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再生缘 第一章 赏梅会 武洲大陆，三国分立，占据三方，其为燕、商、幽。三国鼎立，平分天下。 位于燕国。 将军府思梅苑。 风若歆一袭淡黄色纱衣，未束及腰的长发如黑丝带般飞扬，浓密黑丝中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沫，刹那间似白色点点梨花绽放于黑发间。 “小姐，担心着凉。”身后，一侍女筱溪细心地把真丝绣锦披风披在风若歆的身上。 风若歆把掌心摊开，丝丝缕缕的梅花花瓣飘落至掌心内，她朱唇轻启，“筱溪，我的思绪很模糊。” “小姐昏睡了两年，初醒，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 “三个月了。”风若歆凝望着眼前盛开的红梅，微微出神，“我已苏醒三个月。” 这一切都好陌生，好陌生。 她的记忆可以清晰地勾画着清醒后三个月的点点滴滴，但是对昏迷前的记忆很模糊。脑海里所有的记忆碎片在飞舞，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她有唯一的记忆很切确，她是燕国将军府的二小姐风若歆，父母双亡，有一兄长。 她的思绪很模糊，大概是昏睡两年所致。 “小姐可要梳妆出席赏梅会？”筱溪打断风若歆的思绪。 “无需，我不打算参加赏梅会。” 她向来不喜欢宴会的拘谨与约束，对于所谓的宴会，她一向是避之而无不及。 风若歆凝视着飘落至手心的梅花瓣，浅浅一笑，刹那间，如春花盛放般的耀眼，“筱溪，我对梅花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情怀，以前的我是不是很喜欢梅花？” “当然，小姐一直偏爱梅花，你还曾经说过傲梅凌冬放，谁人不喜之？”筱溪环视着满苑的梅花，笑着说。 “一般梅花为五瓣，此梅花为六瓣，应该是……” “小姐！” 一个天外之音迎面扑来，打断了风若歆的话语。 一侍女汐颜急匆匆地迎面跑来，小脸被冻得通红，喘着气说，“小姐，由于将军回程路遇修筑工程，绕路而行，行程需要延迟，今日赏梅会将军无法出席，需小姐出面主持大局。” 风若歆眉头轻轻皱起，眉宇间一颗红色的朱砂甚是耀眼，“嗯。” “将军叮嘱，今日参加将军府赏梅会的全为皇家贵族，小姐多多担待。”汐颜低着头，恭敬地说。 “知道了。”风若歆点点头，吩咐道，“筱溪，把今日宴会的宾客名单和预演节目清单拿给我。” “好。”筱溪答道。 “汐颜，你去通知总管，今日的迎宾由他负责，无论是谁，务必礼待宾客。”风若歆眸光淡如月色，平静如镜。 “是，小姐。” 风若歆踱步至思风苑的凉亭内，坐下，单手拖着腮帮子，任由一头乌黑莹亮的长发随风飘扬，凝望着偌大的梅花园，她眸光浅浅如月，笑意淡淡如风。 “小姐，这是宴会宾客名单和节目清单。” 风若歆接过筱溪手中的名册，单手指着下巴，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指尖轻触着名册上的字眼。 “小姐？”筱溪轻声呼唤着。 “嗯。”风若歆随意应了一声。 “小姐可要梳妆出席赏梅会？”筱溪提醒着。 “不必。”风若歆翻阅着节目的清单，嘴里喃呢，“我可不愿意梳着浓妆被人当猴子看。” “小姐的意思是？” 风若歆瞥了一眼宾客的名单，抬头对筱溪说，“去把七玄琴拿出来。” “是。”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二章 她略胜一筹 蜡冬的寒风依旧吹，苑里的梅花依旧凌冬绽放。 那一片艳丽的花丛中，一片藏蓝色的锦衣在风中飘动。那人一步一步地靠近坐在凉亭内的女子，他眸光如水，直勾勾地凝视着那长发飞扬的女子。 他的眸子很亮清，嘴角一抹笑意如桃盛开，带有几分痞子的邪气，口里微微喘着急促的气。 “不要再靠近我了。”风若歆侧脸一瞥，突然淡然开口，语气中带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将军府二小姐，一直都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吗？”那男子停住了脚步，藏蓝色衣袍飞扬，他魅惑一笑，眉宇间尽是挑逗轻佻之态。 风若歆嘴角轻抿，水晶甲依旧缓缓地划过置于石台上的名册清单，“为何而来？” 尽管那男子极力掩盖自己急促的呼吸喘气声，但是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他的气流中，带有几分急促，像是在追赶，又或是被追赶。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他的指尖触碰着身旁盛放的红梅，“本宫，为你而来。” 本宫…… 闻言，风若歆在名册上滑动的指尖一定，合起手中的名册，侧脸，清冷的眸光像是夹着几分戏谑，打量了那男子一番。 那人身上藏蓝色的蜀锦绣银真丝衣袍随意飘扬，修长的手指轻触着梅花花瓣，他眸光极亮如炫光，脸上噙着一抹醉人的笑意，带有几分挑逗调戏。 眸光一闪，蜀锦？ 蜀锦，商国独有。 许久，她略微福身行礼，“民女竟不知商国太子驾到光临，还望商国太子见谅。” “二小姐，不需如此谦卑。”商君于踱步走进凉亭，瞥了一眼桌上的名册，凝视着风若歆的侧脸，笑着说，“看来本宫还是赶上了燕国将军府的赏梅会。” “商国太子是外国之人，恐怕不适宜参加赏梅会？”风若歆抬眸，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再说，宾客名单上无商国太子，太子若公然到访，怕是于礼不合吧。” 商君于一笑，缓缓地说，“二小姐，是在拒绝本宫？” 风若歆微微福了福身，温婉地笑，“凡是没有邀请函，闲杂人等一律不予入内。” 商君于缓缓靠近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如果本宫说，本宫是被邀请的呢？” 语毕，他潇洒转身，踏步朝思风苑正厅走去，走至门前，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风若歆，“二小姐，为了维持燕商两国的和平，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的语气顿了一顿，“燕商两国联姻。” 联姻关她什么事？ 风若歆抬眸，瞥了他一眼，有礼貌地笑了笑，“燕国相国府第一千金柳纤墨，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拥有燕国第一美人之称，与商国太子天作之合，必成佳偶。” 商君于噗嗤一笑，似是被逗笑了，“本宫竟从未听闻二小姐如此能言善辩，不过，本宫很喜欢。” 风若歆低头，继续翻阅着赏梅会的节目清单，双唇轻抿，不予理会。 商君于踏步前行，“记住，本宫的太子妃不需要谦卑。” 藏蓝色的锦绣外袍随风飘动，银光闪闪，那男子迎风而动，墨色发丝随风飘洒。 那一抹臧蓝如此耀眼。 风若歆的手定了一下，凝望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眉宇轻轻皱起，转眸，凝望着跟前的梅花丛林，轻声地说，“商国太子，商君于。” 汐颜迅速走进思风苑，“小姐，一切准备就绪。” “嗯。”风若歆略有所思点点头。 “有一位客……”汐颜硬着头皮欲言而止。 “商国太子，我知道。” …… “小姐，大部分宾客已到达思风苑正厅静候。”筱溪急匆匆地迎上来。 思风苑的正厅已坐满了宾客，风若歆移步走至思风苑的正门，欲转身回正厅招待客人。 忽然，远处，一抹白袍随风飘散，墨发飞扬，那人徐步而来。那人眉宇间一股冷淡若隐若现，深邃如海的眸子夜空的瞳孔，熠熠流光，柔美的双唇抿成一条线，俊美无俦，淡漠冷冽。 风若歆的眸光清亮，嘴角一抹笑意若美丽的花儿凝在唇角般清丽，微微点了点头。 “参见皇上！”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风若歆一愣，反应极快，低头，福身，说，“民女参见皇上。” “无需多礼。”轩辕灏说，声音中像是夹杂冬日的冰花儿，微冷。 风若歆低着头，凝望着轩辕灏的精修刺竹祥云衣袍角，暗忖，燕国君主，轩辕灏，登基以来，后宫无妃，六宫无一人。 “小姐，往年都是皇家贵族的公子和千金参加赏梅会，没有想到今年皇上居然出席。”筱溪在风若歆耳边悄悄地说。 风若歆浅浅一笑，吩咐道，“如常进行就好。” 突然，一块藏蓝的蜀锦衣袍出现在风若歆的视线内，她屏住了呼吸，静默地站着，淡然自若，宛若初见。 “传闻，燕国相国府第一千金柳纤墨拥有倾国倾城之容貌，却不曾闻将军府二小姐的绝色容颜。不知二小姐与柳千金相比，谁会更胜一筹呢？”商君于大声地说，语气间尽是调侃，“在本宫看来，燕国‘第一绝色女子’的称号给予二小姐更适合，燕国皇上，你认为呢？” 拉仇恨！ 谁不知道将军府与相国府表面和睦，暗地里明争暗斗。 风若歆低着头，一言不发。 轩辕灏止住了向前的步伐，回眸。 只见，风若歆一身浅紫色纱衣不加任何点缀，半束的头发随意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配搭上精巧玲珑的白玉雕梅玉簪。 风若歆缓缓地抬起头，她的眸光如珠如玉，若古井般清幽，白光的折射下，绚丽到极点，她朱唇轻启，“相国府柳千金美名冠天下，民女怎敢与之相比？” “二小姐，此话可谦虚了。”商君于狡猾一笑，朝她眨了眨眼，一脸坏笑。 “与她相比，她略胜一筹。”轩辕灏说，依旧是冰冷的，他的眸光很淡，淡如浅月。 风若歆眉宇轻舒，吐了一口气，“皇上所言甚是，民女自知不如。” 她随步紧跟在轩辕灏的身后，低着头，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三章 商国的六瓣红 商君于走在她的身侧，朝她眨眨眼，偶尔撩撩她的发丝，配上他那峻峭脸上的一抹得意笑容。 风若歆黑着脸，抿着唇。她下意识地慢走一步，那人便慢走一步，她快走一步，那人便快走一步。 “商国太子殿下，请自重。”风若歆笑得甜甜的，温柔文雅地讽刺，“你这样暗送秋波，实在有损一国储君之声誉。” 暗送秋波…… 商君于笑意一凝，恢复得极快，无视她的讽刺，开口威胁道，“如果本宫向燕国皇上求娶二小姐，你说，他会答应吗？”他的语气停了一下，笑意在脸上飞扬，甚是好看，“二小姐如此聪慧，若不想嫁本宫必定能想到解决的方法，不对吗？”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处处挑衅？”风若歆不解。 她趋于平凡，她选择与世无争。 只是，他的出现，让她感觉到危机四伏。 她不愿意陷入贵族间的挣脱，放眼世间，她只求一片宁静。 “本宫的目标不是很明确吗？”商君于低声地说，“本宫的太子妃。” 太子妃？ 看来，她的平静生活，注定是要被弄得翻天覆地。 她向来趋于平静，所以不争不抢，但是，她不软弱。 风若歆侧头，眉宇舒张，眉心间的红色朱砂甚是耀眼，亮晶晶的双眸如黑夜的星辰，美丽精致的小脸上依旧是淡然的微笑，劝告道，“商国太子殿下，另觅佳人为上策。” 其实，她并不对商君于产生任何厌恶之感，只是，她不愿被锁在金丝笼里被驯养。只是，她向往宁静，厌恶尘世间的种种纷争，对于宫廷之争，利益相夺，一片安逸的生活更显珍贵。 但是，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千金，很多事情，她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有在险境中保全自己。 “若是本宫执意要你呢？”商君于脸上仍是一副调侃调戏的笑容，明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像只狡猾的狐狸，“本宫要的，从未失手。” 风若歆淡淡一笑，如梨花初开般的净洁柔美，规劝道，“太执着，容易受到伤害。” 此刻正是傍晚，日光仍亮着，思风苑的正厅设计成凉亭型，四面通风，位于梅花丛中，花香飘满园，举目，一片梅花尽收眼底。 只言片语间，已到席间。 轩辕灏坐于正席，风若歆与商君于分坐左右两席。 席下，皆是皇孙贵族家的公子小姐。 左下席，燕国第一美人柳纤墨倾城一笑，如花如梦，大赞，“传闻，燕国境内，将军府的梅花最美，今日一见，一般梅花果真不能与之攀比。” 柳纤墨一袭红衣似火般耀眼，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精美的丹凤眼，黝黑的眸子里光彩四射，嘴角一抹微笑，恰似花儿含苞待放最美之瞬。 最耀眼的莫过于她精巧的流云髻上那一支白玉镶金珍珠发簪，闪闪发光，亮若朝阳。 “柳千金过奖。”风若歆的目光柔和，凝视着柳纤墨绝美的脸容，“若是柳千金喜欢，我便命人摘一些赠予你。” “将军府的梅花确实美丽，”席下，尚书府之女温玉婕笑着说，“一般梅花只有五枚花瓣，而将军府内的红梅却有六枚花瓣，确实别致。” 尚书府千金温玉婕以刁蛮任性、肆意妄为著名。 风若歆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玩弄着白玉琉璃酒杯，睫毛下垂，敛去了眸光亮丽的风采，凝望着酒杯中的酒水，脸上一抹淡然的笑意，似是不理会，却又句句入耳。 “我还真没听说过如此别致的梅花，柳千金饱读诗书，想必知道一二。”温玉婕笑意吟吟地说，眸光里炙热的恨意却是赤裸裸的，她蓝袍在旁晚光亮的折射下，银光闪烁，微风拂动，衣面清亮柔若。 风若歆抬眸，眸光如同炫光，凝视着谈笑间的温玉婕。 众所周知，将军府与相国府一直水火不容，而相国府与尚书府交好。自她看了宾客的名单，她便知道，宴会中总不会缺乏一场硝烟。 “此梅为将军府所有，风小姐应该更为了解。”柳纤墨盈盈一笑。 “我不知道。”风若歆托着下巴，眸子里堆满了疑惑，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柳千金，请赐教。” “此梅花称为六瓣红。据书上记载，此梅是世间上极为罕有的品种，极为珍贵。”柳纤墨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商君于，欲言而止，“传闻……” “柳千金，有话不妨直说。”风若歆彬彬有礼。 “传闻……此梅是产自商国，唯商国独有。” 商国稀有的六瓣红，在将军府开个满园，确实稀奇。 谁又敢说燕国将军府与商国铁定没有关系，又或是勾结？ 正席上，轩辕灏眸光一瞥，瞥了一眼席上的风若歆，随即，他低眸，如玉般的手握住玲珑剔透的玉杯，他的眸光在酒中荡漾，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波澜不惊。 对她生出了评价：静若处子，岿然不动。 风若歆如幽深般清幽的眸光对上他那一瞥微冷的目光，她一笑，耀眼如梅，宠辱不惊，转眸，轻笑着说，“原来是这样。” “难道将军府的梅花亦是来自商国？”温玉婕天真无害地问，一双眸子如剑般锐利，闪着置人于死地的光芒。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直止把目光定在风若歆与商君于身上。 商君于低头啃瓜子，脸上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那一张峻峭的脸像开出了无数朵美丽的鲜花，完全一副局外人看戏的状态，就仿佛他不是商国太子，所以一切与他无关。 疑惑，猜疑，又或是置人于死地的目光在穿梭。 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府与相国府不和，朝廷内分立两派。若是将军府被查出与商国有关联，恐怕将军府一派会倒。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显得清晰，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风若歆淡若无事的脸上，似乎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风若歆淡笑如风起…… 第一卷 再生缘 第四章 她的反击 风若歆举起酒杯，暖笑挂在俏丽的小脸上，避而不谈，柔柔地说，“今日赏梅会，不谈政事，不谈家事，不谈私事。” 语毕，举杯，喝酒。 她举止中的优雅浑然天成，却又别有一番豪情。 “风小姐，避而不谈，莫不是有难言之隐？”温玉婕步步相逼，似是有意的刁难，眸光里的恨意锋芒毕露。 柳纤墨开口解围，柔软的声音如优美的音符，“温小姐，或许事情并非你想的如此，风小姐可能只是不方便回答。” 席下，所有的皇孙贵族盯着风若歆，只见风若歆一脸略微愁苦，众人心里都为可怜兮兮孤身奋战的二小姐抹了几把汗。 又瞧了瞧冷着脸的轩辕灏，那人握着酒杯，偶尔抿了一抿酒杯，正在品酒。 再瞧了瞧商君于，他还在啃瓜子，悠然地享受于其中。 “我确实非常十分格外不方便回答。”风若歆眉心一皱，眉宇间的红朱砂更是璀璨，双唇一抿，似是有几分忧虑。 “风小姐，处处忍让，处处回避，莫不是在隐瞒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温玉婕恶言讽刺，咄咄逼人。 “将军府绝不隐瞒任何大家应该知道的事，至于温小姐所言的不见得人的勾当，我将军府从不为之，何来隐瞒之说？”风若歆义正词严地反驳。 “不过，要是温小姐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若不回答，怕温小姐会很失望。”风若歆淡淡一笑，如花般亮丽。 “将军府的六瓣红确实是来自商国。”风若歆不缓不慢地道出真相。 “商国会把如此珍贵的六瓣红赠予将军，恐怕是交情匪浅吧？”席下，有一人故意搭腔，敌意外泄。 “有可能。”风若歆小嘴微微鼓起，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强烈的认同感，一本正经地分析，“当然，我们不排除送梅的那人，脑袋可能被门夹了。” 赤裸裸地讽刺商君于。 正席上，那人欲要举起酒杯的手，定了定。他的睫毛下垂，掩盖了眸光的风华，他的眸光影在酒里，随着微荡的酒荡漾。 右席上，数瓜子的那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脑袋，突然觉得脑袋有点痛痛。 “如此说来，将军与商国交往甚密。”温玉婕快速地下定论，“莫不是与商国勾结？” “本宫觉得有可能是。”右席上，商君于点了点头，精美的眸子盯着温玉婕，脸上的笑如沐春风，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宛若闲人。 若是将军府真与商国相互勾结，这厮还有闲情逸致啃瓜子？ 全场又一哗然，所有的目光紧紧盯着风若歆。 风若歆脸色一沉，两眼一瞥，眸光如剑般锐利。 “将军府居然与商国勾结！”席下窃窃私语，一场勾结风波将起。 “这样的卖国贼，不能纵容。” 下席，人声鼎沸，聒噪得不可开交。 上席，一片沉寂，寂寥无人有一言。 “按燕国律法，凡是与别国私通勾结，满门抄斩。”温玉婕大声的地，尖锐的声音中尽是得意，她向轩辕灏行礼，“启禀皇上，商国太子亲口证实与将军府勾结，望皇上明鉴！” 这一声声中的质问皆是理直气壮，像是带刺般，而且是毒刺。 “望皇上明鉴！”众相国府党羽皆行礼，异口同声地说。 温玉婕嘴角一列，心里尽是得意。 没想到，这将军府的二小姐竟然是个草包。爹爹在前朝费尽心思亦扳不倒将军府，没想到，这强悍的将军府被她三言两语扳倒了。 柳纤墨抬头，美丽的丹凤眼柔情似水地凝视着轩辕灏，柔柔地说，“望皇上恕罪，也许是民女的知识浅薄，将军府的梅花亦有可能不是出自商国，还望皇上彻查此事，切莫冤枉好人。” 轩辕灏停住了举起酒杯的手，看了一眼风若歆，眸光如冰，随即，低头，抿了一口酒，“与敌国私通勾结，死罪。” “梅花确实是商国的，”商君于邪魅一笑，“但是，本宫与将军府没有任何交情。” 商君于朝风若歆眨了眨眼睛，“至于二小姐是不是奸细，在本宫看来，不像。”语气一凝，“但是，人不可貌相。” 风若歆看着轻松谈笑风生的男子，前一秒口口声声说要立她为太子妃，下一秒便极力把她往火坑里推，到底为什么？ 若他不是商国太子，说不准她还真认为他是幽国派来的卧底！ “禀皇上，是否将军府因为拥有商国的六瓣红，便一定与商国相勾结？”风若歆微微低头，“燕国律例一向如此轻率地下结论吗？” 她终于要爆发了。 轩辕灏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头微微底下，眉心一点红朱砂，睫毛下垂，敛去了眸光的风采，“凡事讲求证据，民女觉得将军府的六瓣红不足为证。” “皇上，将军府一整片的六瓣花便是铁证，若是还不够，请皇上彻查将军府，必定能找出更有力的证据。”温玉婕下跪，字字斩钉截铁。 “请皇上彻查将军府！”又是一片附和声。 “不必大费周章下令搜查将军。”风若歆说。 “风小姐如此在意搜查，难道有意隐藏些什么？”温玉婕讥笑反问。 “我自问与温小姐素不相识，毫无深仇大恨，为何温小姐今日初见便处处相逼，置人于死地？”风若歆眸光轻瞥，“传言，尚书大人之千金温婉贤淑，却从未闻温小姐力争理据，咄咄逼人。” 事实是，传闻，燕国尚书之女温玉婕刁蛮任性，蛮不讲理。 “你！”温玉婕气结。 “风小姐，温小姐只是过分忧心燕国的安危，别无他意。”柳纤墨站起来，谦逊地向风若歆行一个小礼，“还望风小姐莫介意。” “自然不会，我怎敢介意。”风若歆礼貌一笑，甜滋滋的，“当然，我不愿意搜查将军府，只是不愿意皇上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一兵一卒。因为，我觉得皇上该把兵力留下，”她直勾勾地看着温玉婕，“好好搜查一下，尚书府。”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五章 皇上赐的六瓣红 “风若歆，你在胡说什么？！”温玉婕目露凶光，怒气冲冲地拍桌而起。 “按温小姐的思路，将军府内的六瓣红是与商国勾结的铁证，”风若歆清冷的目光，如古井般幽深，紧紧地盯住怒发冲冠的温玉婕，“那么，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温小姐，便是商国的奸细！” “风小姐，若无证据，莫血口喷人。”柳纤墨眉心一皱，谦卑至极。 “柳千金，我岂敢污蔑温小姐？”风若歆的语气中带有不可闪躲的锋芒，“证据？你要的证据便在温小姐的身上。” “风若歆，今日在本小姐身上你若找不出任何证据，本小姐绝不会轻易罢休。”温玉婕怒目瞪着风若歆，咬牙切齿地说，“你可以肆意搜查。” 风若歆轻笑，眸子间尽是冷意，凝望着温玉婕拍桌而起，蓝衣飞扬之态，娓娓道来，“请问，温小姐今日的服饰的衣料可是燕国的素缎？” “本小姐对衣料不熟悉。”温玉婕回答。 “不知道温小姐是不了解呢？还是另有隐情？”风若歆语气平平，平淡的语气中却夹着冬日的冷意，“温小姐的一身蓝衣银光微闪，清亮柔若，与我燕国盛产的素缎，可有几分差别啊。” “不知见多识广的柳千金，可知这是什么料子？”风若歆笑着问。 柳纤墨笑意一凝，眸间一丝冷意滑过，依旧谦卑温顺，“纤墨见识短浅，实在不知。” 风若歆转眸，看着开始品酒的商君于，“蜀锦是商国皇家贵族御用的衣料，敢问商国太子，可有此事？” “确实。”商君于说。 “那温小姐这一身蓝衣呢？” 商君于豪迈地喝了一口酒，盯着温玉婕打量一番，说道，“确实是皇家的御用蜀锦。” “商国皇家御用蜀锦竟是温小姐的日常便服，敢问温小姐，你与商国有何关系？”风若歆转头，盯着温玉婕，柔声地问，“怕是关系匪浅吧？” 轩辕灏抬眸，凝视着站立的女子，那淡黄色的纱衣轻扬，半束的发丝随风而动，眉宇间，朱砂轻点，弯弯的柳叶眉下嵌着一双如黑珍珠般的眸子，那双眸及其清亮。 全场的目光聚集在温玉婕的身上，气氛紧张，空气中如同凝了一股凝重。 “请皇上彻查尚书府！”风若歆低头请示，默默地补上一句，“必定能找出更有力的证据。” 最大的还击莫过于把原来的话奉还。 然后她拧头，嘴角一抹淡笑，“温小姐，按燕国律法，凡是与别国私通勾结，满门抄斩。” “我没有，风若歆，你竟然敢污蔑本小姐！”温玉婕失声大叫，尽失仪态。 风若歆依旧冷淡，声声质问，“我与温小姐素未谋面，毫无纠葛，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去污蔑温小姐，”她语气一停，针锋相对，开始补刀，“温小姐今日一身蓝衣，惊人亮相，甚是惊艳，与商国太子的一身蓝衣甚是相配，莫不是出自……同一匹衣料？” 风若歆挑眉，凝望着一脸悠然的商君于。 大厅内，抽气声连连。 一向风雨不动的轩辕灏自顾自的喝酒，偶尔抬抬眸。 这边水火不容，闹得不可开交，他却不闻不顾。 躺着中枪的商君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蜀锦绣衣，似乎有点嫌弃，“本宫的衣料，绝不与他人共享。” “皇上，民女并不知道这便是商国的蜀锦，望皇上莫听小人谗言。”温玉婕双膝跪地，小脸上满是委屈，衣袖下，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一个月前，一位来自商国的人送上了一些贵重的物品和布料，尚书温贤进急忙忙地把礼全数退回。可她却看上了这匹布料，她任性非得留下。 没想到今日因此竟成了他人指责的对象，然而，她却不能一一道出其缘由。 这口气，她咽不下！ 她不禁怀疑这是风若歆的诡计！ 新账加旧仇，只会增加她心中的源源不断的恨意！ “皇上，此事必定有所误……”柳纤墨说。 “误会？”风若歆打断柳纤墨的话，她温婉一笑，“我也觉得应该是误会。” 误会？ 尚书府的蜀锦是误会，将军府的六瓣梅便是证据。真可笑。 “既然是误会，为了澄清误会，还温小姐一个清白，”风若歆单膝下跪向轩辕灏行礼，缓缓地说，“请皇上彻查尚书府，切莫冤枉了温小姐。” “请皇上彻查尚书府！”以将军府为首的党羽纷纷下跪。 “皇上，民女是无辜的！”温玉婕跪在地上。 一种扎根于心底已久的恨意开始在肆意地滋长，有种仇，叫不共戴天之仇，静候爆发的一天。 “我绝对相信温小姐无辜，”风若歆又开始腹黑，“但是若不彻查一下，温小姐的清白始终被怀疑，那岂不是委屈了温小姐？” 轩辕灏眸光凌冽，冷冷地瞥了一眼风若歆。 风若歆毫无惧意，嘴角笑意如花盛开，一双美目更是精亮。 “皇上，请三思！”柳纤墨下跪，双眸含情地凝视着轩辕灏，“若是因为温小姐的一件蜀锦便彻查尚书府，未免过于草率。” “柳千金言之有理，满苑的六瓣红不闻不问，却对一匹蜀锦紧抓不放，这不公平啊！”商君于开口，然后笑意吟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柳纤墨，一副尽是对美人呵护的模样，贴心地问，“不知道柳千金想表达的是不是这个？” 柳纤墨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愠意，双唇一抿，不答腔。 “尽管蜀锦、六瓣红都来自商国，但是，燕商两国一直和平友好相处，其中存在着某些货物的流通，并不奇怪。”轩辕灏眉宇间尽是冷漠，冷眸一扫视，气势直压全场，止住了一场口舌之争。 “皇上言之有理。”众人皆拜。 见下席仍有人脸上有愠色，刚坐下席的风若歆满脸疑惑，疑惑的目光扫视着整个大厅，口吻中带着猜疑，“难道我没有告诉你们，将军府的六瓣红是皇上御赐的。” 席下，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相国府众党羽一脸吃瘪，本想出言污蔑将军府贪污，否则怎么有财富购进如此多的六瓣红，此言一出，如同当头一棒。 只是，皇上何时赏赐将军府六瓣红，朝廷之内竟闻所未闻！ 相国府众党羽看着风若歆那一脸灿烂如花的笑容，心里默默吐槽——你丫的，你什么时候说过！一直在扮劣势，装无辜！卧槽！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风若歆默默地又补了一句，又是一刀狠狠地捅进那批日思夜想着将军府倒闭的人。 “皇上，你说是不是？”风若歆立马向轩辕灏求证。 轩辕灏握着酒杯，尖锐的双眸紧紧盯住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皎洁的双眸纯洁如白兔，却装着一颗狐狸狡黠的心，他的双唇微动，缓缓地说，“自然。” 尽管，他从未赐过将军府六瓣红。 柳纤墨猛地抬头，看着轩辕灏，满脸惊讶与疑惑。 不可能，将军府的六瓣红绝不可能是皇上御赐的！若是皇上亲自御赐，她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她追查了两年，终究没有查出将军府六瓣红的来源。 六瓣红来源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商国。 明明就是商国！ “将军府一向忠诚，岂敢勾结别国，若是有谁对此抱有怀疑态度，将军府的大门为你打开，随意搜查。”风若歆笑意盈盈，语气温柔。 态度良好，语气谦虚。 只是，那张笑吟吟的脸和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分明在说——前提是，你敢查！ 为什么？ 他要维护一个又可能勾结商国的女子？ 柳纤墨缓缓地低下头，精巧的流云髻上那一支白玉镶金珍珠发簪，闪闪发光，甚是耀眼。 “柳千金的白玉镶金珍珠发簪真是精巧无比。”风若歆凝视着她头上的珍珠发簪，大赞。 “谢风小姐夸奖。”柳纤墨微微一笑，美若天仙，低眸，眸间闪过一丝慌张。 风若歆打一手势，对筱溪说，“奏乐，起舞。” 筱溪原本担忧的神情一下放松了，面对温玉婕处处相逼，她还以为小姐会被欺负呢！ “传闻，将军府二小姐足不出户，弱不禁风，没想到竟如此见识多广，竟连商国皇家御用的蜀锦都一清二楚。”轩辕灏说。 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玉质琉璃杯，深邃的眸光定在她的身上。 柳纤墨脸上的浅笑深了几分——原来，他也在怀疑。 面对轩辕灏的质疑，风若歆心里咯噔一下，暗忖，这人刚才还站在自己一方，没过几秒便成了敌方？ 她眉宇舒展，柔柔一笑道，“回皇上，家兄常年征战四方，游历各国，每逢凯旋归来，总爱告诉民女一些各国的趣闻，民女从中获益，略知一二。” “就凭将军的一番描述，风小姐竟能一眼忍出蜀锦，果真慧眼。”柳纤墨赞美。 由于轩辕灏的质疑，柳纤墨像是打了一剂定心针。 “纤墨只知熟悉之物容易辨认，斗胆请教风小姐，请问，风小姐是如何一眼辨认出蜀锦？” 一个没见过蜀锦的人，轻易认出是蜀锦，谁信你？ 全场怀疑猜忌的目光再次投向风若歆。 风若歆手里抓着一块桂花糕，咬上一口，慢慢地道出真相，“猜的。” 轩辕灏睫毛一抬，又瞥了她一眼。 商君于脸上如太阳的笑容一凝，深深地无奈。 ——这腹黑，无止境啊！ “我一个从未见过蜀锦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蜀锦。”她伸手一指，指着对面而座的商君于，“柳千金若是问布料，得找名家，专人鉴定。我从来没有肯定地说过温小姐的衣料就是蜀锦，是商国太子确实地说的。” “对吧？商国太子？”风若歆啃着桂花糕，咧嘴一笑，优雅姿态丝毫不减。 商君于略微磨着牙，感觉自己被卖了，慢慢地回答，“确实。” “确实，二小姐从来便没有一口咬定这便是蜀锦。” “确实是商国太子说的。” 下席一片议论纷纷。 柳纤墨淡淡一笑，眸间尽是歉意，“纤墨多言，冒犯了风小姐，望风小姐莫见怪。” “柳千金多心了。不过柳千金向来心思缜密，今天似乎有点不在状态，身体可是有不适？”风若歆朝她微微一笑，言语间，尽是谦逊有礼，转头，看着轩辕灏，双眸闪烁之光异常真挚，礼貌地说，“若是皇上想了解更多别国的风土人情，民女十分愿意告知。” 谦卑有恭，礼貌温顺。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柳千金有一颗母仪天下的心。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风将军有一颗让妹妹母仪天下的心。 若是她被皇上当众嫌弃奚落，粉碎风将军的决心的同时，亦减少一个不必要的敌人。 风若歆笑盈盈地等待被无情冷酷的皇帝嫌弃，被无情地拒绝。 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轩辕灏凝望了风若歆许久，慢慢地说，“若有时间，朕必然细听……” 风若歆云淡风轻的笑颜在一瞬间微微一定，随即，又是一个暖人心窝的假笑，明了地说，“一言为定。” 温玉婕蓝色的衣袖下，紧紧握住双拳，水晶甲直直掐进掌心。 柳纤墨柔柔的目光中如同插着无数的毒针，一针一针扎过来。 此时，笙歌奏起，舞女在厅中悠然起舞，姿态优美，舞姿甚美。 风若歆单手指着下巴，静默不言，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翩翩起舞的舞女。 一领舞的舞女腾空一跃，缠身的彩带飞扬，轻盈曼妙的身姿在空中旋转，身段柔若无骨般轻盈，她柳腰一扭，让人想起了春日湖畔边那纤纤柳条轻触湖面的场景，一丝丝的涟漪在心湖中荡漾。 舞女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迷人闪亮的眸子，粉色的面纱下精巧的轮廓若隐若现，她一笑，如星闪耀的眸子变成弯弯的月牙形，光彩依旧。 “嘶”，一声微弱的响声。 舞女身穿的粉色突然滑落，洁白真丝肚兜乍现，她反应极其迅速，一把拉住滑落的衣裳，她端在大厅的中央，用滑落破烂的衣布遮住泄露的春光。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随即，窃窃私语的讨论声中夹杂嘲讽与淫秽。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七章 她，不简单 “将军府的歌姬向来如此袒胸露乳吗？”温玉婕邪媚一笑，“莫不是媚主？” 风若歆迅速一把抓住汐颜抱住的外衣，那是她进厅前脱下的。她急促地走向那舞女，不慌不乱地替她披上外衣。 那舞女呆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别怕。”风若歆握住她微颤的手说，“有我在。” 舞女抬眸，凝望着风若歆，轻声地说，“谢谢。” “你若是相信我，把头低下，莫看莫听。”风若歆握住她的手，用只有两人足以听得见的声音说。 舞女微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点头，眸光里是感动与感激。 多少年，再一次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风若歆一把扶起她，风若歆朝筱溪一点头。筱溪便急忙地迎上来，迅速把那舞女扶出大厅，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温玉婕嘴上不饶人，“或是将军府想用歌姬向皇孙贵族自荐枕席？” 一句比一句难听。 “若是袒胸露乳可以到达自荐枕席的目的，那么，温小姐亦可以尝试一下。”风若歆一向云淡风轻的笑，她的脸冷了冷，精锐的双眸尽是厉色，“这不免是一个好方法。” 这个时代里，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吗？若你不是皇家贵族，你便只能默默接受别人的践踏与凌辱吗？ 她曾经被践踏过、被凌辱过、被嘲笑过，那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告诉你，放弃尊严吧，否则则死。 她的记忆确实是缺失的，可是她的脑海里残存着部分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地重组，一点一点地浮现，以至于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自哪里？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一个自由平等的地方。 没有尊卑，没有贵贱。 “风若歆，本小姐还不屑用你将军府如此低贱的方法！”温玉婕气结，一时间口不择言，处处相逼，尽是歹毒之言。 “温小姐，小姐是在诋毁整个将军府的声誉，将军府从不收养歌姬，请注意你的言词，”汐颜低着头，恭敬地说，“莫失大家闺秀之仪态。” “本小姐，一向心直口快，名人不说暗话。”温玉婕理直气壮，“连一个舞女都丑态百出，更何况……” “温小姐。”风若歆打断她越说越难听的话，缓缓地说，“传闻温小姐口直心快，是个爽快之人，今日一见，风若歆甚是佩服。” 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有人窃喜，有人惋惜。 性情柔和的风若歆果然敌不过霸道刁蛮的温玉婕。 “但是，若你质疑我将军府的作风不正行为不端，那么我告诉你，我将军府从来不屑于用旁门左道的手段。”风若歆扫视着所有宾客，眸光清冷如雪，寒光万丈，让人不寒而栗。 “若是我风若歆要自荐枕席，我将军府之人只会说，”风若歆停顿了一下，微微吸了一口气，“那谁，本姑娘就要你了！” “嘶！”场内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没想到，将军府深居闺阁的二小姐看似优雅端庄，没想到竟是如此不要脸之女子。 将门出身，果真豪爽万分！ 轩辕灏眉头一皱，盯着站在大厅中央的女子，她脸若冰霜，眉宇间那一点红朱砂甚是耀眼，眸间尽是冷意，双唇轻抿，那话语间，原本淡雅自若的气息中硬生生扯出一丝高傲与狂妄。 商君于嘴里含着一口酒，突然一呛，开始咳嗽。 温玉婕听着嚣张直接到极致的话语，欲开口还击，孰料，柳纤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多言。 温玉婕憋着口中一口恶气，不得不再次咽下，双眸狠狠地瞪着风若歆。 “天色已晚，今日将军府赏梅会结束，感激各位的莅临。”风若歆脸上浅淡一笑，向轩辕灏微微一福身，下逐客令说，“民女恭送皇上。” 轩辕灏脸色依旧，眸光仍寒，他站起，直径走出思风苑大厅。 “恭送皇上！”左右皆拜。 商君于笑容依旧如春花璀璨，经过风若歆的身侧之时，低声地说，“本宫从未想到爱妃竟亦如此轻狂，本宫甚喜。” 风若歆眉头一皱，眸光一瞥，似是带冰，硬生生地憋出一句礼貌用语，“商国太子请回吧。” 风若歆转身，微冷的目光环视着厅内的所有人，轻声道，“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望各位见谅，时下已晚，红梅已失色，已无法观赏。”风若歆看了一眼站立在门侧的将军府管家，“管家，送客！” 语毕，她便踏步而出。 柳纤墨一双美眸凝望着风若歆离去的纤细丽影，嘴角一抹笑意如带刺的玫瑰盛放在精致的小脸上，眸光里闪出了几分赏识与几分不屑。 “传闻燕国第一绝色美人柳纤墨拥有国色天香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今人一见，果然绝色。”商君于戏谑的眸光凝望柳纤墨，开口大赞。 柳纤墨甜甜一笑，睫毛下垂，带有几分羞涩，谦卑地行了个小礼，谦虚地说，“商国太子过奖。” 她头一低，精巧的流云髻上那一支白玉镶金珍珠发簪，闪亮无比。 商君于盯着她的发簪，眸光里溢满了柔情，温柔地说，“幽谷的南海珍珠发簪配上柳千金的绝色容颜，更添几分绝色。” 那一个幽国的语气极其重而缓慢。 柳纤墨笑意一僵，不作声。 “当然，本宫绝不会追究柳千金的珍珠从哪里来，但谁又知道柳千金与幽国到底有何关系？”商君于瞥了一眼站在柳纤墨身旁的温玉婕，说，“温小姐，你用的蜀锦是商国蜀锦中的次品。” 柳纤墨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瞬间如同遭雷击，质问，“纤墨与商国太子从未有过纠葛，为何商国太子……” “本宫仰慕将军府二小姐已久。”商君于打断柳纤墨的话，凝望着风若歆离去的方向，那戏谑的眸光里，生出了几分柔情。 随即，商君于迈步，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本小姐被处处针对，为何你一句话不言？任由本小姐被羞辱，柳纤墨，你处处维护她，你安的是什么心！”走出将军府后，温玉婕一把撇开握住自己衣袖的柳纤墨，“本小姐还以为那个贱人会一辈子醒不来！” 柳纤墨柔弱的眸光冷了下来，“她，不简单。”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八章 传言，你杀了她的未婚夫 “小姐，你吩咐准备的七玄琴，不用了吗？”汐颜抱着七玄琴，紧紧地跟在风若歆的身后。 “原是为七公主准备的，她素爱抚琴，今日七公主缺席，那便收起来吧。”风若歆似是带有几分惋惜，“如此传奇的人物，总会遇见的。” 燕国一代神师——轩辕婧。 可谓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如此传奇人物，若不能一见，恐怕是一生中的遗憾吧。 风若歆踏入闺阁，只见，初点的黄灯下，那伊人一袭锦袍素缎白衣，一头墨发高高盘起，在灯光的映射下，带着几分朦胧的梦幻之美。 似是闻声动，她微微转过头。 一张清秀的俏脸映在眼前，涟涟双眸，秀挺玉鼻，朱唇贝齿，甚是美艳。 那女子莞尔，开口，声如夜莺，“谢二小姐搭救之恩。” 絮雪，燕国第一名妓。 风若歆直至坐榻，坐下，木桌上放着一盘棋。 她看着絮雪说，“我曾闻，絮雪姑娘棋艺精湛，堪称第一，可否陪我下一局？” “你怎么知道我是……”絮雪微微讶异。 “名动燕京才貌双绝的絮雪姑娘，谁人不知？”风若歆反问，她眼光一转，直直地打量着絮雪，“如此绝代风华，除了絮雪姑娘，无人可以比拟。” 絮雪垂眸，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想法，她的玉手伸向棋盘，缓缓地拿起棋子，优雅而迷人，“二小姐，请。” “请。”风若歆玉手握着棋子，凝眸凝视着棋盘上的动静。 一子一棋皆小心，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絮雪紧盯着棋盘，处处留意着棋盘上的变化，处处留心，步步防守。 筱溪站在左右待伺，看着棋盘上的变化，一惊一乍的，见两人攻防得当，看不出有任何存在的漏洞。 她一向知晓自家小姐对棋艺深有研究，连将军亦无法与之相比，今日，一名青楼女子竟与小姐棋艺相当，甚是惊讶！ 风若歆摆了摆手，示意筱溪退下。 又过了一个时辰。 “絮雪输了。”絮雪放下手中的棋子，莞尔，“二小姐棋艺更胜一筹，絮雪佩服不已。” “絮雪姑娘承让。”风若歆轻笑说，“若非途中絮雪姑娘微微出神，我何以得胜？” “二小姐过奖了，自古成王败寇，输便是输了。”絮雪一笑，“天色不早，今日絮雪多有打扰，望二小姐海涵。” 絮雪优雅起身便要走。 “絮雪姑娘。”风若歆开口。 絮雪停下离去的步伐，举目，凝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天边一片混沌，她的眸子融进这片混沌中，缓缓生出几分阴暗，“二小姐，若被羞辱一次，可换一世安稳，我愿意。” 似乎知道她的问题，絮雪直接给出了答案。 “哪怕是早已知道这一切的算计吗？”风若歆不解。 “下等人应该被践踏，被羞辱，这便是命运。” “絮雪姑娘求的不是一世安稳，是冒着以色诱君的罪名危险，只是为了救一个人。能获得絮雪姑娘相救的那位首席领舞舞女，应该对絮雪小姐感恩戴德吧。”风若歆紧紧盯住她的倩影。 “你如何得知？”絮雪蓦然转头，双眸间尽是讶然。 “我看过赏梅会的节目清单，上面并没有絮雪姑娘之名。”风若歆清幽如深井的双眸盯着絮雪，“我看絮雪姑娘与一般风尘女子不一样，所以，请问，絮雪小姐为何自愿陷入早已设好的局？以絮雪姑娘的聪慧，又何尝看不出是一个局？” “那舞女，她曾对我有恩。她是温玉婕的贴身侍女，父母双亡，家有一弟。她弟弟病危，没有钱救治弟弟，只好向温玉婕求助。温玉婕心生一计，便让她这样做，指明是将军府让她做如此败化伤风之事。这样一来，就算皇上不怪罪将军府，将军府的所作所为必定引起前朝不满。为了救自己的弟弟，她没得选。”絮雪说，“何况我一个名妓，贞洁名誉早便不在乎。” 风若歆凝视着她，“你一早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法，我的出现只是个意外。你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反应，对吧？” 絮雪点了点头，“你反应太快了，我所有的话语都咽在喉咙间，就已经被安全送出来，所有的计划哪里还用得上？” 风若歆低头，品茶。 “今日二小姐之恩，絮雪他日必报。”絮雪眸子露出几分担忧，看着悠然品茶的风若歆，缓缓地说，“温玉婕行事歹毒，二小姐可要当心。” “絮雪姑娘有心。”风若歆笑了笑，淡若自然的神态掩盖了一切情绪，语气是淡的，“我向来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会忍气吞声。” 是的，或许她是弱者。但是，弱者也有弱者的骄傲。 她所看重的，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二小姐，温玉婕的刁钻蛮狠让人避之不及，能避开便避开。”絮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意。 “谢谢。”风若歆抬眸，眸光雪亮。 “告辞。”絮雪轻轻地点头，转身，移步。 “絮雪姑娘，身份无高低，职业无贵贱，勿妄自菲薄。”风若歆一咬下唇，蹙眉，轻声地说，“其实以絮雪姑娘的风华，不必委身于青楼。” “絮雪的生活很好，不需要改变。谢二小姐之恩。”絮雪抬眸，灿烂一笑，踏步前行。 风若歆一笑，随即低头，眸光露出几分暗淡之色，轻声地对自己说，“我知道将军府素来与相国府分别两派，却不知为何今日尚书府的温小姐对我处处针锋相对？” 温玉婕眸间闪烁的恨意，她看不清，猜不透。那份恨意，就如同不共戴天般。 絮雪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微微讶异地凝望着风若歆。 她竟不知道温玉婕为何如此恨她？ “传言，你杀了她的未婚夫。” 风若歆云淡风轻的笑容一僵，随即，恢复了常态，“原来如此。” 传言，你杀了她的未婚夫。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终究，什么也没想起。 她真的会杀人吗？ 流言蜚语？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九章 不愿意 月色浅浅，一镰勾月镶嵌在藏蓝色的夜空里。 高贵俯瞰众生的轩辕灏微冷的目光瞥了一下那徐步在花间的女子，淡黄色长袍随风荡，三千青丝任风乱，眉宇间红色的朱砂轻点，倾城容颜，一双如黑珍珠般浓郁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眸光流转间，刹那初雪初融的柔情。 他孤身一人，行走在梅林间。 风若歆漫步在思风苑的梅里中，脑海里回荡着一句话‘传言，你杀了她的未婚夫’。 记忆的碎片，不断地更换，不断地刷新，却仍是一无所获。 她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到底是什么？ 所谓，无风不起浪。 她真的杀了温玉婕的未婚夫吗？甚至连她是否有杀人的勇气，她都不敢确定。这样的她，真的会杀人吗？若是，那么为什么？ 风若歆抬眸，只见跟前那人白袍飞扬，冷冽的双眸盯着自己，她迅速福身行礼，谦卑有恭，“参见皇上。” “起来吧。” 轩辕灏环视着一片盛开的梅花，月光清浅，月色柔和，照在通红的梅花上，如同蒙上一层朦胧美，“听闻，二小姐独爱梅花。”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凌寒傲骨，这便是节气。”风若歆轻笑，笑若盛开之红梅，“皇上觉得呢？” 轩辕灏抬头凝望着藏蓝的天空，此刻的他褪去了一身的清冷，缓缓地说，“朕认为，梅花是一种等待。有梅花便有等待，有等待便有希望。” 风若歆侧头看着轩辕灏的侧脸，月色柔和，他褪去了一身带刺的冰冷，泛出柔和之光，在一个陌生人跟前，放下自己的伪装，何其地不睿智、不冷静。 有梅花便有等待，有等待便有希望。那么，是什么让他一直怀抱着仅有的点点希望选择一直等待？ 风若歆沉默无言，一步一步地陪伴他向前走。 他与她并肩穿梭于梅丛中，花香满苑飘。 “商国太子求娶将军府二小姐，你可愿意嫁予商国太子为太子妃？”轩辕灏问，便即刻生出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有那么一瞬间，风若歆以为刚才的柔和之光是假象，她莞尔，“不愿意。” 轩辕灏瞥了她一眼，眸光柔和了几分，带有几分赞赏，“风若歆，给朕一个不愿意的理由。” “皇上，不亦是因为不愿意，所以后宫才无一人吗？”风若歆大胆反问。 后宫是政权巩固所附属的必需品，后宫无一人的皇帝，是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可以稳住自己的皇位。 然而，他却不屑。 风若歆停下脚步，摘下一朵六瓣红，一把抓过轩辕灏的手，他的手掌平坦张开，她把手中的六瓣红缓缓地放在他的掌心中。 “握住。”风若歆说。 轩辕灏五指收合，握住掌心的六瓣红。 “我愿做苑内所有的六瓣红，唯独这一朵。”风若歆深深凝视着他握住六瓣红的手，“只是，我没得选。” 她不愿被牢笼困着。 她宁愿成为千千万万中的平凡，亦不愿成为拥有一生殊荣的凤凰。 轩辕灏微微出神。 ——你真的不在意皇位吗？ ——我在意的是紫禁城太小。 ——紫禁城是京城最大的地方，怎么会小？ ——紫禁城虽大，却终究是小。 他似乎开始懂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选择错了，你会怎么办？”轩辕灏有几分疑惑。 “若是错了，我愿意逆风飞翔，何惧万人阻挡？”风若歆淡淡一笑，迎着浅淡的月光。 “朕的掌心虽大，却终究困不住六瓣红。”轩辕灏缓缓地张开手掌，风一吹，掌心中的红梅随风而飘扬，他紧紧凝视着那梅花融入空中千万朵飞扬的红梅中，“风若歆，朕愿意成全你。” 不愿选择万人之上的尊贵荣誉，甘愿做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一员。 然而，他却选择了成全。 “谢谢。”风若歆灿烂一笑，眉心中的红朱砂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是璀璨耀眼，她的气息极近，尽管四周萦绕着梅花香气，却依旧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气息。 轩辕灏看着她精致的俏脸，清冷的眸光褪去了几分寒意，“但朕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风若歆问。 “你会知道的。”轩辕灏缓缓地说。 “好。”风若歆莞尔，点头。 思风苑门口处，一个身穿黄金盔甲俊朗无比的男子，那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一起，“歆儿。” 风若歆一转头，柔柔一笑，“大哥。” 她快速地穿过梅丛，一步一步地奔向门口处的风子轩。 轩辕灏深邃的双眸凝望着她一步一步地奔向风子轩。 她的身子很纤细，很轻盈，在月光的照射下，一抹倩影在梅林中穿梭，只为了奔向那个暖人的港湾。 赏梅会以来，她表现的是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只有他，一出现，便让她一向淡然自若的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白影一闪，轩辕灏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说，你的肩膀受伤了。”风若歆一把抓住风子轩的肩膀，几分着急。 “早便痊愈。”风子轩顺溜地摇了摇臂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眸光里尽是柔和之光，“歆儿，别跑那么急，摔倒可不好了。” “你曾经说过，愿意在我的前方扫清一起的障碍。”风若歆一笑，伸手搂住他的手臂，“所以，我不会摔倒。” 这世上，或许，只有他一人，才有机会她最纯真的一面。 随即，风若歆一转头，望向轩辕灏站立的地方，已空无一人，留下的只是一片虚无。 风子轩体贴地帮她整理着被寒风打乱的青丝，温柔地说，“初醒，身体可有不适？” “大哥，我思绪很模糊。”风若歆眉心一皱，“对将军府的感觉很陌生，对将军府的记忆甚至很模糊。” “怎么，难道将军府堂堂正正的风二小姐竟怀疑自己的身份？”风子轩一脸严肃地打量着风若歆，一脸正经，缓缓地说，“依本将军只见，你的确是假的。” 风子轩狐疑地打量着跟前的‘冒牌货’。 …… 第一卷 再生缘 第十章 点点少年记忆 “风子轩，你竟然敢嫌弃你的亲妹妹。”风若歆忍不住笑出声，伸出纤细的玉指轻轻戳着风子轩的胸膛，一声声质问，“小时候，你偷偷往爹爹的茶里下胡椒粉，害得爹爹喷了先帝一脸的茶水，被爹爹罚面壁思过，是谁冒着生命危险给悄悄给你送饭吃的？” “是你。” “是谁趁爹爹打瞌睡的时候在他的脸上画上圈圈，却又要求我赞美爹爹英俊无俦玉树临风的？” “是我。” “是谁把娘亲的素缎真丝衣袍划开了一个口子，然后骗我去告诉娘亲，那是今年流行的最新款？” “是我。”风子轩放下一副将军的姿容，微微低头，回答着。 风若歆紧紧盯着他，压抑住脸上的笑意，“请问，燕国第一战神风子轩将军，你对于我存在冒牌嫌疑的妹妹有任何质疑吗？” “绝对不敢，如假包换。”风子轩一脸严肃，双眸间尽是严峻之色，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风若歆又是一笑，如盛开的牡丹。 关于将军府一切是陌生的，唯一的熟悉点却是与他一起长大的记忆，如同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任时光飞逝，终究不褪。 或许，只有在他跟前，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因为她深信，这世上，只有他，她才有勇气释放自己的本性，而不是处处提防。 他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没有任何理由去不依赖他。毕竟，他们从小便相依为命，他是她的依靠，她亦是他的依靠。 月光柔亮，寒风四起。 他与她并肩而行，笑意暖意春意。 “歆儿，今日宴会怎样？”风子轩边走边问。 风若歆淡定一笑，甚是美丽，“圆满成功。” “可有人为难你？”风子轩盯着她淡然美丽的笑脸，“大哥不该让你面对……” 他知道她生性淡然，天资聪慧，但他仍是不愿意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一点。 尽管她不喜欢针锋相对的宴会，但她不愿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下，把一切留给他默默承受。她从来便不软弱，只是，他保护得太好了。 “堂堂燕国一代战神居然会怀疑自己的妹妹被欺负？”风若歆一扭头，狡黠的眸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退开两步，佯装一副严肃的外表，“啧啧，风少将军，令妹能言善辩伶牙俐齿，不欺负别人就是一件功德了，哪还有人敢在她大小姐头上动土？” 那一年，她十岁，她双眼通红地跑回将军府，一手抓住已十六岁的他。 她小手一指，指着自己衣裙上的一摊水迹，小嘴一瘪，满满地苦水往外吐，“大哥，御史府那大少爷欺负我。” 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满脸的小委屈，他一个气愤，直直地冲上御史府讨个说法。 那时，人家便是用这句话回他的，风少将军，令妹能言善辩伶牙俐齿，不欺负别人就是一件功德了！ 结局是将军府二小姐把人家御史大人的大公子一脚踹到湖里去。导致他又是赔罪又是道歉，才不了了之。 当他气愤地跑回将军府的时候，那个狡猾的二小姐低着头扁着嘴无辜地说，“衣角上的这摊水迹是被他掉下湖时的水花溅湿的。” 她小头低到地面，“他说一定要找御史大人来将军府讨个说法，歆儿觉得，大哥主动上门道歉，总比别人找上门好，而且主动上门道歉比较有诚意。” “所以，你就让我上门‘道歉’？”他咬牙切齿。 记忆的时光一恍而过，转眼间，多年一过。 风子轩望着风若歆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风二小姐倒是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风光伟绩。” “大哥，我常常在想，当年那个令人闻风丧胆刁蛮跋扈的二小姐真的是我吗？”风若歆一笑。 那段记忆很清晰，很清晰。 若是没有这一段童年的记忆支撑着，或许，她会连自己是谁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幸好，她还记得他，至少，不会感到陌生。 “怎么，二小姐是为了逃避当年作恶多端的行为而对自己产生质疑？”风子轩宠溺一笑，轻抚着她的长发，“歆儿，你永远是将军府至高无上的二小姐。” 风若歆柔柔一笑，眉心一点朱砂红的耀眼。 ——大哥，其实我要的不是至高无上。 不觉间，已走到了她的闺阁——静晖阁。 “时候不早，早些歇息。”风子轩温柔地关怀着她。 风若歆点点头，嘴角一抹柔笑绽放，“大哥，连日赶路，好好休息。” “嗯。”风子轩点头。 随即，移步，离开。 风若歆的目光紧跟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的背影挺拔，一身盔甲在月色下，精光闪闪，远远看去，像天神守卫人间的战士。 “大哥！”风若歆忍不住叫住了他。 风子轩缓缓地转过身，一双鹰眸凝望着风若歆，开口问，“歆儿，怎么了？” 风若歆的头微微低下，双唇一抿，豁然抬头，笑意爬上了小脸，“大哥，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你真的好臭，多少天没洗澡了？” 此话一出，风子轩一脸温柔的神情此刻被完全粉碎，属于将军的严肃表情乍现，“风二小姐，别太诚实了！” 风若歆忍不住大笑，“赶紧回去洗澡。” 然后，她立即转身走进了闺阁。 转身间，她的眸中闪过了一份落寞，如夜空一闪而过的流星，在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那一刻，她想说，大哥，我是不是真的杀了温玉婕的未婚夫？ 然而，她却终究没有勇气启齿。他不愿让她知道，是为保护她。那她只好假装不知。 絮雪说的是真的吗？ 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为何选择身居青楼？ 传言，你杀了她的未婚夫。 这句话，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诉说？ “小姐。”筱溪见风若歆踏进门口，便迎上去为她解下御寒的外衣，“刚才，皇上身边的公公传话，让小姐明天进皇宫一趟。” “嗯，知道了。”风若歆似是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轩辕灏的那一句，你会知道的。 明天的进宫，大概与此事有关。 风若歆扭扭头，伸伸懒腰，对汐颜说，“给我冲杯参茶吧。” “是，小姐。”汐颜点头，退出门外。 “小姐，有心事？”筱溪问。 风若歆坐在椅子上，单手支在桌面，手心托着下巴，凝望着门外洒进的月谷，微微出神，忽然转头问汐颜，“筱溪，你可曾了解过絮雪姑娘？” “絮雪姑娘是燕国第一名妓，是名清倌，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顶尖地莫过于那一手棋艺。”筱溪目光露出几分疑惑地望着风若歆，说，“但是，有一点很奇怪，絮雪姑娘不愿意赎身。” “不愿意赎身……”风若歆淡淡一笑，“这就是这位名动燕国的奇女子，奇特的地方。” 她的眸子里闪过了几分疑惑，一闪而逝，随即而来的是浑然天成的冷静优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