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识 第一章初识 天堂的左边 第一章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有十二岁,而我十四岁。 那年冬天,我和我的弟弟妹妹还住在我们原来的家里。父亲过世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栋破旧的房子给了我们唯一的安全感和依靠。所以,我曾经无数次的对自己说过,这里是我们一生一世的家,永远都不会改变。现在想想,真的是岁月变迁,物是人非。 那天下午,天空中飘着大片的雪花,马路和屋顶都被覆盖成了白色的,亮亮的,有些晃眼。我从旧品回收站出来,用力裹紧身上的旧的军用大衣往家里走。这件军大衣是邻居家的大婶给的,是她侄子在当兵的时候发的,已经很多年了,很大,很沉,颜色都有些退色了。只有一件,原本是我们三个兄妹轮流穿的,但后来燕箴说她和燕寻大多时间都在教室里上课,用不着这件大衣,倒是我用得着,因为我每天都要在旧品回收站工作十几个小时。 雪下的很大,厚厚的,软软的,还有点滑,走起来很费力。不一会儿,后背就开始有种湿热的感觉了。我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这是父亲留下来的,用了很多年了,上面的银漆已经被磨得退去了很多。已经快五点钟了,燕箴和燕寻应该已经回到家里了。看来我得加快点脚步,要不然他们两个会饿肚子的。燕寻的肺从小就不好,平时得多加注意,要不然生病了就麻烦了,我们手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里还有治病的钱呢? 令我意外的是,当我匆匆的回到家里时,厨房里竟然冒出了热蒸汽,还有饭菜的味道,很香。我问站在门口等我进门的燕寻:“燕箴在做饭吗?” 燕寻摇摇头,八岁的他小小的,瘦瘦的,白白的,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黝黑明亮,总是水汪汪的,跟我和燕箴一点都不像。平时他很听我的话,当然也很怕我。 我又问:“那是谁来家里了?”我猜是邻居来了吧,但是我很不喜欢那些大婶们的唠叨。总是这个不对那个不是这样的,结尾还要加上一句“嗨!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过不了日子。”我十分厌恶这句话,怎么就过不好了,我们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嘛!我能赚钱养活弟弟妹妹,还能供他们上学,这不是很好了嘛?父亲在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燕寻很开心地笑笑说:“是姐姐的同学来了,她会做饭,还很香呢!” 我“哦?”了一声,心想燕箴从来不带同学来家里,这次怎么就例外了。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在耳边,我抬头望去,一时间,竟有了种恍惚的感觉。 一双大大的黑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很明亮,很犀利,像是可以将所有人的内心都看透似地。此时这对眼神中有种疑问、好奇还有种我说不上来的神情,是什么呢?我到现在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冷冷的,像是块冰。 我一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很好看的眼睛。 燕箴走出来,笑着跟我说:“大哥,这是我同学,叫徐夕雁。”有对徐夕雁说:“他就是我大哥,乔燕西。” 我有些局促,冲着她微微的笑了笑,说:“你好。” 徐夕雁冲我点点头,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早晨树叶上的露珠。“燕箴说她不会做饭,所以我来教她。” 我点点头,说:“是这样啊”之后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她歪着头还在直勾勾的看着我,让我很不自在。她说:“饭做好了,吃饭吧!” 我又点点头,说“好”。一边的燕寻和燕箴看看我,又看看徐夕雁,好像很不解似的,但最终没有在意,跑进厨房拿碗筷和饭菜。 我们坐下来,我吃下第一口徐夕雁做的菜。然后,一时间非常意外,不由得定定的看着她。我没有想到这个才只有十二岁看上去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一副好手艺。 她没有避讳我的眼神,也直勾勾的看着我。就好像她从来都是这样看人的。她问道:“不好吃吗?”没有什么语气。 我摇摇头,说:“很好吃。” 燕箴很得意的笑着说:“一比较才知道,大哥你以前做给我们吃的那些饭菜有多难吃。” 我白了燕箴一眼,说:“以后你学会了,就天天都是你做饭。” 燕箴很不服气的说:“我做就我做,肯定比你做的好吃。” 这个时候,坐在我身边的燕寻拉着我的袖子。我转头看他,他一脸害怕又可怜兮兮的表情,直冲我摇头,看样子就快哭了。 我不禁的笑了出来。我知道,他害怕吃燕箴做的饭菜,难吃的要命。 对面的燕箴看着,更加不服气,没好气的对燕寻说:“干嘛这副表情?!我跟夕雁学会了,肯定能做的很好吃。” 燕寻小声,但是很清楚的说:“但愿。” 我和徐夕雁都禁不住又笑了出来。 燕箴没了面子,信誓旦旦的说:“从明天开始,我就做饭。等着瞧好了,我一定能让你们心服口服的说我做的饭比大哥的好吃。” 我晕啊,为什么跟我比啊,要是跟徐夕雁比是不是还能好点。我和燕寻的苦命啊! 我忍不住向徐夕雁问道:“你在家经常……经常做饭吗?” 她点点头,说:“我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所以通常都是我做饭。”顿了一下,又说“我从九岁就开始做饭了。” 我更不解,问道:“那你爸妈呢?他们不做吗?” 她很自然的回答说:“我不跟他们在一起住。我刚出生他们就把我丢到爷爷奶奶家不管了。” 说实话,她的话一出口,我的心就是狠狠的一抽,有些生疼。但是我没有想到她回答的竟是如此自然,坦白,就好像再说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她看看我,又看看同样沉默发愣的燕箴和燕寻,说:“你们怎么了?”,又说:“这有什么,自己过更好,省得有人整天管着,烦死了。还好我爷爷奶奶不怎么管我,要不然我就得惨了。” 燕箴看向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怪不得你会做那么多家事,原来是这样。” 徐夕雁不以为然,说:“自己动手,自己做。这样最好,就像你们,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嘛!我还有点羡慕呢!” 说着她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只觉得脸像是被火烤了似地,连忙低头。她对我说:“你每天都在回收站做什么?老板给你的工钱多吗?” 我说:“还行,老板挺照顾我的。” 她说:“这就好,要是他们看你小,克扣你,你就换一个工作,不给他干了。” 我笑着摇摇头,说:“工作不怎么好找的。” 她很认真的说:“只要你努力,就能找到。我之前给一个蛋糕店打工,老板挺好的,要是你想干,我就把我的工作让给你。”顿了一下,说:“在蛋糕店总比你在回收站好一点儿,又脏又累的,还挣不了多少钱。” 我和燕寻更加惊奇意外的看着她,我直接脱口而出:“你才十二岁,怎么会打工呢?” 她不以为然的夹菜到碗里,吃了一口,说:“没钱的时候自然要想办法赚钱,要不然就饿肚子了。而且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总不能让他们去赚钱吧!” 真不像个十二岁小女孩说出的话!我继续问:“那你的父母呢?他们不管吗?” “他们?”徐夕雁的语气中有些讽刺和不屑,“他们也没钱,我有个弟弟,整天生病,所以他们家也跟我们家一样穷,没钱给我们。” 我注意到了三个字,虽然说的很自然,很轻,但是我却注意到了。她说“他们家”,那个家原本也是她的家,她为什么会有划分呢?而且那么清楚,“他们家”、“我们家”。 我静静地点点头,我不得不承认,燕箴跟她比起来,还真只是个小女孩,一个有哥哥庇护的小女孩。 隔了半晌,她又说:“如果你愿意去蛋糕店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说,反正我要攒的钱已经差不多了,也不想干了。” 我又轻轻的点点头,说:“那谢谢你了。” 燕箴也说:“夕雁,你真好,我也谢谢你。” 燕寻跟着用力的点点头。 徐夕雁嫣然一笑,说:“谢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个顺便的事罢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的现在,那个笑容在我眼前,依旧还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那么清晰、那么美好、那么美丽。 后来我没有去徐夕雁说的那家蛋糕店,我想既然她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怎么再好去抢人家的工作呢?回收站的工作虽然苦点儿,脏点儿,但是至少我还能做,这就行了。 正文 第二章 雪上加霜 第二章雪上加霜 隔年的春天,我们迎来了又一段雪上加霜的日子。 那天上午,燕箴跑到回收站找我,跟我说燕寻生病了,很严重。我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随后我拉着燕箴的手跑回家,刚到家我就看到燕寻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个破旧的毛巾被。小脸蜡黄,额头布满虚汗,浑身发抖。 我记得我当时的心狠狠地一抽,像是被人用刀子捅了似的。 我二话没说,在燕寻还没有注意到我们回来的时候上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一脚踹开家门,就往医院跑。 我很紧张,很恼怒,很害怕,这要是病情严重了,我们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怎么就一下子病成这样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点端倪呢!该死! 在燕寻急救的时候,我问燕箴:“燕寻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我的语气很生硬,很严厉,甚至很愤怒。 燕箴被我吓坏了,脸涨的通红,就快要哭出来了。她怯生生地说:“之前他只是有点发烧,没怎么样,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严重了。” 我怒斥道:“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连照顾弟弟都不会!!我每天在外面干活,累的要死,什么时候让你们受过苦?!你怎么就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这下燕箴真的哭了,用颤抖的声音跟我说着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但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这件事,我不会轻易的原谅她。 这个孩子只顾着自己,从来都没有理会过别人,太不懂事了。 我担心的事最终还是来了。医生说燕寻得住院治疗,由重感冒引发了肺炎。这样的消息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交付大量的医药费。该死的!我们的日子已经是有上顿就不知道有没有下顿了,我上哪去弄那么多钱?! 我站在燕寻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发愣,燕箴看到我的脸,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我想我是把她吓坏了。我的脸色应该很吓人。后来她告诉我,当时我的脸色白的就像是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像张白纸。 我该怎么办?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的钱?!一时间,我也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看到这些了吗?你们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后来我去过邻居家,他们见我们兄妹三个人实在可怜,原本不想借给我们钱,但是后来还是借给了我们一些。我知道他们没打算让我们还钱,他们知道我们还不起。 我去找过回收站的郑老板,说想预支工资。有过前车之鉴,我就再也不想接受那些因为可怜我们而无奈给我们的施舍。 郑老板问我想预支多少,我说两千。他说这是你将近一年的工资。我硬着头皮点点头。我很怕他不答应。他沉默了半响才开口,“您能跟我说说你要这么多钱要干什么吗?”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时耐心的看着我,让我觉得有种亲切的感觉。但是他那双犀利的眼神还是让我觉得不安和害怕。 我有些怯懦,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挺胸抬头,底气十足的对他说:“我弟弟生病出院,需要医药费。” 他微愣了一下,说:“哦?你还有个弟弟?我还以为你是孤儿呢!” 我依旧挺直了腰杆,纠正道:“我不是孤儿,我有家,还有俩个弟弟妹妹。”。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孤儿。我不是孤儿,我有家。燕箴和燕寻更不是孤儿,我就是他们的家长。 老板又静静地盯着我的脸看了良久,虽然我着急,害怕,不安,但是我依旧让自己保持着挺直的腰杆。我要让你能够信任我,然后借给我钱。我需要钱! 后来郑老板笑了,他用他大大的非常粗糙的手手掌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从身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叠钱给我。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看他,又看看他塞到我手里的那一叠钱。良久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笑着说:“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活儿你可半点不能给我少干。” 我用力的点头,坚定而又信誓旦旦地说:“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干活儿。这钱我会尽快还上的!” 他又拍拍我的肩膀,说:“知道就好,去吧!记得每天都得按时上下班,别想着偷懒,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我压抑着心里无以言表的感激和激动,对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说完我拿着那一叠钱转身就往医院跑。 太好了,燕寻的医药费解决了。 老板,你放心好了,以后我跟定你了,不管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跟定你了! 我在医院意外的见到了徐夕雁。我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依旧会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看。让我有点不自在,伸手擦脸,说:“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说:“没有,我是看到你笑了,笑的很开心。” 顿时间,我的脸像是让火烧了,烫得要命。我想此时我的脸一定红的像个苹果。但是按照燕寻和燕箴的话说是像猴子屁股。 隔了好半天我才跟他们说出话。我说:“我们老板借钱给我了,这下就交得上医药费了。”我很兴奋。 他们看着我的眼睛发亮。然后他们都笑了,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银铃。让整间病房都明亮起来,其他的病人和家属还有打针的护士也都笑了。 徐夕雁笑着说:“这下好了。” 那天她走后,燕箴告诉我,徐夕雁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八百块钱。是她在蛋糕年打工的小半年的工资钱。我当即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她听说我借到钱了就没有把自己的钱拿出来。 我猜这笔钱数目不小,对他们家是非常重要的,既然我有了钱,就不用勉强借给我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她没有拿出来的原因是为了不伤我的自尊心。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看透我了,这一点连燕箴和燕寻都不及她。 但是,我没有想到事情这就样顺利的解决了。很惊讶,但更加感动。为此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燕寻住了七天医院,回到家的时候原本就瘦小的身体更加憔悴瘦弱了。他的班主任老师去医院看过他,又来家里看过他,出院以后又放了他几天假,让他好好休养。 我跟老师说谢谢您。那位女老师笑着说不用谢,是燕箴和燕寻要谢你,是你养活了他们。我说我是他们的哥哥,自然要养活他们。 其实自从燕寻住院以来,我并没有好好的照顾他,每天除了要去回收站上班以外,晚上我还得去给一家小餐馆刷盘子。那家小餐馆老板见我可怜才收的我,要不然我早就以童工的名义给赶出去了。 这样借邻居的钱就能早点还上。我不想欠他们钱,一定要原数奉还。 同时也有钱给燕寻买药买好一点的吃的东西。这对养好身体很重要。这次的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是一定要保持健康,要不然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而照顾燕寻的事只能交给燕箴,虽然我对她不放心,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幸好这几天夕雁常来家里,帮着燕箴照顾燕寻。有她我就放心多了,虽然和她接触的并不多,但是我对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信任感。或许是因为她也和我一样这么大就出来挣钱养家吧,在我心里她懂事、能干,像个大人。 我记得那段时间虽然她常来我家,有时候还会住在我家,但是我和她见面相处的机会并不多。见到了也只是简短的说两句话而已,之后就各忙各的了。 有一次,我从饭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进门的时候,里屋的灯还亮着,我边推门进去,边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觉?!” “你才回来。”是徐夕雁。这个时候她整坐在椅子上看书,旁边床上的燕箴和燕寻都已经睡着了。 我有些意外,问她:“这么晚了,快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 她歪了一下头,直勾勾的看着我,说:“你每天都打两份工吗?” 我点点头,她又问:“要到什么时候?” 我说:“不知道,我得还钱。什么时候还完钱了,我就不用打两份工了。”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说实话,我很喜欢和她说话,不管说的是什么,时间长还是短,我就是喜欢和她说话。虽然她每次都瞪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让我很不自在,但我还是乐此不疲。时间长了,她再怎么看,也就都没什么关系了,已经习惯了。 我又一次跟她说:“早点睡吧!” 她嗯了一声,我转身离开里屋,去沙发上睡觉。 静静地夜空里,我的耳边依旧可以传来里屋一些细碎的声音,不大,但是我却可以清楚的知道她在给我的弟弟和妹妹盖被子。一时间,心里面泛起一股很强烈的酸楚,为什么明明是我该尽的义务和责任,明明是燕箴该做的事,现在为什么是这个跟我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在做!我真切的体会到一种悲哀,一种自我的父母离开我们开始第一次深切的悲哀。 很多人说过我们三兄妹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生活到现在是一种奇迹,也有很多人说过我们很坚强,尤其是我,毕竟我才只有十四岁,就可以独立支撑起一个家庭,养家糊口。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我们三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坚强的,独立的。燕箴燕寻都在依靠着我,没有我,他们就只是个无助又无望的孤儿,而我…… 现在,我知道真正坚强的人是这个也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的坚强超越了我。对此我深感惭愧。我还是个让她开口叫做哥哥的男孩子! 正文 第三章 沦陷 第三章沦陷 郑老板平日里依旧如从前一样,对于那次我向他借的那笔钱只字未提。对此,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高兴,毕竟我还是个没有钱可以还的杨白劳。但是我却始终有种负罪感,或是可以说是不安的感觉,为什么他没有问起过呢?他了解我的情况,应该紧张我还不上钱才对! 终于有一日,他意外的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一间破旧更破烂的铁皮小屋。 我站在他面前,心中猜到他应该对我说什么,但依旧挺直了脊背。他看着我,笑了。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说:“每次和人说话的时候都是这样吗?呵呵,你这个小子还真是有点意思。” 我转念想,还是我先开口吧!欠钱不还的人是我,我说道:“郑老板,一年的期限还没有到。” 他知道我的意思是在说:一年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也就没有到还钱的日子,他又笑了,然后对我说:“今天你帮我办件事,把这个旅行包送到十字街的‘算了’酒吧,交给一个叫小虎子的人。 我很意外,但是立马点头。我说过以后我跟定他混了,他说什么我都会听从。 他看到我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说:“去吧!” 我拿起那个并没有装了很重的东西的旅行袋,没有问他里面装的是什么,就迈步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追加了一句:“不能让除了你和小虎子以外的任何人打开这个包,知道了吗?”,我回头看他,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我点点头,给他坚定的眼神。 很多时候,我常想我是该感谢这个郑老板还是该憎恨这个人呢?每当这个时候夕雁总会对我投以愤恨而不屑的目光,然后冷冷的说:“你不过是个傻瓜而已,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 对此,我无话可说。但是,很多年的时间里,直到现在我依旧对他存有一种敬重和亲切的感情。就像我是黑道里的小弟,而他则是小弟们的大哥。 那天,我把那个旅行袋很顺利的交到那个叫做小虎子的人的手里。他站在酒吧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不远处又红又绿的射灯散射过来的淡淡光晕将他的脸照的半明半昧,说实话,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我厌恶的那种吊儿郎当却又在装牛掰的人。猥琐! 他冲我淡淡一笑,有些邪魅,说:“好小子,你回去吧,给你们郑老板说没事儿就行了。” 我点点头,然后转身快步离开酒吧。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更不喜欢这个叫做小虎子的人的德性。 后来,在半年的时间里,我给郑老板做过这样的事一共五次,每次大概相隔一两个月的时间左右。 我从来没有问过郑老板或是小虎子旅行包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们也从来没有说过。有几次我曾想过要打开来看看究竟,但是最终没有。有些事知道未必是好的,不知道未必是坏的。 我迎来了我的十五岁,我们家的生活日益平稳安宁。燕寻的肺炎没有再复发过,燕箴做出来的饭菜也渐渐的由难吃到可以吃再到还过得去。我很满足,同时我也开始有了对以后更多的期待和渴望,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我觉得我很强,很有能力,会给我的弟弟妹妹以骄傲的资本,然后就是幸福、富裕的家庭。 这天的到来会很快。 人生有很多的时候,经历或者说历程会是和自己所想象的一切相反。当我正在充满期待与激情的热爱和努力着的我的生活的时候,又一次磨难降临在我们三个或者说是四个人毫无准备的孩子身上。 那天傍晚,两个警察来到我家,问我是不是乔燕西。我的心蹦蹦直跳,但依旧挺直了脊背说我就是。然后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很严肃认真的对我说:“现在有点事需要你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现在跟我们走吧。” 我迟愣了一下,然后呆呆的点点头。 我回头对一头雾水并紧张和不安的燕箴和燕寻说,我很快就回来。然后跟着那两个年轻的警察走出家门。 当我在警察局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心想,对于这样的事,我应该早就猜到的才对。所以我很平静的跟那些一脸严肃冰冷的警察说我所做过的一切。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饭馆里没有白吃的霸王餐。事到如今,如果我有事也是理所应当,或者说罪有应得。我认。但是,我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我要是被关起来了,那燕箴和燕寻该怎么办?谁来养活他们? 白天的时候,我可以装的很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但是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我真的害怕,我一直以来努力艰辛维持的三口之家到现在为止终于还是被打破了,以后燕箴和燕寻该怎么办?谁来养活他们? 连着整整两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得着,我真的害怕,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后来,当黎明过后第一缕晨曦透过铁窗射进冰冷的小屋里的时候,我下定了一个令我自己都有些吃惊感到荒唐的决定,我要请求外面的警察帮我把弟弟妹妹送到孤儿院去。那里有房子住,有东西吃,有人照顾,还有很多小孩子可以陪着他们两个玩儿,多好啊。想着想着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是啊,多可笑啊,以前爸爸刚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们三个得去孤儿院这个地方,甚至还有人来找我们,要把我们往那个地方送,可是当时我拼死拼活就是没让那些人把我们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带走,我对所有人说:我能够养活他们两个,我已经长大了,是大人了,我有能力和义务抚养他们,我们三个说什么也不会被分开的,谁都不行。 我记得那个时候,那些陌生的男男女女们无奈的看着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你还小,养活不了你们三个人的,乖乖的跟我们走吧!到了孤儿院,一切就都好了,以后遇到个好的人家收养你们,你们就不用受苦了。 我看着他们,突然笑了,但笑容里充满了冰冷和嘲讽,我问他们:是吗?就不用受苦了吗?真好!然后我们就开始天天盼着等着有人来收养我们,但是会有人家一起收养三个孩子吗?你们说会吗?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问话。我笑的更加灿烂了,我说:“再说,我说过我们是孤儿吗?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就是他们两个的家长。你们说,一个大人和两个有家长的孩子算是孤儿吗?还用得着要谁来收养吗?”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接下来我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无奈,恼怒等等。我不管这些,我也不害怕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我连我的父母在我眼前咽气我都不怕,我害怕他们?!可笑! 不管日子多难过,我都一直努力咬着牙硬生生的挺过来了,都挺了这么久了,怎么就突然间挺不下去了呢?呵呵,孤儿院,当初我死活不让燕箴和燕寻去这个地方,现在却要求人家把他们两个往那里面送!真可笑,我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了。 送他们去吧,只有在那里面他们才能好好的活着。将来遇到个好心的人家,把他们收养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虽然他们可能被分开,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命运啊,对我们来说玩笑开的大了点。 不过等我有朝一日能够出去了,我还要把他们两都找回来。这两个笨蛋没了我就不行了,所以我一定一定得把他们都找回来,不管天涯海角。 一整夜过去了,天亮的时候,我觉得脸上凉凉的,衣服也是凉凉的。低头一看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打湿了衣服,脸上还有不断留下来的眼泪。我怔住,我哭了,我怎么哭了呢?什么时候哭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会哭呢? 我进警察局的第三天,在我正打算在警察们带我去问话的时候请求他们帮我的时候,我从警察局里出来了。接我的人是徐夕雁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陌生男人。 后来徐夕雁告诉我说,这个人就是她的那个父亲,当警察的。不威风的片警,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是她的原话。她还说就是这个男人将我从警察局里弄出来的。 我什么也没想,不敢想,这样就好。我对那个男人说谢谢,脊背依旧是笔直的。 他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祥和,很慈爱,并没徐夕雁说的那么冷漠无情和讨厌。 他走到我面前,抬起手来摸摸我的头,揉乱了我的头发,很亲昵。“你就是燕西,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呢!”他的神情像是在回忆过去。 我不解,“你以前见过我?” 他说:“我和你的爸爸是老战友,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来喝过满月酒呢!后来阴错阳差的就失去了联系方式。”顿了一下“我该早点来找你的。”他的话像是在后悔着什么,惋惜着什么。 徐夕雁也跟我一样的意外,她抬头仰望她的爸爸,但是她没有问,然后看了一眼我。我知道她在心里说什么,她一定在说:我跟他又没什么接触,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又一次对这个男人说:“谢谢你,徐伯伯。”然后又问:“我这回真的没事儿了?”语气淡漠的让我都觉得有点意外。 徐伯伯点点头,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又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们就是想接着关你,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在对我笑,像是在开玩笑。我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地迈出我的脚步 从他们父女两个身边走过的时候,徐伯伯说:“燕西,跟我去我家坐坐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徐夕雁反应比我大了些,她问她爸爸:“什么事?” 徐伯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们回去在说吧。” 我在不知不觉间跟着他去了他的家,徐夕雁没有跟着,她最后跟我说了句:“那是他家,不是我家。我现在回我家。” 我的心在那一刻对她充满了埋怨,有父母,有家庭,何来的你家我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说实话,我羡慕,更嫉妒。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鬼知道有多难过。 正文 第四章 棉花糖 第四章棉花糖 很晚的时候,徐伯伯用他的半旧的自行车送我回到了我的家里。他见到燕箴和燕寻的时候很高兴,也很喜欢他们,只是我总觉得他看燕寻的眼神跟看我和燕箴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为什么呢?我不知道。很多年后,我知道了是为什么,但是那个时候,我无力再去计较什么跟什么,因为我要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停止和改变。不管乔燕寻是谁,不管他跟我们乔家有着怎么样的关联的恩怨,那些都是狗屁的世俗伦常。 徐伯伯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们如果有什么困难要尽早通知他,他会帮我们解决。我们笑着跟他说谢谢。只是谢谢,别无其他。我们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要依靠就只能依靠我自己。这是我的父亲在医院永久的闭上眼睛离开人世的时候告诉我的。 然后,生活继续。只不过我没有再去那个回收站工作,也没有再见过那个郑老板。我原本以为他会来找我,但是他没有。说实话,我倒是想要见见他,有些事说说也好,不说也好,只要见见面,心里面就会安心一点。但是我也知道不应该再去招惹他们了,玩火玩大发了是件不好的事,这个智商我还是有的。 我没有了工作,原来那家小饭馆的老板听说我在公安局呆了三天,就说什么也不肯在让我在他那里干活了。所以现在我们的生活很困难,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要不然我们三个该怎么生活呢?! 这个时候徐夕雁来家里了,她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说让我去她工作的那家蛋糕店干活,但是又知道我一向死要面子,所以一直在犹豫该怎么跟我说。我是死活都不会去抢她的饭碗的,她家的日子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我要是接受了她的帮助,那我不就是个窝囊废了。所以我没有给她说起这个话题的机会。 直到天黑了,我说“天晚了,夕雁还是回家去吧!我送你。” 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跟燕箴和燕寻摆手说拜拜。 我对燕箴和燕寻说:“你们两个快点儿把作业写完,我回来检查。” 他们两个很乖的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乖乖的进到里面的卧室。 夕雁一边穿子鞋子一边说:“我自己能回去,你还是不用送我了。” 我说:“还是送吧!天黑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安全。” 她抬头看我,顿了一会儿才说:“我要是燕箴,那我就还是个小姑娘,但我是徐夕雁,所以我就不是个小姑娘了。”她说的很认真严肃的样子。 我有那一瞬间的迟愣,但是很快回过神儿来,“走吧!不管是不是小姑娘,我这个当哥哥的总该送的。” 她无奈的摇摇头,最后说了句:“你可真是个劳碌的命!” 我笑了,说:“你说起这话来,怎么像个老太太。” 她白了我一眼,说:“什么老太太,这叫实话实说。我看你倒像个老头子。一对眉毛愁得都快打结了。” 我无奈的笑笑,说:“走吧。” 在路上,我看见有个卖棉花糖的大叔正在收摊,我就问徐夕雁:“你喜欢吃棉花糖吗?” 她看看我,嘴角微微翘起,说:“你给我买吧,我想吃。” 我说好,没等说完,我就已经跑向那个大叔了。 那个大叔还是个很能说的人,一边转着长长地竹签一边跟我说:“你们两个今年多大了?” 我说我十五,她十三。 大叔笑着又说:“看你们两兄妹多好,和和睦睦的,我们家也两个孩子,整天打得鸡犬不宁的,都快把房盖给掀了。” 我笑了,没接话,夕雁也没有。等棉花糖做好了,我付钱,夕雁从大叔手里接过棉花糖张开嘴就咬了一口,说:“好吃死了。” 我和大叔都呵呵的笑起来,我说她:“你慢点吃,别弄的满脸都是。” 她哼的一声,偏过头去,说了句:“要你管。”然后笑着往前走。她那个样子像是在撒娇,可爱死了。我特喜欢这样的她。 我追上她,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揉揉她黑黑亮亮的长头发,但是手抬到半空最后终还是放了下来。 她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转回头来看我,见我落后了两三步,就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说:“你倒是快点儿啊,要不然我爷爷奶奶该着急了。”然后拉着我大步继续向前走。 我只觉得我的脸烧得都到脖子跟上了。不好意思的看看她,她在笑,那笑容让我觉得有点虚幻,就是看魔幻动画片,仿佛被一层淡淡的白色的薄雾笼罩,还带着淡淡的光芒,里面包裹着的是个正含苞待放的水仙花骨朵。好看的我有些恍惚。 送徐夕雁到他们家那所旧楼的楼下,她停下来,我正打算对她说我要走了,她却一把拉住我,表情又一次非常严肃认真。 她说:“我有事儿跟你说。” 我顿了一下,说:“要是工作的事儿就不用说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她有点不乐意了,说:“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不用说了?!”,白了我一眼,说:“昨天我问我们老板了,他很乐意你能去蛋糕店工作,他还说我白天上学的时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好想找个干活的人。这事儿我看你还是答应吧,你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呢吗!有这样一个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再说这事对你对我对我们老板都是好事,你也没必要觉得别扭。有人帮我干活,你还能挣到钱,老板又能少发点工钱,多好啊!你答应吗?” 让她这样一问,我反倒被问住了,我没想过是这样的。反应过来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我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这样婆婆妈妈,到让一个小姑娘给比下去了。我丢人啊! 她仰头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依旧有些清冽,仿佛能把人看着底儿透似的。追问道:“你倒是说话啊,答不答应啊?” 我的脸更红了,乖乖的点点头。 她笑了起来,很灿烂很阳光,说:“这样才对!”她踮起脚尖,像个大人那样拍拍我的肩膀,假装很老成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孺子可教。” 我被她逗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也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中午你来学校找我,我带你去蛋糕店见老板。” 我点头说好,她冲我挥挥手,说了句拜拜就跑进楼道里了。 说实话,能跟她在一起工作,不用想都知道是件高兴地事。所以那个晚上,燕箴和燕寻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我说看什么看,快睡觉,要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心里面美滋滋的。我有工作了,还是跟徐夕雁在一起,真好!又想想,我没事儿瞎高兴什么啊,有病了不是! 燕寻小心翼翼的问我:“哥,你这是怎么了?” 燕箴也问:“有什么高兴地事儿啊?跟我们说说啊,让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我故意端正我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我刚刚找到工作了。” 他们很惊奇,又很高兴。他们问:“怎么找到的,刚才吃饭的时候不还说没找到呢吗?” 我说:“是徐夕雁帮我找到的,她打工的那家蛋糕店还要招人,所以她就推荐我去了。” 他们两个笑着说:“那敢情好。” 燕寻在床上爬到坐在床边上拉我的袖子,动作很轻。他对我从来都有些胆怯,总是小心翼翼的。 我问他:“燕寻,怎么了?” 他歪着头,犹豫了一下说:“以后我再长大一点儿,我就可以像哥哥一样挣钱养家了,哥哥,你要再等等我哦!” 说实话,他的话让我心里面一阵一阵的辛酸,眼睛险些红了。但是我还是笑着对他说:“好,哥哥等着你长大,到时候我要你们两个整天跟伺候皇上那样伺候我,不听话就打屁股。” 他们两个呵呵的大笑起来,一起扑向我。在我还在自个儿臭美的时候,他们把我按在床上这顿收拾。我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小混蛋我算是白疼了,动起手来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啊! 不过伤心归伤心,我还是觉得挺高兴的,经过了郑老板这件事,有惊无险,让我和弟弟妹妹冒了一身的冷汗。现在又该重新开始了。 我问他们俩个,我不在的那两天你们害怕不?他们一起点头,跟小鸡吃食似地。他们郑重其事的警告我:“以后再出这种事,我们两就逃跑,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们,急死你!” 我晕啊!至于这么狠的对我吗! 我信誓旦旦的说:“我再也不会了,请你们饶恕我吧!” 他们装作很深沉很老成地说:“记着就好”又说:“还有,以后不准再跟那个郑老板有来往,要不然我们逃跑的时候就把家里所有值钱的,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拿走,让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我这回真的倒在床上了,我算是无话可说了。我这么辛辛苦苦的养活他们两个,这两个小混蛋就这么对待我啊,苍天啊,我冤啊。 他们严肃冷面的逼问我:“快说,以后再也不跟那个郑老板来往了。” 我急忙讨饶,说:“我再也不敢了,请两位大老爷饶恕小人我这一次吧!” 他们继续装大爷,“那好吧,看在你这次表现还算不错的份儿上,我们就原谅你啦,要是再有下次,一定严惩不贷!” 我连连点头哈腰,说:“是的,是的,小人记住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爷爷的,谁教他们的,还“严惩不贷”。 抬头看见燕寻笑的红扑扑的脸蛋,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我心里这个幸福啊。 说实话,燕寻比我和燕箴长得都好看。那些邻居大婶经常说,燕寻要不是穿着男孩子的衣服,一定看不出来是男孩,长得比小女孩还好看。 他每次都是红着脸,老大不乐意的跟他们强调:“我是男孩!”可是那些大婶可不管这个,照旧使劲的抱他亲他,还动手掐他的脸蛋。弄得他每次都得郁闷死。 相比之下,我和燕箴虽然长得也挺好看的,但还是差了点儿。其实我长得也挺好看的,不过是男孩子的那种,可不像燕寻那样有点娘气的。应该说是英俊,对,就是英俊。 正文 第五章 我和郑老板的最后一面 第五章我和郑老板的最后一面 嘿嘿,记得当初我第一次见到郑老板的时候,他转着圈的打量我,最后来了句“这孩子长得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干起活来怎么样。” 我当时听这话心里还有点儿别扭,不服气,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挺好的,夸我长得好看,还不好?嘿嘿。 想想这么些日子过的这叫个劳累,有个好心情真是挺难得的! 我去了蛋糕店,坏境比原来好很多,起码不脏。工资还成,比原来多了五十块,老板见我还算勤快,特意强调给我涨五十的工资。其实我知道这是他嘴滑,会说。找我这个童工,他得少掏多少工资给员工啊。 前两天,徐伯伯来找过我,问我有什么困难没有。跟他一聊我才知道他原来还不知道徐夕雁也在这里工作,而且还是徐夕雁帮我找的工作。我想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女儿也在这儿工作,会是什么反应。接触了两回,觉得徐伯伯这人脾气挺好的,总是笑眯眯的,说起话来也是问声细语。而且提到徐夕雁的时候,我从他的眼睛里总能看到一种隐隐的伤痛和无奈,由此,我猜想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儿也跟这儿打工,心里肯定顶难受的要死。谁家家长舍得自己的孩子出来受这份儿苦啊,也就是我没爸爸没妈妈吧,所以才会弄成这样。 不过,我们也不是没人爱的主儿,这个徐伯伯对我们三兄妹就挺好的,整天的跑我们家,又是送吃的又是送东西的,就好像我们是他家孩子似地。我跟徐伯伯说过,不用这么惦记我们,我们三个一直都过的挺好的。他呵呵的笑着说:“不管怎么说,你们的年纪还在那儿,总的有个人照顾照顾。”我说:“您老跑来跑去的,会耽误工作和家里的事的。”他说:“工作那倒是没耽误,至于家里的事,也没什么,有孩子他妈在,没我什么事儿。再者说,你们的爸爸跟我的交情就跟亲兄弟似地,现在他不在了,我就有义务照顾你们,你这孩子别想那么多,就把我当成是你们的父亲或是叔叔,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知道了吗?!” 我乖乖的点点头,说:“您就放心吧,我现在能赚钱养家,也能照顾还弟弟妹妹,一切都挺好的。” 他依旧笑着点点头,说:“这就好。”,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我看的出来他还是听不放心我们的。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他这样对我们,那又为什么把徐夕雁丢在爷爷奶奶家不管呢?!想不通。 之后徐伯伯就离开了,我送他出门儿。然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些大人们总是信不过我呢!年纪对能力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家以前一个老邻居到家里来看过我们。是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妇,退休前都是小学老师,没儿没女,前几年单位分房子的时候从我们这小区搬走的,听说搬到城南了,离我们家挺远的。 他们刚来的时候也说是看看我们,聊到后来,我叫燕箴和燕寻进里屋去写作业去。他们老两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老爷爷开了口。我睁圆了眼睛等他们开口,其实他们想说什么我也大概猜的出几分,但是对于他们这份关爱,我还是应该给与礼貌的回敬。 果不其然,老爷爷开口说:“燕西,你们三个现在虽然过的也还挺好的,但是这也不是个长远的事,燕箴和燕寻现在还小,这家庭教育问题可是头顶的重要,这对他们以后的成长和人生影响重大,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很平静的回答说:“这个我知道,很多人都跟我说过。” 老爷爷笑笑说:“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乖乖的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打算,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我相信我能管好他们,他们可听我的话了。” 两个老人又笑了,笑完了,老爷爷又板起脸来很严肃的对我说:“燕西啊,你们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事大人都做不好,何况是你们呢!……我们老两口年纪也大了,一辈子没儿没女,现在生活也挺孤单的,特别想有个人能陪陪我们……燕西,我们的意思是……” 我们没让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爷爷,奶奶,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日子……但是我能做的好的,我会把他们两个都照顾好,让他们有个很好的将来,我保证!所以,我在这里只能谢谢你们两位的好意了。” 他们叹气,又劝说了我一些话,但最后还是无奈的摇着头回去了。后来他们又来过两次,说明了他们想收养燕寻,但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他们。我绝对不会答应的!而这件事,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燕箴和燕寻。 再过了些日子,徐伯伯竟然也说起过要收养我们三个的话,我很晕!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燕箴和燕寻离开我的身边! 而且徐伯伯家的情况我也很清楚,现在他们家的情况已经很困难了,连夕雁都回不了家,要是收养我们三个,那还不破产啊!我们不能去!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还是那句话,生活还得继续。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比原来有自信了,不管没钱救命也好,还是进局子也好,我都混过来了,没缺胳膊少腿的,而且我弟我妹还特崇拜我,把我当靠山,这感觉甭提多滋润。嘿嘿。 不过我们的生活也不是就此没有半点儿风吹草动了,郑老板的事一直挂在我的心里,一直觉得有点不太踏实,直到那天郑老板在我们家楼下的一个小街口等我。这已经离我进公安局拘留相隔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那天,天已经很黑了,我快步往家走,希望早点回去,我自己做饭,就不用吃燕箴做的饭了,难吃!结果在过街道的时候猛然间看到了一个高大强壮并且十分熟悉和久违的身影,当时那个身影像是已经察觉到我惊愣的目光似地,马上转会身来看向我。 他笑了,对我说:“怎么?见到我就这么不高兴?” 我回过神儿来,笑着说:“不是不高兴。” 他歪着头笑的更加明朗,说:“你这个小子!真是让我没话说。” 说完我们两个一起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 我跟着他走,随口问了句:“你还好吗?”,其实我的心里很紧张,很关心他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总有一种信任和亲切的感觉。 他点点头,说:“我还好,前些日子我去了深圳,前天才回来。”顿了一下“上次的事……吓着你了吧!……抱歉!” 我很惊讶他跟我说抱歉,在我眼中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顶天立地的,似乎从来都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但是现在他跟我说抱歉。暗自深呼吸了一下,我说:“不用说抱歉,你又没欠我什么,你让我帮你送东西,我心甘情愿帮你送,所以你不欠我什么。再者说,我欠你工钱还没还上,我帮你做事也还是理所应当。” 他似乎有些惊讶我的这个反应,但还是呵呵的笑了起来,说:“你这小子!”顿了一下又说:“小子,今天我来找你是有点儿事想找你帮忙。”他的语气很平常,似乎像是在说家常。 我并不惊讶,很平静的看着他,“我猜到了,无事不登三宝殿。” “哦?”他说:“果然聪明。” 我没等他说下面的话,就直接开口说:“不过你的事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他很认真的看着我,似乎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我干脆的回答:“因为犯法。” 他定了定,然后又有些新奇意外的看着我,不过很快又收起了这样的目光,依旧呵呵的笑了起来,说:“好吧!这次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记住!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直视他的眼睛,点了一下头,很认真严肃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他抬起手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好,我信得过你。”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对我很受用,还有一点点的感动。 紧接着他把手伸进自己身上的口袋里,再伸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一百元的人民币。他正对着我,弯下腰来直视我的眼睛,诚恳真切的对我说:“我很快就又得离开这里,警察盯我盯得挺紧的,恐怕得躲上几年,也有可能我以后就再也不回来,这些钱你拿着,以后过日子用得着。”说着他把钱往我手里塞。 我没要,直接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说:“我不用。” 他还是执意把钱往我的手里塞,说:“你拿着吧!钱不多,但是至少能帮你过些日子。” 我还是在决绝,他依旧执意把钱塞进我的衣兜里,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别决绝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次我没有推辞,而是乖乖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明白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我们真的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各奔东西,分道扬镳了。 他看着我,在那一瞬间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舍和忧伤划过。我清楚的知道,我没有眼花,我看的没有半点儿错。 他说:“自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说不出来由的喜欢你这孩子,可能是我们真的很有缘吧!以后你要好好干活,长点心眼儿,别什么人都信,也别太讲义气了。你一个孩子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弟弟妹妹不容易,还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迟早要吃亏的。记住我的话,听到了吗?我很快就得走了,也许以后咱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我能说的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你可得把我的话记清楚了!” 我直直的看着他,乖乖的点点头,突然间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是我没有,我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我想让他知道并永远记住,我是个男子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跟他一样。 他说:“我得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完,站直了身体,转身向着小路延伸的方向走去,直到他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定定的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似的。 其实他是个好人。 正文 第七章 梦魇与报复 第七章梦魇与报复 第二天,我给老板说家里有点儿事,想提前回家。老板没说什么就答应了。我在学校门口等着两个小的放学。他们出来见到我,怕我打架就跑过来拉着我快步往家走。我不耐烦的甩开燕寻抓着我胳膊的手,喝问道:“说,打你的人在哪呢?” 他吓得不说话,笑脸紧绷着,红红的。 我正在这儿问着,几个看上去就流里流气的比燕寻大一点儿的学生就向着我们走过来了,他们眼睛盯着燕寻,看见他身边有人就没过来。 我指着那几个学生问燕寻:“是不是他们?” 燕寻回头一看见他们,吓得一激灵,马上就要哭了。我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怒不可遏的瞪着那几个学生。 那几个学生见我瞪着他们,也跟着火了,走上前来,嘴里说着:“怎么着?想找茬儿是不是?” 其中一个人狠狠地推了燕寻一把,“小子,你找死是不是,还敢找人?” 燕寻被他推的一趔趄,燕箴立马抱着他,冲着那几个学生骂道:“你们这帮混蛋!凭什么打人?” 我没听燕箴的话,抬起拳头就给那个推燕寻的人一拳。嘴里面骂道:“你***混蛋!” 那个学生被我一拳打倒在地上,其他几个人一看就立马冲我围了上来开始厮打。我也很不客气地回应着他们。 正是放学的时间,学生,老师,接学生放学的家长,很快就围了上来把我们拉开。我最后还给离我最近的一个小混混儿一脚,踢得他一下子就爬到了地上。我嘴里怒吼着:“你们这帮混蛋!再敢欺负我弟弟,我饶不了你们!” 燕寻吓得都哭了,上来拉着我的衣服,一个劲儿的说:“哥哥别打了,哥哥别打了。” 原本还挺嚣张的几个小混混儿,经过这番厮打没占着便宜,底气也就不足了,见旁边的人把我拉开了也就没再往前上,有个像是老大的混混儿对其他几个人说:“咱们走。”几个人就一起向着人行路的方向跑远了,最后还丢给我一句:“小子,你给我们等着,咱们的事没完!” 他们跑远了以后,拉着我的人才放开我,我狠狠地呼出一口气,情绪才平稳了些,拉着他们两个小的手,没好气的说:“跟我回家。”大步的往家走。 ***,那几个小混蛋吃了我一顿打,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来找麻烦! 没走出多远,徐夕雁也追了上来。“燕西你怎么样?伤着了吗?” 我继续愤愤地向前走着,但语气还是努力地温和了许多,我说:“我没事。” 她疾走两步,挡在我面前,看着我的脸说:“是没什么事儿,就是让人打的嘴角都裂了,又青又紫的。回家上点儿药。”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挂彩了,怪不得燕寻哭呢!我松开紧抓着燕箴的手,抬起来擦擦嘴角,说:“没事儿,一点儿小伤。” 燕寻依旧抽泣着,看着我的脸,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掉。我阴沉着斥责他道:“哭什么哭?真没骨气,这就哭成这样?!” 燕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着头不说话,燕箴插嘴说:“大哥,别骂他了,都是哪些流氓的错!欺负人!” 徐夕雁也说:“就是,你骂燕寻干什么!?又不是他的错。再说,他哭还不是因为你挨打了?你凶什么凶!” 我有点没电了,还不上嘴,只得晃晃燕寻的手,对他说:“记住,男子汉大丈夫,别老是哭鼻子,多没出息!再遇上这样的事就要学会勇敢一点,这样别人才不会欺负你,记住了吗?”我的语气有些严厉有些低沉,燕寻乖乖的点点头,但是眼泪还是掉个没完。我有点儿恼了,忍不住又喝斥道:“还哭!憋回去!” 燕寻吓得一激灵,立马不哭了。 燕箴在旁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将燕寻拉到她那边,对我责备道:“你还骂他!” 徐夕雁也责备道:“你这个人,脾气就不能改改!” “我……”话说到一半我又咽回去了,有她们两个在,我算是没话说了,只得闷闷的继续往回走。 回到家,燕箴找了药水给我擦了擦。徐夕雁给我们做了饭,临走的时候还警告我要是敢再欺负燕寻,她就跟我没完。我郁闷阿,我什么时候又成了欺负燕寻的人了! 燕寻整个一个晚上都陪在我的身边,眼睛最是盯着我的嘴角看,不过一会儿就问一声:“疼吗?” 我突然间觉得,我受了点儿伤,他好像比我疼得厉害似的。对他的埋怨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我摸着他的头,说:“哥哥不疼了,就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他圆圆大大的眼睛,瞪着我,黝黑明亮,看上去特别好看。他问:“真的吗?” 我点头说:“哥哥从来不会骗你!” 他这才放心下来,坐在我身边,靠在我身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 燕箴给我到了杯水,说:“燕寻最近总发低烧,我这两天给他换了好几种退烧药都不怎么好使。今天邻居家的王大婶说用酒搓身上好使,要不一会儿你给他搓搓?” 我一听,把燕寻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摸摸他的额头,有些低热,对燕箴点点头,又问:“咱家有酒吗?” 她说:“有,刚才我买了。”又说:“这几天我一直看着他,这病可不能严重了。上次大夫不是说要是弄不好容易得上哮喘吗。” 我点点头,说:“是啊,不过怎么才跟我说。”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整天上班,顾不上这个。” 我沉默了。 虽然我和燕箴都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来照顾燕寻,但是燕寻还是生病了,又一次住进了医院。医生也最终给燕寻确了疹,哮喘。当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让人用大锤子砸了,半天回不上话来。 徐伯伯和徐伯母在医院照顾着他,还说:我们在这样下去是肯定不行的,等燕寻出了院,我们三个就得乖乖的搬到徐家去。对此,我一直保持沉默。我知道虽然这样一来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点,但是徐伯伯家的情况实在养活不了我们这么多的人。他的小儿子徐曦鹏从小就体弱多病,还是哑巴,为了他,徐伯伯连夕雁都不能接回家养活,我们要是在去了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徐夕雁也就更别想回家了。我不能这么做。 燕寻住院的一天上午,小虎子突然出现在蛋糕店里。他求我帮他送一封信给一个人,他说他最近被警察盯得挺紧的不方便,所以只好来找我帮忙。我拒绝,当初郑老板来找我帮忙我都没帮,更何况是他。他便苦苦的哀求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他这一回,因为只要我帮他这个忙,郑老板就有救了。当时我的脑子就紧了一下,挺害怕的,我问:“郑老板他怎么了?” 小虎子说:“他在外地得罪人了,想找他的一个老朋友救命,才让我帮他送封信,但是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当下我二话没说,接过信来就答应了。后来小虎子告诉我让我晚上去算了酒吧把信交给一个姓左的中年男人。 我没多想,晚上我就去了算了酒吧。人情、仁义,我必须做。 也许命运的转轮本身就是一场玩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场玩笑中的棋子,任其摆布,悲喜不由人。 这天晚上,最终我没能将那封信顺利的交到那个姓雷的中年男人手中,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我从郑老板从前的一个朋友嘴里得知:那次郑老板在外地因为没有得到那个姓雷的人的帮助而被人打断了腿。真是可笑,我在这一天晚上也被人打断了腿,而我和他的区别只在于我的腿伤两个月以后就痊愈了,而他的腿则永远的瘸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有半分钟长的时间脑子是一片空白的,之后一行泪水溢出眼眶。是我辜负了他,害了他!为什么我的腿痊愈了,而不有就此瘸了呢?!我想弥补他,但是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一生都没有,我想这就是他给我最大的报复。 我拿着信去了算了酒吧,找到那个姓雷的人所在的包房,就在我将要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从没有关严的门缝中我看到了一个人,顿时间我只觉得有人在我的头顶用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之后脑海中便闪现出曾经一幕幕恐惧与血腥的画面,这让我身体僵直,血从头顶唰的一下撤出脚底,留下的只是冰冷和惨白。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儿来,当然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惧,不安和惊慌。 “哎,哎,你找人啊?”一个路过的服务生,问我。“哎,哎,你是谁啊?” 我不知道那个服务生叫了我多少声,当我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跑,全力的奔跑。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在这一刻全部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留下的全部都是那一幕又一幕的不敢去回想的恐惧战栗的画面。 在离算了酒吧两条街远的地方,我终于停下了我仓皇惊惧的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夜晚冰凉的夜风。还好刚才并没有被那个人发现,要不然我的命今天就得去上天堂,再也见不到我的弟弟和妹妹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原来小虎子口中所说的那个姓雷的人就是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救不了郑老板了!怎么办?!怎么办?!片刻之后我又开始后悔,后悔刚刚为什么要转身就跑,为什么不把信交给那个服务生,让他转交!为什么当时脑子里想到的就只有逃跑呢?为什么我会这么孬种,吓得浑身直哆嗦呢!!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用! 我一步一步的走着,往家走。现在我真的很累很累,心情也异常的沮丧和破败,我只想回家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醒了之后就一切都回到从前了,对,就是这样,一觉醒来就会回到从前了。燕寻没有生病、左雷没有再次出现、郑老板没有遇到麻烦。……自从爸爸离开我们以后,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疲惫。 “小子,还认识我们吗?”几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站在我面前两面远的地方,脸上挂着惹人厌恶狰狞的笑容。 我不认识他们,现在我更不想和他们说话。依旧自顾自的向前走。 一个男孩挡在我面前伸手拦住我的去路,“去哪啊?小子!” 我抬眼看他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冷声问道。 “呦!这小子还挺拽的。小子,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 “少废话!滚开!”我忍无可忍的怒喝道。 “你***,哥几个给我打!”他一声令下,其余早已怒火中烧的人便一股脑全都冲了上来,随即而来的还有无数的拳脚。…… 我的脑子很晕,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在打我的人的面目和人数,只是脑海中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当年左雷举着手枪指向我们的头时的样子。他狰狞凶狠的笑着看着我们,一遍又一遍向我们怒吼:“我要你们全家都给我的老婆孩子陪葬!”…… “啊”,一股剧烈尖锐的疼痛从我的左腿瞬间蔓延至我的全身,我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什么东西来打我的腿,我只知道疼漫天黑地的疼。 模糊中我隐约听到他们说“以后你要是再敢找铁子的麻烦,小心我废了你!”只后他们便离开了。而此时的我除了钻心的巨疼之外什么也不知道,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我有点儿累了,就让我睡一下吧!…… 正文 第八章 可怕的回忆 第八章可怕的回忆 我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噩梦。在梦中我又一次回到了当年。那个宁夏安静的夜晚,当我们三个兄妹和爸爸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连续剧的时候,咚的一声,门被狠狠地踢开了,一个身形魁梧神情凶恶的大汉出现在门口。 燕箴和燕寻当时还很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声尖叫出来。 父亲拖着病重虚弱的身子站起来走向那个恶狠狠地人,问他:“你是谁啊?——” 下一秒钟父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男人手中的枪给堵了回去。在那一瞬间,恐惧,惊慌,无错,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字眼来形容我们当时的心情。我只知道我和弟弟妹妹们的身子都在颤抖着,身体冰冷的如同在严冬腊月里掉进了冰窟窿里。 ……男人一声一声的对着我们怒吼,他质问爸爸为什么害死他的妻子和孩子,他恶狠狠地发誓要让我们全家人的血和生命来祭奠他的妻子和孩子的亡灵。他疯了,一个恶魔!毁灭所有一切的恶魔!! ……燕寻惊慌恐惧下哭喊着向那个人丢去了一个被打碎的只剩下一半、尖茬凌厉的酒瓶。酒瓶带着风声和燕寻凄厉惊惧的尖叫声让那个正在与我和爸爸厮打的人下意识的转头,然后便是酒瓶再次碎裂的声音,男人凄厉异常的惨叫声,还有那如泉般涌出的血!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秒钟停滞,只有血还在不知停歇淌着,蔓延着,染红了我们眼前的世界。男人惨叫着奔出了我们家,留下我们如同灌了铅,定了型,僵直惊惧错愕的身体。 我真的再也无法去回想起当年的那场噩梦,厮打也好,挣扎也好,血也好。好像是太过惊恐了吧,我真的再也回想不起来那场噩梦的具体情节,只知道醍醐灌顶的惊惧恐慌,冰冷,黑暗和颤抖。 很奇怪,如此彻底的黑暗中,血竟然还会那般鲜艳明亮,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慢慢的展开它的花瓣,慢慢的变大,慢慢的覆盖眼前的世界。在那一片又一片的花瓣中,我看到左雷的血,燕寻被撞伤额角流出来的血,燕箴嘴角流出的血,还有爸爸临终前吐出的血,……还有郑老板被人用铁棍打伤左腿流出的血…… 哥,哥,燕箴在我耳边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有些颤抖和哽咽,我努力的想要真开眼睛看看她,可是我好累,怎么也没有力气抬起眼皮去看他。黑暗彻底的向我袭来,我累了,真的累了,我要睡了……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白色的棚顶。是的,我被送进了医院,守在我身边的还有徐伯伯和燕箴以及夕雁。 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紧缩了一下,生疼。我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我这是在医院?” 他们点头,而我的头也紧跟着嗡的一声。雪上加霜,走投无路! “燕寻呢?他怎么样了?”这一刻,我感到了绝望。 “他很好,你放心吧!”徐伯伯说。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轻微移动,左腿上便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这更加提醒我如今我的处境有多么的绝望。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呢?!自爸爸去世以后,我一直在坚强勇敢的面对我们所要面对的一切,我一直挺直我的腰杆,从来没有低过头。我坚信,我能照顾好弟弟妹妹,我能继续维系我们的家庭,我还能让弟弟妹妹都有很好的将来。为什么我这般拼搏竟等来今天这样的结果! 他们见我走神儿,关心地对我说:“别担心,没什么事,燕寻也很好,一会儿他打完针就来看你了。” 我缓缓的转头看向对我说话的徐伯伯,有些呆滞,怔怔地说:“帮我告诉他,我对不起他,我没有把他照顾好。” 燕箴哭了,抓着我的手,哽咽着对我说:“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哥,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燕寻。” 我依旧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眼睛里却没有徐伯伯,口中一遍又一遍喃喃地说:“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燕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停地叫着哥,哥。恍恍惚惚间,我看见燕寻也在我面前哭着叫我哥。我只觉得我的大脑狠狠地晃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我糊涂了吗?我在想什么!以前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怎么今天怎么突然这样了呢?! “燕箴,燕寻,别哭,别哭,哥哥在这儿啊。”我对他们笑着,“好了,好了,别哭了,哥哥没事儿,真的。” 他们抬手擦着哭花了的脸,抽泣着说:“哥,你别吓我们。” “是哥不好,我现在没事儿了,你们也别哭了,都没事儿了。” 他们将信将疑,问:“真的?” 我非常肯定的回答他们,“真的。” 他们破涕而笑,我的心也随之温暖坚定了很多。 我没有将左雷的事告诉给他们,徐伯伯也没有。徐伯伯借来了燕寻和我的医药费,徐伯母每天都来照顾我们两个。他们让我和弟弟妹妹把他们当成他们的依靠。虽然我笑着乖乖地点头,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暴风雨总归要来的。 我打开过给郑老板求救的那封信,信里面是些左雷的犯罪证据,郑老板说他也是从别人那里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把它给左雷,就算是个人情。想求左雷念在这件事的情分上帮他一马,就算真的帮不上忙,以后也要请左雷帮他多照顾照顾我,他说他害过我,对不起我,而且他一直都把我当成是他儿子,以后他帮不了我了,就请左雷念在他的份上帮我。他说左雷是个讲义气又讲诚信的人,他求左雷的事,你相信左雷一定会照做的。所以这样,就算他以后回不来了,对我放心了。 看完信,我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一刻我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强烈的喘息着,忍着胸口因为剧烈的浮动而传出阵阵闷闷的疼。我对不起他,我没能把信交到左雷手上,然后让左雷去救他。但是我又有些庆幸,庆幸我没有把信交到左雷手上,因为那样就算当天他没有认出我来,以后我找上门来我也同样招架不住。我很矛盾,很复杂,甚至很混乱。最后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对郑老板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现在算得上是走投无路,雪上加霜。左雷既然在事隔几年之后又重新回来,那就表示他当年临走时说的那句他以后还会回来找我们报仇八九成是真的,他还会找到我们家来,还会杀掉我们三个给他已故的妻子和孩子陪葬。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怕他在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然后凶神恶煞的对我们举枪,再然后就只剩下三具没了呼吸只会留下的尸体! 那几天,在人前我极力的隐藏我复杂骇人的心事,人后就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恐惧。这种日子让我过的如同进了地狱般难受。 陈爷爷陈奶奶来看我们的时候,他们疼爱的笑容让我心感温暖。看着陈奶奶慈爱地抚摸着燕寻的脑袋时,我心中突然间产生了一个令我都干都不可思议的想法,让他们收养燕箴,然后让他们带着燕箴去别的地方,这样一来燕箴就安全了,还会有个良好安定并温暖的家。两个老人会将她教育的很好,以后她肯定会有一个很好的将来,这种将来是我给不了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到燕箴,而不是他们抚摸着的燕寻,是我心存私念还是我舍不得燕寻离开我,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我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这件事我想了整整两天,白天躺在床上想,夜里眼睛依旧睁着,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面想的还是这件事。痛定思痛,我下定了决心,不管对错,这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 两天后,陈爷爷陈奶奶再次来看我们的时候,我将燕箴和燕寻支出病房,然后对两位老人说出了我的打算或者说是希望。当时他们直直的盯着我看了良久,然后问我:“你不后悔?” 我笑了,像是对他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还能怎么办呢?” 陈奶奶抬起手来抚摸我的脸,我感觉到她苍老的手的颤抖。 他们又问我“为什么是燕箴?” 这也是我问我自己的问题,可惜我没有答案。我对他们淡淡一笑,幽幽地说:“也许是我自私吧!” 后来他们很快就答应了,他们向我承诺他们会尽快安排好一切,带燕箴离开这里。他们还向我承诺,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会保证燕箴的安全。我点头,然后挣扎着下了病床,扑通一下,在他们没有丝毫准备的时候跪倒在地上,尽管左腿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疼得我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连嘴唇也跟着一起颤抖,但是我没有在乎这些。心被撕裂的疼痛比这要强烈千百倍,那我都不在乎,这点身体上的疼痛又算是什么?疼吧,算是给我的惩罚和报应,算是提醒我我的无能、无力和无助、无路! 我在他们错愕中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对他们说:“谢谢”。我没哭,但是我看到两位老人眼眶中饱含的泪水,即便这样我也没哭,我没有资格哭。 第二天,陈爷爷带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来看我。陈爷爷告诉我,他是陈爷爷的侄子,他们唯一的亲人,在某种意义上,他就是他们的儿子。他是在接到昨天陈爷爷打给他的电话后连夜赶到这儿的。以后陈爷爷陈奶奶将带着燕箴去另外一个城市跟他住在一起。 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杂。所以我只能对他说:“以后麻烦你了。” 他看着我,露出和蔼的笑容,说:“你不用谢我,是我该谢谢你。你答应让燕箴陪着他们,他们真的非常高兴和满足。我要代他们谢谢你。” 我淡淡地笑,说:“不要谢我。”可是我的内心却是在了流泪,我说不出任何的话,即便是对自己。 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从身上的皮包里拿出两叠钱在我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塞到我的手里,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弥补你失去妹妹的痛苦,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些钱没别的意思,只是你现在还在住院,我听说你弟弟也生病住院了,这些钱算是我给你们买些补品的钱,你收下它,好好养病。” 我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挣扎要把钱还给他,可是他怎么都不肯收回去,一直在对我说:“你收下它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给你们买见面礼的钱。” 我怎么能收呢?! 我依旧坚持把钱还给他,他也依旧坚持把这笔钱塞给我,就在我们推来推去的时候,燕箴和燕寻推门进来,看到这副情景不禁地意外和疑惑不解。 他匆匆地小声对我说:“别闹了,快收下,你现在需要钱,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燕寻想想。” 我无奈更无路可走,他说的对,要不然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呵呵,我竟然亲手把我的亲生妹妹,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卖给了别人!要是让我天上的爸爸妈妈看到,他们会不会被气的吐血呢!呵呵。 我收下了那些钱。燕箴和燕寻等那个年轻男人走后问我,他是谁,为什么他会给我钱?我回答他们说他是打伤我的那些人的家人,这些钱是他们给我的医药费。他们信了,点点头,没在多问。而我看着他们,想哭,又哭不出来。 燕箴,大哥对不起你! 三天后,陈爷爷和陈奶奶还有那个年轻人在医院的门口拉着燕箴的手上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车,走了。 燕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是在临上车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除了憎恨以外什么都不剩。 那天,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她说出了我的打算,她怔怔的听着,然后直勾勾的看着我良久,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被她看的心痛,流血,甚至开始强烈的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我想留下她,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我真的舍不得。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这与她往日活泼开朗的性格相距甚远。她问我:“你决定了?” 我看着她,忍着心痛,咬着牙,点点头。 她站起身来,拉了拉褶皱的衣服,这套衣服是我那天给她和燕寻一起买的,算的上是她最新也是最喜欢的衣服。转身对爷爷奶奶说,我去看一眼燕寻。爷爷奶奶微笑着点头。她走出了我的病房,娇小瘦弱的身影在我眼里显得异常的孤单和坚毅,还有一些决绝。我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我没有掉眼泪,我没有资格掉眼泪。 半个小时以后燕箴回来了,脸上依旧没什么异常的表情。她没有看我,没有对我说话,直接走到爷爷奶奶身边,对他们说:“咱们走吧。” 短短四个字,狠狠地刺在我心上,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疼得我直咬牙,怕撑不住倒下,吐出那口被我硬生生压在胸口的血。我只觉得好冷,全身冰冷。 车子扬长而去,很快就淹没在滚滚的车流里,不见了踪影,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只有我和那些川流不息的车流。而我心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时间若是在这一刻停止该多好,永远的停止。 正文 第九章 就这样走了 第九章就这样走了 我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 徐伯伯下了班,推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从我的身后走过来。很显然,他并没有想到腿上裹着石膏的我竟然会站在这里。风很大,也很硬,吹乱了我的头发,吹在脸上有点刺痛。而我却一无所知。他疾步走过来,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我身上,关切的问我:“你怎么在这儿?” 我没有什么反应,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继续叫我,拉拉我的胳膊,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还是呆滞地站在那里看着燕箴停留过的地方。 “燕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燕西,你到底怎么了?”他唤着我的名字,慌乱不安的伸出双臂来板过我的肩膀,让我正面对着他。可是我依旧毫无任何反应,一双往日固执倔强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和灵魂。 他真的害怕了,推开手中的自行车,伸出双臂来惊慌失措的将我抱进他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絮絮叨叨地叫着我的名字,拉着我疾步往医院里走。我只是跟着,麻木呆滞地像个木头人。 有的时候真是觉得可笑,我明明是个糟糕透顶的人,为什么还会有那么些的人对我好,夸我是个好哥哥。真是可笑之极。 徐伯伯拥着我回到病房,让我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然后紧张而关切的问道:“燕西,你怎么了?怎么会站在门口的?你有什么事儿要跟伯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伯伯在你不用害怕。” 是啊,有他在,我们三个的确可以过上一段安逸的生活,代价就是让他负债累累,头上多了好多的白丝,脸上多了好多道皱纹。 我依旧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反应。 他急了,腾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要去找大夫。奔到门口的时候,夕雁和徐伯母刚好来了。她们问他:“怎么了?” 徐伯伯忐忑不安地说:“我也不知道,总之燕西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我怕出事儿。” “怎么会这样啊!”徐伯母也慌了。 夕雁推开他们大步走到我的床边,问我:“你怎么?”她看着我空茫呆滞的神情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啊?你给我好好地,别瞎闹了,燕箴和燕寻还指望着你呢!” 我无动于衷,只是在她说到燕箴和燕寻的时候,我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像是被刺穿了。 她急了,很恼怒的样子推我,“你怎么回事啊,没事儿瞎折腾什么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瞎闹,你懂不懂事啊?!” 我任由她推,她骂,依旧毫无反应。除了刚才她说到的燕箴和燕寻两个名字的时候,我听进去了,其余的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的脑海里只是不断地出现燕箴的摸样。她的笑容,她淘气时坏笑的模样,故作凶狠地窝着小嘴扯我头发的摸样,还有她生气冲我翻白眼斥责我的摸样。很多很多,当然还会有刚刚她临上车时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充满了憎恨的目光。 夕雁找来了燕寻,她说只要燕箴和燕寻来,他准保给我乖乖地醒过来。可是当燕寻被叫过来,怯生生的眼睛溢满泪水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没有理他,依旧发着我的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想见到他过。他的样子,他的脸此刻对于我而言就是刀,能刺穿心脏的刀。若不是因为他,我不会走投无路,燕箴不会被我卖给别人,燕箴更不会恨我。我很烦,不想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甚至我想彻底的忘记他的存在和他的病情。 我终于给了他们一个反应,那就是我闭上了我的眼睛。直到此刻,我依旧没有哭,现在我就是想哭,让自己哭,也哭不出来了。 燕寻的眼泪落了下来,他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坏了。他用他瘦弱无力的小手推我的肩膀,叫我:“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我的意识在半清醒半模糊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哭的更厉害了,扑上来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叫我:“哥,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夕雁见这都不行,就问燕寻:“燕箴呢?她去哪里了?把她找回来。” 燕箴,我的头嗡的一声巨响,颤抖的我生疼,就连嗓子都跟着缩进了。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燕箴,燕箴,像是染上了毒瘾似地越念越疼,越疼越念。 燕寻哭着回答她:“我不知道她去哪了,中午的时候她来过一次,跟我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夕雁火了,“那她去哪儿了?!也没去学校啊!” 我的心很疼,我无力去在乎她在说些什么,只是心很疼。 徐伯伯和徐伯母一听夕雁这话,更摸不清头脑了。焦急的问:“这都怎么回事啊!” 燕寻直摇头,他真的被吓坏了,就只知道哭了。一个九岁又生重病的孩子,似乎经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徐伯母慌乱无措的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许伯伯说:“你去找大夫,我去他们家看看,肯定是两兄妹吵架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他们说:“别找了,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他们错愕,“什么意思?” 我幽幽地回答说:“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我把她卖给别人了,钱我都收了。两万。” 众人惊诧错愕,夕雁惊叫出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突然笑了,笑的放纵肆意,是啊,多可笑啊,“我把她卖给别人了,中午的时候她就被带走了。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你说她那么恨我,以后是不是到我们老了,死了都不会来见我了呢?” 啪,我的头狠狠地别到了侧边。夕雁指着我的鼻子怒声质问我:“你***犯什么浑!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把她弄哪去了?!我要是找不到她我跟你没完!你混蛋!” 我的头只是深深的别到了侧边,她的力气很大,可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好,打吧,就是下次打的时候应该再用力一点,这样我才会感到疼。 徐伯伯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气的直跺脚,“嗨!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嗨!” 徐伯母哭着问我:“孩子,告诉伯母燕箴去哪里了?我们好把她给找回来啊” 我还在笑,笑的胸、肺,哪个脏器都疼。“找不回来啦,他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夕雁大声的骂我:“混蛋!你这个混蛋!”骂完转身跑了出去。 燕寻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全身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的难受。我不敢看他,我怕他问我“姐姐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家啊?”我真的害怕。 可是他没有开口跟我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我良久之后转身也走了。一天之内,我看到了两个刺疼我心肺的背影,只是他们的背影不同,一个决绝、坚毅、孤单,一个失魂、脆弱、无助。 心疼,我分不清精神还是生理上的疼痛,只是疼,让人觉得烦躁、无力、生不如死的疼。这种疼就像是不断迅速蔓延的藤条,瞬间吞没了我所有的意识和灵魂,只剩下急促的喘息,身体的冰冷,剧烈的颤抖,蜷缩的身体,双手紧紧地下意识的抓紧胸前的被子。骨节发白,青筋爆出。 胸口一直有股热流向上涌来,带着甜味。 徐伯母和刚要转身走掉的徐伯伯发现我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巨变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一个抱着我,一个惊慌失措的奔出门去大叫大夫。 不过这些对我而言已经什么都意识不到了,只有疼,让我恨不得马上死了得以解脱的疼。 可是我没有力气了啊,那股热流我再也压制不住了,瞬间上涌,开口吐了出来。一大口血,染红了半边的白色的枕头。在我眼中它竟是一朵正在盛开的莲花,肆意奔放的开放着,张开它的花瓣,势不可挡,倾国倾城。美丽的让我炫目。 我看着它,笑了,笑的很安详很欣然,然后我闭上我的眼睛,我再一次觉得累了,想好好的睡去。 第二天,我醒了过来。我下床走到门口偷听徐伯伯跟大夫说的话。我听到大夫说我得了一种叫做心绞症的心理疾病,这是一种病发时一起心口剧烈的生理疼痛的病。而我吐血则是因为我受不了巨大的心理打击而影响了心肺,急火攻心而导致的。 无所谓,我在乎的不是这个。我在乎的只是以后要好好的活着,养活燕寻。 自那天以后,燕寻再也没有来看过我,没有跟我说过话。我知道他也恨我。徐伯伯四处的找燕箴找了很久,最终没有找到,只好放弃。他也埋怨我,责怪我,我没有说过半句解释的话,只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徐伯母倒是对我好很多,照旧给我送饭,给我清理卫生,跟我说话,只是没有提起过半句跟燕箴有关的话。我知道她怕我受不了再吐血,怕我的命就这么跟着那一口一口的鲜血吐没了。 我没有哭,我不会哭。我也不想再吐血,我怕我要是死了,燕寻就惨了,谁来养活他啊! 我想去看他,尽管我有很多天不想见到他,也不能见到他,但是几天以后我又开始疯狂的想要见到他,现在他是我所有的精神支柱和生活动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换句话说,他就是我的命。 燕箴也是我的命,现在燕箴走了,我的命也跟着少了一半,就只剩下燕寻他这半,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可是我却见不到他,因为他根本不见我。我站在他床前守着他,跟他说话,他却始终闭着眼睛不言不语。他恨我,所以他这样对我,好像从此以后我们就只能这么过了。我伤心难受,但是我想就这样吧,不去强迫他,不去改变任何的人和事,就当——就当上天给我的报应吧,我承受。 夕雁也没再来看过我,她也恨我,我知道。 燕寻出院的时候我还要在医院多住上些日子,腿伤难好。所以我只能把他托付给徐伯伯,让他去徐伯伯家住。可徐伯伯却直截了当的对我说燕寻以后一直都会住在他们家,因为他收养了我们两兄弟。我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看着天上的云。天很晴,云很白,一朵一朵的飘向远方,一片茫然。 我没有对燕寻说过这件事,徐伯伯告诉我他曾向燕寻提过收养的事,但是他强烈的拒绝,哭着嚷着要回以前的家。徐伯伯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等我出院了就送他回原来的家。他信了,也答应了。 以燕寻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人在身边给他细心的照顾和良好的修养,很容易出现危险的状况。所以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那天我看着他坐在徐伯伯的旧自行车的后座上随着徐伯伯扬长而去,心如刀绞。 他也离开我了,我最终没能把他留在我身边,我没有能力养活他。这一刻,我哭了。燕寻病重住院的时候我没哭,我被人打得腿断了住院我也没哭,我走投无路的把燕箴送给别人让他们把她带走的时候,我原本可以大哭一场,但是我都吐血了都没哭出来,现在我却哭了,无声无息的,只是眼泪像是绝了堤似地涌出来,怎么忍都忍不住。 正文 第十章 斩不断的藕丝 第十章斩不断的藕丝 燕寻出院后的半个月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大夫提前给我摘掉了腿上的石膏,我没有事先告诉任何人就出了院。回到我原来的家,开始并继续我的生活。只是原来这个房子里有很多口人,而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站在屋子里,看着曾经熟悉但在却落满了尘埃的一切,终于理解了一个词,人去楼空,物是人非。胸口泛起已阵阵酸楚,嗓子缩进、苦涩的生疼,眼泪又一次无可抑制的落了下来。 我还像以前一样白天出去工作,打两份工,深夜回家睡觉。 我没有再去那家蛋糕店工作,而是在其他地方找了两份工作,虽然工作还是会很累,但是我却做的很踏实。我要攒钱,燕寻上学,吃住,医药费方方面面都需要钱。 我也不想再去和徐伯伯他们见面。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好好的把我的事做好,做完。别无他求。 而一直让我感到害怕的事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那天傍晚,我提早回家取东西,在巷口的地方突然间看到一个熟悉而令我心惊胆战的背影。是他,左雷,他最终还是找上门来了。 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紧张害怕的偷偷的望向他。当时他正在跟我的一户邻居打听关于我们家的事。还好那个邻居只是对他说:“很久没有见到他们家的人了,听说是被人领养了。” 左雷有点糊涂,问:“领养?” 邻居回答说:“是啊,他们家的大人一年多以前就去世了,就剩下三个孩子过日子。前些日子听说一个孩子生病住院了,后来又有人说他们已经被别人收养了。” 左雷很失望,盯着我们家的门口看了良久才不甘的离开了。直到他的背影在巷口尽头消失了很久以后我才走出来,双腿还是无法克制的颤抖着。 我就这样逃过了一劫! 后来,我害怕左雷再次找上门来,就把郑老板留下的关于左雷的罪证交给了警察。之前没这么做一是为了郑老板,二是怕左雷狗急跳墙地来找我们。他要是想杀我们,怎么样都能轻而易举地让我们都丧了命。而现在不一样了,就算他真的找上门来了,燕箴和燕寻都已经不在这儿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再后来,听说他被警察通缉了,他又一次逃离了这座城市。这样的结果总算能让我暂时安下心来。我知道这就意味着他以后很可能还会回来找我们报仇,但是这是以后的事了,只要现在燕寻和燕箴没事,我别无他求。就算他来,我也等着他。 一转眼,燕寻离开我已经两个月了,我没去看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不是我无情不去管他,而是我没有勇气去看他,自从燕箴走了以后我就非常害怕他那双清澈明亮的如同月光的眼睛。它让我心疼的难以呼吸。 而在这两个月中,我的腿伤一直没痊愈,很奇怪,身上总是发烧,我吃过退烧药,可是温度怎么也降不下来,时间久了我也就懒的在管它了,反正死不了人。 这两天上班的时候,头很晕,但是我没说,我必须保住这份工作。晚上,下班,回家,躺在沙发上睡觉。我还像以前一样睡在沙发上,空着里屋的床,这样会让我睡觉的时候会觉得燕箴和燕寻还在,他们就睡在床上。模模糊糊中,我觉得有双冰冷的小手在摸我的胳膊,接着又来摸我的脸,动作很轻柔又很依赖,像是儿子在摸自己的爸爸。那一刻我心酸,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我挣扎着费力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燕寻,我在做梦,所以我笑了,在梦里能看到他对我来说也不错。重新的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可是那只手依旧在摸我的脸,一下一下的蹭着,极为依赖和眷恋。我还在做梦吗?原来梦还可以接着做,稀奇。那只手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又加上另外一只手来推我,这下我醒了,猛地睁开眼睛看眼前的景象。真的是燕寻!他蹲在我面前,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目不转睛。那双冰凉的小手也是他的。 我扑棱的坐起来,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是真的。 他依旧盯着我看。在那一瞬间,我感动的想哭。我扑上去一把将他抱个满怀。揉搓着他的头发,一声一声地叫着:“燕寻,燕寻”。他在我怀里很老实,很乖,任我把他抱的很紧很紧。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良久后,我放开他,看看他身上,又看看头发,再看看他的脸。他瘦了,比以前更安静了,还是怯生生的眼神。我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我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徐伯伯他们知道吗?” 他摇摇头,我问:“你是自己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没说话,只是钻进我的怀里,伸出手臂来抱紧我的腰。我心里暖暖地,像是严冬天里吃的烤地瓜,又香又甜。可是又是酸的,苦的,涩的。 我说:“睡吧,哥哥搂着你,行吗?” 他在我怀里点点头,然后不一会儿我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想他是睡了,我把他抱上沙发,给他盖好被子,然后也跟着入睡。这是我两个多月以来睡的最好的一天晚上。 清晨,我被窗外洒进来的暖暖地刺眼的阳光弄醒,低头看看依旧安睡在我怀里的燕寻,满足的笑了。那一瞬间,仿佛过往的一切苦涩的回忆都不曾存在过。轻轻的揉揉他的头发,给他拉拉被子,不想吵醒他。 不多一会儿,他也醒了。他抬起头来看我,神情中不再柔和乖巧,而是充满的怨恨和愤怒。他推开我,下了沙发,然后走进里屋,一并重重的关上房门。 我追过去敲门,大声的叫他:“燕寻,燕寻,你开开门啊,有什么话有什么事跟哥哥说啊。” 他依旧不开门,也没有任何动静。我有些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在敲他的门,叫他。可是不管我怎么敲,怎么叫,他都不理我。 没办法,我没有去上班,这是我第一次翘班。他也没有去上学。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徐伯伯和徐伯母赶来我家,我无奈而心痛的告诉他们昨天晚上的事。他们告诉我燕寻昨天放学后没回家,曦晨去接他回家,他也不肯,只是倔强的往这里走。两个月来他一直都很听话,这回的事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我明白燕寻的意思,他是要回家。我想哭,可是我不能哭,我哭的也太多了,都不像是个男子汉了。 再次去敲门,我问他:“你要怎么样才肯出来?” 他终于开了门,没理我,直接跟徐伯伯伯母说:“谢谢你们的照顾,现在我已经好了,可以回家了。” 徐伯母焦急的说:“这怎么能行?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呢!回家了谁来照顾你啊,要是再出什么事该怎么办啊!乖,跟伯母回家啊,听话。” 他倔强地说:“这就是我家,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我没事,你们放心吧!” “可是这怎么能行?——” “我行。”他坚定而又倔强地回答打断了徐伯母的话。 我被他弄得脑子越来越涨,越来越晕,头也疼。从他睡醒之后推开我到现在,我明白他的意图,也明白他的心意,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徐伯伯伯母也来了,说了很多话,可是事情似乎依旧没有解决清楚的动向。我很累,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 我在他们身后倒下去的时候,无声无息,但是站在我对面的燕寻却惊叫出声。周围一阵嘈杂一阵安静,昏昏沉沉中我听到燕寻似乎在叫我,哥,哥,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我发高烧,41度,诊所的大夫说我能一下子挺这么长时间算是奇迹了。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我家的床上,手上吊着点滴瓶。瓶里药滴滴答答的,提醒我在生病,而且我被人救了。 “你好点儿了吗?你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徐伯伯探过头来对关切地我说。 徐伯母在床的另一边又是埋怨又是疼惜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伤还没好就把石膏拆了,还自作主张的出了院。现在又发了这么高的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爱惜自己呢!你当你是铁打的身子啊!” 我笑了,笑容里掺杂着苦涩和虚弱。我问他们:“燕寻呢?他没被我吓着吧!” 徐伯母说:“他睡着了,就在里屋。没什么事。” 我宽心的笑了一下,然后挣扎着拄着两只胳膊坐起来,拉开身上的被子想要下床。徐伯伯急忙伸手阻止我,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微笑着说:“我已经好了,没事了。我还得去上班呢!都没跟老板请假,他要扣我工钱的。” 徐伯伯急了,呵斥道:“胡闹!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啊!你给我好好地躺着,要是再敢乱动,看我不打你!” 我笑了,呵呵的,很温暖。“徐伯伯,我才不信你会打我呢!我真的没事了,身体好着呢!” 他狠狠地瞪我一眼,说:“你给我老实的躺着,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先养好病再说。”犹豫一下,看了徐伯母一眼,似乎是有什么事很为难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有话对我说,无论是好是坏对我而言都没什么了,从过往的那么多事里走出来,我还怕什么呀。我说:“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们看着我,过了两秒钟徐伯伯才开口对我说:“孩子,燕寻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我们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他现在还小,又落下这么个病,没人好好照顾根本不行。这也是我要收养他的主要原因,可是这两个月下来,情况根本没有像我想象的那么顺利。他这个孩子,原本就内向,出了燕箴的事后他就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我们把他接回家以后,没几天就发现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一坐就能坐上好几个小时。而且晚上还经常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一时间不习惯,也就没怎么在意,可以后来他们老师给我们打电话,说他在学校里跟别的孩子打架,还说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我们这才发现。昨天他突然一个人跑回这里,我们知道他这是想回到以前的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打断他的话,“徐伯伯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明白。你就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吧,现在我也没有注意了。” 他和徐伯母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我们想你也能跟我们一起回家,燕寻虽然表面上跟你闹别扭,但是实际上他离不开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也能跟我们回家。以后他们两个就都是我们的儿子,叫我们爸爸妈妈,我们更会像你们亲生父母那样照顾你们养育你们。” 我怔住了,良久以后脑子才开始有了思考。我看着他们真诚而又期待的目光,那一刻我的心却像是只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没了灵魂,只剩下个躯壳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爸爸临去时的时候,我曾信誓旦旦的对他承诺过我会好好的照顾两个弟弟妹妹,我们这个家永远不会散。可是后来我却亲手将燕箴送给了别人,弄得我们永远的分离了,再后来我没有能力再养活和照顾燕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别人带走,一个家就这样让我弄得四散飘零,物是人非。这让我觉得我的生命从此以后就是个废物,我痛恨自己、厌恶自己,甚至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个巴掌。当我独自一个人回到这个家的时候,我哭了,可是不管我怎么放纵的哭,心还是那么疼,疼的我连喘气的时候都觉得像是在遭受一种酷刑,将我的身心推上邢台凌迟。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努力的过我的日子,努力的工作赚钱,因为我告诉自己,我还在,这个家就还在,早晚有一天我能把两个弟弟妹妹都找回来,然后好好的照顾他们补偿他们。一切就都还会回到从前的样子。但是现在,我却听到了徐伯伯这样一席话。它意味着什么?我也将被别人收养?这个家彻底的没了?我所梦想的回到从前的愿望就此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怎么会这样呢?我拼尽一切努力去维持去经营的家就这样没了?那我这么久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又算什么?有什么意义?它是支撑我的精神支柱,这样一来我又该怎么办?我的生命该以怎样一种态度生存下去!谁能来告诉我! 可是如果我不答应呢?燕寻该怎么办?……我的头很疼很疼。我无法给他们答案,事实上,我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要我一想头就会剧烈的疼。我说:“我现在头很疼,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徐伯伯又和徐伯母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对我没有当场否决,而是很平和的态度感到很欣慰,他慈爱地微笑着说:“不急,你先好好养病,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说也不迟。”说着他轻轻的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正文 第十一章 耳光响亮 第十一章耳光响亮 第二天一早,我依旧没有去上班,也没有打电话给老板请假。我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在乎这个。早早的做好了早饭,然后叫燕寻起床,看着他不声不响的洗漱,吃饭,然后目送他背上书包去上学。 这一刻我很幸福,很安详,还有一点满足。 我出了门,一个人去了我父母的墓地。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几乎每个清明都是我们三个兄妹一起去墓地给他们扫墓,不过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而且今天也不是清明。 我只是很想去看看他们,跟他们说说话,这样能让我觉得踏实。所以我去了墓地,然后坐在他们的墓碑前跟他们说话。时间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过去了,过去了多久我不知道,只是知道太阳一点点的升高了,变热了,然后有一点点的落了下来了,又变凉了。我突然间想起一句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来在古人的眼睛里,太阳就是他们计算和了解时间的工具。多么单纯而浪漫的一件事啊。 如果我现在也能像他们那般单纯简单的生活那该多好啊!呵呵,我又做梦了。是的我靠在妈妈的墓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做了很多梦,断断续续的,绕的我天旋地转。 在梦里我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妈妈病重,拉着我们三个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以后你们要多照顾彼此,相亲相爱。我们齐齐的点头,然后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在妈妈的骨瘦嶙峋的手上。她习惯对我们微笑,笑容慈爱温暖,看在我眼里就像是春天上午明媚的阳光。 原本我以为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清醒的时候想到的都该是些快乐幸福的回忆,但是很奇怪,我想到的大多都是爸爸妈妈临终前对我们的嘱托,还有一些他们在世时教育我们要相互关爱的记忆。 在梦里,当爸爸在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让我向他保证要一辈子照顾好燕箴和燕寻的时候,他的眼中滑落了一滴眼泪。他让我记住一句话,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离开和放弃燕寻,要一辈子照顾他。我明白,燕寻是我们之中最小的孩子,爸爸最放不下心的自然是他。可是接下来爸爸却支开燕箴和燕寻,留我一个人在他身边。我看着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悲痛。他眼神复杂而悲伤地看着我,对我说出了他隐瞒我们多年的秘密。 原来燕寻并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几年前,爸爸在开夜班出租车的时候意外的撞伤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爸爸下车抱起女子要送她去医院,但是女子却伸手指着不远的一个地方,爸爸看过去,竟发现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后来,年轻的女子去世了,临终前她请求爸爸能帮她抚养那个婴儿长大成人,并且千万不要让孩子回到他亲生父亲的身边。因为孩子的父亲是通缉犯。爸爸答应了她,并向她承诺无论如何都会帮她把孩子健康快乐的养大。 其实那场车祸责任并不在于爸爸,当时那位年轻的女子抱着孩子正在躲避孩子父亲的追捕,情急之下在冲出了马路,想要拦一辆车,结果意外发生了。但是尽管如此,爸爸还是为女子的过世而感到强烈的内疚,所以他对那个孩子也是百般呵护,不让他经受半点伤害。真可谓是掌上明珠。 而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燕寻。 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燕箴,因为在我心中燕寻就是我的亲生弟弟,以前是,以后更是,所以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拿出来告诉给第二个人。就让它随着父亲的过世而一同离去吧。 在这场漫长而又混沌的睡梦中,爸爸妈妈也好,燕箴也好,燕寻也好,他们有笑容也有悲伤,但是无力例外的提起过那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弟弟妹妹。 是啊,这是所有人的心愿。现在我应该继续履行才是,要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意外的看到眼前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这双眼睛很漂亮,目光很生硬,直勾勾的,但是又有一份关切。 是她,多么熟悉的眼神啊! “夕雁?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开口问道。 她坐在我身边,没什么语气的说:“我来找你。燕寻现在还需要你,要是你没了,我们这些人可摆不平他。” 我很紧张的问他:“燕寻没事吧?” 她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没事,有事的时候在找你就完了。” 我安心地点点头,一颗提起来的心又安然地落了回去。 她接着说:“你完事了吗?完事了就回去吧!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腿有点嘛。说:“咱们走吧。” 她站起身来没搭理我,直径走在前面。出了墓园,她警告我:“既然接燕寻回家了就要好好照顾他,别再没事找事。” 我良久的无语,她看我,目光很冷:“说话啊!” 我看向她,突然之间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犯罪感和愧疚感,还有的就是怜惜。深呼吸,鼓起勇气:“夕雁,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和燕寻就一起搬去你父母家。他们……打算收养我们两个,我……我答应了。” 她有一瞬间愣住了,然后悲愤地看着我,极力的压制着什么冰冷地问:“真的?” 我不敢看她,低着头,却坚定地回答:“是。” 她转身面向我,抬起手来狠狠地在我的左脸上闪了一耳光,响声清脆,响亮。我只觉得左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却好过许多。 她怨怒的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身跑掉了,跑的很快。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像是被刺穿了似的。 浑浑噩噩中,我一个人又回到了我的家。家里依旧安静的能听到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看着这里的一切,我有种比往日更加强烈的眷恋。每一件都是身上似乎都会说话,给我讲述我们一家人曾经在它身上发生过的事。有快乐,有悲伤,有争吵……很多很多。一时间全部用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抚摸着它们,感觉他们身上温暖的气息,然后一一的跟它们说再见,并对他们说,以后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会。 心酸,心痛,但是我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这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而下一步,我要做的事就是劝说燕寻答应跟着我一起去徐家。呵呵,我觉得有些可笑,我甚至不明白我在做些什么。 “燕寻”,燕寻背着书包进了门,我叫他。他没有理我,直接进了里屋,我看着他的身影,瘦小单薄。 我赶上去,柔声问道:“饿了吗?我做好饭了,洗洗手吃饭吧。” 他没有给我回应,放下书包从我身旁走过进了洗手间洗手。 我把事先做好的饭菜端出来摆在餐桌上,放好碗筷等着他出来。 他出来,坐在我对面,低头吃饭。从头至尾他没有看过我一眼。 “燕寻,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他没有回应。 “昨天徐伯伯他们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很多话。”我看着他,“他们……他们说,想要收养我们两个……”,我看到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是两秒钟过后又恢复了平常。 “我想……答应他们。”我终于说话了这句令我百般挣扎、痛苦的话。 我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答应我。但是又怕他答应,感觉很复杂很矛盾,我有点说不清楚。他也看向我,目光里满是惊愕、不解和愤怒,他把筷子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拍,腾地站起身来转身进了里屋,随后房门被重重的关上。我怔怔地看着房门,良久都没知觉。 晚上的时候,在几番挣扎中我终于还是去敲响了房门。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有走出来过,也没有什么动静。这让我觉得我要做的事更加艰难,同时这也更加让我感到一种慌乱和不安。 “燕寻,开开门,我有话想跟你说。开开门好吗?” 燕寻的强脾气出奇的像我,这一点没有人不知道。我猜到他打定主意不理我,不给我开门就绝对不会。但是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所以我只能一直敲下去,直到他开门为止。 门终于开了,他那双满是愤恨的眼睛此刻却溢满泪光。我有些惊怔,扑上去抱住他,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们。 他的眼泪落在我的领口,温热却灼人。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全身的颤抖,我把他抱得更紧。 良久之后,他推开我的怀抱。事隔多天以后终于跟我说话:“你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这一句话让我隐忍多日的委屈,痛苦,折磨,矛盾,挣扎等等通通涌上心头,下一秒钟眼泪就跟绝了堤似的淌了下来,抽泣的全身都在颤抖,止都止不住。 他像是被我吓坏了,急急忙忙的而给我擦眼泪。我看着他,笑了。他钻进我的怀里,伸出双臂来抱紧我的腰,“我答应。” 心像是被利器刺穿,我知道他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