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前卷 晨起的朝阳洒落进了尚城,街道两侧熙熙攘攘挤满了逛早市的人潮。另一处,这样的春日清晨就像那渐起调皮的暖意照进了一片桃林小苑内。 窗外,杨柳枝吐了嫩芽,弯着腰伸进窗口,抚着木框沙沙地响。一个男子端直着坐在窗前的实木桌上正凝着眉认真地写着,丝毫没有听见那沙沙的声音。 “芸儿,你看看我今日写的字?”男子转过身子,一个女子半倚在摇车上,素粉的绸裙,看着干净舒适,檀木簪子松松散散地斜插在头髻上,生完孩子后脸微微发福,许是阳光太好,有了困意,她用手遮掩住嘴打了个哈欠,虽为人母也是有一股可爱劲的。窗外的阳光像只蝴蝶停落在她的睫毛上,忽闪忽闪地摇摆着她的金翅膀。 沈芸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男子手中的字,扑哧一下嗲笑着说:“我见还是一般!” 男子瞧她不认真的样子,皱了皱眉,起身来到沈芸身后一把环抱住她:“我的好夫人,那我看今生今世字是没有你的好看了。” 沈芸嗔怪道:“怎会?我不是日日在教你嘛!” 男子用下巴抵着沈芸的肩,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抚入耳:“芸儿,有没有后悔嫁与我这个粗野莽夫!” 沈芸抬起头,目光正正与莫沉对着,眸里的倒影只有莫沉一个:“说从来没后悔…当然是假的,想我堂堂沈家小姐现于你这山间粗人隐形埋名藏于此,还要给小承欢换尿布!你说!你说我后不后悔!”沈芸虽然如此说,但看着男子脸色变化厉害,眼中的笑意是盖不住的,猛地往他脸上一凑,一枚香吻印在他的脸上:“瞎话你也信!那你后不后悔放弃了驸马爷?” 莫沉蹙了眉,思考了一下,像是若有所思:“后悔!后悔!”但是话及此,却将沈芸抱的更紧了,看着她佯装生气的可爱摸样,紧紧抱着的手是不肯放了,总有什么事是要不及时的发生的,摇车中的小承欢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沈芸马上推开她,开始轻轻地摇起了摇车。 “哎……”男子皱了皱眉,愁云掩盖不了他俊朗的外表,但那是一种沉稳的,大智若愚的感觉,不与常人一般的。他叹了一口气,回到桌前继续写起了字。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他边写边念了出来。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莫沉哥!安阳家兄弟被人抓走了!说是官家煞星唐老爷要问话,这可怎么是好?我们之中也只知你会点武功,为人也最义气,他家娘子哭喊着闹,他们不肯放人我们也得去看看吧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这一声莫沉哥,让沈芸一惊,心没预兆地跳得快了。 那个叫莫沉拿起屋内的剑就往前走,沈芸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是答应我江湖事莫管吗?” 这事逼的紧,只怕弄不好会将他的身份暴露。沈芸的手抓的更紧了。 只是莫沉这人,江湖义气一直第一,本来想让他有了家庭学学字改改冲动的性子许会安稳,现在看来这股心性不是一时半会儿变得了的。 “夫人,你不是让我广结天下好友博学以用吗?安阳家娘子前些日子不也将奶水给予承欢帮了我们大忙吗?这等小事不会太费劲,去去就回!”莫沉跟着男子头也不回,迅速走了出去。 沈云皱紧了眉,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正午的太阳落在唐府中的院内,偌大的院子人少的出奇,清冷地能让人一哆嗦,仆人侍女都紧绷着脸各干各的事,对后院侧方传来阵阵惨叫和求饶声充耳不闻。 莫沉化成小厮摸样待在走廊深处,听着里面声声撕裂的叫喊声着实不忍,恨不得马上前去,身旁的男子按住他暗示等待时刻。过了一会儿,洪老爷和一帮喽啰从中走了出来,莫沉便马上冲上门去。 可待他走进门的那一刹,却看见安阳和正端好无恙的坐在中间,眼睛直愣了,安阳和看到他闯进,痛苦的闭了眼。 糟了,中计了。就说这一切怎么那么容易。他的脖上一阵冷,一把刀已经架在上面。 男子冷笑一声:“大哥,不,我应该叫你莫大侠才对吧?莫大侠可认的我唐彬!”不是魏彬吗?唐彬?莫沉脑中闪过万千,一时愣是记不起来。 那个叫唐彬的男子突然一拂手,将脸上的人皮撕了下来,大笑了两声,那笑声不阴不阳显得怪渗人的:“果真还是莫大侠厉害,手下败将太多,像我等的名字怎么会记得?” 莫沉看着他的脸惊呆了,那左颊到右颊深深的刀疤,狰狞不堪,正是他当年所赐。三年前,比武状元正是莫沉,他那血气方刚的年龄,又得高人练就桃花雨剑,剑舞如落花,片片致人命,其剑气之势,可速让十米内一树的桃花落下,其剑,灵动若水,剑转人转。怎奈最后一场比武命悬一线时,他发现自己眼中浮现的竟是在宫外曾收留过他的沈家小姐,习武之人一根筋认准的事便是永远,他冒险负了皇恩,隐名作了逃婚的驸马。 皇家人怎肯如此受辱,只能对外宣称最后比武两伤,公主隔年再选驸马。 可谁都不知,当初唐中易本想插线在公主身边,却让他抢了先,无奈选择暗中勾结莫沉一同帮助篡位,但被莫沉一口江湖义气之话拒绝,想来留着这人也是没用,这事惹他恼怒,生了杀意。 莫沉想逃出皇宫正是合了唐中易的心,他暗中派人画了假地图,诱他闯进了洪家大小姐,如今的淑妃殿中,并安排了人前来杀他。 怎料心急的杀手却错杀了前来幽会宫女的御前守卫,让莫沉侥幸离去。还让莫沉偷听到了朝堂中暗中贿赂唐家之事,天意注定这下莫沉是必杀无疑了,唐家人只能秘密组织人寻他消息。 莫沉也是想着天真,本想抛开那些无关己的争斗,与心上人过这逍遥生活。这样的泥潭陷进去再怎么摆脱也只能越陷越深。可没想到的是唐家人这么快便寻来,身边人神不知鬼不觉早布满了他们的眼线。 一时大意是要铸就大错的。 莫沉冷笑道:“唐中易,你怎么不出来?你不是早想杀我了吗?” 唐中易笑眯眯地从院的另一个厢房走了出来:“莫兄?好久不见?!当年见你真有本事,想请你赏脸与我合作,就不计较你将我儿子弄伤的事了,可你偏偏调皮!不听话!如果早听话又怎会有今天的下场?”唐中易走进刮了刮莫沉的鼻子,这阴森森的话惹得他皮毛发麻。 “怎么办?你家那小闺女和你宁愿抛弃公主得来的老婆!你说现在她们是在哪儿?”唐中易一惊一乍地在莫沉面前演开了戏。 莫沉一听到妻女,眼眸一冷,眨眼之势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已到了他的手中,有段日子没练的功夫却没显得生疏,“啪”一声在唐中易得意之时,刀已反手扣在他脖上。 “你们让开,不然我这不小心伤着你家大人可不好!”莫沉驾着唐中易走了出去,唐中易倒是不慌不乱,依旧笑眯眯地如个善面菩萨,手下人很听话也不慌张,都退让开了。 这样的气氛显得古怪?这么顺从不会? 只听“嗖”的一声,地上的石板猛地往内打开,莫沉和唐中易双双掉了下去,就在莫沉惊慌的那瞬间,唐中易侧了个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盒中的金丝弹出缠在地面上,他轻易地挂在了地牢的半空,莫沉凭着轻功想爬上却因铁壁太滑,只能一直坠了下去,待他到底,头上迅速有铁笼罩下。莫沉看着那罩下的铁笼,只能恨恨地捶下,朝上大喊:“大奸贼,放我妻女,我随意任你处置!” 长嘶怒吼回应的只有冷冷的回声和发霉的地牢。 莫沉开始摸索四周,既然是地牢自会有机关,实打实的铁笼,实打实的铁壁,一切看上去都是为他量身定做早就安排好的,剑气逼出只会返回伤着自己。铁笼的机关看似在外面,他细思脚步声,守卫的走的有些远,却是五米一个。 “这唐中易还真是帮我当贵客了!”莫沉冷哼道。心中自是有些泄气,想想妻女,也许真该听沈芸的,这些事许就不会发生。但又转念一想,预谋好的事只会拖后怎不会发生呢,承欢还那么小,他一定要想法儿出去!他又开始一阵摸索,一个奇怪的脚步声逼进,他停了手,在石板上假寐。 这走进来的人蒙着面,见到他猛地揭下黑巾。 ……安阳和?他不是诱他前来的棋子吗?现在理应在家享受打赏吧? 莫沉冷哼一声,抬了眉:“你来作什么?我结交的朋友怕都是你们唐老爷派来的吧?亏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安阳和突然跪在了地上,他的腿直哆嗦:“大哥,我怎么会背弃你!那日在林间马受了惊是你救的我,这样的恩怎么会忘!我刚诱你前来也是迫不得已,现我已回家安顿好了妻儿,这就救你出去,这条贱命算是抵上了!” 莫沉睁大眼,万万是没料想到这一切,他站起了身子,刚才哆嗦着的人此时身板却挺得硬硬的,一副仗义无畏的样子,他只能长叹一声。 江湖,何谓江湖,他这时也说不清了。 “等会儿我拖着腿蒙着头出去,我在这这么多年,知道他们疑心都重,定会怀疑我的,我乘机撒粉在他们脸上,拖住他们,你速往另一个方向走,另一端的侍卫都被我下药了。”安阳和像是自知天命,红涨的眼眶也没流出泪来。 莫沉纵有再多感谢之言,这危急时刻却也一句都讲不出。 他冲出牢笼时,远方已经传来了喊声,一“嗖嗖”的箭直穿过来,他的轻功高深,平常的东西都近不了他的身子,但却有一箭逼着内力直冲过来啊,猛地刺中他的踝处,他只能忍住痛往前跑。 唐彬的声音掺杂着嗖嗖的箭声在夜里却格外清晰:“你以为我的功力这些年没涨吗?倒看你这功夫能拖腿逃多远!” 莫沉拖着流血的身子是跑不远的,他将箭头爬出扔向墙边,人躲在树后的草垛里,追兵看样迅速往墙外追。 草垛里的他隐约看见安阳和被人托了出来,身上斑斑都是血迹,唐彬一脚踩在他头上:“叫你多事!”然后拿出身后随从的剑,一剑把他头砍了下来:“赐你死是老子便宜你了!” 莫沉在草垛里,只能咬牙握拳,眼泪和血迹混在一块,早已没了任何大侠风范。 早晨的杨柳窗前过之景,早已没了,家中被烧成了灰烬,莫沉绝望地跪在地上,“芸儿!承欢!”他不停地喊着,嘴发不出任何声,只是一张一合一张一合诉不完的深情。泪似乎早已从眼中留完,只有伤口的血还是不停的涌出,他也感知不到了,心中失去妻女的痛比那些更重。此时的他已不像往日的他,这深潭是要愈陷愈深了,他深沉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像只嗜血的豹。 身后传来窸窣之事。 一个黑影碰了碰他的背,莫沉警觉地拿起身边的剑猛地转后。 ——竟是安和家娘子芙蓉 芙蓉的脸上的泪还未干,时间久了留下了浅浅的痕:“大哥,芸儿将承欢托付与我执意要走,还写了书信,我没料到她回去会死,我家安阳和……是不是……也……” 莫沉收了剑,跪在地上,字字坚决:“芙蓉,我今日的命是安和兄换来的,那承欢从后也是你家的孩子。一家人绝不分彼此!” 芙蓉的泪又嗦嗦流下,只能扭过头去,赶紧拉起着莫沉往林中走去。 “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等你,快与我走!” “不!我今日要杀了那奸臣唐中易!” “哎,你娘子的命可是白送了!想想承欢呢?”芙蓉掷与莫沉一张纸。 空白的纸上什么都没有。 他只想起每日她教他习字时抬眼就及的阳光,沉稳顾大局这几个字是她让他写在心上的。 “你便随我走吧,不要再负了你娘子这条命!”芙蓉望着远方急促地催他。 暗暗月色上枝头,两个黑影走入桃林间,正是桃花盛开之时,原该是艳红的桃花在这暗夜里就像鬼魅的眼,在这无尽的黑夜中紧盯前方人的步程。 江湖从来没有结束, 也许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正文 第二章 桃林深处见桃仙1 [楔子] 雪已经没过了石阶,夜将暗下,浮光亮起,街道上稀疏少了人。突然有一家店门打开,一男子怀抱着女子走了出来,怀中的女子中醉意甚浓,雪花不停地打在他们脸上,触碰及热度即融开,。 女子口中开始不停地嚷嚷:“子卿,子卿……” 男子的脸上已经一片湿,不知是泪还是雪融下的水。 他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一蓝衣男子打着伞,站在他的面前。他虽打着伞,但是身上却明显因路程匆忙而湿透。 “薛子卿,哦,不,新上任的御史大夫,你都已经放弃了承欢还在这做什么?”蓝衣男子冷哼一声。 薛子卿低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承欢要托于你了!” 蓝衣男子又是一冷哼:“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不是我巴不得的事吗?如你今日要逃开她的生活,我劝你别永生便别回来了!” “对不起,我对不起承欢!”薛子卿内疚地看着她怀中的女子,她巧笑嫣然,像做着美梦的婴儿,丝毫不知道外面的状况。 雪花突然落在了她的眼角,就像一滴泪滑落在他的手上。 如果这一切都是错缘, 那何苦又要遇见她, 在他原来只有黑暗的生活中, 只有阴谋和利用的生活中, 他以为这个像桃花般娇嫩的女子,本该是他的缘。 现在看来却像个劫。 承欢,莫承欢, 我忍不住护你,又怎舍得伤你? 所以, 原谅我的谎言, 你本就不该是触碰及黑暗的人 带着恨与别离,跟爱你的人一起生活吧。 [正文] 又是一年春,桃林深处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学童们卖力地读着论语,背起了三字经。 突然学堂侧院传来一声震天的怒吼。 “承欢!承欢!她醒了?!” 这声怒吼把昏迷后还晕沉的莫承欢彻底惊醒,她揉了揉耳朵,看到眼前人马上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又是该死的安阳翊,怎么是他守在我床边?承欢想转过身去装睡,可一张熟悉的脸马上就出现在了她的上空。 “女儿,醒了?怎样?还舒服吗?”眼前这男子正是莫承欢的父亲,莫沉,他看上去像是因为莫承欢受伤而消瘦了不少,脸廓看着都格外立体。 “承欢!你醒啦?”又是一声尖叫,一个绿衣少女从门后跳了出来。莫承欢不觉地皱了皱眉。门外正是随着莫承欢一起长大的柳家姑娘昕儿,这名字听来像是大家闺秀,可她却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对付安阳翊一向都是承欢出主意她去干事,自然成了安阳翊最怕的人。现在虽说承欢病着,可昕儿来了,安阳翊又在,看来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安阳翊,你干嘛?不准开窗,不知道病人吹不得风嘛?”昕儿双手插腰,朝安阳翊大声喊道。 “我不是想承欢透透气嘛?”安阳翊被昕儿的吼声吓得立马关上了窗。 “别拿一副疼媳妇的语气说话,也不瞧瞧这事是谁弄得,受伤前承欢不会嫁给你,受伤后承欢更不会嫁给你的!”昕儿更是鼓足了气,霸道地朝安阳翊瞥了一眼。 “昕儿!没看见先生还在吗?怎么讲话?我说无论怎样,我们承欢还是会嫁给翊儿的,这是你们怎么折腾都改变不了的!”莫沉立马正了正声,一脸严肃:“昨天罚抄的论语去哪了?快拿来给我看看!” 昕儿一吐舌,往门外跑去,还不忘拖着尾音说:“承欢,你再歇息歇息……别理安阳翊那混小子!” 安阳翊见他们都走开了,身子往承欢这边移了移,想伸出手来来摸摸承欢的头。承欢泄气地立马用被子蒙住了整个头,大喊:“我很累了,你走吧!” 安阳翊的手僵在半空,但是笑容还是依旧:“哦哦,好,那我现在就走,你好好再睡一觉吧!”安阳翊走了出去,合上门,却站在门口像守卫一样不动了。 承欢这辈子最恨的事便是莫沉将她定亲给安阳翊。如果是郭家二公子安阳毓也还好,安阳毓天资聪颖,该会的事都会,从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才智一点都不输给承欢,可偏偏是他的笨哥哥,安阳翊。不光是这点气坏承欢,从小到大,到处都有碎言碎语说承欢要嫁给一个光有力气没有脑的傻小子。安阳翊每次都是私塾里成绩最差的一个,一使劲还能把笔捏破,字写不全吃馒头的量却最大。承欢着实想不通,莫沉明知道他那么笨怎么舍得将她嫁与他,只能越想越来气。 承欢气的开始在床上来回翻滚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头上的伤口,“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安阳翊,立马开门冲了进来看承欢,承欢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我不是怕你有事喊不到人嘛,一直在门外。”安阳翊抓了抓后脑勺,憨憨的笑了,殷切的看着承欢:“是不是碰到伤口了?我……” 没说完承欢就打断了他:“不用了,你力气那么大不免又弄疼我,别在门口了,快走吧!” “我……要不我叫先生来看看你?” “安阳翊!我都说了不要了,你怎么这么倔呢!要跟你说多少回,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这么笨,知不知道我出去都要被人笑!你快走开吧!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承欢生气地血冲脑门,怎么就有人这么笨还这么倔呢? 安阳翊愣愣地站在一旁像是被承欢吓到了,虽然承欢一直都在拒绝他,但是他也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派人灌水作弄他,他却甘愿一晚上枕着湿衣服睡觉。 她给他的馒头里加了大勺食盐,他却也装着咽得很香。 她将他的新鞋戳了洞将他的脚划破,他却穿着破鞋隔着远路给我端来糯米糕。 承欢不识好,只是逢人就说:“你说世上怎么就有如此笨,如此不明理的人。”硬是将那一份情推开。 但是这次安阳翊好像懂了什么,默默转身走开了。一直以来对承欢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承欢突然有些紧张起来,马上扭开头避免遇上他的目光。可是,他的背影为什么看上去有点忧伤。承欢慌张地低下了头,只能胡乱的想些别的事,脑中却依旧有安阳翊的影子。 伤口伤口,她过了一会才感知到刚才的疼痛,就像是刚才痛感消失了。她摸了摸头,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的又睡去了,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没有安阳翊,没有伤口,只有父母在院子里教她识字,其乐融融。娘亲,娘亲,你为什么走了?承欢大声呐喊着,可那个永远看不清脸的女子,就像蒸发了一样,无处可循。承欢只能颓然,坐在地上,眼泪变成了泡沫,晶莹剔透,折射着五彩却感受不到温暖的光。 正文 第三章 桃林深处见桃仙2 暖阳照进纸窗,留了一地阴影。粉桃吐蕊,映得镜中的承欢一脸绯色。她端坐在窗前,仔仔细细的抚摸着镜中的轮廓。玲珑脸儿,柳叶眉,不见得妩媚,却自有一种英姿。她看着自己,发觉头上依旧缠着纱布而显得臃肿,不免又想到安阳翊,不觉得皱起了眉。 他应该不会来找她了吧,那更是自然好。承欢望向窗外。 窗外的桃花瓣吹落进梳妆台,真漂亮。 许是生了大病,人也变得多感慨,看到落花,她不禁轻轻用手去怜摸。 “承欢,果真病一场就是不一样,你这性子哪时侯都开始感春了?那都是大诗人干的好吗?快出来,先生请了马车,今天去云秀寺还香,真是随了佛祖的天意,安阳翊那傻小子跪了两天也不是白跪的。”昕儿仔仔细细盯着承欢现在的模样,眼睛泛起了泪花。 “安阳翊跪了两天?真是笨蛋,这种事又不是求神仙能来的。”承欢冷声说道,心里却是一阵甜。 云秀寺其实就在私塾后桃园的背山上,但却因为山路曲折,来来回回却也能好几时程的路,路上昕儿一直在给承欢讲她昏迷时的乐事,时间倒也过得快。 到了云秀寺,已是正午吃饭的点,可寺内却依旧香火缭绕,善男信女丝毫没有散去的痕迹。方丈与莫沉像是旧熟,招待了她们一顿斋菜。之后承欢便被莫沉带入一个内堂。 “方丈,这就是小女承欢。”莫沉将承欢往前一领。承欢马上甜甜地叫道:“方丈好!” 方丈看承欢的眼神里起了一丝波澜,但马上又如涟漪般马上散去。 “祸福相依,伤口愈合很快,受伤未必是坏事,但是痊愈对她未必也是幸事。”方丈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蹲了下来:“承欢,我与你父亲还有要事相说,先到隔壁厢房休息一会儿可好?” 承欢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走了出去。什么祸福相依,又是一通大佛法吗?不管不管,今日吃的有些饱腹,如果现在有冰糖葫芦就最棒了,承欢想到此,心中自是渴望着早些下山去寻那甜腻腻的玩意。 可就在她走在房门时竟闻到一阵酒的甜香?承欢从小跟随父亲身边,父亲从不喝酒,却酿的一手好酒,所以她对酒味自有一些敏感,可寺庙中还有这? 她闻着味,挪开了步子走出了院子,站在路口时,猛地抬头一看,一排升天的长阶梯,阶梯上落满碎碎的桃花瓣,蒙蒙的雾色藏在深处,只留一个顶尖在一片粉色中若隐若现。 难道是仙人在天上的亭中酿这桃花酒?承欢的好奇心就像按不住的沸水,不停地往上冒。 看了再说!她迈着步子开始呼哧呼哧地往上爬,每爬一步甜香味就加重一分,期待也是加强一分。 九十八,九十九……到了。 ……这……竟是…… 一个青衣少年背着手站在亭子里,微风吹起他的发,那样俊朗的轮廓,就像是一副画,承欢不敢往前迈一步,怕惊扰了这一切,仙人就会离去。 甜香的味道像是突然散去,时间就此倒流,只停在这一刻,她重来没见过如此美的画面。 “醉酒可当歌……”声音飘入承欢的耳里,如琴音般筝筝入耳,干净又带着一丝飘渺。 “桃仙?桃仙说话了?……”承欢不禁喊了出来。 少年拿着酒杯转过身来。却丝毫没有被突然闯入的承欢而吓着,只是随即微微地笑了:“小姑娘,来此寻什么?” “桃仙大人,我是闻着香味跟过来的,绝对没有冒犯之意!”承欢拿手猛地遮住脸,都不敢看他,但是他俊秀的面容,让人忘俗的风骨,在脑子中却在不停地扩大。 “哈哈,酒香吗?可要尝一口?”桃仙大人笑了起来,眼角上扬的弧度真好看,承欢痴痴地透过指缝观望着他。 “不不,我见你有伤还是别喝了吧!”他又把酒杯端了回去。 “谁说我不能喝,爹爹烧的醉鱼我可能吃一只呢,酒量好的很!”她马上把手放下,赌气想去抢他手上的酒杯。 “醉鱼与酒?能相比?真是可爱的小姑娘……”少年不禁笑的更深了。他转了个身,将酒杯里的酒灌满:“可别说我欺负小朋友!” “喝就喝!”承欢一把端过酒杯,马上往嘴里送。啊,有些冲又有桃花醇香,绵绵的,一下来劲,感觉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了。 “我说我……行……”咦,头为什么有些晕,眼前的东西为什么看不清了。承欢“砰”一声,倒在了石凳旁,看着桃仙大人蹲下身子,他的脸被迅速放大,与她越靠越近,她的脸已经红的与这桃花不分二色了。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羞。她的眼皮再也撑不起来,像只八爪章鱼一样彻底倒在石凳旁。 正文 第四章 桃林深处见桃仙3 初春的天总是冷的,远处的山尖上还有未化完的雪,桃林的花却早已笑脸迎人。安阳翊大清早的就起了床,冷水洗面,开始劈今日所需的柴火。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安阳翊,没人嫁,爹爹死,娘亲离,有个弟弟不知是谁家。安阳翊……”安阳翊拿着刀就猛地冲了出去,一群小孩一下就散开了,他大喊:“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一个小鬼从旁边一颗大树上跳了下来,冲他吐了吐舌头,往别处跑开。 安阳毓也出了来,揉了揉眼睛:“哥,我刚才听见有人喊娘亲了?是娘亲回来了?人呢?”安阳翊放下了手上的刀,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小毓,昨晚没睡好吧,又是说胡话,我们进去吧。” 安阳翊的眼里闪过一丝哀愁,但马上又石沉海底,只有望不见的黑暗,安阳毓从来没见过哥哥这幅表情,心里也有些害怕,只能当他也是在想母亲,揉眼走了进去。 安阳翊又想起了母亲离家前的那一晚,有个陌生人带着满身的血迹来敲门,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怀中的孩子不停的在哭泣,显得格外的吵,这一切也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芙蓉让他在内房的帘帐后面别出来,夹着大雨,他只能听到细微的磕头声。一声一声重重地垂在地上,再后来莫沉先生也进了来,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外面沉默了很长时间。 母亲进来,抱了抱他,将那个婴儿放在他手上,教他如何让去哄孩子,说那是全天下最值得他守护的人,让他好好照顾那孩子就像亲生弟弟一般。 “翊儿,好好跟着莫沉先生,母亲去去就回。” 那是她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去去就回,去去就回。那一夜,安阳翊抱着那孩子整整哄了一夜,想着他静下来了母亲也许就回来了。可是,等来的却是莫沉先生来收拾他的被褥让他前去同住。安阳翊执拗不肯,只是想守着屋子,说母亲答应了去去就回。 她怎么忍心将一个陌生的孩子就丢在他的手中? 她怎么忍心将亲生骨肉就丢在这里? 她怎么忍心说去去就回? 安阳翊抱着那孩子大哭起来,哭声却还是稚嫩的,同龄的孩子问他为什么没有父亲,他一向隐忍不语,也不爱惹事,现在要自己承认母亲的离去,还是哭成了一个孩子。本是天生大力的他,越哭手缩的越紧,差点失手掐死怀中的婴儿,婴儿感受到了压迫,猛地又大哭起来。莫沉马上抱回孩子,看着他也是无奈,只能在一旁,却什么都不能讲。 那年安阳翊才过十,让他照顾一个孩童,怎是一件容易的事。却没想着这一个雨夜背后他被卷入了更大的秘密之中。 这七年来,每次看到安阳毓他都想会想起她娘亲的狠心,都想抛下他。可是每次安阳毓一脸天真的看着他问着父母的时候,他都不忍心,他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他知道他的身世一定是个更深的故事。 守护?怎么守护?本就是没有父亲,现在母亲又是离去?为什么重来就没人说要守护他?他不爱学习,认识的字也装作不认识,在外人面前只是一傻到底,他还是天真,以为这样母亲许就会回来教导她,可是怎么可能呢?安阳翊将自己的心埋得更深了,他只知道世上能对两个人好,一个是承欢,一个是安阳毓。 正文 第五章 桃仙藏身醉酒壶1 琉璃瓦,朱红墙。这家府邸的门,大红的朱漆已经有些掉落,咬纹门环也上了灰开始出现了锈迹。 清清碎雨打在大理石铺成的大路上,溅起了一丝水渍。沾染了这站在对面墙角下少年的白衣。 来往的行人窃窃私语。 “快走,不详的宅子!” “我上回过这还是好好一大家子?怎么了?” “被抄了,处死了不少人,你看着乌云就那边最浓重,那是冤魂不散啊!” “这官家真是难说,命数都是皇上的一句话。” “你也别说圣上了,听说圣上病重年迈也高,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些什么事。” “猜不得!猜不得啊!” 行人加快步子走开,只有那个白衣少年还站在那儿,独撑一把纸伞,看着那深幽大宅,一动不动。眼神暗墨无光,透着丝丝隐忍,握着伞的指节已经泛白。 “我们回去吧。”一个老者摸着不长的胡须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包草药。 “风伯!”少年转过身子,有些惊讶的喊了出来。 “少爷,这地方不该是你多留的。”老者的眼神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忍。 “我只是……想来看看母亲。”少年转过身,雨珠不知怎么沾到了他的睫毛上“今日本是母亲的生辰。” “少爷,我知道这样让你马上忘记过去是不对,但是是非因由,老爷和夫人也未必不知道,所以他们才甘愿倾其所有保你一个。这天下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少爷,你现在只能保全自己,这命也是全府大小人的寄托啊,少爷,回去吧。” 白衣少年咳了两声,旁边的老者马上轻轻地开始打拍他的背。 “我说让你少喝点!受了寒对得起他们吗!”老者突然激动起来。 “风伯,我知道了!”他咳得厉害,伞也握不住了,掉在了地上,雨水冲刷下来,纵使老者拿伞护他,但一下他便是浑身湿透。 老者扶着他往回走,他转身望了望雨中的大宅。雨帘里早是蒙蒙一片,忘不着边际,那宅子也像是雨雾里的秘密一样躲了起来。 “风伯,你说我娘会不会在雨里也在看着我。” “我看夫人是在看你哭呢!这大雨准是心疼你受寒了。”老者又是叹了一口气。 “少爷,薛子卿,我是该盼望着你成长呢,还是该盼望着你长不大呢。你不长大,就看不见这迷雾背后的真相,老爷夫人也死的不该。可是我又舍不得你长大,虽然我不能护着你很久,但是看到那些真切的东西,我怕你更痛啊。” 雨的声音很大,哗啦啦的,老者的声音像是被冲淡了很多,也听的不清楚,就像是嗡嗡的,幼时窗前唤醒他的奶妈的声音。细细柔柔的,不忍去打扰,但是又必须去打扰。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背后的东西。 只是他只能恨自己没有能力罢了。有些人身来能拥有一些东西是他的幸,但是中途夺走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呢?世家大族,皇亲国戚的战场他也是从小便是有见识的。这样突然的失去地位,失去金钱,空留一副大家做派,从小向往的自由,他现在到底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 他推开了老者的伞,雨重重地打落在他的眼上,这下,是将他从酒味中打醒了。 这潮起潮落,阴阳错过,又是一轮开启了。 正文 第六章 桃仙藏身醉酒壶2 承欢醒来已是在家中,素白帐子,实木床。她揉了揉眼,不肯相信昨天的相遇都是一场梦。 爹爹不是说佛法可信妖魔不可信吗?我不管,如果有如此俊美的妖魔,那把我的魂勾去也罢了。再睡一会儿,说不一定还会再梦见他。她想到此,“砰”的一声又倒了下去。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承欢,快起来,今日市上可热闹了,好像是傻公主招着驸马了,皇上大赐放一千宫女和轻犯。芙灵姐姐就要从宫中回来了,我们去宫外接她吧,晚上还有灯市和烟花!”昕儿又在门外放嗓子了。 承欢一听到灯市和烟花立马睁开了眼,应和到:“好!好!” 走到马车旁,承欢看到安阳翊也在车边候着,便狠狠地瞪了昕儿一眼:“你不是一直向着我吗?这是怎么回事?” 昕儿赔笑着:“这不是先生要求的嘛,没事我们逛自己的,他在后面跟着不说话就行,是吧,安阳翊!”她用胳膊顶了一下安阳翊,安阳翊立马点了点头,一脸欢笑。 没想到安阳翊还是一脸倔模样。承欢一路颠簸装作不理昕儿,转头看着车外的风光,心中自还是有一分欣喜。 宫外早已围满了士兵和宫女的亲眷。宫门开了,一群青衣的宫女背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走出。承欢和昕儿本站在侧门边很好的位置,却一下被认亲的人群挤开了。 芙灵姐姐的个子略高,在人群中很好分辨,承欢和昕儿扬着头死命地在寻,可是人群在不停地走动,承欢不知何时已经与昕儿冲散了,好在安阳翊还在拼命守着承欢,在前面用身子挡着不让别人撞到她。 芙灵姐姐!我看到她了!承欢拼命伸长手,朝芙灵大喊了起来。芙灵似乎也看见承欢了,朝承欢这边笑笑,走了过来。 突然一个大汉横在他们之间,遮住了承欢的视线,待他走开,芙灵反倒是不见了。承欢急了,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她四处张望着想寻到一丝踪影,但她转了几个圈都没循着人来。周围的人来来走走,把他们两困在了中间。 这时,身旁的安阳翊喊道:“去那儿了!” 承欢被他拉着跑的飞快,根本分不清路。安阳翊突然在一枯草堆旁蹲了下来,并意示承欢紧靠在他身后。 承欢喘了口气,正想说他跑的太快了。安阳翊突然死死地捂住了承欢的嘴。承欢瞪了他一眼:这是乘机占她便宜吗?她想推开他的手,扭头的那瞬间看见草地上有个男子和芙灵在一起,男子往四周看了看,突然从身后拿出了刀。 刀片在正午的阳光下亮闪到承欢的眼,她害怕地哆嗦了一下,旁边的草堆随之被她弄出了唏嗦之声,男子马上往承欢这边回头看。承欢已经紧张地直冒汗了,安阳翊的眼睛也死死盯着男子与他们的距离,随时准备拉着承欢跑。 芙灵姐姐像是意识到承欢就在这边,突然大喊到:“对,我就是拿了娘娘偷换的药单!”男子马上回头转向芙灵:“交出来!”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我又岂会告诉你,娘娘不是说给我银两放我出来找好人家吗?原来都是空谈!这张纸可关乎着娘娘能否登上皇后之位,我不能就此便宜你们!”芙灵像是突然有了底气,直起了身板。 “你靠近一些我就告诉你!”芙灵说话变了个声调。 “呸,你们这些狗杂碎,只知道帮唐家干活,小心全家被害死!”她吐了一口痰在男子身上:“药单当然是留在宫中有用,又岂会带出来!” “那就是你下葬陪我家人!”男子挥刀轻易地割开了芙灵的喉咙,血溅了他一脸,他恶狠狠地擦了擦脸,刀疤在他脸上显得更加扭曲:“贱人!”他又望了望周围,突然撕开芙灵的衣服,扯开自己的裤裆,往芙灵姐姐的尸体靠去。安阳翊马上用手将承欢的眼遮住,承欢刚才还想挣脱安阳翊的手,现在全身都吓得没有了力气,靠在他身上,只觉得头晕,安阳翊见机硬是半拉半拽地带承欢逃离了刚才那地方。 一路上,承欢还是靠在安阳翊身上,她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流落下来,滴在安阳翊手上,却因害怕,一句话都讲不出。 走在热闹的市集上,她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直到昕儿来摇她的身子,将手中的糖葫芦递了一支给她。 “安阳翊,你又欺负承欢了?承欢你怎么哭了。你们找到芙灵姐姐了吗?我一直没寻着,说不定姐姐已经有熟人相送先回去了,就去对面的小贩那买了糖葫芦,来,给你!别哭啦。” 糖葫芦的红色是如此的耀眼,就像刚才的血一样,恶心地她想吐。她的头伤突然开始隐隐作痛,她捂着嘴,皱了皱眉,但光就这点动作都像是要花光所有的力气。她缓缓抬头看了看安阳翊,安阳翊紧张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意示承欢别开口。 承欢低了头,依旧是捂着嘴沉默。 街上有人看到承欢和安阳翊拉扯在一旁,突然大喊了起来:“那不是郭家傻儿子和她媳妇嘛?”承欢无力地抬头一看是卖鸡蛋的刘婶,却也没力气跟她搭话,忍不住在路中央呕吐起来。 刘婶大声嚷嚷起来:“哎呀,公主大婚着街上可是日日要查的,你吐这些污秽物在我摊前可是怎么办呀?等会巡街的官人可就来了……” 安阳翊听到这二话不说把承欢背了起来,在街上狂奔起来,模糊间承欢只能听到刘婶哎呦哎呦的叫。 正文 第七章 桃仙藏身醉酒壶3 今日的街头甚是热闹,彩灯处处挂,百姓过得像是自家娶媳妇一样。 跑到远一些了,安阳翊渐渐停了下来。一群少女跑过,捂着嘴轻声传着什么消息还不停地偷笑。 昕儿马上将承欢从安阳翊身边拉了过来:“安阳翊,一会不见,你们关系怎就如此之好了,现在开始由我带着昕儿,我忘了先生叫你去城西铺子买米醋了!你快去吧……”说着,昕儿朝承欢眨巴着起眼睛来了。承欢知道定是这人又有什么鬼主意! 安阳翊挠了挠头发显得很无奈,但是又迫于压力,只能望着昕儿活蹦乱跳地带着承欢离去,满脸担心地往城西走去。 打发掉安阳翊,昕儿马上列开了嘴,跟承欢说起了事来:“承欢,你知不知道新来我们这的县令长得就像是天仙一样,让人远远望一眼就为之倾心!我受到绝密消息,说今天他会参加天盛楼的诗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昕儿讲起县令,眼睛都像是发了光一样。 可承欢现在满脑子都是血液溅飞草地的情景。哪还顾得上什么美男子?但是为了让昕儿不看出破绽,只能硬硬地点了点头。 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天盛楼外显得格外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地挤着,多半是女的,叽叽喳喳也许都是盼着看到帅县令吧?虽说天下唯美男和美食不可负,可是现在她仍旧浑身无力,昕儿不是说秘密情报吗?原来竟是众所皆知的事。 承欢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不是要看美男吗?咱们进去吧。” “你疯啦?这天盛楼又不是我们去的起的地方?”昕儿叫了起来。 承欢皱了皱眉,看着她,昕儿迟疑了一下,猛地喊了起来。 “你,你不会又偷先生的酒卖了吧?”昕儿眼睛瞪得圆圆的看向承欢。 “那你说我的钱是哪来的?大家都知道我爹爹酿的一手好酒却从不喝酒,前些日子我见他酿了一壶醉仙,贡在娘的牌位前,我谎说失手打翻了,其实是拿去换了银子!”说到这里承欢有了力气,直起身子,吐了吐舌头,得意的笑了起来。前些日子,她明明偷酒被发现,可莫沉却只是叹气没再问话,承欢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把戏得了招,但莫沉却一直看在眼里,他只想知道女儿用这些银子能跑多远。 “承欢你个小丫头片子,老整这些瞎钱干嘛?”昕儿嗔怪了一句,笑意却上眉间。 “总是有用处的,过些时日你便会知道的。”承欢默默地看了昕儿一眼。她一直在等攒够钱,如此,她便有了底气,如果莫沉再逼婚,她也可以逃,无论是哪里,没有安阳翊的地方便是好的,她如此想着,却又莫的起了一丝不愿,这是为何?大概,大概是舍不得昕儿吧,承欢看着昕儿现在的模样,心中又增加了一份不舍。 “走走,我们进去吧,吃不起酒菜,换个身份当个小厮也是好的,快进去占个好位子。”承欢在没落泪前,先开始催促起了昕儿。 她们进去已有些晚,承欢软磨硬泡,又使了些银两才得以换了身行头,却也只能与昕儿只能站在墙角的位置,周围的人甚多,但大多是闻人雅客,便也没有多少喧嚣,二楼早被些达官贵人包了场,大家都期待这这场比拼,据说得冠的便会被各大世家看中暗中收为势力之下的谋士,命好得贵人相助得官升官之事也是常有。这个诗会说是广交好友,煮酒畅聊,实却成了各大势力下的权衡与拼斗。 一时间,所有的灯火都暗了,中央的台子莫名变了亮了起来,原来这地上一层都是萤石铺成,在无光之处自会显光。可是如此珍贵的材料怎么会铺一地呢?承欢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天盛楼的菜价如此昂贵了,除去材料,这环境也自是费了功夫。 台子的四角有四只铜雀,铜雀之顶镶有油灯,四角点上之后,整个大厅充满了一种香气,原来是香薰烛,又是少有之物。《稀物谈》中有一传便是介绍此物。人们只能暗自感叹:是楼主真为这场宴大费心思,还是他们的生活本是如此奢靡? 一个中年男子从屏风后走了上来,身着蓝衣金丝边丝丝漏神韵,头冠中含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众人在远处便也看的清楚,只怕是太子也不愿如此露富吧? “诸位佳客,今日能驾临天盛楼便是在下何永年的福分,自开国起便有我们天盛楼,厨子更是由宫中退下的御厨史师傅领班,并不是自夸,天盛楼绝对是咱们洪国第一楼。”听到此,承欢又看着在场桌上摆的青菜小样皆是家中可尝的,着实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马上意识到这角有声响,眼神盯了一眼承欢这边,然后咳嗽了一下,拍手迎接各位来宾,并宣布开始。 领班的头子恶狠狠地瞪了承欢一眼:“不让你伺候别人,就好好地看着!” 承欢和昕儿马上学乖,扭头不吭声。 突然,昕儿猛地拉紧了承欢的手,低头说道:“就是他,就是他!” 承欢抬头看时,一席座位中已有许多了站了起来,从背影来看,各有风姿。只是有个人的背影,她怎么都觉得熟悉,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 昕儿的脸已经红了,一直在小声的喊着:“就是那个白衣,是县令!” 白衣,那轮廓,那身度,为何如此熟悉!白衣?青衣? 不是桃仙大人吗? 原来桃仙大人是新上任的县令?承欢的瞳孔迅速放大,原来不是一场梦。 正文 第八章 酒壶诗罢见真颜1 何永年让人端着一壶酒上来,酒杯镶嵌着五彩之石,周围珐琅丝丝掺融,显得高贵霸气。 他高昂着头开始说:“这酒是鄙人特地派人寻来的,名醉仙,滴滴都是琼浆玉露,不见其劲,却能闻百花香,回味又甚是不一样,舌尖与舌根处味又不一样,是世外高人的闭关之作,可惜当今圣上体虚饮不得,今日,就于此作考题吧,酒后作诗着实乃人生一大乐趣啊!” 承欢心中暗叫大亏,那酒不是她五两银子卖于村口的三爷的吗?早知道能卖这价钱,她便是打死也不卖给三爷了。三爷还故作委屈的样子,奸商! 醉仙盛在玲珑剔透的白玉碗里,滴滴如琥珀,芳香浓郁纯净,便真显得有那么传奇了。参赛的人均可以喝酒题诗。承欢细想,觉得这题不该来的如此容易,她爹爹酿的酒向来后劲实足,这应该是在初试各位的酒量?身为官职或内为谋士可不能光选死读书的脑筋,这官商一家,酒量也是必不可少的,可不能酒后吐言将大事都说出去。 台上,不少作诗的步子还没站稳就显出一副醉态了,各个显出了酒后本性。 “美酒美人最欢逸,红头帐子里头钻!”一个男子明显已经后劲上头了,色迷迷地指着身旁的一个女子看,并企图扑上去。 下面的有些看客已经细声嘀咕,说这柳公子最爱在风月地里寻欢吟诗了。 承欢这才注意到台上竟有一个白衣女子,其个子偏高,素净的脸,典雅不失温柔,眼里却透着一丝平常女子没有的透彻。刚才一直注意桃仙县令,却将她漏看了。 身旁的人迅速将那些已漏姿态的人拉下,台中竟也就没几个人了。 白衣女子看着抬下去的人,轻笑一声开了口:“小女子宁芸湘,先说上了,酒不醉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吟成白雪心如素,最到梅花香也清。” 底下的人也都轻声笑了出来,这女子可真还有一分傲气,竟开始点播起人来了。承欢扭头想问问旁边的小哥,她是谁。可旁边的小哥,早已经踮着脚朝着台上的女子流哈喇子了,那表情跟现在望着县令的昕儿真是一模一样。 “小哥,这位姐姐到底是何方圣神啊?我看只有她一人是女子。” “哟,这您都不知道呀?她可是宁丞相的三小姐,自小就聪慧的很,说是终身不嫁,及笄后进宫当了女官。她可是我们心中的女菩萨,专为我们百姓做好事,真是有才又有德。”小哥的眼睛里泛着点点星光,与承欢对着话却眼睛却是直愣愣地看着台上。 “在下薛子卿也说上了,金尊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虽说是首绝顶好诗,但是台下却什么声都没有。众人都不敢吭声。 昕儿紧张兮兮的拉了拉承欢的衣服说:“承欢你功课比我好,你说县令大人吟的是好还是不好啊?” 承欢蹙了蹙眉:“好诗是好诗,你不说他是刚上任的县令吗?我见一县令何德能进如此大的诗会,我刚才倒茶细听他们说,他是被贬下来的,依托着原来的旧交情,现在是谁都不敢碰他,请他来作诗都已是大事。”这结果都得看二楼的意思了吧。 突然,楼上有人喊了一句:“薛公子,风采不减当年在薛府啊,好诗!” 薛子卿听到薛府二字,脸都变了,像是有什么咽不下的气,打牙往嘴里塞。 下面的人才马上开始附和着好诗好诗。 此时,台中其他人纷纷作答,但是他们吟出的诗句也都是老调新作,略显陈俗了。 昕儿喘了口气:“我就说不会差,我们大洪国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你说对不对?” 原来这县令竟就是那薛府遗孤,薛相原是前太子老师,后来太子被奸臣所杀,换三皇子上位。三皇子上位后只留了薛府一条命,现在看来便是薛子卿了。莫沉虽然从不给承欢讲外面的世事,也不想她沾染任何,可这些消息偏偏也是说书人的最爱,承欢多少也听了些。 结果出了,薛子卿冒险留下,与宁芸湘笔试最后一题。 何永年再次喜盈盈地出了来:“这题,可就是考两位的字,知道两位都心怀天下,我们粗人听不懂雅诗,字倒是识几个。不求二位画只想二位能用字来表示出我们洪国的河山吗?” 宁芸湘听到此题眉角露出了笑意,在纸上迅速写出一个字:“这题,是‘又’字否?一横以洪国龙山坐北,两撇又是洪国两条母亲河慈河和浣河。如此形象,不会再错了吧?” 又字如游龙,又如孤梅,女子有此字真是少见。 何永年转头问向薛子卿:“那薛兄呢?” 薛子卿眉间的三撇是揪的更紧了,这明明是一个抢答嘛?这样让她抢先了如何是好? 正文 第九章 酒壶诗罢见真颜2 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承欢忽然感觉四周不对,有人在看着她,只见那昕儿正眨巴着她的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承欢,知道你向来博文,去救救县令吧!” “我不去!他的事与我何干,爹爹说闲事勿管!”承欢把头扭开,不想理会她。 “那,那我将你偷酒之事告诉先生!”昕儿突然故作生气起来。 “你!那么多年情分都不及他!告就告!大不了又是关家,到时可别来找我!”承欢也插着手,嘟起嘴来。 “承欢,好承欢,我们不是在芙灵姐姐面前说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吗?就当帮帮我吧!”芙灵姐姐?她猛地提到芙灵,承欢又想起了刚才的那张被溅满血渍的脸,她都如此说了,那就帮吧。这可不是我多管闲事,承欢叹了口气。 她仔细想了想,走到旁边的领班面前说:“大人,你看那位薛公子手中的笔墨已干,我现在为他添点可好?这也是天盛楼细心服务的一点啊!” 领班看她个子小小的,面貌清秀,虽有些眼生但也不像是干坏事的,点头允了许。 承欢小心端着墨汁一步步到了薛子卿面前:“薛公子,来给你添添墨!”薛子卿抬头看着承欢,看着自己手中尚还湿润的笔末,有些犯惑。 承欢马上将身子暗暗地往里侧,已遮住众人之目,用口型说了“文”,薛子卿的眉毛放了平,马上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顺手就在纸上提了“文”字。 字体飘逸,却又一种阔气,让人感觉是山间流水畅行各处。 薛子卿大声地嚷道:“这字比看似比‘又’多了一点,可那一点却是最重要之处,那一点就是在我们现在的皇城,皇上虽幼,但是这龙脉之首又怎能忘记?” 台下竟有人开始鼓起掌来,承欢不用眼睛看,也知道是昕儿带的头,这疯丫头!越发大胆了! 承欢向后走去,本想退下台去,却一把被人抓住。抬头一看,正是薛子卿! 他也正眼明眸看向承欢,台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神采就像是流光溢彩的玻璃珠一样。薛子卿眉毛微微上扬:“笔,还没带下去!” 他低头的瞬间,错过她的肩,这么近的距离,将笔放落在承欢手中的砚台上。不知为何,刚才坦然自若的承欢变得紧张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头还有些犯晕,就像是那日在亭子里喝过桃花酒一样。 承欢接过笔,迅速退下,她的脸已经一片绯红,大口喘气也不见效果。 何永年这次迟迟没出来,二楼的包厢传出一句洪亮的声音:“请二位上楼做题加试。” 这背后的较量,才是真的较量吧。 薛子卿做了“请”的姿势,与宁芸湘双双走了上去。两人飘逸的身姿就像是落下尘世的仙子般,不入俗。 “听说,这宁府小姐幼时可是暗中许配给薛家的,都是因为薛府没落,才会终生不嫁的,现在薛子卿可是配不上她了,她自然也不会嫁了!多好的一对璧人!” “你这人,又是哪听来的胡话?读书之人不该莫管莫问吗?” “我!你这是迂腐,朝政之事本也关百姓,也关我的仕途啊!” 大厅之人开始嘟囔着陆续离去。 承欢拉着昕儿也准备去换衣离开,突然何永年冒了出来:“你这小子,刚刚乱哼声,还有你!鼓什么鼓掌,今晚,罚洗盘子,今日宴席的盘子都是你们洗,不然扣工钱!” 承欢心中暗叫不好,想拉着昕儿马上开溜,何永年一把被她拉住:“呦,这小子还不想干活了!”他会色了一下周围的人:“看好他,洗完才给走!” 天盛楼的另一端,薛子卿与宁芸湘跟着前面的小厮带路的小厮缓缓地向前走着,楼道里各个厢房内照出的光映在她们的脸上,就像现在的气氛,都极其不适。 “我若知道你会来,我定就不会来了。”过了一会,薛子卿突然轻轻地开了口。 “我知道你会来才前来的。”宁芸湘波澜不惊地回答道。 “芸湘……”还没等薛子卿话说我,宁芸湘马上插到:“薛子卿,别想的美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何在我面前出丑,如何一步步败给我!” “你……”薛子卿的最后一丝柔意也被宁芸湘这坚毅的语气掐断。 “两位,请进!” 宁芸湘一甩衣袖,扭腰便是熟路地进了去,站在包厢一旁。 只见薛子卿看见到眼前人不禁的颤抖了一下。 “薛少,别来无恙!” 天已经黑得像纯墨了,酒楼的笑声也散去,承欢和昕儿却才洗了一半不到的盘子,正当他们犯愁的时候。承欢抬头看见安阳翊拎着米醋站在她面前,也不问是什么事,就放了米醋,捋起袖子,开始擦盘子。这傻小子又开始犯傻了。承欢不知为何虽是这么想,可看着他却有了一丝心安。 “安阳翊,天这么黑了,我们等会怎么回去!”白天的事迅速在承欢脑中回放,她觉得都像是一个梦,一个残酷又现实的梦,这一个接一个的梦是不是回去就会消失了。 安阳翊抬了头,说道:“我刚才找不到你们但是已让人马夫带信回去说我会护你们安全的。” “什么?马车回去了?今晚是要住客栈了吗?” “住什么客栈?今日去我住处住吧,虽是简陋,但也能住人。”一阵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 薛子卿?他不该在上面吗?结束了? “薛公子怎么如此之快的下来了?可是选上了?”昕儿急切地闻到。 “此时不得强求,被贬之人又岂会那么快回势!”他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我:“你不认得你的桃仙大人了吗?这两小丫头也不怕危险就这么随意乱闯!” 承欢脸噌地红了,看来他是看出来了!现在她们两蓬头垢面的擦着碗,头巾发饰早是一丢,只露出凌乱的长发。 哎,每次与他相见都是如此不体面,又是包扎又是头发凌乱的。承欢羞愧地想往地上钻。 “今晚就住我住处吧,刚才起询问你来,来没想到到此受罚来了,我已打点好,现就可走了!” 安阳翊站在一旁看着薛子卿与她们谈话,已是不满,突然横在承欢在面前:“无功不受禄,我们不会去的!” “今晚,她也算帮了我大忙了,最起码在众人面前还是保全了我的脸面。”薛子卿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 “去去去,谁说不去!安阳翊你一人别去!”昕儿咧开嘴,笑意已经堆满了脸。 厨房门外,宁芸湘悄悄站在门背出,看着他们四人,一黑衣人走了过来:“宁小姐,都安排好了。” 夜凉如水,看来今夜这水也要被人搅浑一次。 正文 第十章 真颜竟是登徒子1 庭院有一方小池塘,屋角一颗参天大树,素净的几间屋子,不显简陋,而成风雅。月光荡漾了一波的池塘,昕儿拉着承欢欢喜地走进院内,安阳翊抱着手一脸气地随在后面,而薛子卿却是一脸笑意缓缓跟在她们身后。 “承欢,你看你看,这有个池塘!还有个大树!这么大的院子!县令,你一人住吗?那我们以后能来玩吗?”昕儿跑动跑西乱窜了起来。 “我看这院子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府邸,但是风水却是很好。”承欢自顾自说了起来。 “哦?承欢姑娘还懂风水?”薛子卿看向承欢,有一些惊讶。那日他在桃林本是听说有个隐世的高人可以会一面,但是却见先到了承欢,看她小小,眨巴着眼睛把他当做仙人很是天真,一时兴起骗了她喝了些酒,却不知道后来相见还会挽回他一回脸面,原来她也是个博识的主。 “刚才马车经过,我看旁边的山略高,成卧龙之势,院内有水,此水接连着是山下的泉水,是活水,代表着流动和变化。树少看也有百年,是镇宅之物,顺乘生气,依山傍水,欲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屋有逆转的运势,县令,你说我说的是与不是?”承欢满是认真地指点了一二,其实风水她也只是略懂,但是她依着薛子卿的现在的心势想想也该不会错了。 “承欢姑娘好学问,今后只需唤我子卿便可,大可不必县令县令的叫唤!”薛子卿开始佩服起莫承欢的智慧来,易学知识在现在已是不流传,而其晦涩难懂的字符也不是常人能摸透的。其实当初这宅子只是为了将他赶出薛府才赐的,现在听听,心中便也是觉得舒服了一些。 “子卿,子卿大人,我们今晚睡哪里?我看那左边的房间没有你的好,我们能与你同睡一间房吗?”昕儿可是一点都不含蓄,在薛子卿面前眨巴起眼睛起来。 “昕儿!这个不能……”承欢喊了一声,怪昕儿说的话太露骨了。 安阳翊一直守在承欢旁边,这时也跳了出来:“我与县令大人一间房吧。” 薛子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的房可以让于你们,安阳兄就委屈一下在左厢房吧,而我今夜就在书房呆一晚也无妨的。” “不住了,不住了!子卿你还是回去住吧。”昕儿听到这里,心疼的跳了起来。 “谢谢县令大人了!”安阳翊马上插话。 承欢看着薛子卿去拿多余的被褥铺好左厢房,不知道心里多了一种什么感觉。堂堂薛府宫子竟落魄到如此境地,没有书童,没有管家相伴。许是只有这几个新交的朋友能陪陪他吧。 铺好房间,已是深夜,昕儿本也是不大的年龄,玩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安阳翊今日应是守着承欢增了不少防备,这时也沉沉地睡下了。只有承欢依旧在翻来覆去,想想今日的种种而睡不着。 薛子卿吹了书房的灯,准备躺下,突然看到自己的塌前闪过一丝黑影,警觉地喊了起来:“谁!” “你说还有谁!”嗲嗲的嗓音从榻上传来,让人浑身一阵酥麻。一个香肩半露、披着红纱的女子卧躺在他的榻上,月光蒙蒙的透过纸窗,照在她身上。这身姿不用看脸,薛子卿也猜得到是谁——宁芸湘。外人眼里的圣女,现在却是这番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总是能扰的他心神不宁,像个梦靥一样甩不掉。 “你现在来又是何事!”薛子卿摆了冷脸色给她看。 “薛子卿,你下午输了!现在我们来赌个大的,我赌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宁芸湘突然直坐起身子,眼里有的尽是妩媚。 虽然是定亲,但是薛子卿与宁芸湘却都没有与对方看对眼,他们两一样的才智,一样不服输,从小到大,他们眼中多是比拼,薛子卿知道她也是不服输的主,几次无意间看见宁芸湘费劲心思只为赢她,想想也是不易,便暗中输了几回。他们两说是喜欢却也差几分,那种朦朦胧的状态他自己也把握不清,薛府被抄后,对于感情他也更奢求不起了。只是这样用感情赌,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