人杀了。” 燕昭雪摇头,狼王直直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吗?” “我们是同一类人,但是我可以选择。”狼王抬了一下头,看着燕昭雪,在他的人生里,选择从来不存在,燕昭雪避开他的眼睛,“你走吧,我拦住她。” 狼王嘴角一弯,讽刺地笑了一下,“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你可以带着尼绝拿军离开,不要再说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因为我们不是。”狼王站起,破烂的铠甲上不停地渗出血水来,燕昭雪看着那些重新爬起的信徒,还有十来个人,对于这些一心只为自己所信奉的阿拉神的信徒们来说,只要有一口气就足够了。 “如果你是来救狼王的,那么你来晚了。”圣女看着重新站起的信徒,侧头看向走到自己右边的人。 “高贵的沙玛拉圣女,我可不是为了救他而来的,而且,我来得并不晚,我看了你的整支舞。” “那你为什么而来?”沙玛拉圣女忍不住问道。 “我是来客栈的。” “菩提客栈?”圣女惊讶道,“你是谁?”来人只是淡淡一笑便向燕昭雪等人走来。 他走到狼王的面前,爬起的信徒们正向狼王扑来,只见来人移身到这十来人之中,手往他们身上一点,信徒们纷纷晕倒在地,“他们醒来的时候我就成了阿拉神了。” 拿军见此人颇有风趣,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会说是阿拉神救了他们。”来人一说完,两匹快马飞驰而来,是老人和那位年轻公子,先赶到的人是兰心楼,兰心楼看向燕昭雪,他对能够如此安静的燕昭雪有点感兴趣,她怀里的孩子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呜咽声,可以听出,这个孩子已经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可以看出,燕昭雪不是一个会照顾孩子的人。 老人的马到了他们身边时,燕昭雪才缓缓地转过头,一看到老人,她不由得睁大眼,老人下了马,直往她走去,这时,兰心楼觉察到了燕昭雪的紧张,他突然对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奇。年轻公子远远地看到狼王,他就停了下来,但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就忍不住走过来。 “师父!”拿军看到老人,跑了过去,老人抱住他,只是看了一眼这片地上的情景,就知道拿军曾经面对着多么惨烈的一幕,老人向燕昭雪,“你没事吧。” 燕昭雪认真地看着老人,她皱了一下眉,看着老人的神情,她点了一下头,只觉眼眶一热,她低下头,兰心楼皱了一下眉头,虽然不知道老人与这个女子是什么关系,但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能让我抱一下孩子吗?”年轻公子走到燕昭雪的面前,听着不停呜咽的孩子,便向燕昭雪伸出双手,燕昭雪抬头看了一下他,见他的眼中尽是慈爱,点了一下头,他一抱过孩子,孩子就乖了很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狼王向老人。 “我来客栈见一个人,虽然你还能站着,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若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而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倒下,也可以站起,”老人走到狼王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还能出手吗?”看着老人的眼神,所以的人都严肃起来,拿军退了一步,在他岁的时候,那时候师父刚刚出远门回来,他独自己一人跑到尼雅废墟里去,在那里遇到了夜杀,那一次后,明玉师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一次,师父就用这种眼睛看着他。 “没错,我倒下就再也不能站起,但是,我没那么容易倒下。”他说着,左手飞拳打向老人的头,“嗒,嗒,”血珠滴在地上,大家严肃地看着两人和狼王,从狼王十八岁时成为天狼宫的宫主时开始,他们两人就注定有一场决战,已经十年了,他们终于交手了。 “扑腾”的一声响,狼王倒在地上,这时候,兰心楼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年轻公子眼中的泪花,他用恨又心痛的感觉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王。 “啊”拿军轻叹了一声,这就是强者倒下的震憾,老人放下手,血珠是从他的手上滴下来的。 圣女走到菩提树下,扶着抱着断琴的紫袍女子,“我们走吧。” 老人向圣女说道:“沙玛拉圣女,死了这么多信徒总是不好的。” “不好的事太多了,苍哲老人,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些好的事。”沙玛拉圣女话中有话,老人看着她们两人离开,摇了摇头。 见燕昭雪一直看着自己,年轻公子依依不舍地将孩子还给燕昭雪,燕昭雪抱过已经睡着的孩子,走到老人的面前,“一里之外的那个人?” “你能感觉得到?”老人吃惊地问道。 “杀气。”燕昭雪脸色惨白。 “是铁征。” 燕昭雪飞身上马,“燕姐姐,”拿军将剑抛给她,燕昭雪接过剑。 看到燕昭雪抱着孩子去,年轻的公子惊慌地说道:“你带着孩子不方便,能先交给我吗?” 燕昭雪没有回应他,她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她转过身对老人说道:“这个孩子是铁征交给我的,我要把孩子还给他。”没等老人回答,燕昭雪踢了一下马,疾驰而去。 老人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王,“心楼,麻烦你把这个人扶进客栈。” “师父,为什么不杀了他?”拿军跑到狼王的身边,他恨不得找把刀把狼王杀了。 “你是要现在杀了他吗?”老人看向拿军。 “我……”拿军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狼王,用力地摇着头,兰心楼摇头一笑,向狼王扶去。 老人往客栈走去,在他走向客栈的同时,青衣人正从客栈的后门离去,兰心楼感觉到有人在客栈里,他向客栈看去,由于太远,他什么也没看到。 血浸在沙里,黄沙变成暗红色,跪在沙地上的铁征看着自己的剑,剑已经被血浸得暗红,“原来是这样!”他惊呼出,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一年前狼王中了剑还能够没事,他学过大悲心法,武功上从不穷凶极恶,所以每一次出剑最多用上七成的功力,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功力不够,而真正的原因是,这是一把杀不死人的剑。 不灭,一把号称天下第一的名剑,竟是,铁征吐了一口血,自己被骗了,父亲和师父都骗了自己,天下第一的名剑竟是一把杀不死人的剑,这将是全天下最严重的欺骗,而他自己就是被那个最愚蠢的人,他为这把剑守护了一生,岂此是九死一生,他失去了一切,亲人,族人,爱人,如今,他只剩下自己了,却发现了这个秘密,今生何生?铁征用力将剑插进沙里,只剩下剑柄在流沙外,他要丢弃这把剑。 将他包围的银色铠甲的十二人向后退了两步,曲身成弓形,手套上的尖锐的铠片闪闪发光,面具下的双眼散发着恶毒的光芒,一眼看去,恍若蓄势待发的狼群,天狼宫的十二宫翼,既便是在天狼宫,十二宫翼的存在也是一个秘密,如果狼王能够离开菩提客栈到这里,他会颠覆他自己。 十二人同时向中心处的铁征攻去,地上尘土飞起,白影错移,很快尘土满目,飞沙扶摇直上,铁征完全看不清攻来的人,他闭上眼睛,听着攻击的声音,手无寸铁,一时之间,竟停了下来。 远处的荒原上,马上的燕昭雪看着孤烟直起,将人影淹没在其中,马踏进沙里,不能前行,燕昭雪下了马,看着前方的孤烟,她的心突然空了,她感觉到铁征被这股烟柱吞噬了,她无力地走上前去。 飞沙渐渐沉降,燕昭雪停了下来,看着脚边被血染成褐色的沙子,脸色苍白如纸,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她愣愣地看着,等到飞尘落定之后,眼前是起伏不平的小沙丘,小沙丘中稀稀零零地露着几片白色的衣布和铠甲块,燕昭雪瞪大眼,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坟墓,一把褐色的铁剑立在中央。 “铁征……”燕昭雪颤抖着嘴唇,突然发疯地向新成的坟地中央的剑跑去,跑到剑处,她跪下,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快速地刨开剑边的沙丘,摸到一个大物,燕昭雪心里砰然一恸,一松手,露出一个人头,人头上带着银色的狼面具,她一眼便认出是天狼宫的人,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有血浸出来的地方就是断头所在地的地方,这些人的头都被钝器割下,她忙向旁边刨去,抓到一块灰色的衣布,是铁征的衣服,她焦急地刨开,铁征的身体很快暴出,头埋在沙里,燕昭雪拉着几缕发丝,手开始颤抖起来。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滴到燕昭雪拿着头发的手上,燕昭雪看着破在手背上的泪珠,是自己在哭吗?她因为自己突然有这样的反应而觉得不可思议,但来不及多想,她继续拉着铁征的头发,弄清他的头在哪里的时候,她轻轻抹掉上面的沙,看到铁征的脖子的时候,她惨白的脸上出现惊喜的笑意,他的脖子没有断,头还在,她迅速撕拨开铁征头上的沙,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她突然失声说道:“你不要死,我想和你在一起。” 铁征睁开眼睛,一滴水珠刚好落到他的眼中,他的眼睛突然一阵刺痛,痛得眼睛里涌起灼热的眼泪,他看着风吹落了燕昭雪脸上的泪珠,他坐起来,“我没事,我只是想睡一会儿。”燕昭雪愣愣地看着他,看着燕昭雪的神情,铁征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一把杀不死人的剑。”正是因为这样,在这些人全力攻击自己的时候,他不得不割下了这些人的头颅,虽然用的还是不灭, “杀不死人的剑?”燕昭雪眼中浮起一些欣喜的光芒,“如果真有那样的剑该多好啊。” “哦?”铁征异常惊讶。 “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该死,也不是只有死亡才能解决所以的问题,即便是……” 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燕昭雪看着远方,似有所想,她的内心深处,曾被深深刺痛,她停了下来,回想着老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拿着这枚金币去西域,或许,你会发现仇恨以外的东西,也会发现如何才能够守护一样东西。” “快走!”燕昭雪正想得出神,铁征突然抓住她的手,燕昭雪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铁征已经将她拉起,走了两步,铁征回过身来,拔出插进沙里的剑,他想,或许真如燕昭雪所说,有杀不死人的剑该多好,两人快速离开。 看到铁征有些惊慌,燕昭雪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直都没有发现那个从菩提客栈就一直跟着她的青衣人。 等铁征和燕昭雪走远了,青衣人走到坟堆里,他向前方伸起手,风随着他的手吹起,吹走尸体上的沙土,他的脸色变得和衣服一样青,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一招割下天狼宫的十二宫翼的人头。他沿着铁征和燕昭雪留下的一行脚印看去,较大的脚印上有血迹,脚印到哪里,血迹就到哪里,铁征受了重伤。 感觉得到身后有杀气,燕昭雪停了一下,一只雪鹞从半空中划过,悲嘶了一声,铁征回过头,看着雪鹞远去,“是她!”燕昭雪格外沉静地看着远方,要找出杀气的发出点,“你在这里等我。”铁征说着就往雪鹞的飞跃而去,燕昭雪焦急地站在原地看着追出去的铁征。 铁征追着雪鹞跑跃过几个山头,雪鹞飞回来,在他的头顶上飞了一会儿,然后飞向远处去,铁征停了一下来,因为雪鹞的主人正离去,铁征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想到燕昭雪还等着自己,他快速回去。 “哇……”燕昭雪怀里的孩子声地哭出来,站在她对面三尺处的青衣人身上吹出一阵风,吹得燕昭雪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试图将孩子抱得更紧,不让这阵风吹到正在大哭的孩子,但她做不到,风向利剑般穿过她的身边,她拇指一动,弹出剑柄,露出的一指来长的白刃散射着白色的光芒。 远远地,铁征背上的剑突然飞出剑鞘,他感觉到了很强的剑气,知道燕昭雪遇到了强敌,接住飞出的剑,飞身向前去,远远地,铁征看到一个青衣人站在燕昭雪的面前,他已经扬起了剑,感觉到铁征的剑气,青衣人一移身,只见一道青影,等到铁征到燕昭雪的面前的时候,青影早已无影无踪。 “燕姑娘!”铁征看着燕昭雪惨白的面容,急叫了一声,燕昭雪抵在剑柄上的手指一放松,人便微微一倒,铁征忙扶住她。 “我没事,”燕昭雪用力摇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 “刚才的那个青衣人?”燕昭雪摇了摇头,她不认识这个人,但却有一种莫名的仇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仇恨的感觉了,而且,从她踏上这一次的征途的时候她相信她都不地再有这样的心态了,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多年前临安的雪玉楼给她的感觉一样。 孩子还在哭,铁征伸手抱燕昭雪怀里的孩子,发现燕昭雪将孩子抱得紧紧的,他吃惊地看着燕昭雪,当初之所以救下这个孩子完全是为了抱负狼王,虽然还留着这个孩子,但是他根本没有在乎过这个孩子,没想到燕昭雪竟如此地爱护这个孩子,燕昭雪松开手,铁征抱过孩子,孩子慢慢乖了起来。 燕昭雪深呼吸了一下,脸色恢复了正常,“铁征大哥,你要去哪里?” 铁征看着燕昭雪,他是要去一个地方,不过,他没想过要谁陪自己去,但又很想眼前的这个人陪着自己,他看着燕昭雪,“你没事了吗?” 燕昭雪点了一下头,“我和你一起去,你受了重伤,我可以帮你。”铁征看着燕昭雪认真的样子,才想起自己在穆斯林的礼拜上替她拦了一剑。 “去清都府。” 燕昭雪凝眸沉思了一下,她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心里又想着自己落入狼王手中的金币,但还是爽快地点头,铁征心里一阵欢喜,向她点头。 兰心楼和老人站在菩提树下,雪鹞飞回,落在老人的肩上,老人从雪鹞的翅羽里抽出一片红色的羽毛,看着老人的手不停地打着哆嗦,兰心楼不由得向翅羽看去,上面写着“十二宫翼”四字。兰心楼转过头,这是老人的秘密,他来这里,只是来帮老人办事的,绝不会干涉老人的事,之所以看了翅羽上的字是因为老人的一反常态,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被尊若神人的老人竟会如此一失常态。 老人将翅羽递给兰心楼,兰心楼吃惊地转过头看着老人,老人对他微微点头,兰心楼接过,他已经知道上面所写的了,只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停在老人肩上的雪鹞轻啄了几下老人的头,老人惨白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老人爱抚地抚着雪鹞的头,雪鹞飞远去。 兰心楼眉头紧皱,“难道他们是来截杀狼王?”老人严肃地点头,“你相信吗?”兰心楼匪夷所思地看着老人。 “不相信,但这是事实。”老人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如炬的眼睛也变得更加深邃忧郁,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不然凭老人的实力是不会拿出石兰珠花。 “言下之意,天狼宫有变数?” 老人微微摇头,“那到还不至于,以突门的才智和能力,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够摆弄他的天狼宫。”见兰心楼凝神深思,老人接说道:“权谋之术,如能如滴水穿石,又何愁突门这块坚石不穿呢。” 见老人悲觉的语气之中颇有悲叹,神色之中有无尽的忧虑,眼下情形,即便对老人的事一无所知也能看出事有不妙,兰心楼问道:“谁是滴水呢?” 老人摇头,“西域本是东西方的枢纽之地,卧虎藏龙,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人和事,我所能够知道的就太少了,”兰心楼再一次看着老人,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伟岸和神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滴水潜伏在西方域的时间应该有十年了。” 听完老人这么一说,兰心楼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看向前方,菩提树上的叶子还在飞,“在我的意识里,西域是一片自由的国土,因为在这里,有过绝对的自由,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将这里变成一个王朝,所以,”他看向老人,“你还我做什么?” 老人会心地点头,“去穆斯林小镇救一个人。”老人递给他一个药瓶。 “长孙雪眸?”老人点头,“我还以他接了狼王一掌会没事。” “接了狼王一掌还能撑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老人的眼睛中露出赞赏的神情,从老人的神情里,兰心楼知道,长孙雪眸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梵佛屠的解药?”兰心楼闻了一下药瓶里的药,惊问道。 老人点头,“我花了五年才炼制出的,希望能用得上。” 兰心楼捏着药瓶的手上青筋暴起,他怎么也忘不了,梵佛屠毒死那个人之后,师父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在被黄沙埋没的古城里,陪着那座石雕,一年如一日,这就是为什么老人拿来石兰珠花只见到自己的原因。 “好,我这就赶去。”兰心楼一直平静的心情变是严肃起来,平淡的心里了油生了一股恨意。 老人看着兰心楼离开,伸起手,接住一片飘下的绿叶,严肃地皱起眉头,向客栈里去,拿军坐在客栈门口,在想师父肩上的雪鹞,那是明玉师姐的雪鹞,自从明玉师姐那次出事后,他看到过两次这只雪鹞,一次是在铁征与狼王在沙喉决战铁征被逼进死亡之海的那一次,再则就是这一次,他的心中如有洪涛巨浪在翻腾,看到师父走来,他双手互握,将头低是低低的,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老人看了拿军一眼,拿军一向都当他是一个威严的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将头低是低低的,见老人上了楼上的客栈,他抬起头,抬头摸了一下额头上的皓月宝石,心里纳闷,嘴里嘀咕着,“老人就是老人,对仇人的态度和别人就不一样。”虽是这么说,却真得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敲了一门,正在给狼王处理伤口的年轻公子忙拭去脸上的眼泪,站起,给老人开门,“他的伤?”年轻公子看向老人,老人走进房间,看向遍体鳞伤的狼王和他惨无血色的脸,年轻公子抚了一下他的脸,半狼王的面具给狼王戴上,“有时候时候我真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狼?他从来就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老人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公子,“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她就是天狼宫消失的夫人,卓若尚心 卓若尚心点头,“我不想孩子也这样。”老人点头,他能够理解,卓若尚心曾是藏中度母宫中的顶冠月相母,除了她的信仰之外,还有勇气,从来没有人背叛过狼王,她是第一人。 老人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要送狼王回天狼宫。” “他的伤……”卓若尚心咬了咬嘴唇,“他的右手,能好起来吗?”老人摇头,卓若尚心头一低,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老人打开窗子,喊了一声站在客栈门口的拿军,“拿军。” “啊,”拿军正在想着师父的种种不同寻常的行为,被这么一叫,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师……师父,什,么事啊?” “你上来。”拿军快步跑上楼去,兴高采烈地跑到老人的面前,之所以高兴是因为看到了狼王像死了一样躺在床榻上,看到大敌这样,他心里自然高兴。 “你送他回天狼宫。” “什么?”拿军张圆了口,“您……你让我送他回天狼宫?” “嗯。”老人郑重其事地说道。 “师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呀?” “你怕危险?”老人认真地看着拿军。 见老人比以前更真认,拿军想了一下,说道:“我怕,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去,这不强大,但是我并不懦弱,所以,我去。”他转着大眼看着老人,因为他真的不懂老人这么做的意义。 老人拍了一下他的肩,“很快师父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拿军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会的,”老人拉了一下他脖子里的挂坠,“就算有人想要伤害你,他们也得带你来跟师父要金币。” 拿军转了一下大眼,向师父点头,“嗯。” 老人扶起狼王,卓若尚心帮他扶着狼王,拿军跟在后面,向客栈外去,老人将狼王扶上马,让他伏躺在马上,拿军自己上了马,看了一下手中去天狼宫的地图,说道:“师父,我先去了。” “嗯。”老人微笑道,但见拿军转了好几下眼睛,看自己的目光总躲躲闪闪,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但又没有开口。 拿军看向马背上的狼王,看到年轻的公子眼睛红红的,看得出他因为看到狼王的重伤而哭过,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哭了?我是谁啊?” 被他这么一问,卓若尚心手足无措起来,老人忙说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吧。” 拿军心想,等自己回来再问一下明玉师姐的雪鹞的事,说道:“我先走了。”老人将狼王的马的缰绳递给拿军,拿军接过,“驾”了一声,马向前去。 看着拿军远去了,老人向卓若尚心,“我们回乌鲁木齐。” 走了好一会儿了,太阳照在戈壁古道上,拿军抬头看了一下正空烈日,他看向狼王的面具,嘴角浮起一丝坏笑,将马拉了靠近自己,然后取下狼王的面具,原本只是好奇地他在取下狼王的面具的那一刹那感到极度的恐惧,自己看到的将是真正的死神了,然而,当他看到狼五的脸的时候,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可怕,反而有些可怜,那是一张惨白无血的脸,就像一个活在黑暗里一样,拿军仔细看了一下,嘀咕着,“原来是因为长得不吓人所以就戴上面具吓人。”狼王不仅长得不吓人,而且还十分俊美,拿军将面具戴到自己的脸上,昂头挺胸,面具在阳光里寒光闪射。 正文 三 和氏璧 三和氏璧 长孙雪眸睁开眼睛,一个女人坐在他的面前,女人很安静,长孙雪眸恍然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前方放了一幅画,“是你?”长孙雪眸脱口一说话,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你认得我?”若不是女人说话,他还真以为眼前的放的是一幅画,女人静如画中人,美若画中人。 “我……”长孙雪眸弯了一下带血的嘴角,想到了沧浪亭里的老人,他无法忘记老人说道一个安静的女人时的神情,这很可能是他一直深居亭中的缘由。 “韩灯儿,一个静美时就如画中的美丽女子一样的人,如果她还活着,就一定会出现在不灭出现的地方,如果你们两人相见,必是一生一死。” 这就是沧浪亭里的老人的话,他的话就是预言,此刻,长孙雪眸再一次感觉到老人的预言会被验证。 “你在想老人跟你说过的韩灯儿。”女人还是端严地坐着,脸上的神情一如长孙雪眸最初看到的样子。 长孙雪眸心里一个寒颤,却还是笑了出来,这大概是因为他天生明眸皓齿,笑起来很好看,“是,”长孙雪眸肯定地回答道,然后,他每讲一句话,就有血从嘴角流出,血已经滴到他的衣服上了,“不过,我在看,你的年龄,据我所知,你应该快四十岁了吧,可我怎么看,你都只有二十来岁,我很好奇。” “难道你没有发现,你每说一个字,都会有血从肺中流出吗?这些话值得你用血来换吗?”长孙雪眸一笑,用笑告诉她,值得,韩灯儿对他的回应置之不理,“燕昭雪手中为什么会有破晓?” “老人给她的。” “不可能,”韩灯儿的脸上有一层愤怒,“单凭这个女人一手的鲜血,老人就不可能把剑给她,而且,她身体里的血永远都是冰冷的。” 长孙雪眸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仿佛身体被割开一个口子,血正涌在割口处,只要他一动,血就会流出来,还有就是,这个久居西域的女人,仿佛知道中原所发生的一切,关于沧浪亭,老人,破晓,不灭,雪玉楼,燕昭雪,还有他自己的一切,“这一点,你得去问老人了,我想,燕昭雪本人一定不知道。” 韩灯儿微微弯了一下嘴角,笑得恬静,“你喜欢燕昭雪,你爱她,在你的心底,你是相信她的,即便老人把能将黑夜和白昼割开的破哓给她你也不担心。”长孙雪眸自然落下看着韩灯儿的目光,神情严肃,额头上落下的几缕长发微微飘动着,韩灯儿接说道:“所以,我不相信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孙雪眸摇头,然后抬起头,重新看着这个女人,他喜欢看着这个如画一般的女人,“第三枚金币在你的手中?” “可以这么说,所以,苍哲老人说你能找出第三金币你就一定能找出。” “你想让我拿到另外两枚金币?” 韩灯儿点头,“老人果然有眼光,你果然是百世难得的智者,记住,这是十三年来,我第一次夸赞人。” “我长孙雪眸也自认有一些小聪明,不过智者却是万不敢当,真正的智者当如帝王之师张子房先生,诸葛孔明,我长孙雪眸江湖浪子,不足启齿,能道连狼王和铁征都不值得你称赞吗?”长孙雪眸看着韩灯儿,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到不一样的神色。 “故事坊总算后继有人。”说这一句话的时候,长孙雪眸可以感觉到她的心里即有爱又有恨,“倘若他们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智者,西域就会有它的主人。”长孙雪眸怔看着韩灯儿,震撼之余试着将这样的想法和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此刻,他更明白了老人的期待,长孙雪眸还想说话,只是,他一想说话,就觉全身的血夜似要涌出,如被死亡吞噬一般。 韩灯儿站起来,她的动作很安静,这样的女子应该坐在江南的画阁里,执笔描绘,长孙雪眸有太多的疑惑,而且,他清楚,从这个女人的身上,他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信息。 “苍哲派来救你的人应该到了。”她说完就走出了房间,这是一个禁闭的阁室,唯一的出口是门,她刚走不久,一个人走了进来,长孙雪眸对着他微微一笑,在楼兰客栈的时候,长孙雪眸见过他,他们认识。 兰心楼坐在长孙雪眸的对面,韩灯儿原来坐的位置,“你中的叫梵佛屠,你体内的淤血一流完就会毒发,毒发瞬间,你的身体就会变得僵硬如石,这种毒没有解药,所以,你就只有十天的时间来找出第三枚金币,有把握吗?” 长孙雪眸思索了一下,“天是不是快黑了?” 兰心楼点头,同时不忘提醒长孙雪眸,“如果你要像正常人一样说话的话,就只有五天的时间。” “哈哈,”长孙雪眸笑出声来,“在西域,我可以不吃饭,却不可以不说话。这个地方,哪里最好玩?”兰心楼意外而疑惑地看着长孙雪眸,长孙雪眸站起,“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兰心楼摇了摇头,“百纳城。” 长孙雪眸眼睛一亮,转了一下眸子,“你帮我给老人送信,我请他到百纳城看灯影戏。”兰心楼点头。 “去百纳城看灯影戏?”楼兰客栈里,胡杨柳看着兰心楼托人送来的信函,疑惑地看着老人。 “嗯,立刻动身。”老人看着窗外将黑的天幕,神色堪忧。 “您是在担心少主?” 老人摇头,“不,虽然有不少的人想要拿军的性命,但为了我手上的金币,他们暂时还不敢要他的性命。”老人拿出一片被血染红的翅羽,“这个可怜的孩子!” “前辈?”胡杨柳紧张地看着老人,“我能够帮得上忙吗?”老人摇头,“那个从中原来的,叫燕昭雪的女子,她用的是百步飞身,她也是您的弟子吗?” 老人点头,“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前我去中原,教过她百步飞身,这个孩子性情孤冷,话又太少,听拿军所说,她此次是送金币来西域,她一到西域金币就落入狼王手中,以她的性情,拿不到金币势不罢休,只怕她会只身入龙蟠虎踞。” “她的那枚金币是送给谁呢?前辈,您既是她的师父,何不把她叫到您身边呢?”胡杨柳思忖着。 “这件事容后再说,仙子,你让人去一躺扁鹊阁,告诉哿,让他去天山栈道。” “好的。”胡杨柳答道,“哿师兄重伤初愈,要不要我陪他一起去?” “你不是陪我老人家去看皮影戏吗?我们就去看戏吧。” 百纳城地处乌鲁木河中游,呈带状分布,南北不足两里,城虽不大,却包罗万千,有中原风格的亭台高楼,波斯的城堡,西辽国的都府,几种建设风式又都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仔细看来每一处都巧夺天工,美伦美奂。百纳二字只能说明城中衣食住行的华物包罗万物,城中华物来自东西方各地,就连南宋的皇上这不曾见过这个城中的华物,长孙雪眸这样想着,掀起车帘,深吸了一口气,心旷神怡,说道:“百纳二字配不上这个城的名字,叫万象城才名副其实。” “公子真是好眼光,其实大家都是都是这么叫的。”赶车的人兴奋地回映着长孙雪眸,长孙雪眸擦了一下嘴角流出来的血,赶车的继续说道:“客官,看样子你是来自中原的,是来经商吗?百纳城的人几乎都是商人。” “不,我是慕名而来看看的。” “那公子算是来对地方了。”说着,车已经进了城了。 “就在这里停吧。” “咦。”车夫停下了马,长孙雪眸下了车,才刚入夜,便已是夜弦笙歌高楼之上,舞袖倾城倾国,马车向前去,长孙雪眸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会来百纳城。”杨迁走到长孙雪眸的身后。 “呵呵,我长孙雪眸就是爱玩了一点。”长孙雪眸转过身,看着有些沉郁的杨迁。 “对过了,那批玉确实产于于阗,不过是由清都府送到临安的。” “清都府?”长孙雪眸皱了一下眉头。 “清都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去问问我义兄班长风,铁征曾是清都府的少主。” 长孙雪眸点了一下头,递给杨迁一张地图,严肃地说道:“以燕昭雪的性格,她若知道金币在天狼宫里,一定会独闯。” 杨迁之所以帮助长孙雪眸便是为了得到天狼宫的地图以及金币所在位置,帮燕昭雪取回金币,他想了一下,向长孙雪眸,“我会着情处理。”杨迁转身走了几步转过头对长孙雪眸说道,“西卧虎藏龙,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百纳城,也不容小觑。” 长孙雪眸早有所察觉,对着长杨迁前去的背影说道:“谢啦,改天请你喝酒。”他一说完,血如水一般急流出,他急用手背擦去,血顺着手背流下,擦完血迹之后,他向城中的弄影馆去,满城歌舞升平,胡舞汉乐,醉意弥漫。 弄影馆在城东,那里是中原人聚集的地方,满城喧哗,馆内也已坐满,但却呈现出一片宁静,灯影戏本就是比较安静的活动,长孙雪眸刚到门口,一位俊雅的书生就迎了上来,“长孙公子,里面请。”长孙雪眸随着他走进馆内,馆内座位已满,有上百人,坐堂前方是屏幕,左边放着一个沙漏,灯火影照,别有一番情趣,大家都在耐心地等着。 “长孙公子这么请。”招待的人将长孙雪眸领到右边的坐座席上,那里留了四个席位,“长孙公子,这是我师父为你留下的,师父说你会请人来看戏,就特此给你们留下了,你请自便,我去忙了。” 长孙雪眸坐下,这几个座位的角度正好,坐上去很舒服,他也很喜欢享受,但此时,他心里却很不舒服,一向胸有成竹的他此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一辆马车停在弄影馆外,“到了。”曼青仙子胡杨柳先下了车,老人出来,接着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卓若尚心,他们一同向馆里去。 刚一进馆,年轻的书生就去迎了上去,“几位这边请。”他们已经看到了长孙雪眸,向长孙雪眸走去,书生退下,往后堂里去了。 长孙雪眸一看到与老人一道的有三个人,神色一阵苍白,心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老人会带这两人来,而且韩灯儿却知道,“前辈曼青仙子,”长孙雪眸和他们打招呼,最后他的目光勤落在年轻公子的身上,他点了一下头,对方也向他点了一下头,他们一同坐下,馆内安静下来,乐器奏起,有琴瑟,管玄,丝竹,笙竽,各种乐器应有尽有,还有一些长孙雪眸不曾见过的乐器,他想大概是从波斯传来的。 屏幕上隐约出现了人影,屏幕上一片黑影,突闻铁马奔腾,气吞万里,此场皮影戏所讲的是西汉时期,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北击匈奴的事,戏名叫《将军令》,众看皮影戏的人皆如身临其境,忘我地看着屏幕上惊险的情战景。 “铁征回来了!”与天山栈道相望的清都府阁上,清都府的大总管颤声道,他青色的衣服将脸衬映成菜青色,“去请老爷接待他。” “是。”佣人匆匆下了高阁。 清都府阁上起了风,风吹起青衣一半青丝一半霜丝的头发,他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若他是以少主的身份回来,就让他送出都阁黄金匣里的那封战书,若不,就执行暗杀计划。” 铁征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依着山廓的城府之第,依稀可见残垣重建的痕迹,燕昭雪握了一下手中的剑,她觉察到府内异样的杀气,“这里是哪里?” “我的家。” “家?”燕昭雪惊讶地看着铁征,铁征很平静,眼睛里尽是冷漠,燕昭雪从这冷漠之中看到了血光,燕昭雪思忖着,在她的心里,铁征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他竟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记得在很长时间以前,她也想过家,只是从来不知道家究竟是什么的她无从想起。 “昭雪,你的家是怎么样的?” 燕昭雪正看着铁征,突然见铁征这么一问,她睁大眼看着铁征,嘴角微微一弯,“我没有家。”然后付之一笑。 铁征也同样向她笑了一下,“我们进去吧。” 铁征敲了一下门,门打开了,院子里站着一黄衣人,“是他!”站在铁征后方的燕昭雪大声惊道,这个人正是菩得客栈里的秦瑽,在临安曾死在自己剑下的璧安候。 “怎么了?”铁征见燕昭雪如此惊讶,回头看着她。 燕昭雪摇了一下头,想铁征本不是中原人,府院里候着的这个人是南宋的,此人的死而复生和神秘身份已经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了,更何况他与铁征的关系,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回来了。”秦瑽站在原地,平和地说道,像慈祥父迎接自己远游归来的儿子,而铁征抱着孩子,又带着一燕昭雪,像极了一家人。 铁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两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情形,“只要你还是清都府的少主,就必须送去这封战书,由你决定这一场决战,了结这场百年决战。” 看着铁征冷漠的表情,从这一张表情上,秦瑽已经看不出铁征的任何情绪,只觉他更高深莫测了,他微微一笑,“你想清楚了吗?” 铁征摇头,“我是送一样东西来的。”燕昭雪走上来,站在铁征的身边,秦瑽看向燕昭雪,他始终不记得这就是曾经对着自己斩出一剑令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那个少女,只是有一种惊心的感觉,因为惊心,所以害怕。 秦瑽点头,“先进来吧。” 铁征看向燕昭雪点了一下头,他们一同进入了清都府。 弄影馆内,一阵凄然的箫声,接着有人凄然道:“骠骑大将军的命令到底是什么?” 屏幕上,一名倒在地上的将士爬起,拿出胸里的军函,打开,用嘶哑的声音嘶叫出低觉的话语,“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此语一毕,弄影馆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鸦雀无声,赤胆之气荡回。 有抽咽声传出,是伏在窗子上的少年,一旁的少年听到他竟然肆无忌惮地抽咽着,“哈。”抽咽着的少年身边的少年笑了一声。 “嗯?”抽咽着少年侧过头瞪眼看着笑自己的少年,他们在一起已经半年多了,他还从来没见他笑过,不由好奇,“你笑什么?” 少年将头侧到一边,讽刺地拉了一下嘴角,是在讽刺少年因戏看皮影戏而哭的幼稚可笑行为,见他情绪依旧酣然,问道:“你想看戏为什么不进馆里去?” 少年擦了一下脸,“我爹不想我进弄影馆。”这两个少年正是送货来的班远风和张进。 张进摇头看着他,“你爹大概也不想你爬伏在这窗子上吧。”他说着跳下窗子。 “我……”班远风跳下窗子,看了一下张进,低下头,“你能不能不告诉我爹?”他就像一具犯了错的小孩子,班远风虽比张进小两岁,但已经十六岁了,而且是一个行过万里路的人,想不到尽这般孩子气,微微一笑,不经意看到从馆里出来的长孙雪眸,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胡杨柳快步走到长孙雪眸的身边,“长孙公子,有件事很抱歉。” 长孙雪眸忙说道:“仙子严重了,云儿她任性骄纵,又刚到这里,倒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胡杨柳一脸惊奇地看着长孙雪眸,他们并没有告诉的长孙雪眸萧绮云不见了,却不知道长孙雪眸是怎么知道的,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孙雪眸微微一笑,“以云儿的性格,她一定会跟你们一起来见我的。” “萧姑娘说她看到一只漂亮的猫儿,眼睛一蓝一黄,十分漂亮,就出去了,一天都没有回来,我让人找过了,但是没有找到。”胡杨柳将东盟绮云失踪的经过告诉长孙雪眸。 长孙雪眸思索着,心想,韩灯儿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来了西域,不可能对自己和燕昭雪有这么深入的了解,想她一定是见了萧绮云,他的目光落到一位走在前方的贵妇人怀里的猫儿身上,猫儿躯体线条简洁流畅,圆脸、鼻嘴鲜红,如刚画了靓妆一般,头部长毛是黄色,腹部的毛雪白,腿粗短,耳小、两只大眼一只深蓝,一只瞪黄,尾短圆,温文尔雅,一副娇生惯养之态,华贵无比,“是那样的猫吗?” 胡杨柳点头,“嗯,是那种波斯来的猫。” “穆斯林的那位圣女也这样的猫吗?”长孙雪眸脑海中出现圣女抱着这样的一只猫的样子,只是她的猫更白更安静一些。 胡杨柳点头,“圣女叫沙玛拉,此人武功不何深,又静若处子,但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长孙雪眸向她点了一下头,走向老人。老人仔细看了一下长孙雪眸的神情,尽管长孙雪眸脸堆笑意,玉树临风,举重若轻,但还是逃不过老人如炬的双眼,老人看出他已经中了毒,只是他强压制住罢了。 老人点头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长孙雪眸点头。 看到长孙雪眸等离开,张进跨步,正要跟上去,班远风大声道:“哎,你要去哪?”张进这才意识到,班长风头领慎重叮嘱过自己的班远风,将东西送到弄影馆后就及时回去,但一看到长孙雪眸,再也顾不了那么多,跟了上去,班远风睁大眼看着他,又急看向手中的布屏,这是弄影馆特此托他们商队从中原带来的,是苏州的上等丝绸,弄影馆用来做演灯影戏用的屏幕的。 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弄影馆的儒生伙计见班远风站在外面,迎了出来,“班少公子,你送屏布来了。” “啊,是啊。”班远风忙向出来的儒生礼道,将屏布双手奉给儒生,“请验查。”此时的他,颇有一代商儒的风范。 儒生接过,“班大师的货不用查,少公子请进馆里坐。” 班远风心里美滋滋的,班长风的商队在整个西域的信誉一直是他们最值得骄傲的,他双手握拳,礼道:“我还得回去向我父亲复命,那我这就告辞了。” “少公子请自便。”儒生话一说完,班远风便向张进追去,儒生看向班远风追去的前方,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无比,仿佛能看穿夜空,看到长孙雪眸等人前行而去。 夜渐入深,冷清的清都府更加幽寂,一个佣人送上茶盏,燕昭雪抱过铁征的孩子,燕昭雪抱过铁征抱着的孩子,警惕地坐着。 秦瑽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铁征,铁征微微低着着,额头上落下的一缕白发遮在左眼前,静穆得就像一座雕像,秦瑽越看这两个人越觉惶恐不安,本就害怕铁征,越见他没有任何举措,不知其来意,就越是心急,秦瑽只觉自己坐了很久,久得已经有些坐立不住,燕昭雪向秦瑽看去,只见秦瑽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浑身不由瑟瑟发抖,他端起放在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向铁征问道:“什么东西?” 铁征抬起头看着他,“管家呢?” 秦瑽立即面如土色,极力镇定下来,“管家有事在忙,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秦瑽突然变得威严起来,像清都府的主人,“你想见他的话我明天安排。” 铁征漫不经心地看着管家,慢慢拿出一个用黑棉布包着的包袱,举在手中,“是什么?”秦瑽激动地问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铁征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秦瑽只得站起,走到他的面前,拿过铁征手上的东西,忐忑不安且又迫不及待地打开,燕昭雪的脸在光芒的映照下异常惨白。 “和氏璧!”秦瑽脱口,双眼突兀外出,透过和氏璧的光芒,秦瑽从铁征的眼中看到一缕笑意,也是一道杀光,他侍奉了铁征两年,他静穆,温顺,像他的配剑一样敦实,可他的本质却是一头狮子。 “对,和氏璧。”铁征将“和氏璧”三个字说得很重,却没有说是玉玺,铁征看着秦瑽的神情已胸有成竹,他动了一下嘴角,微微侧头便看到燕昭雪,不由得一惊,在璧玉的光辉映着燕昭雪惨白的脸,她双眼直直地盯着玉璧,泪水涌上眼线,凝聚成珠,明明要涌出来,却又消逝去,看她这个样子,铁征只觉心里一痛。 铁征伸出手,秦瑽脸色一青,爱不释手地将玉璧还递给铁征,铁征将玉璧收起,燕昭雪微微将头低下,“昭雪。”铁征叫了她一声。 燕昭雪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紧握了一下手中的剑,然后看向秦瑽,看到她的神情,秦瑽突然退了一步,极为惶恐,燕昭雪转头向铁征,“我不想在这里,我们走好吗?” 铁征看了一下她,点头,然后向秦瑽,“告诉和管家,我来过,还有,你准备一下,七天之后我会回来,以清都府少主的身份回来。”铁征的语气坚决得不可反驳,秦瑽怔得在原地,“走。”铁征向燕昭雪,两人走出大堂,走在后面的燕昭雪停下来,向府阁上看去,风吹向府阁,将她的头发吹起。 “她好像发现你了。”府阁上的暗阁里,黑衣女子向青衣人说道,青衣人不以为然地弯了一下嘴角。 铁征出了院门,见燕昭雪还没有出来,他回过头,见燕昭雪正看着府阁上,铁征向府阁上看去,他隐约觉察到暗阁中有人,本就冷清死寂地清都府,从五年前,清都府现在的主人,秦瑽来之后,他就已经觉得陌生了,他倒也不在乎当这寂寥古府的主人,只是,这些人配成为这千年古府的主人吗? 燕昭雪握剑的手指惨白如血,她寂静地吐了一口气,回过头,才发现铁征正站着看着自己,他已经等她有一会儿了,燕昭雪走上去,铁征向她点了一下头,“我们走吧。” 秦瑽站在大堂上,看着铁征和燕昭雪离开,瘫软地坐到椅子上,摊开手,手心里全是汗,府阁上,青衣人望着远处天山栈道上的暗红灯火,映着暗红光芒的眸子变得暗红,自天狼宫占据栈道以来,栈道的夜里已有几十年不见灯火了,所以,那远不及浩翰星空那一点星尘明亮的暗红灯火显得愈加刺眼。 正文 四 火舞天山栈道 四火舞天山栈道 栈道北端入天山的断口处,齐眉的浓黑青发下的双眼直直地注视着远处的灯火映出的暗光,暗光在她的眼中蔓延成无限的恐惧,天狼宫的宫户拉木雅已经在这里等好几个时辰了。 尼绝拿军直接将马骑进栈道堂,月光照射在他戴着的银色面具上,他将狼王的马拉近,站到自己的马前,一路赶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狼王会醒过来,又希望他快点醒过来,因为他还怕一个人走在这荒寂的栈道之上,一有风吹草动他便觉胆战心惊。 马停在他的面前,他凑近伏在马背上的狼王的眼睛,“啊——”他大叫了一声,猛地直起身,本来就大得戴不稳的面具往地上落去,在木板上摔出声响,他恨不得能退开,可是正在马上,他只能直直地看着那双发着淡绿色光芒异常敏锐的眼睛,狼王看着他,坐起身。 “你……你想怎么样?”拿军见狼王完全处于攻击的状态,在他的眼里,自己不是送他来的人,而是他的猎物,“怎么办?”拿军安静下来,格外地安静,狼王的神情一直都没有变,马被冷凛的气息逼得退了一步,拿军深吸了一口中气,看着狼王,“我……我要和你决战。” “你?”狼王转了一下眼眸,“和我决斗?” “没错,”拿军跳下马,摆出一副接招的姿势,“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也练过几年的功夫,既然你要杀我,那,我就要和你决斗。” “哼,”狼王嗤之以鼻,转而又严肃道:“果然是老人的弟子。”他向拿军,“上马。” “啊?”拿军吃惊地看着狼王,想不到狼王竟放了自己。 “不是要和我决斗吗?我给你一个机会,走。”狼王拉起马缰绳。 “你又想干什么?”拿军不解地问道。 “既然是决战,你最起码也得有样像样的兵器吧。” 拿军这才站好,“也是,反正要决战了,我又何必怕你。”和狼王约定的决战,反而令他十分,振奋,拿军迅速上马,他刚提起马缰绳,马才往前走一步,四周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两人如置身于火海之中,“什么?”拿军瞪眼愣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熊熊大火。 包围了栈道堂紫红色的火苗还在向远处蔓延,“这,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拿军吃惊地问道,狼王深眨了一下眼,因为受伤而惨无血色的脸被火光映得更加惨白,他没有回答拿军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谁也想不出,也不想信,这熊熊烈焰就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燃烧着,有部分火苗甚至完全浮在半空里,诡异无比,空气里似乎有大量无形的燃料,但大火的确在疯狂地燃着,狼王和拿军已经感觉灼热难受。 看狼王提起马缰绳,向拿军,“冲出去。”拿军死死抓住马缰绳,向狼王点头。 狼王的马刚一起步,一团火突然拦在马的前方,“难道狼王你会认为我来天山栈道是来看风景的吗?”话音一落,一个人负剑立在他的面前,他一身蓝紫长袍衣很醒目,初一看,仿佛那袍衣上的曲条是燃烧着的紫红色的火苗。 “剡木温,你以为自己有猎物天山的本吗?” 听到狼王叫剡木温,拿军看向这个人,他曾听老人说过,塔城的圣火教是除穆斯林外最大的宗教组织,圣火教是一个源自古代波斯宗教祆教的宗教,圣火教最高的统领就是教主剡木温,只见此人较为挺拔,鼻高眼深,眸子呈蓝色,头发微微发黄,他有一半的波斯贵族血统,持有一种迷人的神韵。 剡木温嘴角一弯,欣然之中带着几许诡异,就如四周燃烧着的火苗般的诡谲,“菩提客栈的那些苦行僧和教徒们都拦不下你,你的确比人们想象中的还强大,不过,”他看着四周燃着的大火,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此时此刻,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了吗?你的那些饿狼能冲进这火海吗?”他蓝色的眸子很快变成红色,脸上欣然的笑意陡然消走,“狼可是怕火的,而且,在人们的眼里,你从来都是一只狼。” 狼王抬了一下自然垂落下的目光,淡绿色的目光映着暗红暗紫的火焰透出惨白,连拿军都感觉得到他的无力,他的确已经没有力量了,菩提客栈里的那一战,他几乎被肢解了,但是有一点他却始终没有变,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依旧是那个流沙上的死神。 栈道的南端处,燕昭雪侧头看向站在自己左边的铁征,铁征看着前方触目惊心的火焰,一脸的冷峻得如剑锋上的冷风,感觉到燕昭雪正看着自己,他侧头看着燕昭雪,眼中浮现出温和的光芒,“这片天地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可辩驳的理由杀这个人。” “你呢?”燕昭雪的眼中浮出流光,如风雪之中的莲花绽开。铁征动了一下嘴角,笑而不答,燕昭雪眼中的浮光消去,神情之中竟有几分忧虑,她看向前方,“如果这一次他不死,你们之间很快就会有一场决战,”铁征只觉眼眶一热,是因为燕昭雪的忧虑,十几年来,这片天地里的人都在渴求着自己与天狼宫的一战,然而,就算是那些最关心自己的人也没有这样的忧虑,身边的这个人却有如此深远的忧虑,他突然觉得,自己被填满了,那久远的空寂被什么东西填充了,燕昭雪突然抬起头看着铁征,肯定地说道:“会结束的。”铁征吃惊地看着燕昭雪,突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狼王跳下马,捡起自己的面具,将面具戴上,看向剡木温,看着他面具下的双眼,剡木温笑开来,用笑掩饰心中的恐惧,拿军张圆了嘴巴,却没有啊出来,狼王一下子变得神武起来,他内心深处突然很明白,狼王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因为戴着面具可以变强,即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也可以变得很强,这面银光烁射的面具似乎有无穷的魔力。 “锃”的一声,剡木温拔出的剑,只见他的剑上也有跃动着的红色火焰,狼王一移身,剡木温手中的剑向他斩去,狼王侧过身,剑擦着他胸前的衣服切过,剑锋切过,铠甲上顿时游出一道狭长如剑的口子,狼王左手直取剡木温的心口,手指上铠甲套中突然穿出锋利的精钢刺,精钢刺刚刚触到剡木温衣袍上的紫红色袍条,一条火焰陡然烧起,狼王的手一停,剡木温飞跃过身,反插回剑,直向狼王,狼王腾跃到高空里,火苗如灵舌一般向他追去,他回身一掌推出,火苗扑倒开去。 拿军的马突然长嘶跃起两前蹄,拿军只觉一股力量向自己打来,他“啊”了一声,便摔下了马,马嘶呼着向窜跑去,嘶声越来越惨烈,等冲出栈道后,马尾已经被烧着了,被烧着的马很快奔进天山脚下的丛林里,那些本来出来活动的却因为害怕栈道那边传来的火光而藏匿起的狼匹扑出,将马咬死之后很快将马吃得只剩下骨头,几匹饥饿的狼还啃着骨头,啃骨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拿军正要爬起,一只手突然按在他的肩膀上,他紧闭上嘴巴,怕自己的心跳了出去,当他侧头看到肩上的手时,稍稍平静了一下,因为那一只手并不可怕,不仅不可怕,还非常好看。画得殷红鲜亮的指甲边上镶嵌了雪白的玉粒,除了拇指外的四个指头上都带了造式曼妙的金玉饰物,手腕上带的链物一直铺到手背上,这么多的精美华物并没有遮掩住这只精致得如用玉雕琢出来的手,从手来看,此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尼绝拿军。”刚听到这个美妙的声音,拿军的眼前便映出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有清脆的声音,是少女衣服上的玉石碰撞而发出一声音,拿军直直地看着这个穿着翡翠一般深绿衣裙的少女,少女一脸的无邪就像是在和自己的玩伴打招呼。 “你是……谁?”拿军感觉自己一脸灼热,费了很大的劲才吐出这几个字。 拿军一问,弯腰看着他的少女蹲了下来,凑近他的脸,睁着水灵灵地乌黑大眼看着拿军额头上的新月宝石,“我叫绿珑,你的宝石真好看,”她美丽的手抚在拿军额头上的宝石上,拿军瞪圆着眼,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更何况,面前这少女精无比,少女的如兰吐气更令他一阵眩晕,“你长得也很好像,长大了一定和我的教主一样好看。”她直起身,看向正在和狼王打斗的剡木温,拿军也觉得,剡木温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是他却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他说不出的诡异,虽然少女赞他长得好看,但他却希望自己长大不要像剡木温那样,而是像铁征那样。 拿军站起,少女的手突然重重地抓在他的肩上,他忙大声道:“你干什么?” 少女反而睁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我当然是杀你啊。”拿军张大嘴巴,少又却说得很轻松,她像完全不知道何为杀人,像是在对拿军说要请他吃饭一样。 “为什么?”拿军吃惊地问道。 绿珑用抱怨的语气说道:“你的问题真多,别人来杀我的时候我就不问。”说完,她提起拿军就向火海中飞跃身去,拿军不紧吃惊,而且更加疑惑,这个比自己大的少女将所以的话都说得那么简单,简单得他都听不懂,还来不及多想,他已经被带入另一个火圈之中,绿珑一松开手,他便倒在了地上。 “就是这里了。”绿珑满意地看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栈道上的一个古烽火台坛,只有一个出口,但是拿军眼中一直都是满目大火,完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正要站起反抗,绿珑一伸手,迅速在他身上点了一下,拿军只觉她的玉手所到之处骨实都碎了,瘫倒在木板上。 “你这个坏女人。”拿军恨恨地看着她。 “你的眼睛很讨厌,”绿珑虽然非常不喜欢拿军这样看着她,但却不是很生气,她好像一个永远不会生气的无邪少女,她弯下身,看着拿军额头上的新月宝石,就像她刚出现时的那亲,她的确很喜欢这一枚宝石,从她身上的妆着来看,她很喜欢玉石,宝石之类的东西,绿珑看着拿军的眼睛,“你的眼睛真的很讨厌,不像教主的,他的眼中柔情无限,”她一这么说剡木温,拿军就觉得这剡木温更加的讨厌,“我是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她指着拿军,“既然有人要杀你,必也有你的可恨之处。” 拿军气愤得要冲着站起,但全身一阵剧痛,完全动弹不得,他本是尼雅王族的后裔,他的师父苍哲老人大声吐出,“你们是杀手。” 绿珑直起身,摇了摇头,“这个世上不是只有杀手才杀人。”她后退了一步,抬手在火苗上抚了一下,她衣袖上和手上的玉粒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眼中流出明灵的光芒,“这是我们圣火的圣火,是光明,是希望,”她看向拿军,拿军已经热得额头上直滚汗了,只见绿珑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仿佛一下子年长了几步,“我要用我们的圣火将你化作灰烬,这是你的荣幸。”绿珑的声音还是那么美妙和无邪,她就像在招待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一样,拿军只觉毛骨怀然,只见绿珑张开双手,她的手拂过的地方都燃起火苗,拿军脸色铁青,直直地看着绿珑,她的袖子上和手腕上碰撞出的玉石声如一首美妙的曲子,拿军听着听着便耳鸣头晕。 看着火苗又围着拿军围了一圈,绿珑收回手,对着拿军微微一笑,退入熊熊大火之中,滚烫的火焰却伤不了她,她就如会法术的妖人一般,而她施下的那些火焰直逼近拿军,看着绿珑消失在烈焰中,拿军只觉自己被火苗吞噬了,将要被大火烧死,很快便晕伏在地上。 “真的有那么一只雪鹞吗?”依着栈道的山峰上观火的黑衣女子问站在她身边的青衣男子。 “是的,它就是老人的一只眼睛。” 黑衣女子转了一下美目,看向栈堂中正在打斗的狼王和剡木温,“果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姐姐这次竟然用上剡教主这张牌,不过,”她的目光飘向栈道入口处,可以看到一身素衣的燕昭雪,还有站在她旁边的人影,铁征,“有那些人在,要除掉这只雪鹞似乎没那么简单,”这么说着,她看向青衣人,见青衣人目光如炬,警惕如鹰,皱了一下眉,若有所悟,眼中闪出光芒,“你要亲自出手?”青衣人默不作声,黑衣女子振奋地说道:“我好生期待,”转而颇为感慨地说道:“总算要结束了,应该有个结果了。”说完,她向夜空看去,不由怔了一下,她突然发现,夜空竟是这般的深邃。 剡木温的剑直向狼王胸前被切开的铠甲处刺去,狼王纵起身,一旋身,左手直向剑扣去,同时,右手直向剡木温的心口,见剑被扣住,狼王的右手也已经击以了他的胸口,剡木温惊看向狼王的眼睛,只见狼王的眼中发着狠绝的光芒,他骤然松开握剑的手,急然一退,剑上燃起了火光,剑身遍体通红,看上去能将钢铁在弹指之间熔化。 “唰”的一声,一道黑影破开火焰丛围游到狼王左手中的剑上,剑陡然后走,同时剑锋倒转,直向剡木温刺去,从火焰中走出的绿珑一看到黑鞭,不由“啊”了一声,一道黑影挡在狼王的前面,是天狼宫的宫户拉木雅,看着刺向自己的剑,剡木温大吃一惊,他本想方才一地击已经制住了狼王,却想不到拉木雅竟是如此之快,他避之不及,剑擦着他的肩刺了过去。 “教主!”绿珑惊叫了一声,剡木温面部扭曲,他拔出剑,冷冷地看着拉木雅,拉木雅整个人比他的眼神还冷,剡木温伸出左手,拇指依次从另四个指头上擦过,发出四声清脆的声响,同时在他的上空划出四道绿色火光,瞬间便从火苗中跃出四个暗红色衣着的人,将狼王和拉木雅包围在其中,拉木雅转着目光,她看到了三个人,只觉他们暗红色的衣袍如火种,蠢蠢欲燃,她紧攥着手中的鞭。 剡木温退到边上,与舞动着的火苗依偎在一起,绿珑兴致勃勃地走到他的身边,她身上的玉撞出的声音欢呼雀跃,拉木雅只觉这声音异常刺耳,绿珑无邪地看着拉木雅,拉木雅回看向她,只觉全身一冷,这双无邪的眼睛和四周舞动着的火苗一样鬼魅。突觉察到正前方的暗红衣袍人向自己攻来,她纵跃起身,手中的鞭却从腰间向站在她后面的狼王的后方的人的脖子去,看着拉木雅寒光闪烁的黑鞭如长了眼睛一般,绿珑无邪的眼睛浮出一丝恨意。 被鞭子攻击的人无法避开,只得退隐到火焰中才避过此击,身后的人被击退,狼王退了一步,站在边缘处,拉木雅的鞭从她的头顶上方游向前方攻击自己的人,前方攻击自己的人快要打中自己的手中突然多出三尺多长的赤红长剑,她急退开来,但往后方的这一鞭她用了九成了功力,无法用鞭防守,惊险之下她顺着剑势倒下身,剑锋陡然走到她的腰间,她腰一带,剑从她腰间的衣服上擦过,她紫黑的铠甲上顿时浮起一阵焰,她心里颤,加快了直插向自己的人的后脑的鞭速,同时避开另一把刺向自己的剑,心里油然生起恐慌,她是怕火的,就如狼一样,在她的心里,她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一只狼。 “雪鹞来了。”山顶上的黑衣女子看到飞进烽火台里的雪鹞,愉悦地说道。 飞进火丛的雪鹞对着拿军的肩用力地啄下去,一阵剧痛,晕厥的拿军动了一下身,雪鹞又继续用力啄,并在他的耳边嘶叫着,“拿军,快醒过来。” “明玉师姐……”拿军一惊,猛地睁开眼睛,仍是满目烈焰,雪鹞直向他的人中啄去,拿军完全清醒过来,雪鹞跳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焦急地直叫,像是在叫他快逃,又见火影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道白影,“师姐……”他叫了一声,动了一下,全身一阵剧痛,绿珑打断了肩上,胸前,背上和腿上的关节骨,他咬紧牙,忍着剧痛爬起身,雪鹞飞到他头上方,为他引路,拿军看着看不到边缘的火焰,心里害怕起来,自己身上有伤,不要说用百步飞身跑出去,连移动一步都难。 “拿军,快。”一个声音催促着,雪鹞也对着他急叫,拿军拉过腮边的头发咬在口中,直往火焰中移去,前飞的雪鹞的翅膀打在打苗上,它惊叫着扑回拿军的怀里,拿军将它拿了放在自己的怀中,向火焰里去。 山峰上的那道青影如突然向陡峭的山峰下去,与此同时,燕昭雪将孩子递给铁征,往前走去,站在栈道的中心处,侧了一下头,用耳朵去听那股寂寥的涌动,青衣人快到栈道上的时候,她的拇指往剑柄按去。 “师姐,我……”火焰中的拿军看着模糊的白影,只觉自己的全身也都烧起了火苗,全向有千金重般直往下坠。 突然,一条白练缠住了他的腰,拿军抓着白练,白练一带,将他带飞离火焰,突然“锃”的一声,白布断开,同时一股力量将他推移开去,拿军“啊”了一声,直往下掉,借着火光才发现自己已经掉到烽火台下,身下是几十丈高空,心想这下死了,雪鹞从他怀里飞出,急向烽火台上去。 “你们?”青衣人看着火苗舞动中的白影,这个女子借着火苗遮掩着自己的身体,雪鹞飞上来停在女人的肩上,又怕火苗烧到自己的羽毛,往女人的耳朵处钻,两只眼睛不停地转着,又想要向烽火台下飞去救拿军,急坏了的雪鹞抱翅伏在女人的肩上,看着青衣人,女人柔弱的目光之中有些惊恐,同时也变得犀利起来,“要杀狼王和罗布泊的少主的人是你?” 青衣人吃惊地看向她,旋了一下手指,一道人影从他的面前掠过,直向火焰中的烽火台去,拿军只觉耳边狂风呼哮,突然一条长索缠住了自己,“救我啊!”拿军嘶声喊道。 燕昭雪正要拉人,只觉一股杀气向自己逼来,她停下手,火焰逼得她透不过气来,按在剑上的拇指弹了一下,剑气向后方的青衣人逼去,青衣人右手十指一张,手中多的一支飞刀,寒光闪到燕昭雪的手中,燕昭雪动了一下拉着长索的手,不敢轻举妄动,火焰在她身边燃烧着,烽火台上石块滚烫,燕昭雪已觉赤热难受,但惧于青衣人手中的飞刀,拉着长索的手静了下来。 铁征看着燕昭雪,向背上的剑拔去,他抓紧剑柄,手上刚一用力,一个黑衣女子走到他的侧面,站在燕昭雪之前站的位置。 “你不是很想知道和氏璧的事吗?姐姐让我告诉你,她在百纳城的弄影馆里等你,她会告诉你和氏璧的来龙去脉,”她看向燕昭雪,“是否跟这个女人的命运有着莫大的关联。” 铁征看向黑衣女子,知道她正是去驿馆里找燕昭雪的那个女子,而且,他在清都府里也见过她,他们之间,远比这个更熟悉,只是铁征不记得了,看出铁征的疑问,黑衣女子语笑嫣然,“少主一定是不记得我了。”黑衣女子说完,看着铁征的眼睛缓缓转移开,低下头,不愿面对着不记得自己的铁征。 看着她的神情,铁征心里一颤,或许,女子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但铁征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恨意,除了与狼王有一生都在决战的宿命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和谁之间还有恩怨,更何况,是从死亡之海里回来的他,从死亡之海出来的那顷刻,他不再记得除了自己所背负的使命之外的一切。 黑女子抬起头,恢复了之前的神情,看向燕昭雪,“难道你喜欢她?”黑衣女子说着又苦笑了一下,“你不喜欢死心塌地爱着你的曼青仙子,却喜欢一个初见的女人?难怪姐姐很在乎这位姑娘。”她又侧头看着铁征,想要看铁征的反应。 铁征松开紧握着剑的手,对她的问话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黑衣女子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在她的心里,铁征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她将手攥成拳头,用一贯的口吻说道:“你要去弄影馆吗?” “去。”铁征毫不犹豫地答道,向前方栈道上看去,一道人飞掠向烽火台去,那个人正是老人的大弟子哿。 已经看到青衣人,哿拔出他的剑,凌空向青衣人斩去,燕昭雪抬头看向哿,只见青衣人没有动,又一道黑衣人从黑暗里跃出,直向哿拦去,哿的剑斩在对方的精钢刀上,火星四射,对方一拉刀,他借力退向烽火台,燕昭雪弹起剑柄的同时,放身将长索向哿缠去,哿见状,正要向长索拉去,持精钢刀的人又向他斩去,他双手握住剑接砍来的刀,同时飞身退向向自己缠来了长索,拿军感到自己被拉起,长索一缠到哿的腰上,刀正要砍在他的剑上,他快速后退,拿军又迅速向下方掉去,他大声喊道:“救命啊——”退到火焰中的的哿一把抓在腰间的长索上,翻跃起身后向侧方跃了一步,往下掉的拿军被抛向高空里。 飞刀直向燕昭雪的面门刺去,一道剑光破空而出,狼王抬起头,面具折射出剑光,透过火苗,他隐约看到烽火台上火苗中的燕昭雪,拉木雅左脚往后一伸,赤红的剑擦着她的腿刺出,她右脚一提,翻跃起身,从前方收回的鞭锋游蛇一般后插,直入后方刺剑向自己的人的门心,鞭一抽出,血喷射出来。 看着拉木雅如灵活蛇的长鞭,绿珑眼中的无邪渐渐变成恐慌,栈道北端外的森林里,时不时地传来狼只凄凉的悲号声,饥肠辘辘的狼只因为栈道上的熊熊大火而不敢出来猎食。 铁征和黑衣女子直看着燕昭雪,只见一柄飞刀离燕昭雪只有咫尺,只见燕昭雪将剑竖在眼前,迅速后,她的轻功很快,已经到了烽火台上,青衣人弯了一下嘴角,只见燕昭雪握剑的手腕一动,剑身正对着射向自己面门的弯刀,刺耳的声响向夜空穿去。 “啊。”铁征身侧的黑衣女子惊叫道,是在为这惊险的一击,也是为燕昭雪的剑挡下了飞刀,燕昭雪被飞刀的力量推得很退去,她的脚用力地踏在烽火台的台璧上,才停了一下来,谁也看到烽火台上熊熊大火里的她,“叮当——当——”是被剑抵挡住的飞刀落在烽火台上的石板上,顺着这一声响,燕昭雪向地上跪去,被抛在高空里的拿军忘记了要尖叫,他的脑海里还是燕昭雪旋了一下剑挡下飞刀的那一幕。 哿的剑砍向对方的肩,没想到对方直直地迎上他剑,手中的精钢刀却没有慢下来,哿忙抽剑回挡,慢了一步,精钢刀直向他的胸脯砍来,他翻旋起身,刀砍在他左手中的长索上,长索一断,拿军直向火焰中扑去,看到下方的哿,大声叫道:“哿师兄,救我呀……” 再一次感觉到青衣人手中刀锋的冷凛,燕昭雪透过火焰向青衣人看去,火焰太盛,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她用左手轻轻擦净嘴角的血,站起,跃出烽火台,站到青衣人前方,她想要看清青衣人的面目,只见青衣人面前起了一阵风,将火苗吹到前方,将他遮掩起来,燕昭雪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拿军直从她后方掉下,青衣人手中的飞刀本是要射向拿军的,有燕昭雪拦在前方,他放松握刀的手。 “哿师兄……”拿军眼见自己就要撞栈道上的石板上,嘶叫着,见石板就撞在自己的眼前,他猛地闭上眼睛,心想非得将头撞得开出花来,哿从黑衣人的精钢刀下滑过,一把抓住拿军的后颈上的衣领,拿军睁开眼睛,一把寒光闪闪地大刀正对着自己的头砍下,自己突然被放到地上,抓在后颈上的将他往一拉,扑在地面上的他沿着地面向后方滑去,刀砍在石板上,砍击出火花。 觉察到青衣人抬起握着飞刀的手,燕昭雪慢慢抬起手中的剑,只听“嗖嗖”的两声,燕昭雪一惊,青衣人手中的剑射向了火焰里的烽火台中,她侧头看去,她不曾发现烽火台里有人,也一直以为,青衣人手中的飞刀是对准拿军的,她回头向飞刀射去的地方看去,雪鹞惊叫着飞向高空。 “明玉师姐——”滑到栈道边上伏着的拿军看着雪鹞大声叫道。 一听到拿军叫明玉师姐,哿突然颤了一下,手中的剑一滑,抵在剑锋上的精钢刀尖直向他胸脯,只见他双眼一红,突增猛力,身体往地面一倒,黑衣人连同刀从他头上边刺去,他松开握剑的手,往剑柄上一绕,反持起剑,斜向上方一拉,一道血光闪过,黑衣人将刀拄在地上,躬身立在火焰前,他腰间的衣布很快被流出的血浸湿。 “拿军,”哿跑向正爬起来的拿军,疯了一样,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明玉在哪里?” “哿师兄,我的肩快碎了……”拿军被哿抓着痛得直咧嘴,见拿军没有说,他向烽火台上一看,往火焰中冲去,燕昭雪侧过头,看着冲向烽火台的哿,张了一下口,想要叫住他,但对他一无所知的她全然不知所措。 “呜——”雪鹞的飞折回来,声音变得嘶哑惨烈,像是在哀号,接着又往远处飞去,哿看到雪鹞,跟着雪鹞飞了去。 “哿师兄!”拿军叫着追着雪鹞往栈道上跑去的哿,哿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火苗舞动的栈道外。 “西奴,退下。”青衣人传音给受了重伤的黑衣人,看着黑衣人直起身,本来要跑去追哿的拿军蓦地停下,只见黑衣人几个跃身,消失去,燕昭雪看向地上血迹,她的脑海里出奇地宁静,青衣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烽火台,此时的烽火台,台璧上的石砖已经被烧得通红,他一个跃身,向山峰上去,燕昭雪看着他消失去,又警惕地看向青衣人,看到那张被火光扭曲的脸,燕昭雪突然心惊,向她跃去。 “燕昭雪,看来我们之间终究免不了生死存亡的一战。”青衣人一说完,跃身向后退去,燕昭雪立身到青衣人所站的火光中,心惊胆颤地看着引退去的青衣人。 见青衣人退去,铁征侧头看向站在自己左侧的黑衣女子,女子说道:“走吧,让别人等太久总是不好的。”铁征看了一眼燕昭雪,跟上黑衣女子,他有些期待等候在百纳城里的人。 拿军咬着牙跑到燕昭雪的身边,“那个青衣人是谁?”燕昭雪看了拿军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因数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更不知道此人为什么会说他们之间会有生死存亡的一战,只是很不安,平静且宁静了很久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 看着燕昭雪不答,拿军继续问道:“燕姐姐,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吗?”燕昭雪仍然没有说话,她向烽火台上看去,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纵身跃进火焰中,“燕姐姐!”拿军咬牙跑上前去,火焰如墙一般,他无法靠近,只能焦急地看着熊熊大火。 燕昭雪一站到烽火台中心,伏在地上的女子抬头向燕昭雪看去,女子的眼中只有黑白两色,精致玲珑的面孔惨无血色,铺在地上的雪白衣裙已经燃起了火苗,胸前的衣裙上染了一片血迹,殷红得如盛开的红梅,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手臂的衣袖上还插着一只飞刀。 燕昭雪扑蹲到她的面前,将剑往地上一放,拉回她被火苗烧着的衣裙,扑灭火,双手抓向她的手臂,要将她扶起,一抓到她的袖子,脱口惊呼道:“什么?”同时猛地看向女子,抓着衣袖的双手用力地紧,指间的关节“咯吱”作响,她的手中只抓着两只空空的袖子,她的手快要将女子的衣袖给捏破了,火光映出她眼中碎裂的泪片。 “呜呜。”雪鹞又飞回来,飞进烽火台中心,直扑向燕昭雪的手臂,两人均未反应过来,便看到溅起的血。 “鹞”女子叫了一声,抱歉地看着燕昭雪,“对不起,它以为你在伤害我。”燕昭雪看向自己的手臂,手臂上已经被雪鹞啄出一个洞,血流出来浸染了她白色的袖子,她抓着衣袖的手没有动,雪鹞才停了一下,鼓起豆子一样的绿眼看着燕昭雪,“咕咕”地叫了一下,确定燕昭雪没有伤害自己的主人,它用头靠在燕昭雪手臂上的伤口上,很快,燕昭雪只觉伤口暖暖的,雪鹞跳到女子的腿上,偏着被血染红了半边的头。 “明玉……”追着雪鹞的哿折回来,看着他疯狂的样子,拿军偷偷地向后移步,哿一看到拿军,便跑过去,“有没有看到明玉师姐?” 拿军摇了一下头,将头低下,“我,我没有看到过明玉师姐。” “真的吗?”哿认真地看着拿军,拿军抬起头,看着哿的眼睛,筋疲力尽的哿快要崩溃了,拿军头一低,两大粒泪珠打向地面,用力地点头,哿“啊”了一声,无力地向地面跪去,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拿军只觉自己脚下的石板颤动了一下,偷偷地抹着脸上的泪。 听完哿和拿军的对话,燕昭雪确定眼前的女子便是他们口中的明玉,问道:“他们是在找你?” “我不想见到他们。”明玉一说出,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可是你的伤?”燕昭雪松开抓着她袖子的手,拿下射在她袖子上的飞刀,看向明玉明玉受伤的肩下,拉开被割破的衣裙,虽然伤口不深,但对于这个弱不禁风地女子来说已经致命的一击,“是两把飞刀?”燕昭雪问道,明玉点了一下头,燕昭雪手颤抖起来,她无法想象齐肩断了双臂的明玉是怎么保持平衡站稳的,更不知道她是如何避开青衣人同时射出的两把飞刀。 明玉摇了一下头,示意她没事,说道:“我怀里有药。”燕昭雪取出药,雪鹞在明玉的身上跳上跳下,忙乎着,平日里,就是它给明玉取的药,燕昭雪将药倒出一粒,喂给明玉,又给她的伤口擦了药,明玉说道:“请你扶我站起。” 燕昭雪扶明玉站起,明玉站起之后,燕昭雪试着松开手,却担心明玉又会倒下去,她握紧手,“你要去哪里?” “我不想见到他们。”看着明玉祈求的样子,燕昭雪点了点头。 拿军向烽火台里看去,看到燕昭雪从火焰里出来,“燕姐姐!”拿军跑上去。 跪在地上的哿突然站起,跑向燕昭雪,在拿军之前跑到燕昭雪的面前,双手抓紧燕昭雪的肩,“明玉在哪里?”燕昭雪怔愣地看着哿,肩膀被他抓得剧痛难忍,她咬着嘴唇,什么都不说,哿的眼中浮起恨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若敢打金币主意,伤害明玉,我绝不放过你。”他重重地推了一下燕昭雪,放开手,燕昭雪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愣愣地看着走远去的拿军,燕昭雪无力地长叹了一口气。 拿军看着哿的背影,张了张口,没有叫出声来,他走到木站着的燕昭雪的面前,“燕姐姐,你没事吧?” 燕昭雪看了一下拿军,拿军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又咬了一下嘴唇,他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更觉得自己已经站不住了,只见燕昭雪手往他的肩上一按,他嘶声叫出来,“啊——”然后坐倒在地上,燕昭雪蹲下,对拿军道:“忍着点。”然后向拿军的腰上和腿上按去,拿军突然一口咬在燕昭雪的肩上,燕昭雪已经停下了手,被拿军这么一咬,手一动也不动,脸色一阵惨白,拿军觉得没那么痛了,他松开嘴巴,愣愣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若无其事眨了一下眼。 “燕姐姐,我……”拿军知道燕昭雪是在给自己接骨,自己又因为疼痛咬伤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低着头,眼泪直往下滑。 燕昭雪摇了一下头,站起,“我们走。” 拿军试着站起,虽然很无力,但已经没那么痛了,他问道:“我们去哪里?” “我要去天狼宫,”燕昭雪想自己已经到了天狼宫的范围,决定去取回自己的那一枚金币,她看着一身是伤的拿军,“在这之前,我可以送你回去。” 拿军说道:“我答应过师父,要送狼王回天狼宫。”燕昭雪有些疑惑,虽不太明白老人为什么要让拿军这么做,但她还是点了一下头。 绿珑看着拉木雅一拉缠在圣火教教徒脖子上的鞭子,人头被鞭割下,直打了一个寒颤,像受惊了一样说道:“拉木雅宫户的鞭好像不是鞭。” “是天狼宫的鞭,这样想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剡木温严肃而警慎地攥着他手中的剑,拉木雅的鞭一抽回,便直向剡木温,绿珑看着拉木雅嘟了一句,“还真不怕死。”拉木雅虽胜出四人的攻击,但已是强弩之末,鞭放了出去再也无力收回。 拉木雅轻“啊”了一声,低头看向刺穿了自己的腰的赤红长剑,苍白的脸上尽堆惊恐,剡木温发现拉木雅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好像有意要死在自己的剑下,吃惊地向她看去,慢慢地抽出剑,“宫主……”拉木雅轻呼了一声,然后倒下,倒在灼热的地上。 狼王走上去,扶起她,绿珑抬起手,剡木温急抓住她的手腕,“我们走。” 绿珑吃惊地看着剡木温,此时狼王已伤得很严重,又被围困在圣火中,拉木雅也已经不能动了,这是杀狼王的最好机会,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知道绿珑的疑惑,剡木温又叫了她一声,“走。”绿珑乖巧地跟着剡木温离开。 在临走时,剡木温看了一眼狼王,他没有能够看到狼王的眼睛,只是看到他火光里的面具,那样的光辉即便是最猛烈的火焰也没法企及,“圣火教从来都不是偏安一隅。” 狼王冷冷地说道:“从是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偏安一隅。” 绿珑不寒而栗,极不想看狼王的面具,剡木温面如土色地离开。 火焰中,拉木雅紧紧抓住狼王的右臂,“我向你承诺过,要战死,带我回去……”她扶在狼王手臂上的苍白手指突然停了一下,再用力抓紧,她发现,狼王的铠甲已经熔化进他的血肉里,她想要紧紧地抓住,又怕弄疼他,时抓时放,不知如何是好,正如对他的人,只能永远在那个无法跨跃的一步外守候,为他守候一生,只是,他明白吗?拉木雅往他的怀里倒去,眼泪顺着苍白得如雪雕的脸颊上滑下。 天狼宫是孤独的,天目峰是孤独的,天狼宫里所有的人都是孤独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他们就如最初在天目峰见面的那样。 “这条鞭送给你,从今往后你就用它来守护天狼宫的宫主,守护天狼宫,当然,天狼宫的宫主会是我,”那一天晚上,他才刚刚成为宫户,她相信了他会成为天狼宫的宫主,她从他手中接过鞭,鞭是温暖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得了你自己,记住,天狼宫的人是战死的。” “会的,我会守护着你,一生一世,直到战死。”是感激他从流沙上的盗匪手中救了自己,是心甘情愿地一头扎进去,守护着他当上宫主,守护着他取妻生子,知道没有宫主的命令不能离开天狼宫,她却违令来救他,心甘情愿地死在赤烈的剑下,只是为了那个战死的承诺,她做到了,如最初所想的那样,然而,她无法靠近他的心,所以,人生只如初见,到底是悲?是喜? 走出被烈焰包围的栈堂,绿珑怜爱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烈焰,又看向面如土色的教主,剡木温在想狼王的话,“从是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偏安一隅。”是这样的,因为惧于天狼宫同,所以圣火教几百年来都不曾东进,都不曾南下,就连他最喜欢的于阗的玉都是商队带到北部的,西域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对于任何人都一样,所以,他要找出那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自由道,可以在整个西域自由穿行。 珑儿跟到教主的身边,“教主,我们为什么不杀了狼王?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啊。” “不,杀了一个狼王不会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激起天狼宫的无休止的杀戮,别忘了,夜杀,”说到夜杀两个字时,珑儿只觉迎面拂来的风会割伤人的肌肤,“除非有彻底铲除天狼宫的力量,否则,任何决斗都只是自取灭亡,就连不灭的主人铁征与苍哲老人都不做到。” 珑儿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难道大家都期待着他们之间的决战。”珑儿兴奋的样子表明了她也很期待,珑儿还兴奋着,便见剡木温停了下来,“教主,怎么了?”珑儿问着看向前方。 “你就是那个拥有第二枚金币的人?”剡木温的眼中浮起一些光芒,拥有一半波斯贵族血统的他对中原女子很有好感,所以他的语气中有他特有的温柔,“用三个金币就能买下西域,这意味着,你可以拥有三分之一的西域,换句话说,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他看着燕昭雪,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城,于阗最好的玉,但一看到燕昭雪的神情,他没有再想这些充满着诱惑的东西,虽然不知道燕昭雪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燕昭雪想的不是这些东西,而且现在,想什么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天狼宫中拿回这第二枚金币。 “玩火难免会自焚,你的火已经烧得太久了。”燕昭雪平静地说道,像是在提醒剡木温,也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剡木温微微一笑,向燕昭雪点头,手往前方火焰上拂去,像猛兽般狂怒的火焰突然变得服服帖帖的,往地上伏去,很快便消失去,紧站在燕昭雪身边的拿军吃惊地看着剡木温,他仿佛看伏在地上消失的那些火苗都爬到了他的衣服上,他衣袍上的暗红条纹越发诡异,他真的相信剡木温会法术。 火焰落下后,燕昭雪看到戴着面具抱着拉木雅站着的狼王,剡木温向燕昭雪,“燕姑娘,后会有期。”燕昭雪看着剡木温,他深邃的蓝色眼睛似乎在说,他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珑儿看着燕昭雪,她眼中的无邪再也浮不上来,她心里在忌妒,这种感觉和她对教主的左护法月珑是一样的,而且,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她恨不得向燕昭雪放一把火,将她变成灰烬。 “珑儿,走吧。”剡木温叫了一声失神的珑儿。 “是,教主。”她跟着剡木温离开。 看到燕昭雪走到自己的面前,狼王看着她说道:“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拿回金币的机会,你现在去也可以。”他说完绕过燕昭雪往天山里去,他每走一步,就有大量的血水从他的身上流到地上,他的身上已经发出腐味,他身上大部分肌肤已经溃烂了。 燕昭雪动了动嘴,狼王已经走到十步之外她才说出话来,“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狼王怔了一下,显然,拉木雅是和圣火教的人战死的,但经燕昭雪这么一问,他突然觉得还有不一样的答案,只是,他想不出,也不愿去想。 拿军严肃地看着一步一步前行的狼王,只觉得他跟传说中的有所不同。 正文 一 碧落佛塔模型 一碧落佛塔模型 破旧的古楼阁里,老人取出挂在脖子里的饰物,打开锈迹斑驳的锁,一看到老人的钥匙和手法,长孙雪眸的眼眸中流露出银色的光芒,心里惊道:“千机锁!”这是和破晓一同消失在历史中的东西。 老人看向站在后面的卓若尚心,见她脸色苍白,神色警惕,老人将锁递给长孙雪眸,向胡杨柳,“曼青仙子,你带长孙公子先进去。”长孙雪眸看了卓若尚心一眼,不等胡杨柳发话,推开门走了进去。 卓若尚心走到栏杆处,黎明破晓,可以看到流进沙漠里的玛纳斯河,老人站到她的身边,他看得出河流的变化,在西域,很多时候,历史是随着河流变迁的。 “记不记得,在度母宫中你曾向我许诺会满足我的一切的要求?”老人的脸色一青,七年后,当他再次看到这位度母的时候,他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与度母有关的东西,此刻,她的确是以顶冠月相母的身份对着自己,这一切应在情理之中,可却在他的意料之外,老人额头上的白发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更白。 “是的,”老人沉默了一下,“我的确不想让你看到楼阁里的东西,很多人的生死存亡都系于其中。”卓若尚心严肃地看着狼王,态度坚定,不到楼阁誓不罢休,老人点了一下头,卓若尚心向楼阁里去。 她刚走到门口,老人喊道:“等一下,”卓若尚心停下脚步,“天狼宫的十二宫翼是你派去的吗?如果去的人不是铁征,狼王必死无疑,而且,你们的目的不只是狼王吧?还有铁征。”卓若尚心怔了一下,眼中闪运着泪花,没有否认,她向佛塔里面走去。 长孙雪眸抬手示意胡杨柳,“仙子请后退。”胡杨柳掩面一笑,长孙雪眸拿起放在一旁岸上的掸子,往眼前的庞然大物上一拍,顿时满目飞尘,满阁内都是尘土,长孙雪眸用手臂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当他放下手臂的时候,灰色的袖子上已经浸透了血,他忙用袖子擦干净嘴唇上的血迹,接着又拍着面前的大物上的灰尘。 胡杨柳抬袖掩住嘴巴,往后退了一步,掸子拍到另外一面,厚厚的一层土滑落向地面,长孙雪眸皱了一下,抬头向房顶上看去,此处房顶破旧,有大量的尘土落下,所以这边的土才会堆得这么多,将这个庞然大物几乎掩埋了,此旧阁有漫长的历史,长得,长孙雪眸已经看不出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灰尘还真多。” “西域不比中原青山好水,一年四季少不了几场沙暴,灰尘多些是自然的事。”胡杨柳解说道。 长孙雪弯起嘴角,说道:“只是委屈仙子了。”长孙雪眸用力拍了几下,退站到胡杨柳的身边,抱起双手,这时,卓若尚心正好走进来,她看着灰尘中的庞然大物,目光清冷,惶恐不安。尘埃渐渐落下,眼前的庞然大物是一个七层佛塔。 “碧落佛塔?”卓若尚心惊呼出,眼前被灰尘掩没了很久岁月的庞然大物正是碧落佛塔的一个模型,长孙雪眸和胡杨柳走上前去。 老人走进来,卓若尚心跟着他走到碧落佛塔前,老人扶在和自己同高的佛塔模型上,“在西域,这恐怕是能够触摸的最古老的东西了,”他看向长孙雪眸,再看着佛塔,问道:“你可知道这有多少年了?” 老人的声音是激奋的,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东西,略懂机关术的长孙雪眸点头暗自称赞,却向老人摇头,“时间太长了,看不出来。”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大唐贞观二十一年,大唐的又一位僧人带着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来到高冒,他呕心沥血一生设计出了碧落佛塔,这座古楼也是高昌时代的,高冒往后的两百年里,碧落佛塔建成,到如今,已是六百多年的岁月了。”长孙雪眸小心翼翼地摸在佛塔上,老人沉默了一下,说道:“镌刻在流沙上的东西从来不会被记住,它们将随风而逝。”长孙雪眸抬头看着老人,苍苍白发,神情荒凉,而老人,不过是在说一句他在七岁的时候在流沙上听到的一句话,一句他自己深有体会的话。 胡杨柳抬头看着老人,她感觉到老人太累了,她伸手扶向佛塔,“不要!”长孙雪眸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只觉指腹被佛塔上弹出的东西重重地击打中,一阵眩晕,幸得长孙雪眸将她扶住她才能够站稳,她向佛塔上看去,佛塔上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什么痕迹,刚刚伤自己的像闪电一般,她翻过手,中指指腹已经破开,吐出殷红的血珠。 长孙雪眸拉起左袖,撕下袖中的内衬的干净白布,给胡杨柳包扎伤口,“这虽然只是佛塔的模型,但其中的机关可不是模型。”胡杨柳突然将头低下,低得长孙雪眸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他却能感觉得到她的悲伤,长孙雪眸想,她大概是想到了铁征。 包扎好之后,长孙雪眸松开手,低着头的胡杨柳说了声“谢谢”,将手缩回,用另一只手握住,这是除了铁征之外的第一个男人触碰到她的手,他们有着同样的温柔,她慢慢抬起头,收敛起自己的失态,“这么看来,碧落佛塔里的机关?” 老人放下扶在佛塔上的手,“即便有三枚金币,若不能掌握基本的机关术也无法进入碧落佛塔。” 长孙雪眸向老人点了一下头,绕着佛塔转了一圈,站回原来的位置,看着老人,老人郑重其事地向他点头,他也会意地向老人点头,然后将右手轻放在佛塔上,扬起食指,轻轻一敲,“嗖”的一声,一丝寒光飞向他的头顶。 “小心!”胡杨柳一张口,长孙雪眸早已经偏开头,寒光从他的耳畔飞过,他偏回头,见几丝头上飘在耳侧,他已经料到会有利器射出,所以才能及时躲闪开,见被针划断的发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胡杨柳深呼吸一下,走向射进柱子的寒光,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长针有三分之二打进柱子里,可见其力量之大,她已经无法将针从柱子里拔出,她走回长孙雪眸身边。 长孙雪眸试着将两只手扶在佛塔上,向老人说道:“想要弄清这些一时半会还真不行。” “你留在这里慢慢地看,”老人看了一下胡杨柳,又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卓若尚心,“留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先出去。” 长孙雪眸看向卓若尚心,从进入楼阁开始,她已经表明自己有不善的来意,长孙雪眸只觉她异常秀逸,不像是一个男的,但却觉得自己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他想到了皮影,想到了韩灯儿在屏幕上做出的皮影人,他们是如此真实地显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卓若尚心感觉到长孙雪眸在看着自己,她抬头向长孙雪眸看去,本已惶恐不安的她更显得手足无措,她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表现出惊慌。 “这里很危险,我们走吧。”老人向卓若尚心,卓若尚心跟着老人往外走去。 胡杨柳向长孙雪眸,“多加小心。”长孙雪眸点了点头,跟着走出去,将门关上。长孙雪眸伸手抹了一下额头,自己竟然已经流了不少汗,他直起身,吐了一口气,两眼寒光地看着模型佛塔上的门,又拿出老人给自己的千机锁,按动了面的机前,锁上变出小巧的银色十字架,他将银色十字架向佛门上插去,同时,万分警慎,直视的眼眸渐呈银色。 楼阁下外的墙角处,班远风将手扶在张进的肩膀上,低声问道:“张进大哥,你跟着来做什么?” 张进侧过身靠在墙上,“没什么。” “苍哲老人是西域最为德高望众的人,那个穿着曼青色衣着的美丽女子是曼青仙子,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至于另外一个人,”他说的是长孙雪眸,“我不知道他是谁。” 张进睁了一下眼,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长孙雪眸。” 班远风眼睛一亮,“我知道他,每次回中原的时候都能听到他的名字。”班远风见向楼上看去,什么也看不到,他回过头看着张进,“我们该回去了。” 张进看了一下班远风,他们早就该回去了,这个时候回去,只怕班远风又要受到责罚,他点了一下头,两人往回走去。 黎明已过,百纳城中依旧歌酒酣畅,高楼舞袖如云,东西往来的商贾们总要在这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醉生梦死,特别是那些暴发商贾,他们要在这个城里洗净一身的流沙,正因为如此,这座繁华小城的喧哗也随着商贾们的行迹有着微妙的变动,然而,只有弄清馆里,里面似乎永远都例无虚座,对于理解皮影的人们,皮影戏已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曾有不少人预言,未来的某个时刻,皮影戏将要以人们更喜爱的姿态呈现给更多的人,为世界带来辉煌的成就,将西域皮影戏推向一个巅峰的韩灯儿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铁征站在弄影馆外,在进入死亡之海时,他抛弃了对百纳城所有的记忆,却不知如何放下弄影馆,他现在终于回来了,他才发现,唯一发生变化的是他自己,其他的一切都在变化里一成不变,他依旧记得这座城,还有它的城主,百里练儿,一个曾经和自己有过婚约的女人,他侧头看向站在自己左侧的黑衣女子,“跟我来,姐姐在楼上等你。” 黑衣人带着铁征从偏门走进弄影馆,馆的后院不大,开了几株奇花,清香怡人,黑衣女子指着灯光晕黄的房间,“姐姐就在那里等着。”黑衣女子看向铁征怀里熟睡的孩子,“要我先帮你照看吗?” “不必。”铁征向楼上走去,黑衣女子怔在原地,脸色时青时白,铁征走上到楼上,弄影馆里人满为患,但却是寂寥的。 坐在桌边看着灯光的女人知道铁征在门外站了有些时候了,叫道:“请进来吧。”铁征微微一惊,如此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从自己的心里传出来的,他推开门,灯光下的女人,她的容颜没变,连神态都没有变,在黑夜里看着灯,直到第一缕晨光照来。 看着铁征走进女人的房间,黑衣女子转身离开后院,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神色一暗,神态决绝。 一看到铁征,一向安静的女子怔了一下,不禁站起身,上一次离别时,他在她的眼里还只是一个桀傲不驯冷若冰霜的狮子青年,而今,仿佛有十年的岁月从他的身上流过,他的额头上的那几缕黑发已如白雪,她互相握着微微颤抖的手,“坐。” 铁征坐下,她却站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铁征的眼睛映着灯光,呈出怒色,“你不止只知道和氏璧的来龙去脉这么简单吧?” “你来只是因为这个目的吗?”女子的声音很低,是为了不让他听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只怕你不愿意知道关于和氏璧的故事。”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她才说了两句,还不是铁征愿意听的话,但铁征心里的愤怒已经被平抚了,他平静地回答道:“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愿不愿意,我不想听故事,只想听事实,如果你不想说,我现在就走,因为说与不说,都不会改变结果。” 女子怔了一下,做了十几年灯影戏的自己,在铁征的眼里已经是一个巧舌如簧的人了吧,只是事实与故事要自己如何区分呢,过去的事实,叙述出来便已经成为了故事,她转过身,看着铁征,这个铁征也已经不是她之前了如指掌的那个铁征,她握起纤细的手指,告诉铁征关于和氏璧的事。 “南宋嘉定三年,和氏璧出现在临安的璧安侯府,璧安侯秦瑽正打算将和氏璧献给宁宗,就在这个时候,和氏璧被潜入侯府的人盗走,这个人就是拥有第二枚金币的燕昭雪。” 铁征转了一下眼,很是震惊,又想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那时的燕昭雪,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你知道和氏璧对于朝庭,甚至是整个天下意味着什么吗?”铁征虽不知中原的具体情形,却知道其很不太平,更知道作为玉玺的和氏璧对朝庭有多大的威胁,“当时南宋与金国战事不休,和氏璧的突然消失令朝庭动荡不安,甚至有“玉璧出,将易主”的说法,事关重大,朝庭通辑了燕昭雪,这个燕昭雪本领倒还真大,她带着和氏璧逃亡了三年,和氏璧终于再度出现,同时,燕昭雪得到一批玉,江湖上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组织,雪玉楼,燕昭雪组织里的一个重要人物,对于一个有和氏璧而且又有一批珍贵的玉的人来说,这玉味着什么?” 铁征虽然不知道燕昭雪会怎么想,但是他清楚别人会怎么想,若燕昭雪登高一呼,又何愁大事不成,但他明白,燕昭雪并没有去做什么,因为他见到的燕昭雪不是那样的人,他很想听下去。 “两年之后,穷途末路的燕昭雪终于被逮捕,直到半年前,燕昭雪突然杀了白玉楼所有的人,又消失去,之后,她就出现在这里了。” 女人的话不多,但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只是,短短的几句,铁征听来却有不尽的血雨腥风,燕昭雪她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他站起身。 “你要走了吗?”女人突然表现出不甘,因为铁征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像所有人一样的憎恨,这个女人在他的心里,仿佛已经变得根深蒂固,她的形象不会因为她的过去而有所改变,反而多了一种肯定,这是她意想不到,也是无法接受的。 “难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女人怔了一下,看着铁征,是啊,难道要告诉他,是璧安侯秦瑽将和氏璧带到西域,将璧安侯与和氏璧以及燕昭雪曾经有过的那一批玉和盘托出吗?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倒了,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或许,很多事只有燕昭雪自己一个人明白,你们关系还不错吧,你可以去问问她。” 铁征走出房间,似乎没有将女子最后的话听进去,看着他如此决绝地离开,女子只觉心里一痛,左手拄到桌子上,看着桌上的灯,右手向灯蕊上捏去,第一缕晨光已经照进屋子,掐灭自己最爱的灯心,这是平生第一次,韩灯儿,她感觉到痛,却感受不到掐捏灯蕊的手指的痛。 “绮云,醒醒,绮云……” 听到有人不停地叫自己,萧绮云慢慢睁开眼睛,等到完全清醒之后,萧绮云突然坐起,抓住叫自己的人,“依儿,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儿?” 卓依儿笑着安抚她,“你去了百纳城的万集场,买了很多东西,在买一个奴隶的时候被人下了迷药,放到女奴里去卖了,好多人在抢着买你,我刚好发现,还是用了我们家小姐的名义才将你救出来的。” “岂有此理,”萧绮云隐隐约约记得这些事,怒站起,鞋也不穿就往外冲去,“我要去把那些人都杀了。” “哎,”卓依儿忙拉住她,“我们得回去了,再说了,现在去也找不到那些人。” 萧绮云执拗道:“把地翻过来也要找。” “那你不去见你的长孙大哥了?” 萧绮云马上把所有的事都抛诸脑后,拉着卓依儿欣喜若狂,“快说,长孙大哥在哪里?” 卓依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带你去。” 卓依儿和萧绮云刚一出房间,卓依儿便看到走在街道上的铁征,她脸色一变,急匆匆地向铁征追去。 “等……”萧绮云本是要叫卓依儿等她,但一看到她去追铁征,而且铁征就在前面,她快步跟上。 “铁征大哥,”听到有人叫自己,铁征站住,卓依儿气喘吁吁地走到他的面前,铁征静看着她,卓依儿喘了一口息,她有很多的话要对铁征说,却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她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铁征大哥,你去哪儿了,我们家小姐等你等得好辛苦,你那么深爱着你,你回来了对她也是冷冷冰冰的,她又什么都不能跟你说……”卓依儿眼眶都红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些话,胡杨柳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铁征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这些,其实在很多年前他都明白,只是,现在的他对此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 萧绮云站到卓依儿的身边,“你……”她伸手指着铁征,正想大说一番,铁征一看向她,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铁征往前走去。 卓依儿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铁征大哥,你去哪里?” “去找老人。” 卓依儿向萧绮去说道:“绮云,走。”两人跟上铁征。 弄影馆里的皮影戏已经结束了,打理弄影馆的儒雅书生走到韩灯儿的房间外,说道:“师父,是我,秦璧。” “是璧儿啊,有什么事吗?”韩灯儿站直了身,将双手叠放在腰间。 “是顶冠月相母的来信。” “进来吧。” 秦璧进入房间,毕恭毕敬地将信递给师父,韩灯儿一打开,微微张了一下口,看到一向静如止水的师父如此惊讶,关切地问道:“师父,怎么了?” “碧落佛塔。”秦璧皱了一下眉头,全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韩灯儿继续说道:“是那座古楼阁里的碧落佛塔模型,”见秦璧还不明白,她接说道:“通过碧落佛塔的原型就可以将佛塔了如指掌,也就可以进入佛塔里,看来,长孙雪眸很快就会进入碧落佛塔。” 看到师父皱了一下眉头,这可以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皱眉,问道:“师父担心的是?” “碧落佛塔里最重要的东西只怕不是长生图。” “什么?”师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令人无法接受,“还有什么东西比长生图更重要?” 韩灯儿走到窗前,晨曦将她的身拉得长长的,深邃得像一幅看不出深浅的画,她平静地说道:“商圣的财富。”她越是平静,她的话就越得无可辩驳,即便是出乎人的意料,“那个在大唐盛世里经营着整个西域商业的商人的财富。” 秦璧看着师父的背影,如此想来,关于碧落佛塔的一切说法都是合理的,他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先发制人。”秦璧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即便只是背影,她也如女王一般,“这一次你去。”她举起手中的纸条。 秦璧走上去,轻轻地拿过师父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间的纸条,打开一看,不禁问道:“怎么会是他?” “就是他。” 这种感觉就像你一直找的鼎鼎大名的人就是你身边最不起眼的那个人,是需要想了下才能够明白的,秦璧深呼吸了一下,向师父点头。 乌鲁木齐的班氏商队的大驿馆里,大头领班长风在帐房里坐了一晚上,老管家敲了一下门,“老爷,我把早点送来了。” 班长风回过神来,“进来吧。” 老管家推开门,将早点放到老爷面前的案桌上,只见老爷神情忧郁而恍惚,便问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班长风站起,坐了整整一夜,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问道:“远风他们回来了吗?” 老管家神色疑重,有一点担心地问答道:“还没有呢?”看到老爷愁眉不展,接说道:“少爷有一点贪玩,百纳城又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应该会没事的。” “可是弄影馆……”班长风心事重重,总觉得有一些难以名状的事,这么多年来,尽管他一再退避,却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特别是第二枚金币出现后,在老管家的面前,他没有再想这件事,接问道:“杨迁回来了没?” 老管家回答道:“也没有。” 班长风思索了一下,“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出去一下。” 老管家看着老爷,同样有不祥的感觉,“老爷?” “去准备吧。” “是。” 管家刚走到门口,班长风叫道:“你先去张大哥过来一趟。” “好的。” 管家下去之后,班长风拿起案桌上的货物单,他已经将这张货物单看了大半个晚上,知道杨迁和班远风等两人都没有回来,所以决定,去送这一批货。 很快,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子刚走到帐房外,班长风就迎了上去,来人进了书房,看着班长风沉重的神情,本就僵硬的面部神情更加严肃,已经在驿馆里休息了好几天了,但他仍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因此看上去像有七十岁了一样,但矮小的个头依旧笔直挺拔,眼神透露着精明的光彩。 “张大哥,”班长风将货单递给他,“这一次就麻烦你了,你带上拓跋承,候景,陈大哥,常大哥,他惊木他们一起去,我希望你们在七天之内赶回来。” 一看到货单上的地址,对方吃惊地看着班长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此去金城关的九州台,就算是单骑轻尘也得五天的时间,更何况要带着这么货物。 “张大哥,拜托了,商队需要你们赶回来。” 对方没有多问,他们对班长风的信任是绝对的,所以有了绝对的服从,“现在就出发吗?” 班长风回答道:“对,现在,货物就在仓库里,车马食物也都准备好了,货物上车便可以走了。” 对方微微点头,对此仍然有些惊讶,原来,班长风一到乌鲁木齐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好。”他拿着货单往外去。 刚一走到门外,班长风叫道:“张大哥,”对方停下来,“谢谢您。” 感觉到有要事发生,对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这是我们该做的。”说完便离去。 他惊木,拓跋承和侯景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昨天夜里才刚刚从百纳城玩了回来,一听说要送货,也都积极地上了路,等他们走了之后,班远风上了车,离开驿馆。 太阳照在天目峰上,峰顶用玉石筑成的高坛散射出太阳的光芒,偌大的天狼宫闪耀着光芒万丈,单从外观看上去,无法想象它是死神的魔宫,然而,天目峰的影子里却笼罩着厚厚的阴霾,比夜还黑的阴霾。 燕昭雪看着跪在地上的狼王将拉木雅额头上的头发一根一根理顺,厚厚的刘海刚好触到眉睫,那是一头乌黑如夜的头发,美得令人怜爱,她惨白的脸跟雪一样,腰间被血浸染过的紫黑色布透着黑色的绚烂,如此的不正常,却如此的美丽,燕昭雪闭了一下眼,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人啊,可是却有无尽的悲伤,周围的阳光多么绚灿,多么明媚,却没有一丝是属于她的。 一阵风一般,一惊站到狼王身后,燕昭雪侧头看着他,这是一张多么明媚的脸啊,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环境里怎么会存在着如此明媚的脸,没有一丝阴霾,没有一丝忧伤,他与狼王,与拉木雅是同样的人吗?那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截然不同? 一惊说道:“宫主,我送她去荒林里吧。” “荒……荒林?”拿军惊慌地站到燕昭雪的身边,看着一惊,“你要把她拿去喂狼!” 燕昭雪将目光从拿军的脸上转到一惊的脸上,握了一下手中的剑,“是啊,天狼宫的人死了都要拿出喂狼,连狼王也不例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一惊的脸仍旧明媚。 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移来,拿军突然一把抓住燕昭雪的手,燕昭雪握剑的左手的拇指往剑上一弹,破晓露出一道白光,如刃的双眸正看着自己,“夜杀……”要不是拉着燕昭雪的手,双腿发软的拿军已经倒在了地上,夜杀将目光看向燕昭雪手中的剑,那是他见过归强的剑气,气到人亡。 一惊侧目看着夜杀,“看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我真怀疑,不灭到底能不能杀死人。” 狼王侧头向一惊看去,面具下的双眼露出惊讶的光芒,一年前自己所受的那一剑的点点滴滴都还在,如刚刚才发生的一样,伤口自然愈合的感觉也还在,此刻,他不禁自问,那真的是幻觉吗?铁征有不杀夜杀的理由吗?这样看来,一惊的话反倒是一种合理的解释,只是,这世上有杀不死人的剑吗? “怎么可能,”拿军大声辩驳道:“铁征大哥是最强的,他的剑是天下最锋利的剑。”话一说出,拿军便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面前站着的可是有死神之称的狼王,第一杀手夜杀,这个一脸明媚的年轻人还是天狼宫宫主的候选人呢。 听着一惊的话,燕昭雪心里一颤,她想到在菩提客栈外的流沙里,铁征无奈地微笑着说道:“我只是在想,一把杀不死人的剑。”燕昭雪心里突然有几分欢喜,这世上,竟有杀不死人的剑,这不正是一种需要吗。 夜杀看着地上的拉木雅,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拉木雅宫户曾经说过,她希望永远都能够守护着天狼宫,死了之后能够葬在天目峰下,一直守护着。”夜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说这些话比杀几个人要难得多。燕昭雪看着夜杀,如果夜杀不是夜杀,而是一个普通人,他应该会有很多感情流露出来吧。 “嗖——”的一声,一直小箭直向燕昭雪,狼王等人向飞来的小箭看去,燕昭雪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夹住耳畔的小箭。 夜杀伸出右脚,向剑来的方向去,“夜杀,”狼王一叫,夜杀站住,“这不是我们的事。”箭是从天山栈道那边射来的,射箭的人没有踏进天狼宫的范围,狼王向燕昭雪看去,燕昭雪打开箭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可以看出,对方是来找她的。 燕昭雪凝神向箭来的方向注意去,还给感觉得到一股杀气,掺和着恨意的杀气,在这个完全如另一个世界的地方,到底还有谁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 燕昭雪轻轻抽出拿军抓着的手,扶在他的肩上,拿军抬起头看着她,“一定要呆在这里,我会尽快回来。” 拿军心里十分害怕,但一看燕昭雪的神情,顿时勇气十足,用力点头,“嗯。” 燕昭雪转过身,看向山峰阴影下的拉木雅,在看向狼王,冷静的表情下有抑压不住的悲悯和悲痛,“即便是强大如你,也不能为你死去的人满足一个虚无的愿望?你强大的意义终究是什么?” 狼王轻“啊”了一声,突然退了一下,只觉心被狠狠地刺,如果早意料到会有这样的感觉,但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就会杀了她,燕昭雪已经走到了台阶处,因为感觉杀气正在加强,而且还有死亡的气息,她的速度很快。 狼王握起手,看着拿军,向一惊说道:“一惊,将他带下去。” 一惊伸手向拿军,一看到他手上银光闪闪的铠甲,他忙向后退了一步,“我自己会走。”一惊耸了一下肩,走在前面,拿军一提脚,才发现自己双腿跟木似的,完全不听使唤,他咬了一下牙,移步跟去。 狼王向夜杀,“你的伤全好了?”夜杀点头,“恢复得真快啊。”夜杀也有同感,这一次的伤口的愈合速度快得有点反常,“很好,”狼王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气,“记住,你的下一个目标是塔城的圣火教,是整个圣火教,”从狼王和夜杀的眼中可以看到火光与血光,“你去做准备,行动的时间我会另行通知。” 夜杀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拉木雅,转身,漆黑的身影一离开,阴影下的阴霾也淡去,狼王俯下身,抱起地上的拉木雅,向天目峰后面的石窟中走去,石窟中有几座坟墓,是历代长老们的坟墓,在天狼宫里,只有专门掌典秘笈的长老们死后才有资格被墓葬,狼王打开一座水晶棺,当他关上水晶棺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拉木雅还在,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因为有这样的感觉,他感到惶恐不安,迅速封了石窟。 一惊将拿军带进大殿,拿军已是眼花缭乱,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银光闪闪的大殿,一惊看着他晕眩的样子,讽刺地“呵”了一声,这个少年如果能活着走出天狼宫的话,他就是自己的宿敌,就像狼王和老人的铁征一样,然而拿军的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他很无语。 拿军听到一惊的一“呵”只觉浑自发冷,他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坐在殿上的椅子上,一惊走到他对面坐下,侧头向门外看去,他在等狼王进来,同时也在思索一个想不到也不敢想的问题,为什么天狼宫的十二宫翼会潜伏在菩提客栈外的流沙之中,虽然伏击了他们的劲敌铁征,但真正的目的却是宫主,十二宫翼在天狼宫可是仅次于宫户的力量团体啊。 刚一到栈道上,燕昭雪就看到站在烽火台上的黑衣女子,她手中还有一张小巧的弓,箭就是她射出来的,从自己刚到西域她就阴魂不散,燕昭雪快步从栈道上跑去,到了烽火台外时,她并没有向烽火台的女子去,而是十万火急地向更远处看去。 “燕昭雪,”黑衣女子大声叫道,燕昭雪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黑衣女子见状,跃身到燕昭雪的面前,拦在她的面前。 燕昭雪向黑衣女子,“让开。” 看着燕昭雪冷淡而坚决的神情,黑衣女子恼羞成怒,“我可是来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你的这个表情可不礼貌哦。” “让开。”燕昭雪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 黑衣女子见自己根本拦不住她,说道:“你知道铁征去哪里了吗?” “锃”的一声响,燕昭雪退了一步,拔出剑指着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只觉全身有冷气划过,她一人低头,自己的衣服上至少有二十来处长长的剑伤,“你……”她看着燕昭雪,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昭雪厉声道:“让开。” 黑衣女子往边上一站,嘴里却说道:“有人已经将你的过去告诉铁征了,你可不是一个令人喜欢的人。” 燕昭雪顿了一下,收剑回鞘,跃身赶去,黑衣女子惨白的脸色渐渐变成惊讶之色,“难道?”但又摇头,刺杀在三四里之外,她怎么可能会感觉得到,可看她的样子,她明明已经知道了,黑衣女子迅速跟了去。 精钢刀劈落对方迎向自己的剑,直向对方的头颅砍去,只觉几股冷气传来,精钢刀从手中脱落,一白道影飞跃到他们的面前人。 “燕姑娘,”燕昭雪看着叫自己的人,正是商队里的杨迁,杨迁身上已经全部是伤,无法站稳,正往地上倒去,燕昭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杨迁这才站稳,一条锁链突然飞向他们两人。 “小心!”燕昭雪一把推开杨迁,举起剑鞘,锁链缠在她的剑上,她翻跃起身,抽离了剑柄的锁链往她的身上打去,只见燕昭雪随着锁链移向对方,眨眼便站在对方的面前,剑鞘搭在他的肩上,对方这才停了下来,被燕昭雪推了坐在地上杨迁看着燕昭雪一招半式就制住了刺杀自己的人,不禁目瞪口呆。 燕昭雪慢慢将搭在对方肩上的剑拿开,向他说道:“走。” 对方往前走了两步,捡起自己的精钢刀,突然转身拔刀向燕昭雪,对着她的头就砍了下去,燕昭雪手往前一伸,剑鞘抵在对方的心口上,看到燕昭雪头上寒光闪闪的精钢刀,杨迁急道:“杀了他,他是一个奴隶,除非他死了,否则他不会停手。” 听着杨迁的话,燕昭雪颤了一下,看向举着刀的奴隶,只见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却有一股毁灭的力量,目标,或者自己,燕昭雪一动手腕,打中对方的穴道,对方倒在地上,她跑到杨迁的面前,扶起杨迁,“我们离开这里。” 燕昭雪刚刚扶着杨迁离开,黑衣女子赶来,一看到地上躺着的奴隶,顿时面如土色,一探奴隶的气息,发现他只是被点了穴,便替他解了穴,奴隶醒来,她便说道:“西奴,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得去见见你的主人,她得想想办法对付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破坏计划的女人了,去吧,去见见你的主人。” 西奴竟然听她的话,抱着刀走了,手臂上和肩上中剑的地方流着血,他像完全不知道了一样,黑衣女子看着燕昭雪带着杨迁离去的方向,愤恨的她心中竟有几分快意。 扶着杨迁走了几里,见杨迁身上十几处伤口都在流血,燕昭雪停了下来,杨迁坐到地上,燕昭雪急了,方圆十里除了天狼宫再无其他的人,且不要说去天狼宫求救,若不是狼王承诺给自己一个拿回金币的机会,自己也不可能在天狼宫的范围活动,她忙向杨迁道:“杨大哥,你坚持住,我送你回驿馆。”话虽然这么说,但此去驿馆有好几十里的路,希望是渺小的。 杨迁见燕昭雪如此紧张自己,只觉心里痛快,他苦笑着摇摇头,“来不及了。” 燕昭雪凝了一下眉,突然双目有神,说道:“去清都府。”燕昭雪想起铁征带她去的清都府就在附近不远。 “不,”杨迁一把抓住燕昭雪,“千万不能去,”看着燕昭雪疑惑地看着自己,杨迁接着说道:“是清都府的人伤了我的。” “他们是清都府的人?”燕昭雪脸色一阵苍白,她知道西奴是那个使飞刀的青衣人带来的杀手,如果说他是清都府的人,那他与铁征的关系?她又想到和氏璧,不由紧张起来。 杨迁点头,“你千万不要去清都府。”燕昭雪默不作声,杨迁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图,“你想好了怎么从天狼宫中取回金币了吗?” 燕昭雪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一点吃惊,她摇了摇头,“就算能拿到金币,我也不可能脱身。” “那你打算怎么办?”燕昭雪看着杨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杨迁将图递给她,“这个给你。”燕昭雪看着杨迁,“是天狼宫的地图,上面有指示金币所在的地方。” 燕昭雪接过被血染红的地图,“你就是送这个来给我的?”杨迁点头,“清都府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不是因为那批玉,否则我那天晚上就无法脱身。”杨迁想起那天夜里自己潜入清都府的仓库,他刚一打开那一箱子玉就被西奴发现了,自己在逃出仓库的时候被人从暗中击了一掌,但他还是顺利地逃出了清都府。 “玉?”一提到玉字,燕昭雪有些心神不宁,自己的一生都跟玉缠在一起,即便是已经释怀了,但一提到,她还是心有余悸。 “对了,”杨迁突然惊道:“燕姑娘,你快去救一个人,晚了就来不及了,”他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去这里。” 燕昭雪看着全身上伤的杨迁,“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 “可是你的伤?”见杨迁焦急万分的样子,燕昭雪也觉手足无措。 “我认识一位大夫,他就在前面不远的小镇上,我能撑过去。” 听杨迁这么一说,燕昭雪虽然不是很放心,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点了一下头,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杨迁,“这些药很有用的,你自己小心。”杨迁接过药,燕昭雪站起,跃身而去。 杨迁打开药瓶,药瓶里的药满满的,他一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是治疗严重内伤的药,“难道她?”杨迁想只有受了严重内伤的人才会带这么多的药,燕昭雪会不会也受了重伤,但他一直都见她好好的,所以认为是自己多想了,他服了一粒药,不一会儿就觉得好了一些,他站起,只觉身后一冷,他慢慢转过身。 “还是我送你回驿馆去吧。”这样的友善却令杨迁全身冰冷,来人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是再出了一点问题,就是赛扁鹊也无能为力。” “沙玛拉圣女?”杨迁并不意外有人会出现,只是意外此人竟然是穆斯林的圣女,“你想去商队驿馆?”沙玛拉点头。 刚出了乌鲁木齐城正向北行进的马车往路边倒去,“老爷……”赶车的年轻仆人刚了出声,喉咙上已经多了一把飞刀,马连着车往路边倒去,在车倒在地上之际,从车的后面跃出一个人,看到仆子喉咙上的飞刀,五年前,他曾见过这样的飞刀,如今想起都还能感受得到凄冷的刀锋,他惶恐不安地向抱剑站在前方路中心的碧青衣衫的年轻人看去,在西域,这等模样的男子是极少见的,青青子衿,温文尔雅。 “班长风头领,你这是去见苍哲吗?” 班长风看着这个年轻人,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会被对方看在眼里,他惶恐地问道:“你是谁?” “我绝对不是你想要见的那个人。” 班长风紧张而无奈地看着他,只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问道:“那么那个人又是谁?” 年轻公子嘴角一弯,得意也诧异,“你不知道她是谁?” “是的,”班长风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像被凝固了一般,不曾觉察的杀机突然而至,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几十年来,我都小心翼翼,没有发现我的敌人,甚至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哈,”来人又笑了一下,骄傲而又惋惜地说道:“与她比起来,天下的人都是傻子。”说着,人向班长风跃去,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 明明刺中门心的剑锋陡然跳跃了一下,从班长风的头顶上掠过,班长风一转身,剑锋已经走回,在班长风身旁移动着的人用微微吃惊的口吻说道:“这一点是她没有意料到的,你竟然能接下我的那一剑,只是这一剑,”说着,剑已经斜划过班远风的身体,班长风“啊”了一声,跌了出去。 “爹——”班长风听到叫喊,大吐了一口血的他抬起头,看到儿子班远风和张进两人正向他跑来,“爹……”班远风跪在父亲的面前,哭着扶住父亲,张进站到他们的前面,像发怒的狮子一般拔剑看着打伤了班长风的人。 一看到这两个人出现,来人皱了一下眉头,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 班长风惊恐地紧抓住儿子的手臂,“远风,你们怎以会在这里?” “有一个人说有人对你不利,我们就赶来了,爹,他是什以人?为什么要打伤你?”班长风听着,心里大叫不好,班远风向来人看去,不由禁道:“是你?” 班长风惊讶道:“远风,你知道他是谁?”班远风点头,“嗯,我认识他,虽然他的装束不太一样,但是我认得出他,他就是弄影馆里的人。”此人正是秦璧,他一点也不在意被认出,这就好像是敌方看到了自己而已,他们所能知道也只是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意义。 班长风也是意外至极,他所了解的弄影馆只是一个中原人做皮影戏的地方,万想不到他们会盯上自己,“张进,”班长风叫道,“快带远风一起离开!” “不,”班远风怒看着秦璧,“我们要在一起。” 秦璧向愤怒的张进,“愤怒只能说明你技不如人,且心中有仇恨。”秦璧心平气和的样子好像他永远不会生气一样,本就愤怒的张进因为被对方看穿,所以更加愤怒,他抬起手中的剑,一剑刺了去,只见几道剑光,张进跌了出去。 “张进大哥,”班远风扶起父亲,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的张进,走上前,拦在秦璧的前面,身上中了两剑的张进扶着剑努力站起。 秦璧只觉对方可怜可恨,抬剑指着班长风,“班氏商队就这点能耐吗?” “你……”班远风怒指着秦璧。 秦璧没有理会班远风,严肃起来,“我不会心慈手软。”说着,剑直往班远风的面门去,班长风忙向儿子护去,张进也地拔起地上的剑飞扑向秦璧,见班长风攻来,他荡回剑势,飞跃起身,他前面的三人同时觉剑气侵体,班远风见父亲拦在自己和张进的前面,向秦璧打出一掌,惊恐之际这股剑势突然消失,三人纷纷往后一倒,班远风正要扶住父亲,却被父亲的身体压倒。 “爹……”班远风刚倒在地上,就被父亲的手抓住,他向秦璧看去,两眼不由放光,见到有人相助,班长风也松了一口气,张进看到来人,愤怒的眼神变得泠凛起来。 秦璧目光向前,剑横斜在前面,对用剑鞘指着自己颈上右侧大动脉的人,“你没有拔剑。” “如果我拔剑,你已经死了。” 秦璧侧过头,“果真不同一般。”听着他的话,燕昭雪心里一冷,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掌握之中,“这样说来就可惜了,你应该拔剑的。”说着,他的剑开始往前,班长风和班远风就倒在他正前面两步处。 燕昭雪的剑一往前,直抵在秦璧的动脉上,秦璧指在班长风面门上的剑停了一下,燕昭雪冷冷地问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破晓?” “听说过,听说过破晓和不灭的所有故事,可是那些都是历史故事,自从狼王中了铁征的一剑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更加确定,那些只是历史故事。”说着,身体往左一退,剑锋陡然转向燕昭雪,燕昭雪抬剑挡去,始终没有拔出剑。 秦璧旋手,被燕昭雪持住的剑从剑鞘的顶端划下,燕昭雪身一斜,微微移步,剑从她的衣角划过,秦璧站住,正对着她,说道:“你无非就是想救人,这里有三个,你只能救其中一个,得快哦。”说着,纵剑向地上的三人。 “混蛋!”张进冲起,秦璧的剑正好向他的腹部去。 张进只觉一只手得重地压在自己的肩上,他右脚跪在地上,只听得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他侧头看向侧面的人,重重地吐了一口血,即便是死,他也不愿让这个人救自己。 “兰心楼?”秦璧看着站在自己右侧的人,脸色发青,“原来,楼兰客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毕竟,那是楼兰客栈啊。” 正文 二 倾覆 二倾覆 兰心楼的目光从燕昭雪握着剑的,正在滴血的手上移向秦璧,在生死攸关之际,燕昭雪为了挡下秦璧的这一剑,救下剑下的几人,她拉出了半截剑,但一看到兰心楼向班长风救去,她跃身到剑的对面,抓住剑鞘,剑穿进鞘中的同时剑气划破了她的手,如此一来,她正好置身于秦璧的剑下,又见张进冲上来,她一把抓住张进的肩蹲下,幸得秦璧及时收住剑势,自己又从侧面阻拦,这两人才没有当场毙命,只是,是什以原因让她如此奋不顾身地收回才出了鞘一半的剑?他是不知道的。 兰心楼吐了一口气,看向秦璧,“树欲静而风不止,楼兰客栈欠了老人一个人情,老人说班头领曾在五年前将他从中原救回,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所以我就来了。” 看着兰心楼的燕昭雪看向班长风,眼中有碎裂的泪片,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激动的表情,她将头低下,紧紧扶着拄在地上的剑柄,被划裂的手掌流出更多的血,平静了一会儿,她再看向班长风。 秦璧的剑向兰心楼刺去,两人打了起来。张进肩一低,燕昭雪压着他的手滑下,感觉到张进的怒气,燕昭雪吃惊地看着他,他侧过头怒视着燕昭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会感激你,不会相信你,坏女人。”虽然这是她看得最多的眼神,也是她最不在乎的眼神,但现在看着却有阵阵刺痛,即便她不认识张进也明白这个少年跟自己有着血海深仇,这恐怕是自己看得最明白的眼神了吧。 班长风听到了张进的话,看着燕昭雪痛心的表情,说道:“张进,你在说什么呢?”张进没有回应班长风,他站起,仇恨支撑起了他受了重伤的身体,班长风接着说道:“姑娘别介意,张进这孩子他性格孤僻。” 燕昭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然后压制住激动,问道:“班先生,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班长风见燕昭雪显得很为难,忙说道:“姑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刚才说的……五年前,您在中原救了老人的事……”说着,燕昭雪期待地看着班长,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一件事。 班长风向她点了一下头,说道:“五年前,商队从临安返回,遇到苍哲先生被人围困,当时他已经受了重伤,路见不平本就应该拔也相助,是我的同伴们替老人解了围,后来又在临安城看到苍哲先生,他已经晕厥了,我知道他是西域人,就带他回西域,途中有人追杀,苍哲先生自有妙计才逃过那一劫的。”说完,他看到燕昭雪眼中有眼泪碎片和激动,又问道:“姑娘,你没事吧?”燕昭雪低下头,没有回答,班长风却看出,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燕昭雪低着头,嘴唇不停地颤动着,热泪在眼中打转,心里声嘶着,“原来,您并不是和所有的人一样丢弃我,讨厌我……”过了一会儿,燕昭雪抬起头,又恢复了平静而冷静的神情,说道:“是杨迁大哥让让我来的。” 班长风皱了一下眉,“他受伤了?” 燕昭雪点头,“是清都府的人。” 班长风吃惊而惶恐地重复着,“清都府?” 兰心楼从秦璧划出的剑上跃过,严肃地看着秦璧,对班长风说道:“班先生,你先走吧,老人还在等你呢。”班长风点头,班远风扶起父亲,兰心楼侧头看着燕昭雪,说道:“燕姑娘,请你送他们一程吧。”燕昭雪点头。 “张进,一起走吧。”班长风叫退站到后方的张进,张进走上来,张进扶着班长风,班远风看了一下燕昭雪,又看了一下张进,心里很不高兴,他扶着父亲往前去,燕昭雪跟上。 等班长风等人一走远,兰心楼看着秦璧的目光渐渐变红,右手食指和中指从怀里夹出一枚药丸,看着他的样子,秦璧慢慢皱起眉头,脸色渐青。 “不知弄影馆里的那个如画的女人会不会为你制出梵佛屠毒的解药?”兰心楼说着直向秦璧攻去。 已经能够看到屹立在荒废的城池里的古旧楼阁,班远风看着楼阁,这正是他昨日夜里与张进一起来的地方,“爹,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做一件事。”班长风平和的语气里尽是坚定的决心,班远风看着父亲,突然觉得很不安。 就在这时候,燕昭雪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黑衣女子,燕昭雪抬起握剑的手,班长风一看到黑衣女子,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只觉可怕的杀机已经接踵而来。确定这附近只有黑衣女子一人,燕昭雪向班长风说道:“你们先走。” 班长风说道:“你要小心。”班远风看着燕昭雪,对于这个几次舍身救自己和商队里的女人,他心怀感激。 看着班长风等人离开,黑衣女子并没有行动,直到班长风等人进了楼阁,燕昭雪才放下抬起的手,黑衣女子走到她的身边,盈盈笑言,“燕昭雪,关于你的传说似乎漏了很多很多,”黑衣女子皱起眉头,她在思考,到底都漏了些什么呢,“你跟传说中的很不一样,不过有一点是符合的,你身上的确有过人的勇气,”黑衣女子绕着燕昭雪转了一圈,还有话要说。 “如果你只是来跟我说一些你的感慨,那么请你离开。”燕昭雪说完转过身,脸色变得苍白而严肃,黑衣女子口中的“关于自己的传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在千里之外的空间存在着,而且有人一直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和氏璧,死在自己剑下的璧安侯秦瑽,在自己身后追捕了十几年的长孙雪眸,阴魂不散的黑衣女子,都在昔日的刀光剑影和和血雨腥风又回来了,终究要为和氏璧拼杀一生,这就是我无法逃脱的宿命吗?惶恐,不安,悲伤,真的是,不会结束了吗? “燕昭雪,有人要见你。”微微失神的燕昭雪颤抖了一下,停下脚步,很快又往前走,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不去,那个人一定会来,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见她直往前方去,黑衣女子大声叫道:“难道你真的不想见这个对你了如指掌,并且操纵着你的命运的人?”燕昭雪突然停了下来,“她在百纳城的弄影馆里等你。”古楼阁里,长孙雪眸移动拿住佛塔模型第二层里的柏木块的手,木块已经抽到了边缘处,在生死线上折腾了六七个时辰的他眼看大功告成,长孙雪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疲惫不堪的眼神也有了光彩。 “轰隆——哗啦——”整座古楼阁晃动起来,楼顶上的灰尘倾泻下来将向地上歪倒的长孙雪眸淹埋。 “啊!”倒向地面的卓若尚心扶住楼栏,往地上倾倒的胡杨柳一把抓住她,卓若尚心倒坐在地上,老人浸没在灰尘里的脸严肃得如褐色顽石雕刻的一般,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他的脸就是那样的。 刚走进楼阁一层大厅里的班长风停人突然站住,左右张进和班远风两人紧紧抓住他才站稳,下落的灰尘遮得他们看不清身边的一切,震颤瞬间就结束了,张进伸起手在嘴巴前扇动了几下,想要将眼前的尘土扇走。 “发生什么事了?”班远风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臂,忐忑地问道。 “没事,我们上楼吧,咳咳。”班长风咳嗽了两声,突然用力抓住张进扶着自己的手,张进吃惊地看向他,他看到班头领的嘴里有血涌出,他硬生生地将血咽了下去,张进只觉班头领抓自己手臂的力量就如他倒下来了一般,看到张进吃惊的神情,班长风低声和气向他说道:“我没事。”张进点了一下头,咬牙忍住身上的疼痛,用力扶着班长风,班远见知道父亲受了伤,他一直都竭力扶着父亲。 “咳……咳咳……”长孙雪眸用袖子捂着嘴巴,大量的灰尘使他不停地咳嗽,咳嗽着脸上,连眼中都充满了血光,他感觉到捂住嘴巴的袖子被血浸湿了,眼中闪烁着银光,他彻底明白了这模型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公子……”胡杨柳推开门,听到胡杨柳的声音,长孙雪眸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巴,放下袖子,“长孙公子!”胡杨柳看到长孙雪眸的身影,跑到他的面前,长孙雪眸已经被堆成了一个泥人,她连拍着他身上的尘土边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啊,我被灰尘活埋了。”听他这么一说,胡杨柳确定他并无大碍,快速替他拍去他身上的尘土。 “这堆积了六百多年的尘土还真是壮观。”长孙雪眸虽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着,可是一说完,却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他吐了一口气。 “我相信铁征,他会把孩子还给你的,”看着远方沙地的老人突然严肃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和孩子能够好好地活着。” 卓若尚心头一低,两粒泪珠打落在地上,浸润了尘土,她摇了摇头,“不会有机会的,这就是命!”老人吃惊地看着她,她再也不是那个心中充满信仰的度母最高信徒顶冠月相母,他转过身,向楼口走去。 “苍哲先生!”班长风激动不已地低叫了一声,老人向他点头。 班远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被楼栏割开的夕阳从老人的身后照来,苍苍白发在夕阳里变成银色,他的眼中尽是尊敬和崇拜,张进也是一脸的崇拜,从踏进流沙的那一刻起,老人的名号就如雷贯耳,他心里暗赞,“果然名不虚传。” 老人说道:“班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带你去看一件东西。”张进松开扶住班长风的手,班长风推扶开儿子的手,走上楼去。 古楼阁北面的沙漠里,被夕阳拉长的一道道黑影快速地移动着,穿在袍子里的人语气冷凛,“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杀掉那个人。” 尘埃渐落,老人推开门,先让班长风走进去,一看到班长风,长孙雪眸嘴角一拉,露出好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但一看到走进来的卓若尚心,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去,老人走进来,将门关上。 一看到长孙雪眸,班长风快步走上去,握住他的双手,“长孙兄!” “班大哥!”班长风连连点头,看到长孙雪眸让他得到意外的惊喜。 老人看到碧落佛塔的模型的样子,很多地方已经被移动了,特别是第二层,只有几根用玉石做的梁架,他的眼中闪动着泪花,看向长孙雪眸,长孙雪眸点头,胸有成竹地说道:“没有问题了。” 老人笑了一下,这是长孙雪眸第一次看到老人的笑容,虽然他不知道老人到底背负着什么,但是他已经推出了一二。 胡杨柳高兴道:“意思是我们可以去碧落佛塔了!”所有的人都是一阵激奋。 “但是,”长孙雪眸严肃起来,“一启动碧落佛塔的机关,塔身的心脏部分会遭到严重的破坏,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悲伤,胡杨柳看向老人,她知道碧落佛塔对西域的人们来说意味什么,佛教在这片领域传扬了千年,尽管还有其他的宗教信仰,但碧落佛塔却是人们心目中最高的圣地,是人们的希望,特别是再加上那些关于碧落佛塔的传说。 老人的态度是坚决的,“即便是毁了这座佛塔也要进去,而且越快越好。”说着,老人看向班长风,“班先生,你怎么看?” 班长风郑重其事道:“我赞成。”长孙雪眸虽然有些吃惊,但在一看到班长风的时候,这一点就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 “张进,”扶着楼栏看着夕阳的班远风愈觉忐忑不安,“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看着班远风沮丧的样子,张进将手扶在他的肩上,说道:“别但心,会没事的。”已经有黑袍人窜进了阁楼。 经过一番思索,长孙雪眸说道:“只要拿到三枚金币就可以了。” “第二枚金币在天狼宫,但第三枚金币却杳无音信,这……”胡杨柳说着看向长孙雪眸,因为一直有说长孙雪眸就是会找出第三枚金币的人,老人也看向长孙雪眸。 长孙雪眸说道:“别但心,事情总会解决的,现在要解决的是……”长孙雪眸看着面前被自己弄得面目全非的模型。 老人点头,“毁了模型。” 长孙雪眸说道:“毁了模型这栋楼就保不住了,你们先走吧。” 胡杨柳已经有所发现,她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大家静下来,胡杨柳快速走回来,脸色惨白,“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有人!”张进抽出自己的剑,班远风听他这么一说,忙往前看去,张进他前面一跨步,拦在他的前面,严肃地说道:“往后退。” 班远风没有退,他正看着楼梯里的人,两名黑袍人看到他们两人也停了下来,看着黑色面罩下如利刀的双眼,班远风只觉浑身发冷,黑袍人只停了一瞬间,直向楼上冲来,张进左手将班远风一推,班远风往后倒去,他快速移运脚步才站稳,张进移步向楼口挡去。 班长风吃惊地看向老人,杀机远比他想象的要来得快,看着班长风的惶恐,老人问道:“先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班长风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察到过这些人的存在,他们的攻击如山洪暴发,势不可当。” 老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像班长风这样能将一个惊天之秘守护长达几十年的人,他的小心谨慎和智慧是不容置疑的,他都没有发现,那么幕后的这个人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老人说道:“我让长孙雪眸替我进碧落佛塔。” 长孙雪眸吃惊地看着老人,自己受苏州沧浪亭里的老人所托来西域找出第三枚金币,找金币,打开碧落佛塔,帮老人取出塔里的东西他都义不容辞,但万万没有想到老人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全枚委托于自己,老人看着他,表明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班长风明白老人的意思,他向老人点了点头,老人向胡杨柳说道:“仙子,麻烦你护着班先生离开。” 胡杨柳说道:“我会的。”胡杨柳向班长风,“班先生请。” 班长风说道:“有劳仙子。”胡杨柳点头,她走在前面,为班长风拉开门。 等班长风和胡杨柳离开,老人向长孙雪眸说道:“雪眸,启动机关。” 长孙雪眸说道:“前辈,你们走,等你们离开后我再启动机关。” 老人说道:“现在启动。” 长孙雪眸见老人坚持,点了一下头,他快速向佛塔上拍去,他的手法太快,而且在塔上动了好几下,不会武功的卓若尚心根本无法看清,看着卓若尚心的惊讶,长孙雪眸张了一下嘴巴,很是得意,但楼很快就动摇起来,灰尘往他的身上去,他叫苦不迭。 张进退到楼道里,班远风在他身后一直退得远远的,但一看到张进受了伤又往前走去,此时的他咬牙攥拳,想要冲上去,但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固定住自己的脚,自己的全身,这样的欲念越强,那股束缚着自己的力量就越强,“杨叔叔啊,你到底在哪里?”以前一遇到盗匪和敌人,都是杨迁解的围,这时他不禁想到了杨迁。 楼突然摇动,张进借势一步退到楼廊的最窄处,手中长剑陡突走出,刺穿了扑向自己的黑袍人的心口,握剑的手终于因为精疲力竭松开,刚一放松,被剑刺中的人直往前扑来,并且伸出的手突然银光闪闪,伸出几道锋利的刺器。 “张进大哥!”眼见张进危险万分,班远风往前一跑,扑倒在楼廊里,张进抬起头,吃惊地轻“啊”了一声,身体一偏,银光闪闪的手抓进了他的肩里,紧接着,他听到抓在肩上的手发出“咔嚓”的声音,手中的剑往下掉去,抓在肩上的手上的铠甲里张出更多铁钩,将他固定,完全移不到身,就在这时,接着其后的另一个黑袍人跃过抓在张进肩上的人的头顶,手中的精钢刀直向张进的头上劈去。 “嗖”的一声,一枚飞镖穿过砍向张进头顶的黑袍人的喉咙,血流随着飞镖飞溅出,但刀还是往砍,胡杨柳放飞出袖中的长带缠住张进的腰,在刀下落的同时拉动他后退,张进只觉肩上骨头一断,痛得他叫不声来,身体被拉得后退避免开刀,胡杨柳飞身上前,挡住逼进的黑袍人,班长风跑上前扶住张进,班远风看到父亲,顿时一喜,从楼道里爬起。 老人对卓若尚心说道:“阿心,这栋楼只能支撑一会儿了,你先离开。” 长孙雪眸眯眼看了一下卓若尚心,这个着男装的年轻人,他一直无法看清他真正的面目,有的时候,他觉得他是一个女人,但却不敢确定,他的脸上仿佛有一层迷晕,使他看不清他的真正面目,他突然想到了韩灯儿,她做的皮影戏,这个人脸上就有她的手笔,心里暗惊,“好生厉害,竟能如此牵制住老人!” 卓若尚心离开,长孙雪眸看向老人,老人说道:“从一开始就让你冒着生命危险,但是必须得有人进入佛塔,只有你有这样的胆识,我对不住你。” “前辈……” 老人制止了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打开碧落佛塔之后你就会明白。” 长孙雪眸点头,“晚辈义不容辞。” 老人的脸色很不好看,“还有一件不好的事我要告你,我不能够保证之前给你的解药能够解出你身上的毒,你一定要拿到佛塔宝刹中的佛头像的眼睛中的那滴眼泪。”长孙雪眸愣看着老人。 楼顶上有巨物崩落,长孙雪眸移步到老人的身边,说道:“前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人点头往外门口走,长孙雪眸紧跟在他身后,刚一走到门口,门便后往倒来,腐朽了六百年的楼阁比他们想象的更容易倾塌,老人往旁边一站,在他身后的长孙雪眸早已经退让开了,老人却还没有避开,门的边框打在他的肩上,老人突然倒了一下,“小心!”长孙雪眸忙伸手,他的手刚刚伸到他的手臂前,老人已经站稳了身,长孙雪眸缩回手,将张开的手紧攥成拳头,看着老人微微颤抖着的肩,他有一个令自己震惊的想法,老人的武功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高深莫测,天下无敌,但一看老人泰然处之,无丝毫畏惧地向外走去,他马上打消了自己的猜疑,跟上老人。 楼已经动摇不已,胡杨柳的长带缠在黑袍人的脖子里,往前一拉,对方的手突然抓起,手上铠甲出其不意地割断长带,胡杨柳一惊,这种铠甲是天狼宫的标志性铠甲,见对方急速攻来,他往后一退,跃起身,从黑袍人的头顶上跃过,由于楼道太窄,又摇动不止,胡杨柳只觉处处受限,已显得力不从心,突然,一道人影从身后移到前方,直往楼道里去,正是长孙雪眸,胡杨柳一喜,往后退一步,拦住往前的人。 长孙雪眸飞脚踢中其中一个往偻上冲的人,一掌向另一个人打去,被踢中的人摔下楼去,打向后面往楼上冲来的两人,两人避开,直往楼上来,打向长孙雪眸面部的铠甲突然出现,长孙雪眸一惊,头一偏,伸手扣住套有铠甲的手腕,用内力一打,人往偏上一倒,直往楼下掉去,长孙雪眸跃身下楼,站在楼道转折处,突然觉丹田泄了一口气,突然跪倒在地,血源源不断地从嘴里流出,他不禁暗叫不妙,韩灯儿给他下的毒不仅会在几天后要了他的命,而且还牵制了他的行动,冲上来的人已经向长孙雪眸举起了刀,刻不容缓,长孙雪眸突然举掌向自己的胸脯左边打了一掌,必有有足够的於伤血液供流,才能够阻止毒发,不至于在进入碧落佛塔之前变成石雕。 面临着向自己砍下的刀,长孙雪眸突然双掌拍在地,旋腿一扫,两黑袍人同时往楼下跌去,长孙雪眸站起身,咬住嘴唇往楼下走去。 顶楼上已经坍塌了三分一,楼道更是动荡得无法前行,胡杨柳用长带缠住黑袍人的脖子,前面的路已经被长孙雪眸扫清,只剩下几人垂死挣扎,但他们却有异乎常人的毅力,大人走到班长风身后,说道:“没时间了,快走。”他们拥扶着往楼下去。 张进抱住受伤的右臂冲在前方,班远风跟上他,此时已顾不得企么了,他们边跑连倒,直往楼下去。 长孙雪眸到了第三层楼上,这里潜伏着的不再是两人,而是十来人,他们早已在这里候着,长孙雪眸呼了一口冷气,看到长孙雪眸,前面的两人迎了上去,他正准备避开,这几人突然倒下,长孙雪眸睁大眼,只见一面厚厚墨色铁块呈在自己的眼前,来人就是用这个厚厚的铁块在顷刻间将这十来个劲敌杀击倒的,楼阁坍倒,尘土倾泄,他还是看到了来人的面目。 “铁征!”长孙雪眸微微张了一下口,铁征已经向楼上去了,速度之快令他叹为观止,接着又是一个人影,是兰心楼,看到这两人,长孙雪眸知道班长风他们没事了,自己匆匆往楼下去。 铁征跑上四楼,被长孙雪眸打倒的人已经站起,正冲在楼梯上,铁征一见,剑鞘往前一划,力量斩向两人,两人当场毙命,在力量的推击下,楼梯断裂开,在楼梯下落的瞬间,兰心楼从上面跃过,往楼上赶去,一直往楼上赶的兰心楼根本不理会冲向楼顶的黑袍人,直往楼上去,铁征在后,除掉那些黑袍人。 “啊”跑在前面的班远风脚下的楼梯一落,他往楼下摔去,班长风看着儿子,心下着急,快速扑去上,张进脚下也是一落,他迅速靠在墙上,班远风使劲爬坡起,却怎么也站不起身,本想自己快速离开,这样才不会成为大家的负担,一时站不起来,更急了,这时,一只手突在抓起他,是兰心楼,兰心楼扶起班远风的同时扶住随着墙倒来的张进,他看了一下身后的楼,毅然带着两人往楼上去,同时大声向胡杨柳道:“曼青仙子,带上他们往楼下去,铁征正往楼上来。” 一听到铁征,胡杨柳愣了一下,突然精神振奋,扶上班长风往楼下去,站在已经折断了的楼栏前,兰心楼长吐了一口气,左右的张进和班远风两人面惊惶相视,都已经明白兰心楼要做什么,他们还没来得急多想,脚下的木板突然下掉,他们也跟着掉了下去,班远风瞪大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快!”胡杨柳拉过走在最后的卓若尚心,卓若尚心往前一走,胡杨柳因为用力,脚下的楼梯被踩落了,她往前一扑身,抓住前方的楼梯板,她抓住的楼梯板发出“吱吱”声,即将下落,卓若尚心回头看着她,她发现卓若尚心不会武功,便大声叫道:“快走!”卓若尚心正在犹豫,她脚下的楼梯也发出断折声,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拉开,推着她直往楼下去,胡杨柳平静而忘我地看着来人,抓住的楼梯板掉断开直往下掉也毫不在意。 铁征一把抓住胡杨柳的手,将她拉起,说了声“快!”拉着她往楼梯下跑去,才几步,两人便撞上了卓若尚心,卓若尚心失魂落魄地看向铁征挂在肩上抱在怀里的孩子,孩子瞪大着圆看着眼前发生的事,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灰尘一落到他的眼上,他忙闭上眼睛,胡杨柳一把拉过卓若尚心,往外跑去。 这栋在风沙中洗礼了六百年岁月的五层楼阁倾倒于片刻,倒下后,融入周边的废墟里,比周边的那些废墟更腐废。只有长孙雪眸明白这栋楼阁倾注了多少心血和智慧,是这些心血和智慧令它在风沙磨蚀中度过这六百年,曾与它同在的高昌古国早已化作尘土,不知在风沙里度过了多少次轮回,他更明什么叫成于百年,毁于顷刻。 长孙雪眸早已拍掉了身上的尘土,他走上前去,班远风,兰心楼,胡杨柳等人看着被夷为平地的楼阁,皆心有余悸。长孙雪眸走上前去,顺次看了一下大家,神色骇然,惊惶道:“苍哲前辈呢?” 大家这才注意道,老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大家的目光焦急的寻了一下,地平线上的夕阳给整片废墟镀上了一层金色,远处的流沙更加金黄,眼前开阔,大家均是目尽数里之处,却不见老人的终于。 长孙雪眸将目光落在铁征的身上,只见铁征平静地看着一个地方,他循着看去,看到了站在废墟里的老人,肃穆而庄肃,他好像一直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倒下的楼阁从他身上倾泄过。 “呵……”一听长孙雪眸笑道,大家看去,都看到了老人,老人向大家走来,大家崩紧的神经全然放松,可就在这时,杀气笼罩而来。 铁征慢慢抬起手中的剑柄,“铁公子。”班长风突然叫住铁征,铁征看向他,慢慢放下抬起的手,班长风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那双如刀刃般看着自己的双眼,大家都静静地向班长风看去,只觉他身上有一股不可逾越的强大,“嗖——”的一声,所有的人都觉得全身发冷,好像起了一阵寒风,像寒冷突然来临了一般,夕阳落下地平线,天昏地暗。 “爹——” 班远风跑上前去,班长风倒一下的身子直向他压来,如天崩地裂,兰心楼扶住班长风,班远风才不至于被压倒,“爹……”班远风双手抓住父亲握着刺穿了心脏的匕首,“这到底是为什么?……”班远风已经泣不成声,班长风伸手向长孙雪眸,长孙雪眸向蹲到他的身边。 铁征看着黑袍人,再一次抬起剑,手上青筋暴起,刚走到的老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向他摇了摇头,铁征的剑发出一声鸣颤。 “长孙雪眸……”班长风颤声道:“碧落佛塔里的……是天下苦难苍生的,苦难苍生的,”班长风一再强调。 见他还想说,长孙雪眸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了。” 班长风抓住他的手,“我……就交给你了……” 长孙雪眸郑重承诺,“我知道了,我一定办到。” 班长风放心地点头,然后摸着儿子的头,“儿子……一定要等张大叔他们回来……”班远风已经泣不成声,班长风看向张进,张进走到他身边,班长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他笑了一下,然后倒在兰心楼的怀里,张进头一低,眼泪滴在地上的沙土里。 “爹……”班远风扑在班长风的怀里恸哭,张进用左手扶着他的肩。 远远地,胡杨柳看到身负重伤的卓依儿一瘸一拐地走来,她向她走过去。 正文 三 别天 三别天 “进来。”燕昭雪在弄影馆后院里的小屋外站了很久,这已经是韩灯儿第七次叫她走屋了,燕昭雪却迟迟没有推门,月游中天,弄影馆外的大堂里时不时传来声音,大堂里正在演皮影戏。 燕昭雪抬起手,韩灯儿看到月光投在门上的影子,她看出了燕昭雪的犹豫,燕昭雪了一下眼,推开门,屋里灯光照出淡淡的暖意,看着站在窗前的女人,尽管燕昭雪想保持平静,却不禁露出惊骇之色,她紧握了一下手中的剑,韩灯儿看向她手中的剑,看到韩灯儿看着剑的眼神,燕昭雪只觉自己的手被她看得失去了知觉一般,她尽力保持着平静和冷静,冷冷说道:“是你要见我?” 看着燕昭雪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神,韩灯儿转过身,面对着长垂在地上的解暗紫色窗帘,“你若不想见我就不会来。” 燕昭雪这才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不大,鸟语花香的漆画屏风将房间隔得更加繁碎,仿佛再也容不下什么,但如果不是去感觉,只是去看的话,她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江南,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西域的气息,这个来自中原的女人是深爱着她离开的那个地方的吧。 韩灯儿在一面屏风前坐下,燕昭雪向她看去,吃惊地得头往后动了一下,若不是她从来就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一定会认韩灯儿进入了画中,韩灯儿平静地看了一眼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神情,任何人在第一看到她都会有这样的惊讶,她是一个如画的女人,不曾害怕的她突然觉得害怕,这就是那个黑衣女人口中的操纵着自己命运的人?燕昭雪淡淡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燕昭雪说着转身就走,毫不在意,甚至是不屑的态度令韩灯儿气急败坏,只是她仍旧没有表现出来,她大声说着站起,“等一等,”燕昭雪转过身看着她,“沧浪亭里的老人怎么样了?” 燕昭雪摇头,“我不知道。” 韩灯儿说道:“是他把破晓给了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情况?” 燕昭雪重复道:“我不知道。” 韩灯儿看着燕昭雪的神情,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接着说道:“好,不说这个了,为什么要接近铁征?” 燕昭雪说道:“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你说的接近。” 韩灯儿只觉她们之间已经无法交谈,她又说道:“你可知道铁征在百纳城有一个未婚妻,他还向一个女人求过婚,还有一个曼青仙子?” 燕昭雪摇头,“你说完了吗?” 韩灯儿微微点头,在燕昭雪转过身的时候接着说道:“你的耳朵听不见声音?” 燕昭雪吃惊地看着她,已经五年多了,这个女人是第二个发现自己听不到声音的人,燕昭雪点头,“不过我能听到一种声音,你会为此感到害怕。” 韩灯儿和声道:“是吗?” 燕昭雪深吸了一口气,“你愤怒了。” 韩灯儿立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这是第一个发现自己愤怒的人,燕昭雪听不到声音,但是她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看着燕昭雪不屑且毫不在乎地走出房间,韩灯儿向身后的屏风扶去,燕昭雪只觉身体往下一沉,四周屏风转动,势若乾坤旋转,韩灯儿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带走他吧。”看到韩灯儿说完这一句话,燕昭雪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偌大的地下宫里,到处玉璧透着冰凉,堆满地宫的药材散发着浓烈的药味,药味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 “是心楼吗?”燕昭雪没有听到声音,“噔噔……”的脚步声传来,燕昭雪突觉一只冰冷如石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将自己拉到一到一蹲石像后,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将自己藏起来的人,她微微偏过头,只眼一个从头白到脚的身影徐徐走来,白得惊心动魄,白得触目惊心。 只见来人停在石像前面五步处,美妙的声音悲怆凄婉,“佛屠先生,我已经老了,你再制不出梵佛屠毒的解药,我就再也无法将真相告诉他了。” “快了,冠月夫人,请您先出去吧。” “好啊。”冠月夫人抬手轻拭了一下眼角,燕昭雪这才清楚,她落泪了,看着她转身离去的样子,燕昭雪只觉心中怆然如潮水般涌起。等冠月夫人离开,燕昭雪轻轻将手放在地上,确定来人已经离开,她站起,胆战心惊地走到掩着自己的石像的正前方走去。 “快走。”然而,燕昭雪并没有听到声音,她只能通过读唇语才能知道别人说了什么,然而,现在她根本就看不到人,但是她感觉得到,人在石像里面,“锃锃锃……”她慢慢地了拔出手中的破晓。 “千万不要,快走。”燕昭雪听不到,她的剑已经斩下,“咔嚓!”石像碎裂开,燕昭雪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也颇为吃惊地看着她。 “狼……狼王……”燕昭雪喊着眼前的人,同样的银色面具,同样的银色铠甲,几乎就是一个人。 “快走!” 燕昭雪看着他的嘴巴,知道了他在说什么,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一起走。”她说着伸手去拉坐在石座里的人,突觉身后杀气逼人,一旋身到了石座的后面。 “你要逃?”冠月夫人站到石座在前面,“看来,人世间还真的只是有背叛和欺骗啊!”悲怆的感谢慨令人心生绝望,燕昭雪心里一惊,刚才见到冠月夫人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觉察出来她会武功,而现在,她只觉她的武功深不可测,冠月夫人向石座上的人走来,见她伸出手,燕昭雪觉她杀气逼人,手中的剑直向她的手心刺去。 “谁?”冠月夫人收手避开破晓,直向燕昭雪的肩抓去,燕昭雪肩一斜,手从她的耳畔擦过,手随即攻向她的喉咙,她退身一跃,到了石座处,转身扶上石座上的人,破晓对着墙壁一斩,墙璧破开,她带着人飞跃出去。 “唰,唰,”燕昭雪一低头,腰已被飞来的白练束紧,同时她扶住的人也被铺天盖地卷来的白练缠住,燕昭雪往后挥剑一斩,白练飞起,等冠月夫人收起白练,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梦呓般地重复着,“欺骗……背叛……” 燕昭雪一松开手,便听到“啊”的一声,她扶住的人摔倒在地,幸而她双手有力,双手拄地支持着身体,燕昭雪一惊,看着这个人儿,因为长时间被关在几乎和他一样大小的石像里,此人全身的骨头已呈畸形,她确定此人不是狼王,虽然没有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燕昭雪看出了此人全身颤抖,知道他的痛苦,她蹲下身,带着面具的人抬着头看着她。 燕昭雪伸出手,摘下对方的面具,怔怔地看着这个人,对方抬起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吐出两个字,“戴上!”燕昭雪慢慢地将面具戴回去,那是一张年轻的脸,面如冠玉,发现冠月夫人跟来,燕昭雪带上人闪进了一间石室。 “你不能走,你走了谁让他醒过来,我怎么才能让他听到我的话?……”冠月夫人说着追了去。 燕昭雪确定冠月夫人追远了后,她向戴着面具的人看去,只见面具下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她背靠着的石像,她慢慢转过身,石像的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让她觉得石像活了过来,一寸长的漆黑头发根根直立,这是一尊佛像,燕昭雪伸手向石像,戴着面具的人一把扑抓住她的手,燕昭雪回过头看着他,戴着面具的人说道:“不要碰他!” “难道?”燕昭雪回过头,怔看着石像,这一尊坐着的石像是一个人,一个深情款款,温文如玉的人,只有二十五六岁,他活着吗?燕昭雪的手停在坐着的人的鼻子前,他已经死了,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啊!”戴着面具的人呻吟了一声,瘫坐在地,“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吗?人世间还真的只是有背叛和欺骗啊!” 燕昭雪蹲下,认真地看着他面具下的双眼,“我们离开这里。”戴着面具的人点了一下头,燕昭雪看了一眼坐着的石像,扶着戴着面具的人出了石室。 站在石室外,燕昭雪放眼望去,林楼矗立,这是一座城池,应有尽有,她只觉自己身处迷宫之中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她尽量想着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戴着面具的人突然拉住她的手,“她回来了!” 燕昭雪已经感觉到了,她看向戴着面具的人,从她的表情里,戴着面具的人看出,她没有找出去的路,“单桀,你在哪里?” 燕昭雪向戴着面具的人看去,冠月夫人在叫着他的名字,“不要出声。”燕昭雪飞身扶单桀扶到一个墙角,她跃身出去,站在冠月夫人的面前。 “你是谁?”燕昭雪怔看着她,要怎么回答这个几近痴癫的女子,该说些什么,她一无所知,对方的白练已经像她缠去,燕昭雪退身飞上石室顶,白练正向她的脚踝缠去,她脚一起,身体擦着铺卷的白练直飞向冠月夫人,白练层层向她勒去,她整个人都宛如灵蛇一般,一一避开,手中的利剑直向冠月夫人。 “不要!”单桀伸手向刺向冠月夫人的燕昭雪,剑到冠月夫人胸前的时候,燕昭雪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两人同时往地上落去,燕昭雪直直地看着那冠月夫人那一双流露着深沉悲痛和狂喜的眼睛,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应接她打向自己的那一掌,只是迅速的移开正对着她的破晓。 “啊!”燕昭雪中了一掌,向墙角跌去,冠月夫人站在地上,手中的白练直飞向她,看着飞向自己的白练渐变成剑,燕昭雪突然飞起手中的破晓,光芒四射,破晓割碎的白练如尺羽般卷飞在天地之间,一把精钢利剑从中直向燕昭雪插来。 “快躲开!”单桀大声向燕昭雪叫道,燕昭雪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精钢剑发怔,就在剑锋到她喉咙的那一杀那,她突然飞起身,直向从后方射向冠月夫人的破晓,精钢剑挺进石墙之中,石室瞬间倾塌,冠月夫人飞身接过精钢剑,转身向燕昭雪刺来,看着两剑交锋,靠在墙角的单桀咬住从地上捡起的碎白练,努力站起身。 “呜!”雪鹞向燕昭雪飞来,燕昭雪听不到声音,又在全力抵挡着冠月夫人的剑,完全没有发现来为自己引路的雪鹞。 “出现了。”月下的青衣人看着飞向燕昭雪的雪鹞,袖中的刀光隐约闪现,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接着说道:“这一次可不能让它跑了,否则下面的行动就危险了。”青衣人并没有听她的这一句话,因为他比她更清楚。 精钢剑从右侧向燕昭雪的脖颈划来,燕昭雪提剑一挡,破晓垂直精钢剑往上一提,擦出的星火四射,燕昭雪飞起身,一旋剑,冠月夫人被逼得后退去,她飞身后退,冠月夫人的剑突然折回,刚刚站稳的燕昭雪不得不又接上去,完全不知道雪鹞在她的身后急叫着。 “原来她的武功这么好啊,可是她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伤害疯癫的冠月夫人?我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杀了中原的那些人的。”黑衣人看向青衣人,在他那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她第一次看到了一丝恐惧,看着这一丝恐惧,她得到了快慰。 “呜!”雪鹞一头埋在燕昭雪的肩里,同时锋利如刀的嘴扎进了她的肩,燕昭雪肩上一阵剧痛,忙斜肩避开刺来的剑,雪鹞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燕昭雪一喜,只觉有救了,她一转身,破晓正刺在精钢剑的剑身上,她用力一推剑,冠月夫人将内力打在剑,内力从剑上逼进破晓,燕昭雪借助这股强大的力量,直向刚刚从墙角站起的单桀跃身起,破晓回鞘,她抓起单桀的肩飞离开,雪鹞从她的怀中飞出,飞到她的前方给她领路。 轻飞的角羽如一片流泄的月光,青衣人手中的飞刀渐渐闪现一角,看着楼角度旋移开,一个如披了月光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黑衣女子惊讶道:“怎么做到的?”楼角移动,天旋地转,就在她问出的瞬间,青衣人手中的飞刀向侧方的角楼上的身影射去。 “铮——当——” “铁征怎么可能会来?”黑衣女子一惊,她身边的青衣人发出了另一支飞刀,铁征飞跃起身,剑又向另一支飞刀挡去。 燕昭雪听到声音,她侧过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楼角上往下摔了去,她低声轻呼道:“明玉师姐!”刚刚叫出声,只觉周边地动山摇,楼阁坍塌,月影转移,一切向自己埋来。 铁征一把抓住下掉的人的袖子,突然发现她的袖子空荡荡的,不由一惊,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曾几次在自己处于生死关头的时候将自己叫醒,又在死亡之海的边缘给自己送了一张图,自己才有可能穿跃死亡之海,而这个人却是一个,没了双臂的女子。 “铁征大哥!”铁征听到燕昭雪叫他,突然回过神来,用力一抓长袖,长袖“哗”的一声断开,铁征正要往下追去,脚下的楼阁突然动荡起来。 “是九重城,快走。”明玉这么一说,轻如飞羽的身体只往下掉去,铁征看了一下往下掉了燕昭雪,手中的剑向燕昭雪的方向飞去,他跳下楼角,直追明玉。 燕昭雪一惊,剑刚好从她的脚下掠过,插在她旁边的墙壁上,燕昭雪飞身一掠,脚尖点在黑色的剑身上,只觉脚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往坍塌的城外飞去,等她侧身看铁征时,铁征正抱住明玉往下沉去,“铁征大哥!”燕昭雪心里一急,泪水盈眶,飞在前方的雪鹞向明玉飞去。 “你不应该跳下来,如果有不测,师父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听明玉这么一说,铁征怔了一下,他向剑飞去的方向看去,那里的城墙正在倾倒,他的剑也已不见踪影,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抽离。 “铁征大哥……”他抬起头,看到燕昭雪正看着自己。 “哗——”韩灯儿惊讶地转过身,长孙雪眸正一掌拍在另一面屏风上,接着又是“哗”的一声,屏风里的镜子碎开来,长孙雪眸接着击碎另外几面旋转着的屏风。 燕昭雪放下单桀,往铁征和明玉下掉的方向跳去,铁征一见,惊道:“不要!”燕昭雪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只是向两人拼力地掉去,然后抓住了铁征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戏的时候。” 韩灯儿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转而莞尔一笑,“看来我低估了你。” “咳……”长孙雪眸微微一笑,他掩住口的手背上流下血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佛泪?”韩灯儿问道,她的眼睛看向她手扶着的那一面屏风,“传说千年前西域没有流沙,因为人类犯了罪,上天的眼泪就变成了流沙,佛主看着被惩罚的可怜人类就流下了眼泪,他的眼泪令死者复生,所以,千百年来,还有人在不停地找佛泪,”她看向长孙雪眸,“你相信吗?” 长孙雪眸沉思了一下,微笑着摇了摇头,“至少你不相信。” “不,”听到韩灯儿否认,长孙雪眸吃惊地看着她,“西域有三分之二的人都相信,佛门弟子,非佛门弟子,除非你认为他们都不正常,否则我们没有理由怀疑。” 长孙雪眸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了那些穆斯林和菩提客栈外的那些人,信仰的力量远比任何厉害的武功都要来得可怕。 “还碧落佛塔,传说那是佛主的骨肉化生的佛塔,为了庇佑天下苍生从天而降,在流沙中受承着五百年的洗礼,依旧完好如初。”长孙雪眸看着韩灯儿,那一贯的笑意渐渐消逝,他在想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韩灯儿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长孙雪眸在想什么,“我只是让你回去告诉老人,他呕心沥血要保护的那些苍生,会为那座佛塔而疯狂,也不要忽视他们的信仰的力量。” “那么你呢?你想要做什么?你不会是为了那些财富。”长孙雪眸哀怜地看着她,韩灯儿微微一笑,抬起扶在屏风上的手,屏风碎开。 铁征看着燕昭雪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她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抓在了自己的手上,燕昭雪吃惊地看着四周,月光如水,楼阁矗立,戈壁静默,山廓依旧,刚刚的一切犹如幻境一般,然而却不是幻境,她看到了脚下方戈壁上的断垣,坍塌物,她最后将目光落在楼阁上,林楼起伏如海,这和她在地下城里所看到的有四五分相似,她突然回过头对铁征说道:“机关术!” “噗嗤……”明玉一笑,看着昭雪的手,“姑娘,你抓痛铁征大哥的手了。” 燕昭雪轻“啊”了一声,松开铁征的手,铁征突然用力将她拥在怀中,燕昭雪吃惊地睁大眼,但很快她鼻子一酸,眼含热泪,当黑衣女子将铁征知道了自己的过去的时候,她曾担心铁征会不会也远离自己。 “那些奴隶!”明玉惊讶地看着向戈壁围来的人,自从在菩提客栈外的流沙上看到那个青衣人之后,她就清楚了有人一定要除掉自己,就像他们要了除掉老人一样,在天山栈道上若不是燕昭雪拼死而救,自己是逃不过那一劫的。 “你保护她。”铁征向燕昭雪道,燕昭雪点头,铁征跃身向围来的奴隶攻去。 燕昭雪看了一眼明玉,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脸红,她忙低下头,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抱住,小女儿之态不由显露出来。 明玉又是“噗嗤”一笑,像燕昭雪这样一个淡定冷静的人有这样的一面,明玉不仅仅是笑,而是感动,她的眼中有荧荧泪光。燕昭雪见她竟笑了,吃惊地看着她,这样的一个人的脸上尽还有笑意,转而又小心地问道:“明玉师姐,你为什么不见哿师兄?” 明玉的眼睛湿润了起来,泪花闪动,她低下头,“哿师兄看到我这样子会很难受的,我宁可让他以为我在五年前就死了。”燕昭雪静静地看着她,明玉突然抬起头,“你叫我什么?” “我……”燕昭雪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叫她师姐,是在听到班长风说起五年前师父的离开是因为受了重伤,而不是故意弃自己而不顾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把老人当作师父,把这个女子当作师姐了。 “难怪你会百步飞身,师妹你可真是可爱!”明玉微微一笑,“自己小心。”说完转向走去。 “你去哪里?你的伤?”燕昭雪看着明玉离开,忙问道。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燕昭雪静静地看着飘动着的长袖,她慢慢伸起手,竟不知如何挽留离去的身影,只是静静地,无奈地看着,等到明玉离开后,她转过身,不由大吃了一惊,哿正站在她的前面,双眼通红,明玉正是因为感觉到了哿的气息才离开的,而哿在听到明玉的话的时候就把自己隐藏了起来,哿转身往正与铁征死战的奴隶攻去,他不想让燕昭雪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燕昭雪看着铁征,没了剑,铁征仅凭赤手空拳与只知道完成目的而不知死活的奴隶拼杀着,奴隶们削铁如泥的金钢刀一次又一次地从铁征的衣服上擦过,燕昭雪的左手拇指抵在剑柄上,正当她要拔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强烈的杀气,她转过身,迅速向戈壁上的高岩端跃身去,同时拔出了手中的破晓,指着正在用银色圆推长刺剑挟在单桀肩上的人,他脸上的明媚笑意依旧。 “放开他。” “燕姑娘,你不怕死难道也不嫌麻烦吗?管事都管到我们天狼宫来了。”燕昭雪冷冷地看着他,一惊接说道:“他可是我们天狼宫的上一任宫主单桀,其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天狼宫的叛徒。” 燕昭雪吃惊地看着单桀,他的面具,他的装束,他单膝跪地的姿势,如果不是知道他不是狼王,自己一定会当把他们当成是一个人,燕昭雪看着面具下的双眼,对方并没有否认,“是时候回去了。”单桀决绝的语气让燕昭雪更觉得他和狼王有太多的共同点。 “我跟你一起去。”一惊和单桀都吃惊地看着燕昭雪,燕昭雪看着一惊,一惊知道她与宫主有一个关于金币的约定,点了点头,燕昭雪向铁征看去,只见铁征夺过其中一个奴隶的刀,普通的精钢刀在他手中仿佛有无尽的力量,他一刀便斩下了其中一个奴隶的头,燕昭雪轻咬了一下嘴唇,跟上一惊。 “咔嚓!”哿看着眼前被他扼断的喉咙,突觉手心一冷,全身无力,仿佛地面有一股力量吸着他的身体,他只是任由身体下落下去,“唰!”滚烫的血突然从左边喷来,喷了他大半边脸,他侧过头,正看着被铁征砍了头的奴隶倒下,他吃惊地看着铁征,再看向地面,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这个从不轻易让剑出鞘的人竟然砍人头像砍豆腐一般,同样,他也感觉到了铁征杀人的快感。 “哐当!”铁征手中的精钢刀掉到地上,“铁征!”哿叫了他一声,铁征没有看他,只是微低着头往前走去。 “咳咳……”长孙雪眸背靠着墙,他用手背掩住嘴角,血从指间流下,“不去把剑找回来吗?”铁征向长孙雪眸看去,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那是一双能看穿人的思想的眼睛。见铁征不语,长孙雪眸递给铁征一张纸,“关于碧落佛塔,这是我能够告诉你的全部。”铁征接过图纸,“能带一起去一趟清都府吗?” 铁征看着长孙雪眸好一会儿,皱眉说道:“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长孙雪眸吃惊地看着铁征,什么样的人,竟连铁征,这个清都府的少主都得忌他三分?他继续问道:“你在进入死亡之海前是不是得到过一张图?”铁征一听,颇为吃惊地侧头看去,长孙雪眸接说道:“我听说过死亡之海的情况,如果没有特别的帮助,我无法解释你能够回来。”铁征点头。 长孙雪眸走到他身边,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块雪脂玉,“如果我不能活着从碧落佛塔里走出来,请你把这个交给燕昭雪姑娘,告诉她这批玉在清都府。” 铁征很不友善地向长孙雪眸看去,“我警告你,你若敢碰燕昭雪一根头发,不要说是你,就算是南宋的皇帝,我也照杀。” “呵……咳……”长孙雪眸只觉心中一阵刺痛,他用力地擦着嘴边的血,这不正是自己期待的吗?她太孤独了,孤独得他不止一次远远地守护着她,就像在秦淮河畔的那一次一样,但是现在,他却因为铁征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而心痛,痛到悲伤。 铁征往前走去,长孙雪眸跟上他,铁征侧头看着他,“天狼宫,同路。”长孙雪眸走上前去,铁征跟着走去,哿在后面跟上他们同。 长孙雪眸说道:“那些黑袍人以前是天狼宫的人,死时被投入荒林,后来被人救起,成了现在的黑袍人。” 铁征皱起眉头,问道:“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长孙雪眸思索了一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若有所指地说道:“如果能知道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为什么天狼宫的十二宫翼会出现在菩提客外。”长孙雪眸右边跟上来的哿皱了一下眉头,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件事,从一开始自己的认识就是错的。 “百纳城!”黑衣女子站在百宫堡上,笑意讽刺,眼含泪花。 “练儿,”韩灯儿走到她的身后。 黑衣女子回过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别天城的?看来我这个百纳城的城主真的是徒有虚名呐,真是讽刺啊,百里世家世代相继,前仆后继找了两百年的别天城,沙怪吞噬的城池竟然就在这城中,这一生啊,原来我一直守着自己在找的东西。” “百纳城本就是一座城上城,再加上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改进的中原墨家机关术,又如此景象也不足为奇,不过事实一定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很多传说都是理想化了的愿望,别天城也是。” 百里练儿看着安静的韩灯儿,满腹的疑突然间飞到九霄云外,十多年了,从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自己不曾问过她任何问题,她是聪明的,会将一切自己想要知道的都告诉自己,仔细想想,这十几年来,自己竟不曾问过她任何问题。 “你来找我是要我去天狼宫吗?” 韩灯儿点了一下头,走到堡顶的边沿上,百纳城尽在好她眼底,“带宫堡里的人去天狼宫,在适当的时候告诉狼王关于那个孩子的事。”百里练儿点了一下头,她看着韩灯儿的背影,眼中多了一种神色,她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灯儿姐姐,你爱过铁征吗?” 静看着月下城池的韩灯儿皱了一下眉头,:“练儿,我来西域的时候,铁征还只是一个孩子,我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你不也一样吗?” 百里练儿静静地看着韩灯儿唯美的背影,母亲,要自己如何相信呢人,她还那么美,百里练儿只觉反而是自己比她大十岁一样,那不变的美丽容颜自己心生忌妒,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个叫了十年的姐姐竟有了恐惧,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先去了。” 雪鹞飞进楼兰客栈,老人打开它带来的尺素,上面写着“单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