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王珊到成都省学厨师四个月了。 成都省是个什么样子,王珊到了四个月之后还是没搞清楚。 只有在骑车去送外卖的时候,偷偷瞧一眼。 王珊到成都省四个月,洗了四个月的碗,送了四个月的外卖。 但是在王珊到成都省的第五个月王珊捡到了一台手机 捡到了一台摔得变形了的手机 然后,王珊遇到了林晓丹。 手机的事情很简单,在王珊20岁生日那天,他是凌晨快一点才离开餐馆的,在离家不远的一个街心花园里,疲倦的王珊很随意的坐到一把长椅上,那上面正好搁着那台手机。 拂去手机后盖上的尘土,看见一组英文MOTOROLA,他端详了好半天,想起了那个广告:“摩托罗拉寻呼机,随时随地传信息”对,就是摩托罗拉牌的,手机已经解体,变成一个肢体彼此还藕断丝连的玩意儿,但是它依然是一台手机,而且是昂贵的摩托罗拉牌的,王珊看见过肖师傅的那台手机,很高傲的别在腰杆上的一个真皮皮套里,据说皮套是小牛皮的,价值数百元,对于一个月拿300块得王珊而言,一切都仿佛在梦中。 王珊没有拥有手机的思想准备,他小心的在那张椅子上坐了很久,等着失主会回来拿回手机,他忍受着蚊子疯狂的攻击,几欲崩溃,直到快四点才醒悟失主是绝对不会回来,他这才顶着一身的包回到住处。 王珊第二天趁送外卖的时候找到一家维修店,维修店检查以后问他五百块卖不卖,他摇摇头。 店主说三百块两天以后来取,王珊说前面有一家说二百块马上就可以取。 店主看了看王珊笑了,说小屁孩挺精嘛 十几分钟之后,店主把修好的手机递给王珊。 王珊终于有了一台手机。 至于遇到林晓丹则是因为王珊骑车送外卖的时候穿过一条小巷迎面撞到了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是林晓丹的外婆。老太太不是坏人,看没什么大碍就没难为王珊,连医院都没去,王珊觉得是自己的错就把老太太送回家去了,接下来王珊中午休息都抽空去看看老太太。 发工资那天中午,王珊买了水果去看老太太,开门的就是林晓丹。 林晓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应该比王珊大一点,王珊看到林晓丹的时候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林晓丹那天穿着件真丝的短袖露出光滑的手臂,手腕上一边戴着精致的手表,一边戴着一只花镯子,翠绿色的裙子下两条修长的白腿让王珊脑袋有点大。 王珊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饭馆的老板娘是个染着满头金发的半老徐娘,服务员田美是个实打实的矮冬瓜,老板的小姨妹张艳是个白骨精装腔作势的,虽然骑车送外卖可以看到很多的女人,可是王珊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林晓丹的。 老太太闻声而来,虽然王珊表达了歉意还掏出全部的三百块钱,可是林晓丹还是把王珊很简单的就打发了,王珊被推到门口的时候奋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说上面有自己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找他,林晓丹很震惊的拿过来半信半疑的瞄了一眼说,没事就别来了,砰的把门关了,王珊躲避不及鼻子都出血了,他忍了好久才站起来慢慢顺着楼道下楼去了。 王珊解开锁在大水泥管子上的链条锁,骑着破烂不堪的自行车穿过胡同,几个袒胸露乳的老头扇着蒲扇睡在马甲子上,几个光屁股小孩在玩蚂蚁,吊着花花绿绿衣服裤子的铁丝在半空中像一张蜘蛛网,王珊鼻子淌着血,兜里揣着捡来的摩托罗拉手机,自行车浑身发出吱吱嘎嘎的破响消失在烈日当下。 王珊是白斩楼川菜馆的学徒,说是川菜馆其实就是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小餐馆,说是学徒,其实王珊就是一个打杂的洗碗工,成天穿的脏兮兮的,围裙和鞋子袖子都湿漉漉臭烘烘得洗碗工,按老熊的说法是要是王珊顶得住再咬牙洗上八个月的碗,那王珊在白斩楼就有好日子过了,那时候长着紫红色尿包脸的老板就会翘着食指对王珊显摆,过来,过来,打明儿起你就跟着熊师傅一起学学切菜吧。 老熊说的时候,王珊瞪大了眼镜,我跟你学切菜,那谁洗碗? 老熊拍了一下王珊的脑袋,我说你笨还想学切菜,你切菜了自然有人去洗碗啊。 是吗?王珊把白斩楼的人等都瞄了一圈还真找不出会有人去洗碗的,他笑了傻乎乎的说,熊师傅你又逗我,呵呵,这里不会有人去帮我洗碗的。 张艳甩出纸牌:“三带一”扭过头说:“老熊,你吃多了找个小姐消化消化啊,和他费什么劲?” 老熊点着王珊的头说:“世界上就是有你这号不开窍的才会有那么多穷人” 田美撇嘴:“你担心他?他又不是你儿子,饿死了活该” 老熊是个矮胖子,十年前就到成都省了,他舅舅家传的手艺,在农村靠做红白九大碗的生意,老熊想出来捞一捞,正好舅舅的师兄就是那位长着紫红色尿包脸的老板需要人,就来了。老熊炒菜的手艺还不到家,如今在砧板上做活,搞不赢的时候也上去炒点肉丝肉片,白斩楼的当家师傅姓肖,大邑人氏,也是家传的手艺,在成都省跟师傅也有三四个,学艺也有七八年了,如今辗转到了白斩楼掌了头灶,一个月尽落2000块,老板靠着肖师傅生意好得不得了,你到洗碗间看看,三口潲水桶到正午忙完就满一口半,到晚上十点三口潲水桶就得装满完,那个时候张艳就得急赤白脸的跑到对面干杂店去CALL拉潲水的,叫他再拉空桶过来,十分钟不过来就把潲水卖给别人了,乖乖,三口一人高的潲水桶硬是装不完,天儿热,生意忙到凌晨一点过,数一数,整整五桶潲水的多少油多少鸡鸭鱼肉米饭往里折腾啊! 肖师傅不到下午四点是不回白斩楼的,他交了个女朋友,叫美丽,是在卡拉OK上班的,据说肖师傅打第一眼瞧见美丽,两人就一见钟情,于是两人就胶水遇到浆糊一样粘上了。 老熊透露,美丽在五块石中药仓库那边租了个小房,老肖晌午一忙完饭都不吃就坐火三轮往五块石中药仓库方向赶,老熊色迷迷的问王珊为什么老肖那么急着赶回去?一听老熊问王珊这个张艳就要骂老熊,老熊说,我把他教坏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老熊说美丽在卡拉OK上班,凌晨三四点才回家,中午正是好睡的时候,老肖赶紧回家给媳妇洗衣服洗袜子洗内裤,一边说一边笑得挤眉弄眼忍俊不禁。 张艳瞥了老熊一眼说,看你那*贱样儿,一边也忍不住和大家伙笑得前仰后合的。 白斩楼说的比唱得好听,其实就是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饭馆,成都人管他们叫苍蝇馆子,都是厨房不大堂口不小,城管不管就把过道摆满,一天几千的忙活生意,厨房里就几个人累死累活的做,起先老板还亲自进来炒菜,可是后来老板出去喝酒喝出了淋病行动不自如了也就不进厨房了,还有就是老板得了淋病,老板娘一怒回了娘家前面没人照应,老板只好把以前的师弟喊来帮忙,可师弟有言在先,来帮忙可以,可不为挣钱,中午他不来,就帮晚上六点到九点,九点之后再忙不过来对不住他要回家陪老婆去了,老板没辙,只好答应了,这位钱师弟每天六点一来先得沏茶喝,喝够了才换衣服系围裙,九点不到又和老板坐在马路边一边喝酒一边对厨房里的人事指指点点,老熊和肖师傅累的晕头转向对这位师爷真是含恨在心,可是碍着老板的面儿,只好在底下挤兑钱师爷。 老熊问王珊,你小子出去晃过没有?丝线街的红房子一排一排的,小妹穿的超短裙黑丝袜,一水的低胸装,*一浪一浪的,你每天打哪儿过那么多次,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张艳骂道,熊胖子,你是色鬼*棍,你王八蛋。 丝线街就在老板给王珊他们租的房子后面,王珊每天送外卖都要打哪里走好多次,一间一间的红色房子,一排排坐着都是光胳膊露腿的女郎,看得王珊心里扑通扑通的。 王珊知道,一发工资老熊就老往哪儿钻。 王珊到白斩楼四个月了,除了洗碗就是送外卖,还有就是杀鸡宰鱼,白斩楼的火爆龙虾是来客必点的,洗龙虾也是王珊的活儿,此龙虾非彼龙虾其实就是河虾,掐头去尾用辣椒花椒炮制一番大热天喝点啤酒剥点龙虾那个舒坦啊,可是一天百多斤小龙虾王珊得慢慢一个一个收拾,外卖一做好老板又吆喝着叫他赶快开工,他又得飞跨上那辆给谁都不要的破车去送货, 王珊艰难的拖着大桶往洗碗间走,撅着屁股,汗水再次打湿了已经湿漉漉的衣服,穿过厨房他把装满残羹剩菜的充满恶臭气息的碗筷拉进了洗碗间,所谓的洗碗间不过是在天井里搭的一个窝棚,几只巨大的洗脚盆装满了洗过或者没洗过的碗筷,和香气扑鼻的厨房相比,这里是地狱,王珊抹了一把汗水,将碗盘里的剩菜倒进潲水桶,潲水已经将近淹没到潲水桶的颈部了,这生意真是好得没话说。张艳和老熊抬着另一桶进来,老熊扔给王珊一根烟,歇歇,歇歇,老熊把烟给王珊点上,张艳掩住鼻子忍受着恶臭说:“是人干的吗?”张艳叉着腰一副要死了的样子,她看着王珊全身湿漉漉的说,你丫掉河里啦? 老熊慢慢吐出一大口烟:“四个月了,你小子行啊,再洗八个月碗你就能摸到刀了” 王珊笑着点点头。 10点钱师爷喝得到位了打车回去了,可是外面吃饭的还有十桌。 11点半的时候来了两桌客人都是喝到位了来吃饭的,老板数完票子满意的坐在露天光着膀子喝着啤酒,肖师傅炒完菜换上笔挺的外套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疾风一样跳上一辆火三轮闪了,厨房里老熊还在炒菜,不过都是员工餐了,田美和张艳坐在风扇底下呼呼的吹,吹得头发随风飘摆像两个女妖,老熊叼着烟一边炒菜一边唱歌, 12点半的时候,一桌客人喝掉点的啤酒慢慢走了,只剩一桌还不断叫着开酒,嗓门一个赛过一个,老板看菜上齐了,就招呼吃饭,最后一个出来的是王珊,头发像洗过头一样齐刷刷搭在额头上,老板拉着老熊说,喝一个,喝一个,一边开啤酒,张艳说冰镇啤酒我也要喝,把杯子抓过来往啤酒瓶上凑,老板就涎着脸和张艳说便宜话。只有王珊捧着碗大口吞咽着,老板喝完酒指着王珊说:“羡慕啊,一顿没有三碗干饭不下桌,我如今是一碗下肚都恼火” 吃完三碗饭王珊喝了杯水又进去洗碗,洗到一点左右,听到张艳喊他回去了他才慢慢走出来,老板大手一挥,好了,都回去睡觉吧。 田美和张艳是回老板那边的就坐着老板的面包先走,老熊和王珊一路走,走到半路BP机响了,老熊招呼让王珊先回去自己飞快的望一家还亮着灯的干杂店跑去。 老熊有牌局,自从肖师傅和美丽同居之后,那个狗窝一样的破屋子就成了老熊和王珊的二人世界,不过老熊不是半夜溜出去就是根本不回去,现在那个狗窝简直就是老板给王珊一个人准备的了,老熊和王珊在一起也说不到一块,难得遇到老熊身上没钱也和王珊聊聊天,可是两人聊不到一块,比如有天中午,老熊本想上桌子打几盘麻将可是身上确实困难,只好和王珊一起跑到荷花池去瞎逛,正好遇到好几个摆地摊买旧书的,好几个在火车站馆子里帮厨的都蹲那儿看书,老熊凑过去趁了根烟,一边也拣起一本叫怨女春心的小册子起来,不一会就露出满意的微笑,王珊翻了半天找到半本线装书问摆摊的多少钱,卖书的开口就是二十,说是古书,稀罕得很,王珊回价说十块,卖书的叫他把书搁下,王珊过来问老熊借钱,老熊说什么书?那么贵,两块钱可以买本字典了,拿过一看原来是本菜谱,是竖体印刷的,还是繁体,瞄了半天好像是本菜谱可是看不大懂,不过书得前半部分都破破烂烂的,最后几页也没了,老熊说这书买来做什么,你认识繁体字?王珊点点头,老熊说,喝,还真看不出你还是文化人,还认识繁体字。王珊红了脸说以前住在庙里见过和尚的书,认得一些。老熊塞给他一本有光屁股女人的画报说还是买这个吧,过瘾。王珊摇摇头继续和卖书的纠缠,卖书的烦了说你究竟给多少吧,这可是古本,不是破了得卖一百块,看书的就都起哄嘘他,王珊说身上就十二块了,老熊说,算了吧你要学炒菜看那玩意儿不顶事,你想学干脆拜老肖当师傅不比买这来的干脆?就拉王珊走,卖书的大叫一声,算了,书你拿走,我认亏了。 老熊摇摇头说,买这破书我怎么说你呢? 王珊买菜谱的事一下午都知道了,可是谁都没当回事,老板一脸不屑,什么狗屁古代菜谱?我就不信上面还有比我这儿好吃的,叫那古代人来我这儿吃点火爆龙虾,吃点香辣蟹管教古代人也得服啊。 肖师傅也冷笑了一下说,都说随园食谱了不得,我也看过不过如此,古代的菜谱大不了就是猪身上打主意,炒个肉片肉丝,烧个排骨。 张艳倒是想看看,不过王珊说搁楼上了,张艳嘴一撇,德行,爱看不看。扭屁股走了。 一张肥大的尿包脸紫红紫红地出现在张艳和田美背后,张艳一吐舌头赶紧溜了,田美没那么好运气给骂得狗血喷头,这下厨房又恢复了忙乱,大家都低头不出气个忙娃儿,赶快出来帮到收碗,洗个碗洗那么久,磨叽什么?” 王珊满脸汗水淋漓地打里面钻出来,尿包脸拎住他耳朵:“快去帮忙,小心扣你工资” 王珊的屁股上挨了狠狠的一踹。 外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王珊一边收拾一边陪着笑脸,身边的食客厌恶地用纸巾不断擦拭和王珊身体接触过的部位,一边抗议:“老板儿,搞什么呢?怎么这样?” 尿包脸过来满脸堆笑身上散发着酒味儿,一边把王珊推搡到一边,王珊听到在隔壁桌收拾碗筷的张艳嘟囔着:“生意好还不肯请人,累死累活还有挨骂,德行” 生意实在好得没法了,厨房里的三口灶都喷发着怒火,肖师傅,钱师爷连同老熊都汗水滴答的忙活着,老板把王珊抓过来叫帮着配菜,好歹白斩楼好卖的就那几样,王珊按着点菜单子熟练的配着菜,老板看他还应付得了就又出去忙了。 老熊借着出锅的时候挤兑王珊,你可以啊,直接就叫你配菜了哈,出师了。 王珊手忙脚乱的把出锅的递给田美和张艳,自己转过头把张艳递给他的刚点的菜单又接着按方配置,一气忙过居然已经十点了,钱师爷说什么也要走,任谁都拦不住,他说了我可不是为了钱,我是来帮忙的,哪儿有短工变成长工的道理? 走的时候,他装了一袋香辣蟹和炒龙虾提溜着闪人了。他一走,厨房里更乱了,老板不得已也上灶,好歹到了十一点算是忙过去了,老熊和肖师傅坐在大堂的风扇底下吹风,王珊一个人在洗碗间嘿哟嘿哟的大盆大盆的洗碗。间歇的老熊和张艳不断把收下来的饭碗餐盘拉进来,小小的洗碗间堆了整整十几桶残羹剩饭给王珊。 老熊点了支烟看着忙碌得和机器一样的王珊说,熬吧,兄弟总有出头的一天的。 快一点的时候,又来了几桌,老板喝着酒叫张艳招呼客人,厨房里又是一通忙活,收完碗筷,洗刷完毕王珊发现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快凌晨二点了。 一点的时候好赖大家算是吃了晚饭,肖师傅扒拉了两口就闪了,走的时候拎了一口袋的龙虾,老熊说带回去和美丽喝酒?少喝点,酒能乱性。 老板眨巴了下眼睛说,是该添个人手了。张艳就抱怨说至少还得找两个女的,外面太忙了,田美说累的伸不直了。老熊张了张嘴可是还是没说话。 老板说,外面确实忙,里面也该找个人才行,就三娃儿一个人也不行,你看这几天忙得连外卖都没送,少赚多少啊。 第二天就看到老板不断打电话在找人,打完电话他对看着他的员工拍胸脯,看吧,很快就来了,到时候你们就好过了。 杨柳是老板打电话第三天和飘红一起到白斩楼的。 老熊看到杨柳的时候正好在店门口剥蒜,当时眼睛就直了。 王珊蹲在地上剪辣椒,头上滴落水滴好像下雨了,抬头一看原来老熊的口水流了出来。 王珊他回过头看见了杨柳。 然后看见了飘红。飘红一头格外丰茂的长发和丰满的身体让王珊当时就愣了。 正文 第二章 飘红是王珊看过头发最茂密胸部最夸张的女人。 杨柳是王珊除林晓丹之外第二漂亮的女子。 杨柳是老板娘远房的侄女,飘红是把钱师爷介绍来的那位介绍过来的。 看到杨柳和飘红,老板的脸都笑烂了。 杨柳放下行李就和老熊王珊们一起收拾起菜来,手法熟练,做完之后就主动倒垃圾打扫桌椅,刚有一对男女走过,她就笑眯眯脆生生得上前招呼,一点不胆怯。 飘红则满脸粉红的和老板摆得笑嘻嘻的。 肖师傅当时就瞄上了杨柳,不绝口的说:“这个,这个,怎么说呢” 老熊不安逸地瞥了一眼肖师傅。 张艳不了然的冷笑,田美一脸的不高兴。 那天的生意简直好到爆,好多熟客都和老板打趣要老板介绍一下杨柳和飘红。 好多买主都格外的点了不少酒菜,厨房里的单子连在一起足有一本书那么厚。杨柳里里外外的忙活,对店里很快就熟悉了,像一只灵巧的燕子翻飞不已,还沾不到一滴水珠。 飘红站在门口见到人就熟练的望里推,不断的和客人打趣,气氛热烈得很。 那天,王珊足足洗了二十几桶碗筷,拉潲水的电话打了两次,拉潲水的足足拉走了七桶潲水,拉潲水的给老板敬烟说这回老板要发大财了。 在王珊快昏死过去的一天快结束的时候,老板接过张艳手里的票子高兴的说终于破一万的记录了,喝酒喝酒,都来喝酒。他招呼老熊晚餐炒几个好菜,一边拉肖师傅一起喝酒,老熊嘟囔着,你卖了一万,老子累死了。 老板吃饭的时候敬了肖师傅一杯,老熊一杯,张艳一杯,飘红一杯,敬到杨柳哪里杨柳拿起可乐象征性的和老板碰了一个,老板眉开眼笑说好啊,白斩楼终于兵强马壮了,何愁大事不成啊。王珊低着头西里呼噜的死命吃饭,肉一筷子一筷子的望嘴里塞。老板瞧着王珊乐了,瞧这小子多会吃,菜好吃吧,哈哈哈哈哈。 夜空里飘荡着老板春风得意的笑声。 接下来几天简直进入了白斩楼白热化的阶段,不晓得咋啦,料还是那些料,炒还是那么炒的,可是每天上门的客人可谓如过江之鲫,赶不到位子的还吵架,越吵得厉害,等座的还偏偏等,隔壁几家也买香辣蟹火爆龙虾的鹅喊破了嗓子,客人也不往那边去,老板又喜又愁的站在门口不断递烟不断请客人包含。 三口灶炒得快燃房子了,趁洗锅的瞬间,肖师傅和老熊都赶紧拧了帕手绢洗洗,钱师爷唉声叹气说再这么着我就一个月给我三千我也不来了,钱师爷把锅搁下找老板去了,肖师傅说,这王八蛋撂挑子没这么撂的啊,我炒两口吧,肖师傅手忙脚乱的同时炒两口锅,飘红大声武气的在厨房门口催菜,肖师傅破口大骂,催个屁啊。 不一会老板进来告诉肖师傅,钱师爷身体不舒服走了,他呢今天实在不能炒菜,让老熊和肖师傅暂时坚持一下。老熊没敢吭声,肖师傅沉吟一下说,尽力吧,搞不赢的话老板别见怪,老板欣慰的拍拍肖师傅,行,有这句话我就忙去了,厨房就交给你了。 老板前脚刚走,老熊就不干了,老肖你疯了?肖师傅说,叫他明天找人,咱们顶一天也不怕,最多来慢点,老熊看了肖师傅半天,低头做事,肖师傅叫过王珊,三娃啊,你成天在厨房里头看也看会了,配菜你都应付得了,这样吧,你炒尾灶,复杂点的我和老熊炒。 老熊眼睛眨巴着站到了钱师爷那口灶前,看着王珊站上了自己那口灶。 王珊像个上满发条的机器鸡,蹦跶着一边配菜,配得了,又上灶炒,头锅出炉,肖师傅尝了一嘴说,要的,就这么炒,老熊吃了一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张艳进来交单子,肖师傅哀求张艳帮着配菜,厨房里终于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 张艳一边狠狠的抓菜一边乐呵,咱也成厨师了。 肖师傅笑了一下说,厨房里就是这样的。 王珊接了老熊的班,没出乱子,反而是老熊拿捏不稳,有道大菜被退了回来,老熊一脸的悻悻,肖师傅说,咳,反正老板担待了,你大胆炒就是了。 老板进来看了几次,尝了王珊炒的俏荤,没开腔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照例是凌晨了,老板说,老肖啊,这师傅一时还来不了,人还在西安,下礼拜就动身,我看你先带着小熊和三娃先把场面稳下来,等师傅来了再说。 老板望着肖师傅眼睛眨巴了一下。 那碗?碗谁来洗,三娃现在还在洗碗!他又要送外卖,又要洗碗,还要配菜还要炒,一个人忙得过来? 配菜我来,实在不行,张艳也行啊,我看她今天也像那么回事嘛? 张艳声明,我可不干啊,我什么都不懂,里面烤炉一样,我进去算怎么回事? 杨柳脆生生地说,要不我试试,反正我哥以前开馆子的时候,我也干过,不算外行。 杨柳的衣袖湿漉漉的,和浑身落汤鸡似地王珊打里面走出来。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板得意的指着杨柳说,这丫头里里外外是把好手,他哥在乡场上开了几年馆子的,她一直在馆子里帮忙。 就是之前都是做的九大碗,你们城里的这些菜式还不大懂,杨柳很害羞的说。 肖师傅说,你那么聪明没有不会的,不懂我教你。声气里含着暧昧的含义连王珊都听得抬起头看了看杨柳。 要得,就这么着,老板开了啤酒招呼大家都喝。 王珊很感激的挨着杨柳坐下吃饭,不是杨柳挺身而出挽起袖子加入到洗碗的行列,这碗不定要洗到几点呢? 杨柳夹了回锅肉给王珊,眼里透着份关心。 这顿晚饭算是完成了白斩楼的人事整合,老熊和张艳都无声无语,只有老板乐呵到最后。 第二天,火爆继续,飘红站在门口吆喝,堂口爆满,人行道安了十几张桌子,等座得客人足有十几位。 杨柳没有让大家失望,上手就知道是熟手,略一指点,马上就老手一样纹丝不乱。 肖师傅炒香辣蟹 老熊炒龙虾 王珊炒青椒肉丝 厨房里流畅的运转着。张艳和田美不断递进点好的菜单,飘红的大嗓门不断起伏于厨房和堂口之间,老板点着烟看着忙而不乱的场景,心里这个美。 没出大乱子,最忙的时候,杨柳和王珊一起出去帮着收拾碗筷,老熊配菜,老肖一人炒两口锅,杨柳和王珊归位后,一切又复原。 凌晨吃晚饭得时候,肖师傅累的已经坐不稳了可是脸上很高兴的样子,手机响了几次都没接。 手机响到最后大家都侧目了,肖师傅掏出手机走到老远不耐烦地嚷嚷了几句,老熊冲张艳使了个眼色又瞄了一眼杨柳,杨柳正小口小口扒拉饭粒吃的很认真。 吃晚饭照例是王珊负责收拾,杨柳说,我来吧,看你衣服湿得那样还不换换,小心感冒,王珊说我从来不感冒,两人各碰一摞碗筷走进厨房。 大家伙都史无前例地没散,老熊趴在送外卖的破自行车上乱蹬,嘴里叼着根烟,肖师傅戳戳老熊,你不累?早点回去睡。老熊指指厨房说,我等王珊。肖师傅瞅瞅其他人,唉了一声招手拦了辆火三轮,肖师傅正上车,杨柳一边掳袖子一边喊,肖师傅你去哪儿? 杨柳说她想到她三姨那边去一下想取点东西,杨柳说的三姨就是老板娘,老板娘和老板分居都快三月了,杨柳就这么上了肖师傅的车,颠颠簸簸地走了。 老熊仰天长啸,好一似乱鸟尽投林,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张艳白活了他一眼,说什么呢?看你那贱像,都不爱揍你。 老熊是个矮胖子,五短身材,十年前就到成都省了,他舅舅家传的手艺,在农村靠做红白九大碗的生意,老熊想出来捞一捞,正好舅舅的师兄就是那位长着紫红色尿包脸的老板需要人,就来了。老熊到了白斩楼这么多年一直在砧板和灶两头机动,他倒是什么都会,就是爱拉稀,扶上位也坐不住,舅舅写信好几次了说让回去,找个媳妇,继承祖传的家业,可是老熊不乐意,后来老板接了舅舅的电话找老熊谈过,老熊说了他打心里不乐意回家做九大碗,顶多今后回家去种地,舅舅生了气就再也不管老熊了,老熊有钱就打点牌,有时候也去丝线街打打牙祭,感受一下,老板开头还拿他和田美开开玩笑,颇有些撮合的意思,可是老熊觉得田美胖,田美也是一百个瞧不上老熊,老熊到成都十年了至今孤家寡人一个,看到杨柳和肖师傅坐车走了,老熊一路是长吁短叹,王珊跟在老熊身后,忽然问老熊,熊哥你喜欢杨柳姐吧?把老熊吓了差点跌一跟头,王珊很诚恳地说,其实杨柳姐这人真不错,人漂亮又勤快,有聪明,谁找到这样的媳妇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老熊看着王珊,你的意思是我上辈子缺大德了?王珊说,不是不是,杨柳姐跟我讲了,她来成都不为挣钱,就是逃婚来的,她家里把她许配给一个大她好多的男人,她不乐意就偷偷跑成都她三姨这儿来了,杨柳姐真是好人,熊哥你今后一定要对杨柳姐好点,她真不容易的。 老熊恍惚地点点头。王珊很欣慰地看着他,好像已经把杨柳姐交给老熊了一样,很鼓励的点点头。老熊拽住王珊,唉,你杨柳姐到底给你说了什么?王珊说,累死了,咱们早点睡了吧。 第二天,老板娘一脸不悦的和杨柳坐着汽车到了白斩楼,杨柳过去和老板嘀咕了一番,老板一脸无奈的凑过去和老板娘赔笑,老板娘只招呼张艳叫给她泡杯茶去。 老板娘瞄了眼飘红不屑地说,怎么找个这么艳炸的?你打算收做二房?老板说,是大师兄介绍的,人勤快嘴又甜,脑子好使… 老板娘不耐烦地挥挥手,留下吧,你都招来了还废什么话? 今天厨房里很古怪,老熊没说什么怪话,埋头做事,肖师傅也没和谁搭白,只有杨柳很快乐的和王珊说话,王珊是杨柳问三句答一句,有时候还抠抠脑袋想半天。 老熊心里琢磨,到底昨晚杨柳和老肖有没有搞?没搞?不像,看老肖好像不敢面对的样子,搞了?也不像啊?到底怎么回事? 老熊满腹的疑问,做事不免颠三倒四,差点撞到张艳,张艳冒火了,想什么呢?还想杨柳?人男朋友都来了,去看看吧,挺帅的。 老熊走出厨房走出大堂,看到一个梳分头的小伙儿很利索的站在老板和娘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着什么,老板娘看见老熊就说,小熊,你去把肖师傅喊出来,这个是新来的小刘师傅。 肖师傅很平静地看着那个梳分头的男人,男人伸出手露出雪白的牙齿说,我叫刘男力,请肖师傅多多指教,肖师傅面无表情说,我叫肖震。 两个人感觉怪怪地握住彼此的手。 老板娘说,小刘啊,这是我们肖师傅,手艺好,你多请教啊,肖师傅说,不敢不敢。老板娘小声对肖师傅说,肖震啊,这是杨柳的同学,你多关照点,你这几天不是让三娃炒菜?还是让他学配菜算了,让小刘去炒。肖震点头不敢不答应。 杨柳回到了大堂,王珊规规矩矩给三个师傅打下手,配菜递盘子 厨房里一片忙活,老板娘看看账目说,这一向生意好得很啊,天天都破一万了。老板谄媚道,还不是夫人指挥有方,荐人一流? 那天,大家都怪怪的,堂子里生意依旧好得邪乎,外卖一个也不送了,老板娘说了与其让王珊出去送外卖还不如把堂子做好,杨柳的男朋友是个熟手,刀工火工都摆在那儿了,就是炒得香辣蟹和龙虾都不在肖震之下,尝过味道,老熊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杨柳好像觉得对不起老熊一样,吃午饭的时候使劲给老熊夹菜。 晚上打烊,杨柳和王珊收拾完碗筷出来,看见老熊低着头给老板解释着什么,老板拉他,老熊很断然的回绝了,张艳冲杨柳说,咳,老熊不做了。 老熊不做了,他说他还是回家跟舅舅做九大碗去,他没跟大家告别,当晚就到一个牌友哪儿去了,次日上午拿了行李来找老板结账,他脸色不好,连张艳都没敢和他说话。 老熊就这么离开了白斩楼。王珊有一次上了灶,杨柳又回到厨房给他们打下手。 生意照旧好的邪乎,外面吵吵嚷嚷吃吃喝喝的食客完全感觉不到白斩楼在两天里经历了三次人事更迭。 厨房里就听到杨柳和刘男力的声音,除此就是嚯嚯的火苗乱窜的吼叫声。 午饭的时候,肖震敬了一杯酒给老板,说了番客套话,老板娘盯着他看,肖震刚要开口,老板娘就说,肖震,你可别走,我告诉你,我不放你走。肖震说,自己和美丽准备结婚了,美丽是绵阳的,一直想回家开个馆子。肖震说自己不马上走,做到月底才走,希望老板和老板娘成全,毕竟自己已经快三张了。 那天是六月的二十六,也就是说肖震在白斩楼还有四天了,四天之后他要和美丽去绵阳,开一家小馆子在哪里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老板一脸凝重没有说话,肖震来白斩楼多年,一直是白斩楼的顶梁柱,他骂过很多人,可是没骂过肖震,可是今天肖震要走了,一下子把老板推到退无可退的角落里,老板娘看着肖震,看了很久,终于摇摇头,老板一副想不通的样子,肖震说,他有个师兄叫周卫,以前在重庆,最近到了成都,炒功没的说,是师傅的爱徒,他愿意介绍这个周卫过来接他的活儿,肖震掏出手机说,不反对的话可以今天马上叫他过来,因为…肖震说自己今天晚上就想走,回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 老板愤愤地盯着肖震,大口的喝了一大杯酒。 周卫来了,是坐火三轮来的,据说就住在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周卫是个个子不高很清秀的人,虽然已经三十了可是看上去居然比肖震还年轻些,周卫不大爱说话,总是轻轻地笑着,手一伸出来就知道是厨房里出来的,上灶炒了几个白斩楼的当家大菜,味道真不是吹的,老板没话说,老板娘只有拉住周卫问长问短,周卫说只要把行李搬过来今晚就可以干活,老板叫王珊去给周卫取行李,王珊走过来说,老板,我不想做了。 老板眼前一黑,说你跟着起什么哄?跟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王珊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不干了,这活儿太累了,我干不了,他解开衣服露出背上九个碗大的印记说,我昨晚去拔火罐,医生说我干活的地方湿气太大了,再干下去非得残废不可。 胡扯,老板恼羞成怒,他好容易压住火气说,要不你回去休息一天… 我真不做了,我要去看病,王珊说自己身上没钱了,老板脸黑黑得望着老板娘 你们真不给我结账就算了,我今天真的得走,我要去看病,我残废了怎么办? 老板娘抓住王珊的手,就差跪下来叫王珊祖宗了,这个帐谁都算得明白啊,肖震是花2000块请的,他只管炒菜。王珊一个月300块,理菜,洗菜,送餐,洗碗,配菜,没人还顶上炒点俏荤像模像样的,一天不吭气,不喊累,他撂挑子,那上述的活儿得请起码三个人干啊,老板娘算得清爽这个账,就算周卫不来,肖震也可以走,大不了把老板推到灶上去,可是王珊不能走。老板娘马上给王珊许愿,下个月就不让王珊洗碗了,只跟着师傅学炒菜,送外卖也不让王珊去了,工资加到八百。王珊今天就可以取看病,多少钱都由老板娘垫支。 可是王珊不答应,老板娘开始求援,眼光扫到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躲开了,如果说失去肖震就等于白斩楼失去了顶梁柱,那么王珊的走等于是釜底抽薪,王珊的离去将彻底导致白斩楼的崩溃。老板娘盯着王珊问,你到底要什么? 王珊不吭气扭头就走,谁也拉不住他,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王珊远去的背影发呆 最傻的一个人以最彻底地方式离开了,你到底要什么?老板娘的问话犹在耳际,王珊走的越来越远,他开始抹眼泪,泪水在眼眶里包不住,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胸口。 他都不想看到那个刘男力,他只想和杨柳姐姐一起说话做事,那天,就是杨柳来的头一天拉着一桶碗进来看见他蹲地下洗碗,就挽起袖子和他一起洗起来,他当时就愣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把他当过人,也从没有一个人把他当一个人一样和他说过那么多话,洗碗间是谁都不乐意进来的,可是居然有人肯挽起袖子和他一起洗,可是这个人就要走了,是一个叫刘男力的家伙要带走她,他看着杨柳瞧刘男力的眼光时就忍不住难受,揪心一样的难受。 早就想离开了,早就想离开白斩楼了,这个念头让他一次一次埋下头去做事,想忘记这可怕的念头,可是劳累和疲倦不断折磨着他,他多么希望就他一个人和杨柳姐姐一起蹲在洗碗间里洗碗啊,可是随着刘男力的到来,一切都告终了,他下定了决心,他要走,远远的离开不再回来。他不要看见杨柳,不要,永远不要… 嘎…一辆熟悉的自行车拦住了他,骑车的是老板,老板看到他不禁叹了口气,大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票。 你不做了是要回去? 我不回去,回去也没有我的活路。 那你打算干什么?你还是回来,我再找个人洗碗,你就学手艺,工资就1000也行,你学会了手艺今后也可以和肖师傅一样随便走到哪儿都可以挣到饭吃。 我现在也随便到哪儿也可以挣到饭吃。 随便你嘛,你想回来随时都欢迎你 老板很无奈 你到底…你到底在想什么?老板终于喊出来他的疑问…你这样是图什么? 我觉得累…我累了,王珊喃喃的说 随便你嘛,你想回来…你就回来。老板走了,自行车被他的大屁股压得咯吱咯吱的怪叫 王珊回狗窝拿了行李揣着票子走了,老板给他算的是双薪,六百,王珊找了个茶铺喝了一下午的茶,昏昏的坐在茶铺里睡,睡醒了发现兜里的票子都飞了,身边是一副一副陌生的嘴脸,他背着行李走到大街上,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看到路边的摊档一家一家灯亮了,食客开始纷至沓来,熟悉的味道不断响起,他看见一家写着天外天招牌的馆子很亮堂很宽敞的样子,他走过去,看到门口有穿着旗袍给客人开门鞠躬的姐姐,他过去鼓起勇气问,你们要人?我什么都会的… 正文 第三章 六月二十六号那天傍晚,肖震离开了白斩楼,六月二十六号那天傍晚,天外天多了个杂工叫王珊,王珊是个吃苦勤快的傻子。 王珊知道,出了天外天的大门,往左拐,上马路走三百米哪里有个苍蝇馆子叫白斩楼,哪里有个女子叫杨柳,王珊不想再见到王珊了,天外天比白斩楼好,他换上了崭新的工作服,带着帽子,围裙不再肮脏,身体不再发臭,厨房里有十几个人,主事的姓朱,是个胖子,笑呵呵地问他都做过什么,把一把刀递给他叫他切给他看,朱师傅说你还会炒菜,炒两个我尝尝,王珊炒了个香辣蟹,炒了个龙虾,朱师傅尝了说,你这是重庆口味,江湖菜在我们这儿就只有打杂了,会炒鱼香肉丝?炒一个我尝尝。 朱师傅说了,王珊炒得这个鱼香肉丝有点意思,就留下帮着做做砧板吧王珊当了天外天的砧板,一个月1200,外带做点水台,杀鸡杀鸭,包吃住,天外天在火车站成都大酒店旁边租了小楼两层六间房,王珊不再住狗窝,天天可以用淋浴器洗澡。 天外天的女服务员都很漂亮,个个都化妆,身上带着香气,走路像飘,脚尖点地。 朱师傅吃着王珊炒得香辣蟹喝着白酒,经理进来说,你丫这儿享受呢,嘿,还挺滋润,经理夹了一筷子说,嘿,味儿挺地道啊,谁炒的?朱师傅说,我炒的,你求我吧,我高兴还炒给你吃。经理骂,你小子吹吧,你炒的?你还会炒菜? 朱师傅笑,是白捡了个小子,还成,不是外行,啥都会,1200我把他留下了,可是这些菜好吃不赚钱,上不了档次啊,川菜就穷人还吃了。 经理点头,嗯,没错,唉你给我留点… 天外天是个粤菜馆子,也做本地人的生意,炒回锅肉,鱼香肉丝,麻婆豆腐,不过经理李春说这个川菜是出力不讨好的,卖不起价钱,厨房里朱师傅说了算,底下头一把是个老广叫文哥,文哥三十多岁,不爱说话,手底下有个叫瞎仔的和王珊一般大,有说有笑,成都话也会说,经常吊着餐厅的漂亮妹妹教他们说广东话,瞎仔说了,将来不仅是粤菜的天下,而且不会说广东话的都是乡下人。瞎仔跟着文哥去过香港,他嘴巴里的意思其实就是说除了香港人世界上都是乡下人,天外天有十几个女服务员,都穿笔挺的制服,制服还有珍珠镶边的领饰,闪闪发光显得很豪华,底下是四季一样的短裙丝袜,瞎仔经常看得流口水,瞎仔不怕老朱,只怕文哥,他告诉王珊,离开天外天他照样可以拿高工资,可是离开文哥他就别想在这行混了,瞎仔是给文哥打下手的,只给文哥一个人打下手,所以他一般不甩其他的师傅,趾高气扬地,瞎仔说王珊是个瓜娃子,1200就给老朱打发了,王珊问那该拿多少钱才合适?瞎仔挖了挖鼻孔说,其实假如你再做十年川菜,1200也就到顶了,可是你要是会生猛海鲜,10000也不多,瞎仔的师傅文哥现在一个月就拿20000,可是到处都有人出30000挖他过去,王珊问瞎仔你拿多少?瞎仔转了转眼珠说,你可别声张,我拿4000,王珊的舌头都吐了老长。其实关于文哥天外天有很多的谣言,有人说文哥不爱说话是因为他是结巴,有人说文哥就是在广东乡下开大排档的根本没去过香港,有人说文哥其实是广东十虎黄三羊的弃徒,文哥年幼被黄三羊收留,以半子半徒的身份在四海宾学艺二十年,黄三羊有个独生女儿,容貌出众,黄三羊手下诸弟子皆拜倒在裙下想做入幕之宾,文哥也是其中之一,这桩婚姻很明显具有双重含义,因为此女是黄三羊的独女,纳婿意味着衣钵的传授已经四海宾的易主,不是傻子都对此节看得很明白,竞争异常惨烈,黄三羊手底下有十二个弟子都是名震广东的角色,已经身具开盘踏线的本事了,四海宾故此在广东乃是赫赫大名,可是这场选婿的战争却彻底瓦解了四海宾,据说黄三羊因此大病了一场,而大病的一个原因是家传的菜谱鲁子鸳鸯谱竟被人盗走了,而据说这本鲁子鸳鸯谱就落在了文哥手上了。 广东十虎中的黄三羊乃鲁国之后,深腤五味调和之道,尤其是在海鲜上有天人之功,黄三羊祖上就是凭一本鲁子鸳鸯谱在广东站住脚跟,一本鲁子鸳鸯谱一座四海宾成就了黄家的伟业,至今在茂名还有黄家宗祠和祖屋,黄三羊因选婿风波不仅手下十二门徒各自漂流,最重要的是家传鲁子鸳鸯谱的失落,看来称霸广东百年的黄门竟彻底衰落了,黄三羊虽然对鲁子鸳鸯谱内录的食谱菜单了如指掌,可是毕竟已届花甲,一口气憋在心里,一病就不起了,只剩一个女儿,如今四海宾是门庭冷落,显出破败之象。 对这种传言到底不是无风起浪的,三天前来了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是个黑胖子,矮矮的,可是一双手其厚无比,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两人拿过菜单瞄了一眼就搁下了,黑胖子对服务生说:“这些菜我都不吃,你去问一下有没有鸳鸯会?”服务生一头雾水跑到后面找老朱,老朱一听就愣了,这鸳鸯会是广东食界得一道了不起的菜式,非有五六天的火工不能成菜,就出去给客人解释,黑胖子闻言冷笑道:“这位兄台,这位是香港海皇杂志社的评论员蔡先生”黑胖子一指对坐的眼镜,“你大可以问一下这位蔡先生鸳鸯会要不要五六天的火工?我在香港的风入松掌鼎,我姓叶,假如你们做不出大可以将这天外天关了,休要羞辱了粤港食界” 老朱闻言心里就有点发怒,他瞄了一眼黑胖子,但见他一双手厚而不肥,手指光洁,却淡淡的泛起一层青光,居然是传说里的青魔手的模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黑胖子气定神闲,一双眼暗底里凶光大射,黑胖子道:“朱先生,不才是省港食会的会长,目前粤菜大行于四海,本是好事,可是毕竟冒名顶替,沽名钓誉华而不实的欺世之辈甚多,如今粤菜名气虽盛,可是若纵容此等宵小作乱,盛在眼前,害在千秋,不才因此起了遍访之意,想会一会朱师傅,探讨一下心得,倘若是我辈中人,果然身负绝技,叶某定当摆酒谢罪,可是若是欺世盗名,叶某却容不得,近日为粤港食界正名,保我粤菜粤菜英名” 黑胖子道,朱先生你说这道鸳鸯会需要五六日之功,我告诉你我在风入松每日要卖一百客鸳鸯会,皆是当日成菜,说着那蔡先生取出几本杂志翻开给老朱看,老朱一看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这时李春也闻讯赶来,一看竟是势成骑虎,只好呆在一边话都说不出,杂志上文图俱备,那黑胖子叫做叶茂生,果然是省港食会的会长,那鸳鸯会的照片和介绍都详细附录,半分无假,朱师傅说声少陪就进了厨房,一进来就打电话给文哥,李春稍后也进来了在一边听,李春问朱师傅是不是踩盘子的?朱师傅叹口气说正是啊,那人居然就是青魔手,想不到啊,李春说什么青魔手,朱师傅说广东十虎里的简真乃是少林弟子,民国战乱,简真还俗在广东开了家食社以主理名贵菜式广接豪富,又将所赚钱财开设粥场广济四方饥民,一时有简菩萨的称呼,那简真火工了得,空手入火,隔空取物好不了得,所以有青魔手的大名,想来这个叶茂生当是简真的弟子了。 不大一会有服务生进来说,朱师傅你快去看看吧,文哥来了和那个黑胖子掐上了,朱师傅和李春赶紧出来,只见黑胖子冷笑道:“宋师兄好清闲啊,千里迢迢到了这蜀山锦地屈尊在这样的蚁馆鼠窝里,想来是在参详那本鸳鸯谱吧,不知已经领悟了几成黄三羊的家传绝技?” 文哥哼了一声,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胖子一拍桌子,冷笑道,宋显文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蒜?他一拍之下,那掌下的桌子竟啪的一声龟裂了,桌上的茶杯震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其人果然不负青魔手的大名,一身惊人的功夫展现无遗。 蔡先生道,宋先生我们找你已经好几个月了,你又何必推诿不认?我们海皇社开了个粤港龙虎榜,广邀天下名厨一展才艺,宋先生是黄三羊的高徒,想来也不想辱没了先师的大名吧。 文哥道,你邀我去参赛,只是在下手艺低微,生怕辱没了师门,不敢班门弄斧。 黑胖子冷笑道,你不去也好,只是把那本鸳鸯谱拿出来我就不为难你,否则今日可不要怪某家了。话里一片杀气,听得李春喝朱师傅都毛骨悚然颇有些想报警的意思。 黑胖子忽然大喝一声,但听一阵呼啸之声大作,仿佛飞沙走石一般,大厅里站的十几个人各个颜色大变站立不稳,捂住耳朵尖叫不已,砰的一声电话炸得粉碎,电话的一头还握在一个服务生手里,拿着电话的女服务生已经吓得跌倒在地,黑胖子喝道,再有妄动者休怪某家辣手了,现在是给宋先生一点薄面。 文哥摇摇头道,叶兄的穿扬吼果然颇有点火候,只是这些人和此事无关,你要和我说话还是另找个地方如何? 黑胖子不觉呵呵怪笑起来,原来宋兄成竹在胸,那叶某就讨教了? 文哥忽然启口,但见嘴唇微动却不闻其声,黑胖子拱手道,好,就依你,咱们不见不散了。 黑胖子和蔡先生起身而去,走时丢下一叠票子,说声得罪,拍拍屁股走了。 隔着玻璃看见两人走到路口坐进一辆黑色奔驰,奔驰红灯闪闪,呼的扬长而去。 那天文哥入厨照旧不说什么,只低声吩咐瞎仔备菜自己依旧忙活自己的,四下里众人不敢多言,一晚都是安安静静地,说笑的都没有。 晚上打烊后,朱师傅和李春找到文哥,三个坐在经理室谈了多久没有一个人知道。 王珊只知道今天就是文哥在天外天的最后一晚了,两天前朱师傅已经找到一位王师傅到天外天看过了,瞎仔也郁闷得很,火气很大,动不动就发脾气,王珊借着无人问他是不是和文哥一起走,瞎仔闷闷地说自己本来不想走的,可是师傅要他坐火车回广东,王珊问你师傅不和你一起走?瞎仔说,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晚上打烊后就连夜启程回广东。文哥忽然呼唤瞎仔,瞎仔和王珊一前一后走进厨房,文哥打量了一眼王珊什么都没说就对瞎仔说,你今晚早点回去收拾,饭就在火车站吃,十一点的特快,你先上车我随后就到。瞎仔说可是晚上这餐怎么办?文哥淡淡说道,不要紧的,我忙得过来,再说忙不过来总有人来帮忙的,你就回去吧。 六点半不到,瞎仔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天外天。 瞎仔在天外天有个相好叫小惠,小惠十九岁,人长得很水灵,眼睛水汪汪的,胸部也鼓起了,说话声音低低的,看人总是偷偷的,瞎仔说两个已经牵过手,说好了今年春节就到小惠家去见父母的,瞎仔在天外天门口转悠了好几圈终于走了。 上客的时间并不忙,点的都是川菜,偶然也有几张喊粤菜的单子进来,文哥预料不错,倒也不忙,几个砧板都及时弥补了瞎仔的空缺,到十点钟外面客渐渐少了,李春叫不值班的都去吃饭,厨房里没几个人,文哥倒剪着双手看王珊处理次日要用的作料,看了一回低声道,你这刀法是看瞎仔学会的?王珊吓了一大跳望着文哥半天说不出话来,文哥笑道,厨艺和世间诸道都是一个法理,你看都看得会,果然很聪明,不过瞎仔的功夫不到家,你做成这样也就算难得了。文哥温和地笑着说,运刀的手法你是自己揣摩出来的吧,其实也对也不大对的,瞎仔老吹嘘说在刀上练了十年,先是爱用薄刀,后来技艺大进了就弃了薄刀用重刃了,我看他虚浮不是个正经学艺的也不爱说他,运刀用劲在腕不在臂,力贯于双膝,沉于腕,以心眼驭之,你明白了? 王珊摇摇头,文哥走到王珊背后,踢他双脚,以膝盖顶他后腰,双手在王珊双腋下一拍,王珊顿觉自己竟然现居高临下之势,文哥手指虚点连连,王珊手腕轻摆,竟觉刀在手里立刻变成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角度,但见砧板上任意材料都尽在刀锋笼罩之下,文哥轻笑道,你明白啦? 文哥转过身道,你要切菜,便要腰马合一,气贯全身,借刀本身之力而非以蛮力驭刀,心要盼,眼要观,再动的菜在你刀下也就是待宰之死物了,你要怎么切便怎么切,瞎仔爱用重刃在于他明白了以刀本身之力驭菜的粗浅道理,可是若是手法对了,天下一切刀刃都可一般使用,这一层他却不明白。 文哥见渐渐有眼光投向这边便走开去,只低声道,凭你的天赋,不上三年就该上灶了,可惜火工就只有靠你自己去摸索了,不过我见你的手,就是凭你砧板上的功夫也够吃碗饭了。 文哥一笑而去,不再和王珊说话,王珊一个人默默揣摩,过了一会,心里浮现出喜悦之意。 打烊后,文哥和大家作别,转身离开天外天,王珊站在众人身后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惋惜,呆呆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哥站在门口拱手和李春喝朱师傅道别,他早已将行李寄在收银台,取了,背在身后转身就走,但见他身后的包并不大,可是却甚狭长,负在身上竟很沉重的样子。 朱师傅挥挥手说,都散了散了。 王珊回到厨房除了衣服,换了衬衣打更衣间出来已经没几个人了,想打牌的早就穿着制服就跑了,有等女朋友的早就在内里换了便装,只除去制服就走了,王珊关了灯,往吸烟室里看了一眼,每天文哥都在里面默默地吸烟听他们说话,只静静地想事,王珊记得今晚文哥也在打烊之前在里面一个人默默地点了一支烟,王珊情不自禁走到长椅前,想着今天文哥指点自己的情景,不禁坐了下来。 外面朱师傅在喊,王珊,王珊,走啦。王珊起身回答,脚却碰到了长椅的下部,王珊俯身去看,却见长椅缝隙间夹着一个小包,王珊好奇,以手指塞入缝隙一捅,扑地一个长约一寸长的一个纸包掉了下来。 正文 第四章 王珊,你在搞什么?外面传来朱师傅不满的叫骂,王珊赶紧将纸包揣进荷包一边答应一边快步走出去,朱师傅和几个男女站在门口,朱师傅一边骂一边问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王珊只好弱弱地答应着,一行人关了门往远处有灯火的地方走去,一路说笑,只有王珊默默的。 到了摊档,看见李春喝几个女的早就坐定,他们也坐过去,喊酒的喊酒,喊菜的喊菜,说笑的说笑,一派开怀的情景。 李春塞给王珊一支烟,王珊恍然赶紧摆手示意不会,李春骂了一句又递给其他人,酒过三巡,那位王师傅笑嘻嘻地来了,李春喝朱师傅起身招呼。众人一时尽起,和王师傅点头敬礼。 王珊和几个厨师合住在一间房,王珊后来,住在上铺,隔着蚊帐他偷偷打开那个纸包,是一张韧性极佳的皮质纸,上面以淡淡的蝇头小楷工工整整书写着鲁子鸳鸯谱的字样。 王师傅掌管了厨房,王珊还是做砧板,王师傅人乐呵,爱说笑,可是活儿干不好或者因为太忙也会翻脸骂人,王珊就给骂过好几次,他来成都的日子不长,还是不大会说成都话,生气了就用广东话骂人,王珊都不知道他骂的是什么。 王师傅爱喝酒爱泡妞,每晚都是还没打烊就早早换了衣服,一关门就三五成群呼啸而去,时常清晨都不落屋,天外天的老买主都说王师傅的菜算是地道的,简直不觉得换了师傅,老朱夸王师傅,王师傅一激动就满嘴的广东话听得大家云里雾里的。 王珊偷偷尝过王师傅的菜,似乎和文哥的菜没什么区别,每晚趁夜深人静,他就偷偷取出鲁子鸳鸯谱仔细揣摩,睡之前又悄悄撬开屋顶的木板把鸳鸯谱给塞回去,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几乎都可以倒着把鸳鸯谱给背的出来了,鲁子鸳鸯谱全文是繁体字的,而且全是文言,好多字王珊都不大认识,更别说其中的意思了,王珊趁每天午休就骑车到荷花池的新华书店去看书,先找字典把不认识的字都先找到,看了一个多月康熙字典,新华书店的营业员都冒火了问他究竟买不买,王珊头一耷拉赶紧跑了,他倒是想买一本康熙字典可是没来由的抱回一本康熙字典的后果他猜想得到的,说不定还会招致无妄之灾,他又到处找新华书店,终于在三个月后把书上不认识的字认全了,接下来他办了个借书证在图书馆里整个中午的看说文解字,看四书,看文心雕龙,那段时间图书馆的大多数都知道有个浑身油烟味的小孩抱着一本书在阅览室里一看就是一下午。 半年过去了,钻书堆里出来的王珊只搞清楚了一件事,这本鲁子鸳鸯谱只是一本上卷,而且里面一个字都没有谈到做菜的事,全是讲的御气坐功的事,照书上的意思看,这鲁子鸳鸯谱竟不是教人做菜的,是传授一门叫太玄经的运功法门。 王珊绝望了,本想看了这本黄三羊留下的稀世古本学会一身惊人的厨艺,可是看来看去连一丝和厨房里有关系的东西也没有,开篇就是讲人和天地之间的关系,艰涩难度之极,随后就是讲要洗筋易髓,养精练气,还有大段大段关于五行和经络的描述,王珊翻过几本这类的书,都是说的似是而非的,好像没有一本书能讲明白的。 王珊想想觉得也有道理,那个叫叶茂生得不是什么青魔手吗?拍一下桌子桌子都快散架了,吼一声把电话都搞爆炸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厨师嘛,是电影小说里才有的武林高手,照这个路子想,这本鲁子鸳鸯谱不是菜谱而是武功秘籍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可是要是武功秘籍,王珊拿到了有什么用?要学这本鲁子鸳鸯谱起码得在古书上下几年苦工,还得学中医,把经络和五行之间的关系搞清楚,然后才说得上去练的话,可是学会武功有什么用?小说里练武功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是复仇?第二是当武林盟主,可是王珊不需要复仇啊,至于武林盟主,好像现在练武的人少得很,也没听说什么武林盟主了,总之一切的梦想都破灭了。 和杨柳一样在王珊心里彻底破灭了。 那天晚上老王生日,喝翻了好多人,王珊不喝酒早早回到住处,他灵巧地撬开木板取出一本线装书和那本鲁子鸳鸯谱,摊开在床上茫然地翻看,那本从旧书摊淘来的线装书倒是一本菜谱,可是也不是正经的,讲菜式都是最后十几页上,全是言简意赅地古文,前面也是打人和天地之间的关系讲起,后面也是讲什么呼吸啊,调气啊,吐纳什么的,王珊看得都可以倒背如流了,说实话这本书比鲁子鸳鸯谱简单多了,还算粗浅的,不过王珊不懂经络之学,到底还是不明白得很,可是两本不正经的菜谱居然都摆在王珊面前,王珊叹了口气想不如丢掉算了,还算正正经经买几本菜谱来看看。王珊掏出手机,按住开关键,屏幕亮了,开始搜索信号,出现了中国移动字样,这台手机到王珊手里已经半年多了,可是王珊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也不开机就藏在屋顶的楼板后面,午夜才小心的取出来,打开。王珊想过是不是哪天还是宣告一下自己有手机的事情,可是考虑再三,王珊始终没有打定主意,他啪的扣上翻盖,又啪的打开,幻想自己神气活现地打着电话,懵懵懂懂地睡着了。 铃铃铃…铃铃铃… 王珊被一阵急促地电话铃声吵醒,是他的电话,是刚才没有记得关机的手机在发出声音,是电话,这是手机到了王珊手里第一次响起的头一个电话,王珊擦擦眼睛看见屏幕上浮现出熊云间的字样是一个叫熊云间的人打来的,王珊迅速挂机,他谨慎的扫视屋内,下铺和临铺还是空荡荡地,王珊再次打开翻盖,看见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已经在迷迷糊糊当中睡过去两个小时了,王珊的手机再度尖锐的呼叫起来,王珊果断地摁住开关键把手机推进无尽的黑暗里,然后他翻身而起将两本菜谱和手机小心放进屋顶的楼板里,然后王珊翻身下床,打开门看见客厅和隔壁都黑乎乎的,他走到阳台往下看,空气里混杂着压抑的闷热和潮湿的味道,远处还有不时传来呼啸而过的汽车和路边摊档的喧哗,这就是成都,一座潦倒而沉闷的城市,王珊到这里已经九个多月了,王珊是打石桥到成都省的,那里的人管成都叫成都省,石桥是一个你翻开地图压根儿就找不到的地方,或者在官方的隐秘地图里它叫做47137的地方那里就是石桥,1964年三线建设向西推进,飞机厂决定在川西建一座发动机厂,随之迁徙来千余家属,在温江和灌县之间驻扎下来,随之开枝散叶开花结果便有了石桥,当地有座石桥,当地不多的原住民就这么称呼自己所在的地域的,92年飞机厂在成都修建了新的发动机厂,老厂随之解散,有技术的都搬迁到大都市了,其余诸人都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走的走了就留下这一百余户在这地图上没有的地方苟延残喘。石桥西面有座小山,山上还有座小庙,庙里有几个还了俗又回来出家的老和尚,王珊没事的时候就跑到山上去挖芋头挖红薯,看着天边厚如棉絮的云飘到山巅,衬得天空湛蓝如海,王珊常常看得心襟动摇,那里有暮鼓有晨钟,有鸡鸣,有狗叫,到了盛夏,金黄的稻田,浓密的树荫下摆着桌子,但听到麻将的噼啪作响声和笑骂声,石桥是静谧而孤独的。 石桥是一个被遗忘了的地方。 王珊找了个杯子,洗洗,倒了杯自来水喝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是谁?大概是宿醉的同居吧,王珊怀着疑将门打开,果然不是,敲门的是小惠,那个十九岁,人长得很水灵,眼睛水汪汪的,胸部也鼓起了,说话声音低低的,看人总是偷偷的小惠。小惠告诉王珊,瞎仔回来了,想见他,可是又不希望别人知道,王珊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答应去见瞎仔也答应不把事情告诉别人,小惠露出满意的微笑,摆摆手悄悄地回到隔壁房间,那里住着几个女生大概已经睡得很沉了,王珊喝完水,看着远处慢慢扩大的迷雾想,终于白天的热气要彻底散尽了,夜开始冷了起来,王珊拉开被子,将身体埋进去。 三点的时候,小惠来敲王珊的门告诉他瞎仔回成都了要见他,小惠说瞎仔不想其他人知道这又件事,王珊点头答应了,第二天依旧是上班,抽空还磨了刀,刀口轻薄,颇有点削铁如泥的信心,中午很忙,有个集团在成都开会定了十几桌,可是后来临时又加了十几桌,规格又高,王珊累的要命,不过忙过了倒不用加班,中午值班的另有他人,王珊吃了饭,换了衣服戴着墨镜装作遛弯的样子往火车站候车大厅方向走,门口遇到肖姐问他是不是出去玩小姐?说外面的小姐很脏有病劝他还是耍个女朋友,说传菜的米米不错问他要不要考虑一下,王珊和肖姐瞎掰了一会看见小惠很悄悄地走出来,穿着件花裙子,臀部显得很胖一晃一晃地在前面走,王珊看小惠走到不见了,就跟肖姐说自己还要去看录像就闪了,小惠在路口拦三轮,胳膊白皙得像个读书的女学生,拉三轮的很邪乎地停下来不怀好意地问她,王珊走上去问,我们坐车过去?拉三轮的泄了气,小惠告诉车夫地点,那是一个靠近茶叶市场的地点,三轮就开动起来了,王珊挨着小惠,坐了一小会王珊开始感觉到小惠的好了,小惠是属于那种看上去不肥其实很肉感的女人,皮肤很细腻光滑,王珊感觉瞎仔那小子很舒服,心里居然有种妒忌在慢慢展开,路边买磁带的摊子在放丁香花,小惠居然随着节奏哼起来,虽然调子不对可是听上去连王珊都觉得好听了,小惠问王珊有没有定亲?王珊很意外盯着小惠,小惠说我们都以为你在乡下定亲了,你没有定亲就很好啊,小米挺不错的,你要不要约她? 王珊发现今天是比较八卦的一天,忽然有人把自己和一个叫小米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了,说真的,谁是小米自己完全不知道啊,小惠就开始简单地谈小米,说小米妈妈早死了,父亲跟后妈到后妈那边去了,家里只有外公外婆,她爸爸是从山里入赘到她家的,小惠说小米人很漂亮的,配王珊是绰绰有余地,王珊古里古怪地笑了起来,小惠忽然开始揍他说他笑得好古怪好讨厌啊,王珊说自己家里穷,跟着姑妈,自己还没想过娶媳妇,想趁着这两年好好学点手艺。小惠听了点点头说,知道你有上进心,连春哥和朱师傅都喜欢你说要好好培养你,你有这么两座靠山将来一定有前途的,王珊想起了那个矮小个子笑起来眼睛就一条线的李春喝那个胖的和佛爷一样说话透着话里有话地朱师傅,心想什么时候这两成我的靠山了?我怎么不知道?朱师傅老让王珊炒香辣蟹给他吃是真的,李春经常趁王珊值班的时候让王珊做点点心送到经理办公室供他享用倒是事实。李春说过要是哪天开个香辣蟹的店就让王珊去打理,工资给开的高高的,不过现在让王珊跟着王师傅多学点手艺以后好帮他赚钱,还问王珊想不想跟着他?王珊傻乎乎地点点头,李春就乐了。 小惠说,王珊啊,我们家夏敏从广东回来就一直躲着靠我的工资养活,你去了春哥哪儿把夏敏也带上好不好?你跟春哥说说,我们家夏敏就是脾气坏点,人是好的。王珊看着小惠眼里透出的那份哀求,就说你说的什么啊,我都不明白。小惠说,其实春哥开店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你干嘛啊,还瞒着,真的,我们家夏敏不是一直和你挺好的吗,你就帮帮他好吗?谁是夏敏啊?王珊不解了,小惠说夏敏就是瞎仔啦,王珊说你们说春哥开店跟我有什么关系?小惠一脸狐疑望着王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王珊赌咒发誓说自己压根儿不知道,说前几天春哥倒是私下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干,说工资给他很高的数,其他的倒没说,小惠笑了说,咳,这不就结了,我以为你蒙我,肖姐他们早就知道了,她也要过去的。王珊有些恍然,难怪这几天老看不到春哥,朱师傅也怪里怪气地,原来底下有这么档子事啊。王珊虽然不大高兴可是,李春到底是看得起他,不跟他明说是自己不醒眼罢了,话套到这儿份儿上傻子也明白了啊。说着话,就到了目的地,是一排水泥房子,上下三层,每层都拉着铁丝,铁丝上晒满了花花绿绿地那男女女衣服,一进楼道一股很浓地煤烟味儿就呛得人要死,一股恶臭接着又扑上来,捂着鼻子上了顶楼,是一间一间木板门隔开的单间,随便数数,一层居然有三十多间,热气蒸得人心里乱哄哄地,小惠推开一间说到了进来吧,里面有间床,衣服裤子堆放在一张瘸腿椅子上,床上有个男人光个膀子在看书,一看王珊进来哎哟一声跳了起来,王珊看见几件女人的内衣裤在头上的铁丝上挂着,晃晃悠悠地摇。 王珊望着头上挂着的粉红色地乳罩和内裤发呆,小惠脸红了赶紧推他坐床上,一边麻利地把内衣裤藏了,她告诉夏敏好好招待王珊,说自己下去买点西瓜。 夏敏比之前瘦了,他告诉王珊自己到了火车站等文哥,可是火车开了文哥也没来,打电话也打不通,他到了广东找了个活儿,等了半年,文哥电话打不通,实在熬不住就回成都了,他头小惠说李春想开个馆子,让王珊去打理,就想找王珊通通路子,夏敏把烟蒂掐在地上骂着说,老子真是霉到顶了,你瞧这破房子,热得死人,还没到五月呢?到七八月怎么办?这时隔壁的床开始吱吱嘎嘎地响,不一会又听到有女人在叫唤,床越动越厉害,谁都知道这是在干嘛,夏敏愤怒地摔了一茶杯吼道,大热天消停点成不成?可是隔壁依然床在摇,人在叫,夏敏说,兄弟,你看哥哥这是个什么日子啊,你可得拉我一把。这时小惠买了一堆汽水上来说西瓜太贵了,喝点冰镇可乐吧,小惠马上也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脸也红了,靠着瘸腿椅子以一种奇怪地姿势坐下,一边开汽水,递给王珊。小惠说,王珊啊,你就帮帮我们好吗?王珊说,如果是真的,我就跟春哥说说,应该能行。这时另一家的床也开始叫唤起来了,女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声音里透着娇媚,小惠的脸红透了,王珊起身说,好吧,我先走了,你们休息。小惠想了一下终于没站起来说,那你下楼坐个三轮吧,这儿路远你怕要迷路的,王珊在门口和夏敏握手,然后走,走着走着回头看夏敏把门也关了,王珊心想,这么热的屋子,又想起屋里挂着的粉红色内衣裤,不禁摇头,心想这下该轮到夏敏去把床摇得嘎吱嘎吱地了,这小子倒落了个舒服。 王珊很怪地走下楼,捂着鼻子走出这破房子,看着烈日下穿梭的人流,苍蝇在四处飞舞,有穿着睡裙挺着大肚子在街边洗衣服的,有倒马桶的,有光着睡在阴凉底下的,有几个光着膀子坐在三轮里斗地主的,王珊想这就是生活,至少是他们的生活。有多少人睡在蒸笼一样透不过气的鸽子笼里光着屁股和女人交配?生活虽然艰难,可是还是要继续。 想着走着王珊就迷了路,小惠说的对这确实是个容易迷路的地方。王珊分明看到这完全是来时没有走过的古怪地方,两张歪着腿地台球桌,有三个人在研究台球,有个放着门帘的录像室,门口有个中年男人很神秘地拉王珊低声问,看吗,顶级片,王珊瞥了一眼门帘的缝隙,里面坐了几十个男人很紧张地看着什么,王珊拒绝了,到这样陌生的地方是不安全地,他继续走,有一家干杂店和白斩楼对面一样的干杂店,货物布满灰尘,摆满了莫名其妙地牌子的食品,卖烟的大展柜里全是走私地555和万宝路,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外国烟,再走过去就是纪检红房子,每一间都有两三个穿吊带的女人浓妆艳抹地在兜售自己的大腿或者胸部,一个男人过来低语说有风扇有热水,80块绝对安全。王珊不敢逗留继续走,走到巷口他在一家干杂店买了根冰棍和看店的一个读小学六年级模样地小妹儿打听怎么才能回去的路,小妹儿正看卫视中文台的一个台湾娱乐节目不耐烦指着外面的三轮说,你花五块钱,他们认得路。就不再理他。 王珊找了个看上去还算老实地男人讲了价钱,坐进三轮走了,坐了没几分钟,看见几个家伙打小巷里跑出来,风风火火地,很快两个提菜刀的打后面撵上来,绕过好大一片水泥房子终于看到茶叶批发市场,三轮上了笔直的大道,照着火炭一样的烈日,往天外天走。 到了天外天,看见肖姐在玻璃里面朝他招手,王珊付了钱,有人给他开门,天外天里凉气嗖嗖地,王珊冻了一哆嗦,肖姐问他喝点什么一边去开冰柜,王珊说可乐吧,肖姐递给他可乐悄悄说晚上下班在街拐角的一品红见面,王珊想了想答应了,这时肖姐指着一个长着一张狐狸脸很苗条的女子告诉他那就是米丽,一边招手喊米莉过来,给他们介绍了一番,王珊握了米莉的手,手很小,软而光滑,像冰镇可乐一样令人惬意。 正文 第五章 晚上照样是忙,王师傅忍不住骂过几次人,摔了几次毛巾,朱师傅把老王拉去喝了点饮料吸了几支烟才让老王平息下来,可是等他回来,面前等着的菜单子已经一大堆了。 吃晚饭已经接近打烊了,王珊要值班,看着大堂里寥寥的几桌客人,一边和传菜的肖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肖姐问他关于米莉的态度,王珊说不错啊,配我绰绰有余,肖姐戳了他额头一指头恨恨地说,知道就好,你给我少去玩点小姐。 朱师傅宣布打烊以后,王珊和值班的几个赶紧把厨房卫生做了,九点半下早班的已经做过一边了,现在无非是收个尾,收拾完,王珊换了衣服懒懒地和大家一起关门,朱师傅又骂了几句,大家终于散了,有去牌局的,有去酒局的,王珊第一次去酒局,走到街对面就看见肖姐和米莉在等他,米莉穿着很浅色地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很清爽地,肖姐戴着很大的金耳环,一品红里坐着好几个女服务员和几个陌生的男人,都很年轻的样子,都很紧张地样子,李春很自得地招呼他们点菜,看到王珊就把王珊拉过来和他一起坐,肖姐坐在李春身边,米莉很自然地坐在王珊身边。架不住李春的劝酒攻势,王珊的面前也满满地倒满了冰镇的雪涛啤酒,李春说他就爱和这个牌子的啤酒,还说成都啤酒厂就这个牌子的啤酒还算有点意思,除了喝雪涛,要不就喝嘉士伯还问大家有没有喝过,桌子上一直就是李春和肖姐的声音,偶然也有人插两句,不过大家都透着份小心,喝了几轮,李春咳嗽了一声指着王珊给那几个年轻男人介绍说,这是王师傅,今后我们厨房里就归王师傅管了,羡慕地眼神一下子投到王珊脸上,王珊只好低头喝酒,酒好苦啊。李春指着那几个男人对王珊说,这几个都是以前我的朋友介绍来的,什么都不懂,你以后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一边拍着王珊的肩膀呵呵地笑,李春指着肖姐对大家说,这是肖姐,今后大堂就归她管,你们只管去惹惹她试试,我都历来不敢惹她的,酒喝到快一点,好几个女生都说要回家了,李春出去喊了辆车让他们打车回去,米莉也起身告辞,几个男人也告辞了,李春又给米莉喊了辆车,跟几个男人打了招呼这才回来,王珊本来也想走,可是谜底没解开,这酒喝得糊涂啊。三个人又喊了酒,王珊打死也不喝了,李春就和肖姐喝,李春这才告诉王珊,自己在水磨胡同租了铺子,打算开个馆子就卖香辣蟹和炒龙虾,叫王珊去打理,他说了就按平时王珊给自己炒的味道去炒,保证生意好到要死人,李春喝得有点高,话罗里罗嗦,肖姐用胳膊肘戳了戳他,他才一拍脑袋说,咳,看我!就打兜里掏出一个很厚的信封递给王珊,他说工资嘛,就按2500算,生意好了再加奖金,要是王珊不乐意,工资还可以再涨,他涨红了脸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是要签合同写到合同里的,他要王珊放心,跟着他一定没错。 酒喝到快2点,李春已经很高了,肖姐把一个诺基亚塞给王珊问他会不会用,说这就是专门配给王珊的,她说天外天这边已经和老朱说好了,打今天开始王珊就不用去了,早上她会给王珊打电话,叫王珊千万别关机,早上他们还要一起去水磨胡同那边去安排开业的事,最后警告王珊别拿着钱就去,误了事的话她要把王珊的耳朵给拧下来的。肖姐和王珊扶着李春坐进汽车,李春脑袋搁在车窗户上吐,肖姐一边给李春揉背一边叫王珊回去吧,早点睡啊。王珊揣着钱和手机就往回走,走到路边有凳子的地方他坐了一下,路过干杂店他买了根冰棍和一瓶水,他打开信封,里面有3700块,也就是说李春已经把天外天的工资结给他了还搭上下一个月的工资算是安家费,正想着,电话响了,电话闪着悦目地蓝色,铃声很悦耳,打电话的是肖姐,肖姐说信封里除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有2500是发的安家费,你可以买点东西,最后又警告王珊别手里有了钱就打什么鬼算盘,王珊说已经快到家了,在楼下干杂店喝点水,马上就上楼睡去。 王珊上楼,屋里只有一个同事回来了,好像喝高了,吐了一地,恶心地酸腐气让王珊忍不住终于跑到厕所吐了。 李春找的铺子比王珊想象里大得太多了,口岸也好,附近有个车站,整天赶车过路的人熙熙攘攘地,不远就是水磨电子软件城,据说有二千多商家,每天光顾的人有几万,周末还不上算,门脸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厨房里安的设备都和天外天差不多,李春得意的说,我还是找的老陈,设备得给我打八折,门脸装修得挺豪华,安了古色古香地门窗,几台大功率空调吹得嗖嗖地冒凉气,王珊没想到米莉比所有人都早就到了,那些施工的有什么都找她,李春就让王珊这几天先搬家,搬完家就开始开单子,把厨房里需要的材料都罗列出来,他说了给天外天供货的几个老板照样给这边送货,王珊待到快中午又和李春和肖姐去看宿舍,宿舍在馆子后面胡同里,是个单位的宿舍,李春租了三套,两套给女孩子住,一套给厨师住,王珊他们住四楼,房子不错,都装修过,虽然样式已经过时了,可是很干净,李春说买了三台电视一会就送来,下班以后总有点娱乐免得成天打牌喝酒的。李春跟王珊说,最好等下午五点以后再回天外天那边拿东西,那时候大家都上班了,免得看到碍眼。王珊觉得主意不错答应了,中午叫上米莉在外面吃的饭,李春和肖姐因为喝酒的事斗嘴,王珊和米莉在一边听着笑,李春说,你这女人忒霸道,我还是你老板呢?你倒管上我了?肖姐赌气喊活计可劲上酒,嘟囔着,喝吧喝吧,喝死你才好。 中午李春在已经装修完了的经理室睡觉,王珊在里面拿了本书在大堂里看,肖姐吵吵着要打牌,可是王珊不会打,米莉也不打,三个人只好说话玩,聊着聊着,王珊算是明白了,原来肖姐是李春的情儿,一直不安心想做生意的肖姐撺掇李春自己独立门户,李春选择了川菜,选择了王珊,至于米莉,她是李春外地同学介绍来的,在天外天待了半个多月了,以后这边的财务就是米莉管,王珊和米莉交换了手机号码,米莉看着王珊的手机说,8250啊,看来春哥在你身上下血本了,一副很妒忌地样儿。 快五点的时候春哥出来,叫来车叫王珊一起走,快到天外天的时候他先下了车让司机送王珊过去取东西,春哥给了司机一百块说让司机候着王珊别就急着走,王珊坐着车路过天外天的时候王珊埋下头装作系鞋带。王珊东西不多,收拾了一下就完了,正收拾呢,有人敲门,王珊紧张了一下,门又敲了几下有人喊他,是小惠的声音王珊才开的门,小惠羡慕地问他这就搬家过去啦?王珊点头,转身进去继续收拾,小惠走进来靠着门看他,王珊喊她坐啊,屋里空荡荡地,声音带着回音,王珊看小惠,穿着衬衣短裙,没穿制服,胸部巍然地凸起,颇有点女人的娇媚感,起初的那份淡淡地羞涩的处女感早已荡然无存,王珊禁不住想起那间小屋子里悬挂着的粉红色乳罩和内裤以及隔壁传来的床和女人的喘息声,手就痉挛了,屋里除了他和小惠没有其他人,其他人都得到晚上一点才会回来,这时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了。 小惠走过来帮他折衣服,说夏敏追她的事,问他对米莉的看法,小惠说一开始都完全不喜欢夏敏的,觉得他吊儿郎当地不像个好人,可是有一天夏敏约她去看电影,她虽然犹豫还是去了,夏敏并没有带她去电影院,去了现在他租的那个房子,当时还是夏敏一个朋友在住,小惠忽然沉默了,又说嫁鸡随鸡,自己只好认了,就抬眼看王珊的眼睛,她的手放在王珊的手上,她问王珊觉不觉得她是个随便的女人,然后两个人的嘴唇就交织在一起了,在这个空荡荡地房间,破烂地墨绿色窗布借着阳光在屋里放射着绿色地影子,在绿色的影子里,王珊交织着小惠,手拨动着小惠的马尾,慌乱而交错地在解着衣扣,一颗两颗三颗,王珊呼吸急促地看到粉红色地乳罩出现在眼前,下面是饱满而充满活力地*,王珊开始吮吸,两人古怪地半躺在双层钢丝床的下面一层,小惠艰难地抓住支撑床的铁栏杆,王珊脑袋穿过铁栏杆和小惠接吻,急促而绵长地吻,小惠的唇是冰冷地,王珊站在双层钢丝床前光着屁股,床上的小惠衣服散乱,王珊极力想脱光她的衣服,可是没有得逞,小惠闭上眼睛,手搂住王珊的脖子,小惠问他,你爱我?…爱我? 李春蓄谋已久地计划终于大功告成了,装修如期竣工,费用比预计低了一点,开业前,一个挂牌仪式如期进行,各部门的官员和一些李春的客户朋友围观着,李春和肖姐将红布掀开,露出友朋居三个烫金大字,友朋居的生意如同李春预计一样火爆,王珊主理了厨房,几个朋友介绍来的都是入行不久的初哥,对王珊的手艺目瞪口呆,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前台有肖姐张罗,水准不低,米莉的账目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李春在天外天依旧做他的经理,晚上打烊前才过来,时不时就喊米莉和王珊一起去喝酒,王珊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可是心里对李春这个老板很佩服,在厨房的组成上就显示了他的英明,王珊虽然炒菜不错可是资历太浅,压不住阵脚,于是找了几个初哥来给他打下手,几个初哥无论技术和阅历都和他差一大截,自然一副俯首听命地架势,再说回来李春挑王珊组阁厨房就是因为在长期和朱师傅这样老油条打交道痛定思痛后的选择,李春也不是餐饮业出身,对厨房压根不懂,要是遇到老朱这样的老油条,当老板是要吃亏的,李春精明,吃了几次王珊的香辣蟹和炒龙虾和外面生意好的在味道上一对比就把宝押在王珊身上了,王珊没资历没背景,靠的是一点手艺,想坐镇厨房当老大得靠他李春支持,至少在友朋居他李春说了是算话的,至于肖姐招呼应酬是好手,米莉是好朋友老同学介绍的,一本账找不出什么漏子,个性还沉稳,是个天生的管家婆,有这三点支撑,李春想不赚钱都不成,服务员自有天外天给他提供,肖姐一张嘴再加上白花花地票子,什么好妹子找不到?供应商也是天外天的老熟人,什么都好说,他本身就在天外天当经理,供应商对友朋居自然格外关照。生意进入七月之后红火到交警天天来找肖姐麻烦,沿着友朋居门口一排三十辆汽车都是来捧友朋居场的,李春脑子灵活,大排档也卖炒龙虾和香辣蟹价钱便宜可是没空调,环境还吵闹,李春把装修搞上去了,安了大功率空调,服务员又训练有素,有钱人不爱和穷人掺和,在大排档吃香辣蟹炒龙虾最怕就是天气变,刚等到座位,哗啦下雨了,大排档大多依靠强占临街过道摆摊,下雨刮风简直就是花钱买罪受,所以以大排档的味道配合中档餐馆的装修收费贵点,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啊。因为停车的事,李春找了火车站办事处,打点了一番,人家和交管打了招呼,又请交管吃了饭,停车的事终于有了着落,李春每晚赶到友朋居查账都乐得眉开眼笑。 附录:各位书友,小可初学乍练,文字上粗鄙得很,承蒙不弃,小可感激不尽,关于本书已经写了一段时间了,下午发了三章,可是观者寥寥,索性再上两章以飱读者,俗话说,货卖爱家,小可米粒之光,谅难入得方家法眼,还望不吝指教,小可在此叩谢。 正文 第六章 王珊觉得又回到白斩楼的时候了,不过这里和白斩楼就有天地之分了,厨房干净整洁,洗碗的都是用洗碗机的,衣服干干净净地,前台和厨房都是熟人,大家把活顶得起,主要是做香辣蟹和炒龙虾都是越夜越上客,特别是热天简直要人命,王珊趁着中午都要回去睡个午觉,午觉时间是王珊从肖震哪儿遗传过来的,不过有肖姐点头,谁也挡不住。王珊每天都没在员工宿舍睡午觉,他也坐车出去睡,在百花小区有个房子是属于他和一个女人的,那个女人叫小惠,小惠本来在五月份找到他想把自己男人夏敏弄到友朋居去的,可是小惠万万没想到那个闷声不吭气地王珊居然在最后把自己弄到了床上。小惠已经两个月没有上班了,一直住在百花小区王珊出面租下的房子里,每天中午快两点左右王珊就回来和她睡午觉,一开是不是这样的,两人也就是偶然的在火车站的那种临时旅馆找个房间睡,可是后来火车站派出所开始抽查这些临时旅馆的卖*嫖宿人员,王珊和小惠不得不另选地点,王珊下了决心不再和小惠以幽会的模式见面,于是才在百花小区租了房子,房子是小小的一个卧室那种,不过装修过,比两卧室的还贵一点,可是王珊觉得这房子家电家具齐全还带空调,就马上租下了,开始小惠总觉得贵埋怨过,可是真住了一段时间小惠又觉得王珊确实选得很对,人嘛,总是需要好点的环境的,百花小区是一个教师公寓,白天人大多都上班了,睡觉也不吵,晚上也清静,环境也比居民点好太多了,在家里看着电视吹着空调,打开冰箱有王珊带回来得饮料和啤酒,偶然带点熟食丢里面也不怕馊了,衣服不必天天洗,有洗衣机,衣服堆多了再一起洗,日子过得滋润了,小惠都有点不敢相信这生活居然是属于自己的,以前自己和母亲跟继父住在县城,继父老打她的主意,她十八岁就出来了,后来跟夏敏还是住在简陋肮脏地隔板间, 两人亲热一层楼得人都知道,相反别人亲热自己也是知道的,这儿和以前所有的以前都不一样,这儿是属于她的。当然还属于王珊,那个给她带来这一切的男人。 王珊和小惠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了,可是小惠觉得王珊很怪,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甚至这段时间两人就是晚上也住在一起的,可是王珊似乎还是很饥渴,饥渴得像第一次一样,王珊每天中午回来一定是先洗澡,然后光着身子进卧室,王珊对小惠一直是贪婪地,唯恐自己没有得到满足,没完没了地,有一次小惠忍不住问他,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就为了这个?王珊哼了一声说,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为了这个,他告诉小惠这个小区所有的窗帘背后无一不是如此上演着这一幕,王珊说他不想和别人不一样,他想想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小惠和王珊在一起以后,养尊处优,胸部竟意外地滋润得更加饱满了,有时候小惠在换衣服地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优美的线条。王珊喜欢搂住她,抚摸她,可是当小惠问他是不是爱她的时候,王珊既没有说过爱,也没有否认过。 王珊买了一台影碟机,看全本的日本动作片,在看过后逐一和小惠尝试。王珊说自己以前太封闭,就是连和小惠*也是简单地,小惠很讨厌王珊看那些动作片也反感王珊的尝试,可是她毕竟还是县城出来的女孩,对男人的惟命是从贯穿了她的思维,她只希望王珊快点结束,可是王珊不这么想,索性从员工宿舍彻底搬过来和她一起体验生活,小惠很气可是她无法反对,毕竟在她心里,王珊怎么要求她她都应该接受,毕竟这个男人也许就是自己将来的丈夫。 王珊洗完澡回到卧室,小惠吞吞吐吐告诉他,自己给母亲通了电话,母亲想过来玩两天,王珊点点头说好,她来之前你给我打个电话,说完从裤兜里翻出皮包,拿了五百给小惠问她够不够?问完又拿了三百递给小惠要小惠带她母亲好好玩两天。 王珊现在一直在供应商手里拿钱,供应商经常哀求他帮助消化一些材料,王珊帮助供应商把将废弃的材料处理掉然后从供应商手里拿点报酬,为了养活小惠,他需要更多的钱,毕竟要找李春要钱是艰难的,供应商那边则要好说很多,已经有供应商答应以后送一辆汽车给他,不过即使真的送给他,王珊也不会接受,毕竟现在的幸福来自不易,外快虽然重要,可是饭碗更重要,王珊不是傻子,这一层想得很明白。 王珊离开百花小区的时候他看得出小惠的不快,小惠是一个单纯地女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挂着,他知道其实小惠是希望他也出现在她母亲面前的,可是王珊假装不明白,王珊想过这一点,在夏敏的问题上也是如此,当时小惠来找他和他睡,是想给自己一条出路而不是为夏敏,夏敏的事他找李春谈过,是还没开业之前就谈过,李春很直接地拒绝了,因为李春认为夏敏不是好人,而肖姐更是坚决反对,李春是聪明人,他要用王珊当然不能让王珊难做,于是让夏敏来找他,他在经理室很婉转地拒绝了夏敏并告诉夏敏假如不是王珊的主张他是不会考虑和夏敏见面的,不过他为夏敏找了一份工作,是在新都那边,薪水不少工作清闲,他把名片交给夏敏,告诉他到时候只要说是李春介绍的对方一定会给面子的,夏敏没有表明态度很悄悄地走了,王珊是从小惠哪儿知道夏敏离开的消息的,当时他正在一家旅馆疯狂地压榨小惠光滑诱人地身体,小惠一边哼哼一边和他断断续续讲夏敏的事情,王珊不关心夏敏,他觉得自己已经和他毫无瓜葛,连夺取小惠的事一并都和夏敏做了了断,完整的了断。 夏敏是很突然地离开的,走之前水电费都没交,还是王珊去帮小惠结清账目的,从这一点上斩断了最后一丝小惠对夏敏怀着的幻想,一个连水电费都要逃避的男人还能指望什么? 夏敏离开之后,王珊和小惠睡的时候明显时间长了很多,小惠都感觉到了,那种长篇大论的感觉简直和之前的王珊形成截然不同地感觉,小惠甚至觉得其长时间的纠缠让她毫无快感可言完全是一场艰难漫长地折磨,过了很久以后,小惠才明白这其中微妙地变化包含的伟大的哲理。偷嘴总是要防止被抓住的,速度带来的是安全,而速度消耗的是更多的体验,而一旦进入安全地带,猎手就不急于吃光猎物。 小惠是个不算漂亮但是很逗人喜爱地女子,皮肤很好,头发很黑,喜欢玩,喜欢看喜剧,穿衣服可以吸引很多男人的目光,不穿衣服可以让大多数男人煎熬,小惠年青,她没有学历也没有想过要学什么,她的愿望就是找一个爱她的男人对她一辈子。她家里穷可是也没有吃过太多苦,她年青也没有遇到过有钱的帅哥,第一次是给了一个追求她很长时间的一个同学,而且对方使了点手段,失身之后很长时间她都对贞洁的问题做苦苦地挣扎,直到有一个和她一样失过身的女朋友把老公带来给她看她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不过她不敢过于挑剔,所以夏敏勾兑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反抗,不过夏敏对于她不过是种尝试,她想知道假如有人知道她失身是不是依然会喜欢她,她当时约王珊去格子屋的时候就有点这样的心态,事实上,她赢了,无论夏敏还是王珊都没有提及处女这档子事,当然在这个问题上她一直关注王珊的态度,在职工宿舍和王珊睡的时候那种心惊胆战地感觉时至今日似乎还历历在目,王珊是很偶然进入小惠的视线的,是下面的谣言说李春看上了王珊,说姓王的小子时来运转了,时来运转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遇上的,母亲告诫过她,对于男人不要看重他的外表,王珊虽然不帅可是是一只脚已经登上幸运快车的人,自己也应该跟着踏上幸运快车,这就是小惠的想法,简单而直接,于是她冒着被开除的危险躲在宿舍等王珊回来,终于王珊回来了,她紧张地敲门,门开了,她笑了一下冲着王珊,那一刻她看到了王珊眼里有一个火苗跳动了一下,她想自己终于有机会了… 夏敏起床之后打开电视机,是带遥控的那种可以在床上直接*纵电视的,电视里浮现出一部香港枪战片,字幕提示本片严禁在家庭以外放映,夏敏又换了一个频道,穿着笔挺西装的播音员在介绍峨眉山某领导的一个私访过程,电视里领导和闻风而至地老百姓握手亲切交流,然后夏敏看见曹哥居然也出现在镜头里和领导握手还说着什么,夏敏一下乐了。 夏敏到峨眉已经三个月了,自从他去友朋居见李春拿到那张名片他的脑袋就彻底地懵了,从文哥得不告而别到小惠的若即若离直到今天李春的婉言拒绝,夏敏感觉到他的霉运简直已经登峰造极了,小惠已经很久没到那个格子屋来和他睡了,有一次身上实在摸不出钱了,熬了一个晚上终于忍不住走路去天外天,这一程远的让夏敏觉得比成都到广东还要遥远,在天外天他分明看到了李春可是李春居然视若不见地走开了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他求了认识的一个传菜的女孩好半天才见到了小惠,小惠满脸的不悦,打口袋里拿了两百块给他说自己这个月寄钱回去身上也没几个钱了,还问夏敏好久才能找到工作?夏敏就问李春那边怎么说,小惠打了个哈欠说她跟王珊说过了,不过王珊已经离开天外天好几天了,有没有电话不知道王珊跟李春讲了没有。说完小惠就不再和他说话扭过头去看几个在打闹的小孩,夏敏问她晚上回不回来?小惠说这今天身体不好就不过去了,夏敏看着小惠离开,看见有个女孩和小惠说话然后看着他,眼里流露出鄙夷地眼色,夏敏悻悻地离开了天外天,在街口干杂店买了一包五块钱的红河,一边抽一边琢磨,他本想回去找下朱师傅,可是吸了一半心里忽然气愤了,将烟一丢就大步往回走,走了好久都没有觉得累,直到闻到饭馆里飘出饭菜的香味才终于熬不住跌跌撞撞地走进去挨着椅子坐下,也不看菜谱叫老板炒个回锅肉,炒好的回锅肉是用一个缺口很多的破盘子盛着端到他面前的,肉是很肥的二刀,似乎有了味道用很多的豆食和豆瓣加在里面,又没有加甜面酱,肥腻里面全是咸味,肥肉老板也舍不得多放,大段大段的蒜苗乱七八糟地和在肉里,可是夏敏狼吞虎咽地吃了四碗饭。算钱的时候老板还要他加点饭钱。 夏敏终于等到了李春的消息,那天小惠和一个女孩把消息带来,让他去找李春,和小惠一起来得女孩用难以置信地眼光打量着过往的那些穿着古怪地男女,对楼道里难闻地气息一副作呕地表情,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夏敏,充满了鄙视和轻蔑,甚至对小惠也表现出古怪地表情,小惠掏了一百块给他让他去理个发刮下胡子,告诉他要有给李春留个好印象,说那边路远让他自己打车过去。小惠被那个女孩拉着急冲冲地走了,夏敏大概已经明白了,虽然屋里还有些小惠的衣服,这些衣服大概是唯一可以证明小惠曾经和自己睡过的证据了吧,夏敏找了澡堂子洗了澡,花了八块钱剪短了头发,刮了胡子,他觉得小惠的话有道理,现在必须抓住李春,抓不住的话自己就要回乡下了,想到这个他想起家里那垛很高的茅草,假如自己回去,就只好每天呆在田间地头,在做完农活之余还得到处哀求着找点帮闲的活计来贴补家用,大概在30岁之前能讨到一房媳妇,模样就不必深究了,也许某天他喝醉了讲起当年还曾经有个眼睛大大的,胸部鼓鼓地,皮肤滑滑地,头发香香地大姑娘主动地来找他睡觉大家会嘲笑他,他甚至很认真地和幻影里的人们辩驳着,真的,真的,我也曾经…夏敏是家里的独子,父母穷但是还是什么都由着她,他不爱读书就不念,不爱干农活就不下田,15岁就随舅舅去了广汉学厨师,17岁随师傅去了广东认识了文哥,跟文哥他跟了八年,直到到了天外天他才算稳定下来,因为他抓住了小惠,晚上不再孤独,也洗脚不再肮脏邋遢,晚上身边有个暖暖地软软地香香地身子贴着他,让他觉得很舒服。可是美好的总是短暂地,自从文哥不告而别后,他历经艰难回到成都找到小惠,并在成都暂时住下,虽然房子破烂闷热恶臭,可是小惠还是按月拿点钱给他吃饭,盼望着他能找到工作重新开始,在那破房子里,他和小惠*着亲热,虽然小惠不太愿意可是终究还是和他睡了,他明白这就是小惠对他的一种鼓励,鼓励他好好活下去,可是工作一直没有找到,成都做粤菜的都是打江浙上海过来的管理集团管理的,招纳一个夏敏一样没有资历和师承的厨师完全是个笑话,而去苍蝇馆子对夏敏完全不去考虑的,他已经习惯穿的干干净净,在整洁的厨房里像个大师傅一样上班了,他无法接受苍蝇馆子恶劣的工作环境更甚于那份微薄的工资,他在王珊他在王珊面前吹嘘过自己的高薪,可是文哥每个月给他的钱不会多过1500,他不在乎,他觉得体面带给一个人的愉悦远远高于实际收入带来的快乐感,至少他在天外天是除了文哥之外的第二号人物,虽然大家对此不予理睬,甚至文哥都对此嗤之以鼻,但他依旧乐此不疲,最让他得意的是就是因此他顺利的得到了小惠,可是随着工作的失去,境遇开始发生急转直下的恶化,小惠不再拿更多的钱来贴补他,烟也递减到五块的标准,小惠过来敷衍他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在那次王珊离开之后,他本想趁机和小惠亲热时居然遭到了小惠的拒绝,在拉扯和挣扎之后小惠离开了格子屋,之后再也没来,而且当时因为急于和小惠亲热而忽略了像小惠要生活费,小惠一去不回后,下半身的问题又上窜到腹部,饿了一整天以后,他终于决定去天外天找小惠。 李春给了夏敏一张名片告诉他去找这位罗先生,只要说明是他亲自介绍的,罗先生一定会安排一份清闲而收入不菲地工作给他的,夏敏犹豫了一下接过名片和李春道别,走到门口看见肖姐,可是肖姐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一样,夏敏拖着疲惫的脚往回走,看着自己的身影拖沓地走在路上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人打断了腿的狗,他回到格子屋遇到催租催交水电费而大发雷霆地房东,夏敏转身就走不敢回头,身上还剩三十几块钱了,水电是无论如何交不起了,夏敏狠狠心到车站买了张去新都的车票,买到票车也快发了夏敏连烟还没点就被跟车的女人拽上车了,离开成都的时候还不到下午3点到新都已经四点过了,一到新都他就在车站旁边的一个干杂店给罗先生打电话,运气不错罗先生马上就接听了电话还叫他马上坐三轮过来,罗先生很周到告诉他新都的三轮都是五块跑全城别多给,当肥羊人家还笑你是傻子,夏敏就招手喊了辆三轮,直接塞给他五块钱说了目的地就自己点着了烟大口大口吸着,三轮看他一副了解的样子就一气拉他去了,地方是个很清静地招待所一样的大楼,旁边就是农田,有狗敏感地朝夏敏乱吼,夏敏找到收发室说找罗先生,看门的打了电话去问,然后搁下电话说你上二楼吧,夏敏上了二楼,二楼一上去就是一个假山池子,金鱼在水池里洗澡,水面漂浮着绿色的水藻,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探出脑袋招呼他,你就是小夏?夏敏赶紧上去打招呼,高个子就是罗先生——罗宏。罗宏说哎,你来得太好了今晚正好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来来来咱们边走边说,夏敏只看了一眼罗宏的办公室,一副山水画,一台电话,一架子文件和字典,罗宏就问李春现在怎么样啦,是不是还喝酒喝到吐?是不是还和江小娜耦合?是不是还整天找人搓麻将?夏敏就照实说说自己以前是跟过李春一段,可是李春的私生活就不大了解了,不过李春一直还喝酒,麻将不大打了,现在跟肖姐处朋友呢。罗宏乐了说你这小鬼还挺维护老大的,行,你就跟我吧不会亏待你的,罗宏下楼掀开一辆夏利的引擎盖看了看说,咳,今天看来还是得坐三轮,出了门就吼,三轮,三轮…一辆三轮唰地飞驶过来,看见罗宏就喊罗大爷,罗宏说去钻石娱乐城,三轮就拉着罗宏和夏敏飞驰起来,三轮带着两人绕过一片新建的住宅区,趟过一条小桥,豁然地看见一个很古典地欧式建筑,上面几个人那么大几个大字注明是钻石娱乐城,罗宏摸出一包蓝娇和三百块钱塞给夏敏,罗宏悄声说,你去买一身衣服,就是那家娟娟香港时装,你说是我喊你过来的,按三百块的规格买,罗宏又掏出一个很厚的砖头一样的手机说,会用?罗宏就在路边示范了一下说,你买好了就给我打电话,罗宏走之前叮嘱,衣服裤子鞋子还有你的红河都扔掉啊,千万别舍不得。说完笑了笑得很暧昧然后就进钻石娱乐城了。娟娟香港时装就在钻石娱乐城旁边的巷子口,站在娱乐城门口就看得见,夏敏就去了,看见一个穿露背连衣裙的女人,*很大可是已经颓废了的三张岁数的女人坐在屋里唱卡拉OK,夏敏进去打招呼,女人白了他一眼继续唱直到唱完才问他,夏敏按罗宏的意思说了眼睛瞧着店里挂着的女装暗暗纳闷,女人拿起麦克风吼,建娃儿,一会一个肺痨鬼一样的男人走出来被不耐烦地问啥事?女人告诉建娃儿把夏敏带进去挑一套衣服,男人冲夏敏招手说来吧,夏敏跟着建娃儿进了里间,看见一个院子,院子里摆着一桌麻将,三缺一正聊天呢,建娃儿推开一间屋子对夏敏说进去选吧,都是日本名牌,屋里拉着几根交错的铁丝,铁丝上挂着整整齐齐地西服,建娃儿拿叉子叉了几套下来让夏敏选,选完了,又带到另一个屋子问了夏敏脚的尺码,取了两双皮鞋让夏敏试试,试完了建娃儿告诉夏敏到前面把钱给女人就是了,自己继续回桌上去搓麻将,女人收了夏敏的钱也不说话继续唱歌,夏敏走出来拿出手机给罗宏打电话,罗宏说,你坐个三轮到新桥度假村,马上啊。夏敏把自己换下的衣裤鞋子包括才抽了一半的红河往娱乐城门口的垃圾箱里一扔这才去叫三轮,新桥度假村其实就在钻石娱乐城对面,不过要过一条河,眨眼就到了,度假村很别致有个吊桥,三轮在下面喊客人来了,上面慢慢放下吊桥,夏敏进去看见几个水灵灵地大姑娘穿着旗袍站在门口,夏敏正踅摸呢,罗宏就拍了他一下说,快,进去吧。里面是一桌牌局,罗宏没打站在一边抱膀子,打牌的是三男一女,男人都是奔四十的,女人是老女人看不出是三十还是四十,罗宏就一边逗闷子拿输家开涮,不住的发烟,夏敏坐一边抽烟,到七点天都擦黑了,罗宏把夏敏叫过来说今晚你要牺牲一下,这几位都是我们公司的财神,你待会儿朝死了的喝,千万别给我丢份,夏敏说,我喝酒不咋的啊,罗宏说不怕不怕,我还有援兵,你先挡几轮,援兵一到就换你休息,七点半罗宏喊是不是吃饭啦,四位还恋战于是又打,打到八点四十五终于散场,各人清点筹码都吵吵说自己输了,饭局开在里面的一个花厅,饭桌奇大无比,简直令夏敏目瞪口呆,菜已经上了四十八道了,累得跟朵绽放的莲花似的,夏敏算是混迹餐饮多年的,一看全是凉菜,没一个热菜,凉菜还很讲究,鸡爪去了骨头,鸭舌穿了牙签!还有些瓜果都是这季节贵得出奇的物事,三男一女入了席,女人卸了外套和手镯,净了手开始撒娇说都不爱吃,一男人说,我知道你爱吃什么,不过这时不到点,你将就点,大家就笑,女人就骂。罗宏就开始劝酒,劝了几轮开始给夏敏使眼色,夏敏只好自告奋勇,女人就说哟,罗总什么时候找的小伙子?几个男人就挤眉弄眼劝女人和夏敏喝一轮,酒是真正的五粮液,入口甘冽,夏敏喝了几轮也放开了,嘴里滔滔不绝,把气氛搞得很热烈。夏敏开第二瓶五粮液的时候,四十八道凉菜已经撤了,换了六十四道热菜,夏敏开第三瓶五粮液的时候已经意识到援兵是不可能来了,他望了罗宏一眼,颤抖着继续斟酒… 酒醒以后最大的特征是头痛和口渴,等夏敏头痛欲裂口渴万分时已经是次日下午了,他光着屁股从床上奋力爬起来,看见这是一间客房,床大的出奇,电视正演着一部台湾武打连续剧,他看见自己的衣服搁在沙发上,鞋子在沙发下面,电视机上面用烟缸压着一张纸条——醒了,给我打电话,罗宏。 夏敏洗澡出来,换上衣服打开门看见这是一个旅馆,一个还算很不错的旅馆,起码他也住过类似的旅馆,他看走廊没人又回屋坐在床上打算给罗宏打电话,可是床单上的斑斑点点让夏敏很意外,他是男人了,对这一切是不陌生的,可是他已经无法想起之前的一切了,他拨通了罗宏的电话,罗宏好像在喝茶,听见他的声音就说你过来吧。 罗宏在河边的一露天茶社喝茶,穿着T恤和短裤,茶杯边放着烟,夏敏坐在罗宏对面一边喝茶一边抱怨,罗宏笑了说,咳,如今这业务不好做,不喝出个地裂天崩你的生意就做不成,昨天你就当是纳了个投名状好了,夏敏一脸迷糊…什么撞?罗宏笑着给他叫了一碗排骨面,告诉他今天还回旅馆休息,明早就去峨眉上班。他问夏敏对去峨眉上班有什么意见?夏敏摇摇头,罗宏说县旅游局在峨眉有个办事处,缺个做饭的,工作虽然听上去不体面,可是那边的实际情况是整个办事处一共只有四个人,早饭不用管,只管午饭和晚饭,可是一般晚上都有饭局,所以夏敏其实一般只做一顿饭,四菜一汤一个人按每顿20元的标准,而且周六周日都休息不上班,罗宏说,一个月2000块,怎么样?夏敏说,我其实不为挣钱就是想跟着您混,学点本事…罗宏说,咳,其实我也想去峨眉啊,可是这边还有点业务丢不开,然后罗宏就告诉夏敏,其实他一直就是停薪留职,以前就是县旅游局的,现在峨眉那个办事处也是他承包的,他说小夏啊,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了,把底都交给你了,你先去把办事处的伙食问题解决了,今后我给你指条道,钱还不是大大的有? 夏敏次日就坐车回了成都,悄悄取了衣服,在车站买了张去峨眉的车票,本来打算坐火车可是罗宏有交代说坐汽车可以在半路下车坐火车要开进城,到了站还得坐车白花钱往回坐三里地才到办事处,夏敏在等车时想就这么着就离开成都啦?可是转念一想,不离开成都到哪儿去吃饭?小惠必定已经不会回头了,自己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投奔,回家呢只好做农活,最多不做农活可是家里实在穷啊,他摸着内衣口袋里厚厚的一叠票子一咬牙就进了长途客运候车大厅,买了份杂志看一会睡一会,算算时间快发车了,去吃了碗面,买了几瓶水就往发车点走,发车点要从寄存处过,寄存处那边是一组一组很高的木头柜子,刷着朱红色的油漆,面无表情地工作人员啪啪地甩着登记册玩儿,夏敏无意的看了那玩登记册的女人一眼,忽然看见旁边有个小黑板,写着过气寄存物品招领的字样,夏敏不觉眼睛唰的亮了起来,他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帆布口袋,他紧走慢走走过去,盯着那个帆布袋子上下打量,终于伸手抓住,心里怦怦乱跳起来,没错,这就是文哥随身携带的那个袋子,他掂了掂,帆布袋子很沉,里面究竟是什么呢?文哥没给他看过也没给他说过,就知道走到哪儿文哥都带着,还说什么除非他死了,否则一辈子都要背着,无论到哪里的话。想到这儿,夏敏的心咯噔一下,玩着登记册的女人不爽地问他,你摸什么?是你的?把存牌我看看。夏敏看了看大厅里斗大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发车的时间了,夏敏心里一动,飞快的走到卖报纸的地方掏一块钱买了张明信片,借了枝笔刷刷刷地飞龙飞凤起来,写完塞进墙上的邮筒,这才飞步往发车点跑去,广播里有女声在说…开往峨眉的长途班车即将发车,请… 夏敏写的明信片是寄给小惠的,地址落在天外天。 正文 第七章 罗宏没有骗夏敏,旅游局驻峨眉办事处坐落在峨眉县城到峨眉山的半道上,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一排三层的小楼,办事处在二楼,三楼是房间,一楼租给当地人开了商店,夏敏有时候就用一根绳绑在一个竹篮上,竹篮里放十块钱进去然后往下放,一会儿绳子晃一晃他又往上拽,竹篮里的钱没有了,剩下的是一包烟。办事处里有一个处长,两个科员,一个会计,都是新都旅游局的,和罗宏关系都好着呢,对夏敏没成见,对夏敏的手艺也没意见,还真和罗宏说的一样,早饭他们都不吃的,一般中午过来,过来就打牌,到2点左右就叫夏敏开饭,吃完了接着打,打到六点就回去了,夏敏一个人住在三楼,看着空荡荡地一间友谊间装修得很不错的房间,夏敏想这些人钱多了没地方花,有免费单间不住倒去县城里租房,每天就来打场麻将吃顿饭,日子过得安逸惨了。而且不光周六周末不上班,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不上班,一般处长给办事处打给电话说自己今天病了就不来了,其他三个就是已经来了也就转身就闪,弄得夏敏一个人对着慢慢一座饭菜发呆,经常犯嘀咕这饭到底还煮不煮?夏敏算过帐一个人20块,四个人就是80块,一周五天就是400块,一个月就是1600块,这1600块的饭菜吃到几个人肚子里的没几筷子,几乎都便宜隔壁养猪的老李头了,老李看见夏敏就笑眯眯地问有没有潲水啊,一个月下来,夏敏决定改革一下,他和楼下干杂店的老板说了借用一下冰箱,把肉都冻在里面,办事处的五个人都是干杂店的老买主,老板一听就答应了,反正冰箱也没什么冻的,夏敏抽空进城买了点排骨和牛肉,烧了两大盆,买了几把挂面,有时候办事处偶然要吃饭,他就弄点排骨面牛肉面,又简单又好吃,实在要吃饭喝酒也好办,反正养猪的老李头家里有几分菜地,到时候去要点,就是掏钱买一点也行,肉切成肉丝肉片冻在楼下干杂店的冰箱里,要吃拿点来炒就是了,饭好办,找楼下干杂店买两斤甑子饭就是了,他家人多,一煮饭就是一甑子足有七八斤,买个两斤也就够那几个了,改革悄无声息地取得了成功,一个月下来夏敏的手里多了足足一千块的油水,他晓得钱不要独吞,就隔三差五买点鸡脚猪蹄什么的自己卤,卤好了请大家吃,他手艺不错,吃的大家眉花眼笑的,都说小夏的伙食安排的好,钱要从会计万姐手里过,大家一个月也不大在办事处吃饭可是钱还是一个不少的从账上拿,不给万姐点好处就说不过去了,万姐因为是会计怎么的也要比其他人多来几次办事处的,趁着万姐一个人来的时候,夏敏就把自己买来的山货送给万姐请万姐格外关照自己,万姐看着那些野猪肉野鸡和野菜的面上也就不和夏敏算账,拿钱的时候很痛快。夏敏算过账,一个月在峨眉办事处能存不少钱,这里没花钱的地方,没酒吧没卡拉没电影院没弹子房没溜冰场,整天在办事处呆着,除了骑车去买菜,除了喝酒抽烟几乎没花销,一个月打死也能存2000,要是再节约点一年存个三万也不是问题啊,就是枯燥得很,虽然有电视可是就两个频道,峨眉台,峨眉山台,他和万姐发过牢骚,万姐给处长反应过了,处长把办事处的影碟机发给夏敏让他看着玩,可是租碟子要骑车到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两个月下来翻来覆去的夏敏几乎看完了租赁店所有的碟子,他问老板什么时候进新片子啊,老板说没时间去进,自己忙着打麻将。好歹在县城里让夏敏看到有个卖卫星电视的,问了一下说2000块就可以安保证可以看五十个频道,他去找万姐商量,万姐说这个得处长批,她不敢做主,他找处长,处长说看卫星电视是犯法的,劝夏敏到县城图书馆办个借书证借点书抽空冲下电,夏敏和处长说不着就给罗宏打了电话,罗宏笑了说,那么枯燥啊,要不进城找个小姐,夏敏说找过几次,都是些老女人价钱倒和成都差不多。罗宏说自己这边还有事,说改天给处长打个电话就挂了,夏敏这个晕啊,心想物质倒是丰富了,精神却极度贫乏了,也不知道这帮子呆这儿是怎么活的?次日处长来上班,万姐到厨房拿卤鸡脚啃,她告诉夏敏处长同意办事处安卫星电视了,夏敏不信,可是午饭时处长就让万姐开支票让万姐抽个空去把卫星电视安了,几个人就说,小夏啊还是你的面子大啊,花几千块安个锅盖给你一个人服务。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夏敏正在屋里睡觉,听到楼下有人喊他,打开窗户一看是万姐和几个男人坐在一个卡车上,卡车货厢里拖了个硕大的锅盖。 小惠的母亲到成都那天是下午,小惠找了天外天里一直关系很好的梅子和陈燕陪她去接的妈妈,小惠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妈妈了,到了百花小区,妈妈看着屋里的陈设和布置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卧室里的大床也没说什么,晚上小惠把妈妈和梅子和陈燕都叫到外面的一个挺好的中餐馆吃了饭,还点了啤酒劝妈妈也喝了一杯,四个人嘻嘻哈哈把饭吃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梅子和陈燕不肯久留就告辞了,剩下小惠和妈妈慢慢回到住所。小惠给妈妈讲了热水器的用法然后让妈妈进去洗澡,洗完澡妈妈穿着拖鞋出来,小惠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桌上放着切好的西瓜,妈妈问她,怎么他没有来?小惠心里一惊,说谁啊,妈你在说谁没有来? 妈妈坐在小惠身边盯着小惠的身子上下打量,叹口气说,其实你就是不说,妈妈也明白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小惠慌乱地说,妈妈,你在说什么呢?妈妈捋了捋头发说,这里不是你一个人住的,你一个月就一千多块钱,租这样一个房子又有冰箱又有电视的得多少钱?你们单位有房子不要钱地拿给你住你不住,你倒花这么多钱在外面租这个房子一个人住,你觉得你说得通?小惠无法辩解,低下了头,妈妈说,看来这个男人还是很挑剔的,屋子都要选这样的才要,他不大和你说他自己的事吧?小惠心里咯噔一下,王珊确实从来不和她说自己的事的,两个人除了*,话题总是不多的,妈妈说,这个人一定还很年青,但是很精明,他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可见他是不打算和你结婚的。小惠一下子就呆住了,忍不住嘴里问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和我结婚?妈妈笑了,你还年青不懂得男人的,一个男人再忙再有事业,若喜欢一个女人,是一定不肯让这个女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的,现在不是旧社会,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还是可以上班的,就算不为赚钱,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小惠辩解道,是我不乐意上班,上班好累啊。妈妈叹气说,你还不懂,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你跟着他只有眼前没有将来的。小惠眨了眨眼睛觉得妈妈似乎太多虑了,虽然王珊不曾说过爱她可是她还是感觉得到王珊是喜欢她的,妈妈说,这个房子里面是装修过的,可是外面看起来也不算很阔的样子,价钱也不会很贵,所以这个男人不算很有钱,可是又有一点钱不算穷,他很挑剔的,因为假如拿这价钱也可以租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了,可是大一点的房子却未必有这些电视和家具,他很挑剔也很精明,反正就是和你一起住,两个人住一个条件好点房子小点的也够了,他在家里的时间不算很多,可是他的东西在家里的却很少,为什么?因为这里不过是个能见到你的地方,却不是他自己的家,你傻傻地以为这是你们的家,可是你有没有发现这屋里属于他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多属于可以扔掉再买的东西?他很可能在发生意外的时候就彻底地跑掉的。小惠瞠目结舌地看着妈妈,妈妈说的让她第一次发现王珊是一个如此考虑周全简直狡猾的人,妈妈说,这个人不是本地人,是个外地人,我发现卧室里有很多赤脚留下的足迹,在洗澡间里也留意到了,光着脚走路习惯了的人才会喜欢不穿鞋子的,成都人怎样都要穿鞋的,他是你在天外天认识的厨师吧,看着小惠的脸色,妈妈说既然这一点确定了,那么我更要告诉你,那么明天我们就回家吧,跟妈妈回去… 妈妈说继父已经去世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说目前家里找了几个女孩子在加工打火机,生意还挺不错的,收入也很可观,就是今后小惠出嫁了也能拿出几万块的陪奁,她摸着小惠柔顺地头发劝告着小惠,小惠终于忍不住扑进妈妈怀里哭了起来。小惠说,哦妈妈,我不… 是不相信还是不愿意?妈妈问,小惠脸上挂着还没来得及继续的泪花,想知道答案?妈妈沉着的问,其实你想看清楚这个人只要一个小小的考试就够了,这是女人几千年来私下流传的一个验方几乎屡试不爽,你要不要试试?其实你也许你一直也希望有那么一个机会了解一下这个人不是吗?至少你不想这么继续糊里糊涂地在一个和另一个男人之间周旋下去了。妈妈说,两个星期就够了,你可以跟他说你要和我先回去一趟,把地址告诉他,让他能找到你,两个星期之后,一切就会还原成原本的那个样子了! 吃午饭的时候,王珊接到了小惠的电话,小惠说家里突然有点事,妈妈急着回去,她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王珊不打算追问其中的细节了,小惠说其实是继父得了急病,她想回去帮妈妈一段时间,等情况缓和了就回来,王珊问了小惠家的地址,问要不要钱?小惠说钱的问题要回去了才知道,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她说已经订好了车票,2点钟的车。王珊看了看挂钟,已经一点五十了今天中午生意很好,忙到一点四十才开始吃饭,王珊说那我就不过来了,你有消息就打电话吧。 你还有得救,至少他还问你要不要钱,虽然只追问了一次地址的问题,不过他还是补充了电话的选项,就是说即使他找不到你你也可以联系他,不过看得出来这个人很会掌握人和人之间的平衡。小惠很不相信的看着妈妈,你不觉得?好,我说给你听,假如他知道你要走就不顾一切地要来那么我肯定他对你是爱的,假如你要走他知道赶不上班车了依然要你的地址,那么他是看重你的,可是他只问你要不要钱,最关键的是先确定了你还要不要回来之后才问你要不要钱,可见这个人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既然他很有原则那么感情就绝对不是放在第一位的,但是还好,他还是在你承诺回来之后迅速补救了一切先问了你的地址再告诉你你可以找他,虽然不诚恳,可是也许还有得救… 他真的不爱我?小惠已经委屈得说不出话了,很明显他还是想留住你的,就是说他有爱的成分对你,可是他本身是很理性的人,做事很有分寸,从这一点来说你实在不该让这个人来爱上你,妈妈安慰她,车子很快就到了,妈妈提着包,小惠也提着包,很难过似地和妈妈一前一后上了车,真的就这么离开成都了?真的就不回百花小区了?小惠在心里问自己,王珊真的是妈妈说的那种可怕的人?妈妈说,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就够了,小惠觉得不舍可是妈妈说的对,用两个星期去看清楚一个自己打算跟一辈子的人是值得的,从第一个男人到夏敏再到王珊,小惠觉得第一个男人无耻,夏敏则属于无赖,王珊呢?小惠说不清楚,不过妈妈的分析还是引发了她的回忆,想想看王珊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错从两个人走到现在除了第一次是自己主动,剩下的就完全是由王珊在*纵了,无论是找临时旅馆见面到租下百花小区的房子到现在,哪一件不是王珊的意思?王珊和自己相处时间并不长,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过自己,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的打算,他的苦恼他的困扰,王珊统统没有告诉过她,和妈妈看到的一样,除了一些换洗衣服和漱洗用具,王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放在百花小区那个房子里,每天回来两次,也和小惠没有什么交流,对小惠的意见无非是否定或者是肯定,王珊也许真的就是把自己当做杂志上说的性伴侣吧,这一层让小惠非常的绝望,第一个男人是为了她的身体设下陷阱的,夏敏即使在那样毫无隐私的格子屋里依然一次又一次提出那样令人尴尬的要求,而王珊则更是*裸地夜不虚度,追求身体的宣泄,自己真的是那种杂志里说的肉弹?妈妈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决定一件事,还是再缓一缓,两个星期就够了。 中午王珊回到百花小区的那个房子的时候已经快3点了,屋里收拾得很狠干净,自己的衣服折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小惠也不过带了些换洗的衣服,柜子里的笔记本里还夹着这个月的家用,随手翻开笔记本看到小惠稚气的字迹,记录着每日大概的花销,每页的右上角有画着卡通的兔子和熊的图案,是小惠看漫画学着画的,枕头边放着的绒毛熊依旧微笑,王珊光着脚,光着身子一个人静静地陷入沉思,忽然他站起来,从床底下翻出一包烟,点着吸了起来,吸完又点燃一支,并不吸只拿在手里看烟雾缭绕,突然他扔掉烟,用赤脚踩上去,恨恨地用力踩,他想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小惠不会再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从第一次看到小惠脸红红地被夏敏纠缠开始王珊就知道小惠绝不是一个能跑掉的女人。 附录:昨晚码字到凌晨4点,来看了一下发现自留地产量差强人意得很,但是自己还是觉得随着故事的不断深化会吸引到读者的视线的,当然已经习惯一目十行地飞速阅读掉5MB小说的朋友会失望的,故事需要配合文字的咀嚼而达到某种暗示,这个故事我已经写了一段时间了,就是自己返回头去看前面的章节都会有错愕之感,故事大体已经接近结尾,人物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也掌握在您的手里,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这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再次深深感谢。 正文 第八章 王珊还在天外天拿一个月1200块的时候,有一天他中午值班,听中午值班的几个女服务生聊天说现在有些女孩给有钱人包养,然后她们就拿身边的同事说事,讲谁最可能成为被包养的女人,她们居然把小惠排在第一位,理由?用她们的话说就是小惠是个很骚的女人,长了一双水汪汪地桃花眼,男人难免会心乱的,心乱了难免就无法克制自己,最后难免会铸成大错,所以她们觉得就算瞎仔暂时和小惠好,将来也不可避免的会分手,因为能看穿小惠本相的男人并不多,而且男人都是以生殖器的感受去衡量女人的,只要单独和小惠独处难免会逾越底线,陷入到不可拯救的泥潭里的,她们笑着说,千万不要和小惠单独在一起,有时候几个女孩子单独和小惠在一起看着小惠穿着睡裙的样子都有点怪怪地,何况男人了。王珊记得当时自己隔着一堵墙,却冲动了,硬得像钉子一样撅起。 小惠是一个注定会被人带走的女人是一直以来王珊对小惠的唯一判断,小惠不是一个很主动的女人,缺乏自立能力,能够带走她的都是力量很大的人,他认同女服务生的看法,瞎仔绝不会和小惠这样一直下去,因为他了解瞎仔这个人,所以当小惠带他去看了瞎仔以后,当小惠再次来找他时,他没有克制自己,而是放任了欲望,把小惠攥住,他没有提及瞎仔,没有要求小惠切断和瞎仔的关系,他清楚既然小惠选择了,瞎仔就彻底被抛弃了,自己提及其实是让小惠去正视瞎仔,变相提高瞎仔的身价,至于把瞎仔介绍给李春这一层他看得很清楚,第一瞎仔的技术根本入不了李春的法眼,第二瞎仔脾气坏得要死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厨房里实在容不下他,第三是瞎仔清楚李春和肖姐的关系,肖姐绝不容许他进自己的圈子半步,而今天他认为小惠不会再回来是有根据的,小惠的母亲突然造访是事出有因的,而突然的离去也是处心积虑的,小惠的母亲当然是有力量的人,她当然可以把小惠带走,而小惠是没有能力自己逃离母亲的,要逃就得依靠外力,比如自己去把她从母亲身边夺过来,要抢夺就要付出代价,他留意看了一下屋里的变化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是那个女人的对手的,要夺走小惠除非成为那个女人的女婿才行,他记得很清楚那次小惠去瞎仔哪里找瞎仔被房东拦住,自己去收拾残局屋里只留下下了些被扔掉的破烂包括小惠留下的一些换洗衣物,他问小惠还要不要带走,小惠很难过的摇摇头拔步就跑,小惠是一个不敢面对的女人,即使她想回头也未必有勇气敢回头的。王珊拿起电话给房东联系,他说自己想退房,房东的口气很不快,房租还有一个半个多月才满半年对方是不肯退还房租了,王珊说自己不会马上搬走,剩下的一个半月房租就当是给房东的补偿,只希望剩下半个月还给他住一下,房东才收敛了口气说好啊。王珊只给小惠留了半个月的期限,他想小惠的母亲当然知道房租还有四十几天,还是人为的增加点难度比较好些。 快上班的时候,王珊在门口放鞋的架子上拿皮鞋,忽然看到鞋架底下有个白色的信封,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张过期了的明信片,是瞎仔寄来的,信上说在长途客运中心有给包裹被遗失在寄存处了,希望小惠去处理一下,王珊拿着明信片看了好几遍,最后揣进裤兜,想这是什么意思?王珊走到楼下开锁的时候想日期是三个月前,地址是天外天,收件人是小惠,可是三个月前小惠已经离开天外天和自己在一起了,那么是天外天那边给小惠送来的?可是自己一直不愿意声张和小惠的事,天外天应该不知道小惠住在这里啊?他怀着狐疑走到门口,跟看门的寒暄起来,从门卫嘴里他知道前两天确实有两个说话很快笑起来咯咯咯地女孩来过,后来还有一个中年女人也来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酒离开了,王珊谢过门卫骑着车便骑边想,他想假如是这样得话,一切就很自然了,那天王珊找天外天的同事一起去接母亲,因为不敢独自面对母亲想冲淡尴尬的气氛,女同事随身带来了明信片,可是女孩子之间很久不见一见面就嘻嘻哈哈地把这茬给忘了,或者进门的时候随手放在鞋架上,一边换鞋子一边说笑无意就把明信片撞掉在鞋架底层了,至于小惠和妈妈一直在争论自己和小惠的事情也无暇清理家里的死角,所以明信片直到今天才被发现。 晚上打烊之前李春很得意的来到友朋居,看着满座的食客李春走到厨房跟王珊做了个鬼脸,王珊叫住李春说有点事问他,李春就问什么事,王珊说夏敏把一个包裹丢在寄存处了,他打电话给他让他去取一下,可是寄存牌丢了找不到。李春抠抠脑袋说,你先炒菜吧,我出去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忙到凌晨2点左右打烊了,厨房里正在做卫生,李春和王珊坐在门口喝着啤酒,李春说他找火车站派出所的问过了,说好办,只要提供一个身份证明和一个情况说明,到时候找派出所那边公证一下就行了,不过滞纳金得自己付,派出所那边可不管。李春问是很重要的东西?王珊说不知道,夏敏只说请他找回就行了,李春说明天星期二,你早上去跑一趟,应该没问题的,王珊说自己的身份证一直没带在身上,李春眨了眨眼睛说你去火车站地下游戏厅找一个叫老包的就说是李春介绍过来的准行。两人一番耳语,肖姐和米莉一路出来说,你们俩倒开心自己喝上了啊。 次日,王珊按李春的指点去了火车站的地下游戏厅,哪儿确实有个老包,听王珊说了情况,马上说好弄啊,你跟我去办个身份证,下午能拿到,价钱是二百,王珊马上掏出二百塞给老包,王珊跟老包走进一家照相馆照了张大头像,出来后回友朋居上班,中午2点王珊按时到了游戏厅找到老包,老包把身份证偷偷交给王珊说,千万小心啊。 王珊拿了身份证又给李春介绍的那个人联系,那人说你去长途客运等着一会就过来,电话别关机啊,王珊就去了,之前王珊已经去寄存处看过了知道夏敏所指的包裹就是文哥随身携带的那个帆布包,他记得很清楚走那天,文哥就是背上背着这个包离开天外天的,不一会李春的朋友到了,对方和寄存处的人一说,寄存处也好说话,双方结清了手续,验明了身份,王珊交了滞纳金,最后在失物招领册上签字——夏敏。王珊和李春的朋友说了几句闲话让有空到店里来自己亲自招待,对方说好,你忙你的。王珊背着包回到了百花小区。 王珊打开帆布包,里面是一把沉甸甸地松纹古剑。蓝色的土布密密地缠在剑身上,剑并不长也就是两尺,剑身也不宽,约半指。剑身暗淡毫无金属光泽,入手寒冷刺骨竟如寒冰,以手弹之,发出铮宗之声,王珊单手无法把持,以双手观看了半天,看不出半点名堂,王珊在收到夏敏的明信片以后对寄存处遗失的物品做了很多种构想,可是和最后的结果都有巨大的差别,王珊去寄存处偷偷看过,一眼就认出文哥携带的这个帆布包,他想文哥不是已经走了?可是这个包为什么丢在这里了?王珊想不通,说起来这个行业里的秘密实在是很多,凭他入行不足一年要解开这个秘密实在是很难的,王珊想看来要找个行业里里的老家伙才能知道文哥的真实身份,不搞清楚这一点,事情永远就和迷雾一样让你看不到头。 下午回到友朋居,一眼就瞧见门口放着一辆蓝色的MINICOOPER,王珊觉得古怪得很,怎么把车放在门口,一进去就看到李春喝肖姐正围着一个女孩说话,一见到王珊,女孩就笑着过来扭住王珊说,你快做那个兔头给我吃,好久都没吃过了。这女孩是李春的老板的女儿叫婴儿,长得不好看,脸圆圆的有点婴儿肥,矮矮的个子,胸部发育得过于丰满,屁股硕大,额前留着刘海,几个月前王珊还在天外天遇到过她一次,那天王珊在值班,其他人都到大堂里和女服务生偷着打牌去了,王珊早上看水案那边处理兔子把几个很肥的兔头给扔了觉得可惜就捡起来放在砧板底下,现在趁没人,他找了腌料腌制了一个多小时,正开着火炸呢,婴儿闻着味来到厨房好奇地看王珊反复以大小火炸制兔头,炸完了王珊把兔头放进事先预备好的以卤水和辣椒油调好的汁水里浸泡,婴儿说,看起来满好吃的样子嘛,就夺过去,王珊不知道婴儿的来历自然不肯,两人就吵起来,惊动了睡午觉的李春。 李春之前是个学工科的学生,分到单位坐办公室拿着微薄的薪水不安心就跑到上海去想玩两年,在上海遇到了卢师曾,卢师曾当时已经快四十了,手里有很大的贸易单子,是上海有点名气的商人,其父卢文轩在解放前在浙江做机械生意,和国民政府有点关系,场面很大,卢师曾是八十年代开始自创局面独立门户的,经商颇有乃父之风,在商界有点名气,那几年香港人到上海谈生意的很多,卢师曾就看准了做香港人生意是条发财的门路,已经在处心积虑储备人才,李春当时在卢师曾经常喝茶的一家茶园看书,有时也下下棋,卢师曾看李春有点才气就借下棋和他谈谈,李春不是傻子,看相虽然不会,可是一见卢师曾的说话,眼神就知道这位来头定然不小,于是诚心把自己的理想抱负说了一下,卢师曾觉得李春年青可造,就招揽了过来,后来他的聚珍管理集团一成立,就把李春调到业务调查这个位置上做主事,一个月有2000的薪水,可是李春毕竟年青,和一个叫江小娜的女人搅合上了,这个江小娜又是卢师曾一个大客户的情儿,对方知道江小娜私通了李春并不为难江小娜却把矛头对准了李春,卢师曾见对方不依不饶就索性把李春踢出了聚珍,让李春自生自灭,李春在浙江待了一段混不下去就回了成都,在成都帮一个老板跑点业务不死不活地混,直到有一天在成都再次遇到卢师曾,卢师曾看李春落魄也不忍心,何况聚珍的战线已经延伸到成都,当地也要找人打理,就又把李春召回,不过不重用,只安插他做了天外天的经理,李春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卢师曾身为商界巨贾,身边姬妾自然甚多,奈何身有隐疾,只有一女就是婴儿,婴儿自幼骄纵惯了,一不爱读书,二不爱交际,性子古怪,卢师曾也只好由着她,婴儿虽在上海长大却也到成都几年了,成天开着车到处玩,卢师曾怕婴儿在外被人欺负请了个朋友介绍了一个人每日盯着婴儿,这个人此时正站在和婴儿的身后。这人年约三十,身材不高亦不壮硕,可是两眼和一般人确实不同,隐隐透着一分寒意,面无表情就和婴儿的影子一般形影不离,婴儿要吃王珊做的兔头,王珊只好做可是店里没有原料,只好让小弟骑车去买,王珊做了十几个,做出来李春吃了一个还要伸手,婴儿急的啪的将油乎乎地手打过去嘟嘟囔囔的,你还吃啊,这都是我的了。李春眼珠一转说,哎,王珊啊,这兔头挺好吃的,要不咱们也添一个兔头来卖?王珊不敢说不点头答应。王珊回到厨房忙又开单子打电话给供应商谈判,决定卖兔头的事情,兔头生意确实不错,一个兔头卖八块钱,买卖做了几天,一天倒要卖三四百个,不过兔头到底可以事先预备,不过加点班,晚上九点生意不忙了就开始腌制,次日早上炸好泡在秘制汁水里就行,反正王珊眼下是一个人,晚点回家也不在乎,可是王珊万万想不到一个兔头居然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过来两天婴儿又打发人来要兔头,肖姐哪敢怠慢赶紧装了十几个让人趁热带回去,晚上李春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看,闷闷地一个人喝酒,到吃饭的时候,李春才告诉王珊,卢先生让李春每天早上过去一趟,肖姐说,怎么老爷子到成都了?李春说,还不是怨你呗,卢先生觉得兔头味道不错大概是有什么兴趣了,所以追问起来,婴儿就一股脑的说了。肖姐紧张地说,那老爷子知道你开店的事啦?李春看了一眼王珊缓缓地说,这倒不打紧,卢先生那边我早就说过了,卢先生觉得我有自立门户的心倒很高兴,还问我要不要资金上的帮助。肖姐一下子放松了,李春说,王珊啊,你这次去见卢先生,只怕是回不来了,我这里呢还没有人能顶的上,你看你是不是抽空带两个徒弟啊,钱的方面好说,你开个价吧,王珊有点纳闷说,春哥你别这么说,香辣蟹啊,炒龙虾啊都是大路货色,是个厨房里的人就能做,遍大街不是都卖吗?你要真怕我回不来这边没人手,我明天就教他们,保准教会,你看怎么样?李春叹口气说,王珊啊,我看到你啊就像看到我自己当年一样,我啊真心的感谢你这么帮我,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我就告诉你一句真话,你记住了,见到卢先生千万要老实,一句假话也别说,记住,千万别说假话啊。 那晚,李春的酒喝得很闷,没有三瓶就喝趴下了,关门走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气氛有点伤感,米莉看着王珊没说什么,只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就匆匆离开了。 附录:故事写到这儿,狰狞地外貌已经渐渐浮凸,自己赞美自己是人间最不堪的,可是观者寥寥,我也只好自壮声势,发几声呼喝之声了,苦笑,也许他们说的对,我写的东西只有30岁以上的人才会去看,但是2012年对自己确实很重要,即使这个故事写完了也没有什么人觉得好,我还是会将我即将完成的另外两个故事推出,在此非常感谢逐浪,让我有这个机会展示自己的文字,虽然在现在看来有点班门弄斧自曝其短地搞笑意味了,感谢逐浪,感谢那些还关注我这个故事的朋友。 正文 第九章 卢家公馆在锦湖岸的别墅区,之前王珊从没来过,他坐着出租一路看风景一样到了锦湖岸,马路之宽,沿街树木之高大都是非同小可的,别墅坐落在一片水域旁边,这片水域耗资甚巨,当初的污水塘变成了一水如碧的人间仙境,别墅区门口有成片的丛林都是移植过来的再造之境,别墅区间都以不同树木构成的丛林划分,树叶随四季变幻颜色,彰显华贵风范。 卢家公馆坐落在水边,水面筑有断桥,楼台水榭,燕子低飞,颇有江南水乡之美,院落完全是古典造型,材料全以石木为主,一派高贵,林间交叉错落的小径足见设计之匠心,门口有位姓范的胖子带个金丝眼镜在恭候,和门卫交涉后换乘范先生的宝马轿车驶进园区,只觉四处翠绿如滴,天色格外幽兰,范先生是卢先生的秘书,他对王珊很客气说卢先生正在喝茶,进了卢家,看到二楼露台上一个五旬的男人往下望,范先生赶紧让王珊敬礼,说这就是卢先生。卢师曾是个高瘦的男人,年已近五旬,看人总是笑嘻嘻地可是眼里透着精明和隐藏的严厉,他穿着衬衣看到王珊来了招呼下人倒茶,卢师曾的上海口音很重夹杂在国语里面,声音又不是很大,王珊只好竖起耳朵恭聆教诲,卢师曾问他师承,他照实说,从白斩楼说起,到天外天再到友朋居,卢师曾笑道,你出道不长,经历却很波折啊,那你的手艺是自己看来的,不是师傅教的啦,想来那个兔头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啦?王珊点头说是的,卢师曾说我不大吃川菜,因为怕辣得很,不过昨天婴儿吃的时候我居然也忍不住尝了一个居然很好吃,想不到啊,川菜我历来觉得格调不高,所选材料多来自民间,不过靠奇巧*技乱人味觉,以次充好,不过这个兔头确实好吃,呵呵。范先生说,这几日先生偶感不适,饭也不大吃,昨日吃了你做的兔头居然胃口开了吃了点粥。卢师曾微笑道,你这么年青,想来不会打算在李春的店里混口饭吃就满足了吧,倘若你真这么想我就请你做一个厂长,我想开一个厂专门做这样的食品,我手里的分销点很多,一年你就是拿工资也有二十万的进账吧,倘若你觉得不够施展你的才智,我倒有另一个提议。王珊不敢多言只默默听卢师曾说着,卢师曾道,你一定不肯去做这个厂长,我就劝你去进修一下,我历来是喜欢给年青人多一点机会的,你大概不晓得有一个叫朱仙镇的地方吧,那里云集了四海之内各种顶级的师傅,都有惊人的手段,你既然不满足于一年二十万的进账,那么你大可以去朱仙镇闯一闯,倘若闯出点名堂,一年就是一百万两百万还不是你手到擒来的小事?你说天外天以前的师傅叫文哥,这个人其实姓宋叫宋敷,是广东十虎黄三羊的嫡传弟子,他现在正在朱仙镇,你有没有兴趣去试一试? 卢师曾说,宋敷虽有点本事可是还不算这一行里顶尖的人才,就去了朱仙镇也未必有本事闯出什么名堂,黄三羊的鲁子鸳鸯谱他大概还没悟出一半,他虽然是少儿入门练得是童子功,可是限于天分,成就终究不大,那个叶茂生就厉害多了,号称青魔手,他就敌不过叶茂生如今只好逃到朱仙镇里去想避避风头,可是一个人遇到事怎么可以逃?逃就可以解决了?逃到最后还不是各人的事各人去了结,你说是不是?卢师曾看王珊一脸雾水就笑道,你不懂也难怪,如今吃厨房这碗饭的十个里面倒有九个都不晓得了,这自然要从厨房的发源说起,你可知道鱼藏剑的故事?王珊摇摇头,卢师曾道,春秋时期吴国的公子姬光想杀死吴王僚篡位,不过吴王僚确实是个暴君,民怨很大,公子光姬就找到了当时的一个刺客叫专诸的想请他帮助刺杀吴王僚,吴王僚因为屡屡被行刺对身边的侍卫和安保都做了很周密的安排,随身还佩戴着很厚的铠甲,就是睡觉也穿着,要攻破堡垒当然要找到突破口啊,吴王僚这个人有个嗜好就是爱吃鱼,于是专诸就遍访名师到处学艺,不久终于学到了一门炮制鱼的好手艺,当时的铸剑大师欧冶子铸造的一把匕首刚好落在光姬的手上,于是这个专诸就把这把匕首藏在鱼腹里,假借上菜的时节一举击毙了暴君吴王僚,这柄匕首因此也得名为鱼藏剑。 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卢师曾道,孔子说近君子,乃远庖厨,意思就是厨子都是可怕的人,不过现在的庖厨已经沦为下九流,再也不是可怕的人了。 卢师曾说按史书上讲,伊尹,彭祖,易牙这三个人就是中国厨师的祖师爷,当然还要加上的是少康和鲁子,少康就是酿造杜康酒的人,此人乃是夏朝太康的嫡孙,少康曾任御膳房的厨师长,说文解字里说此人善于烹调,而且精于调和百味,最后居然身登大宝,号称国君大厨,至于鲁子,就是黄三羊的师承出处了,这个鲁子就是鲁班,后世只当鲁班就是个木匠,其实鲁班是当时不世的一个大天才,学究天人,有鬼神莫测之功,至于厨艺不过是他百能当中最微末的一能罢了,黄三羊凭一本鲁子鸳鸯谱成就黄家百年之基业,由此可见鲁子当年是何等人物不禁令人神往。 卢师曾喝了口茶继续道,中国烹饪历经数变,其中以日寇侵华为最,当时国土沦陷,难民如织,烹饪渐渐的在四川和广东形成了新的势力,所谓的广东十虎便是在此期间形成的势力代表,因为交汇而彼此借鉴彼此交融,也形成了新的高峰但因此也渐渐显露出散入民间沦为九流的趋势,到抗战结束以后这些门派渐渐显露出帮会的形式,新中国建立后,这些带有江湖帮会特征或者家臣特征的流派就迅速消失了,完全散入民间,成为一门纯粹靠手艺吃饭的行当,但是厨房本身不是这个样子的,据考远自春秋战国,厨房不是针对平民设立的,多隶属于皇家和贵族,最早的厨师多是身负血案的杀手或者是掩饰身份的军官,为什么他们要成为厨师?因为当时的厨房都在皇家和贵族私人掌握中,藏身与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而且那个时候的刀工火工都和上层武学有联系,所打造的刀器和锅灶都不是凡铁,多是陨石中蕴含的稀世矿石,锻造师傅虽不是欧冶子一流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专诸算是本行当中闪现的一个缩影,所谓他遍访名师几个月学会一手炮制鱼的绝世手艺多半是厨房内部唯恐泄露天机故意散播的谣言,想来专诸本身就是隐藏厨房多年的杀手罢了,不过他觉得公子光姬值得他出山罢了,你想想看秦始皇废九州铁器之举乃是因为琅琊的天外一击,自此个人拥有兵器均为非法是要掉脑袋的,那么谁才可以合法拥有兵器?一个是士兵,一个就是厨师了,你总不能禁止厨师用刀吧,那些身负血案的杀手假如不随身携带利刃恐怕难保自己的性命,可是加入军队是不可能的,那需要担保,可是加入到某个士卿大夫的私人厨房里需要的就是厨艺而已,何况很多士卿大夫本身就依赖厨房来掩饰他们收养的这些杀手,所以我说今天的厨房早已磨灭了其本身绚丽多姿地本来面目已经完全沦丧为与贩夫走卒一样黯然无光地普通职业了,我作为一个知道其中内情的少数人当然不愿意看到悲剧这样持续下去,而厨房本身也在努力维持着,这就是朱仙镇存在的愿意了,这个地方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了,但是知道的人不多,而有机会到哪儿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你知道的宋敷算一个,可是在朱仙镇的任何一个人都只会比宋敷强而绝不会比他弱,小朋友,你想不想去?我恰巧知道一条可以到朱仙镇的线路,而之前,我已经把三个人送到了哪儿去。 王珊开始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叶茂生会叫青魔手,而宋敷身上背着那把松纹古剑,原来厨房是怎么一个充满着玄机和秘密的所在,自己以为会做佛跳墙就很厉害了,比佛跳墙更厉害的无非就是满汉全席,可是没想到自己完全是一叶障目啊,王珊都苦笑了,卢师曾保证即使最后王珊没有在朱仙镇成就一番事业,他也会保证王珊会得到丰厚的回报,他说即使你没有达到目的,想来在耳濡目染之下,你也会领悟更多的烹饪的精意,总比虚耗在天外天或者李春那里强一万倍,你从朱仙镇出来,你的水平最差也是宋敷的水平,一个月一万的薪水不比现在2500强得多?卢师曾呵呵笑了起来。 王珊说,那么我到朱仙镇会不会有危险?卢师曾道,一个人就算坐在家里一步不迈也会遇到天灾的,你出来闯,人祸自然避免不了的,我想你小小年纪就可以做到友朋居的掌勺,到朱仙镇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和李春意料中一样,王珊拜见了卢师曾是再也无法回,到友朋居了,因为卢师曾要王珊去朱仙镇,时间没有确定,卢师曾说去朱仙镇不是简单的事情,他要王珊回去休息一段时间,随时准备启程,所以王珊就不必到李春那里去了,至于给友朋居培养厨师,卢师曾说这很简单他会给李春打电话的,要王珊先回去,走的时候给了王珊一台电话,是诺基亚的香蕉船,卢师曾告诉王珊不要关机,因为随时都可能启程,也希望王珊不要对任何人泄露去朱仙镇的事情,他给了王珊一个银行卡,说里面有十万,要王珊做安家费,如果还没有老婆就拿给家里,免得家里挂念,王珊坐着范先生开的宝马直奔卢师曾安排的住所而去,锦湖岸消失之后,熟悉的成都的街景再次出现在王珊眼前,王珊才意识到自己何等的贫寒,他洗过碗拉过潲水,每天凌晨全身粘糊糊湿漉漉地从白斩楼走出来看着街上飘散的烧烤摊的烟雾他没有觉得自己穷,当他到了天外天住在有热水器的卧室里时他没有觉得自己穷,当他住进百花小区那个带空调家电家具俱全的小屋时他开始觉得自己曾经那么穷,而今天在踏出卢公馆以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穷,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他没有看到什么闪闪发光地电视啊空调什么的,可是卢师曾的一言一举都带给他深深的震撼,他想这个人当然应该有钱,因为他的身后隐藏着一道门,那个门连接着财富,卢师曾和他交谈不过一个小时,然而这一个小时就足以抵过王珊来卢公馆之前的一切一切,他在成都的一年换来的不过是百花小区的安适,可是代价是十几个小时的*劳,他明白李春喝卢师曾之间差距的巨大,也明白了昨晚为何李春那样失落,人在穷的时候是看不到自己穷的,只有和真正的富人接触过之后才能深深地感受到那种差距,不是物质,是全面的,尤其是当卢师曾告诉他关于朱仙镇的消息以后,他明白了穷人和富人最大的区别。 正文 第十章 汽车嘎然停靠在一座老宅子的门口,砖石已经残破,木雕已经腐朽,只有远远看去才可以看出它的风采,近看不过是个老旧不堪地破四合院,门开了,走出一个矮小消瘦的老人,头发虽已斑白,可是精神还很矍铄,范先生说这是苏老爹,你就现在这里住几天吧,苏老爹拉开车门让王珊下车,苏老爹说,你就是王珊啊,怎么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王珊说姑妈说了自己从小身体不好,说取个女孩子的名字是为了好养活,苏老爹哦了一声,院子很大,有七八间厢房,有个老婆子在烧菜灶,烟子顺着烟囱袅袅地往天上爬,锅里噼噼啪啪爆响着,苏老爹说,你是要去朱仙镇吧,你先前是跟谁学的艺啊?王珊说自己没拜过师,都是自己偷偷学的,苏老爹哦了一声把王珊带进堂屋,屋里供着神龛,可是不知道是供的那个神仙,神龛旁边是一张老式八仙桌,大的出奇,苏老爹让王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王珊看见苏老爹那双手精瘦无比像鸡爪子一样,皮肤黑红,手指仿佛已经变形了手指遍布层层老茧,便是手背也是像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苏老爹看王珊看自己的手淡淡一笑道,不成了,手都废了,也就是能吃饭了,王珊觉得老汉说的稀奇就问,苏老爹您老以前是做什么的?苏老爹笑道,和你一样都是厨子,我先前是跟在卢老太爷身边的,后来解放了,我就回成都了,一辈子倒有四十年是在上海过的,现在老了,蒙卢家的恩德还能吃碗闲饭。王珊哦了一声想原来是卢文轩的老家人,难怪卢师曾把自己安顿在这儿,王珊问老人,苏老爹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苏老爹道,你不是本地人,不过就算是本地人就你这把年纪也不晓得,这里就是城隍庙啊,他指着西面说,原先这一片都是,可是文革前酒给拆了,现在的城隍庙不过是个名儿,三十岁的人都不曾见过了,这时一个老婆子端着一大盆菜进来,苏老爹让王珊坐着不动,自己和老婆子安顿饭菜,菜是一碗青菜煮豆腐,一碗煎胡豆,一碟子辣椒,辣椒是青菜豆腐的作料,然后又搬上一甑子米饭,老婆子笑眯眯地说,粗茶淡饭的,你别见怪,不知道你来,没有割肉。王珊和老婆子客气了两句端起碗吃饭,一吃不禁吃了一惊,原来那白菜其甜无比,豆腐是鲜嫩无双,辣椒辣得出奇,米饭蒸的甚是好吃,不觉一口气吃了三大碗,老婆子说,再添啊,小伙子要吃得饱饱的。王珊请问苏老爹这菜饭怎么如此好吃,是怎么做的?苏老爹摇摇头说,好吃啥啊,你们不过大鱼大肉腻了,吃点豆腐青菜觉得新鲜罢了。 苏老爹说,世间最好吃的还是红烧肉,不过现在的人油荤吃惯了,连红烧肉也不大爱吃的,说完他无意地瞥了一眼王珊的手,低下头继续吃饭,老人食量甚大,三个人吃完了三斤多米饭,甑子里没剩一点米粒,苏老爹告诉老婆子晚上割点肉好留客人吃饭,老婆子答应了端了碗筷去洗,王珊想帮忙,苏老爹拦住说,你是老爷的客人,怎可做这些杂事?若是叫老爷知道了一定要骂我的。苏老爹指着门口说,你出门朝左转有个水井,你去转转,顺便帮我割几斤肉回来,晚上做红烧肉吃,说完就要掏钱,王珊赶紧拔步就走,出来门,一路都是杨树,再走了一里多地果真看见一口水井,水井边有个卖肉的肉架,还有几个卖菜的在说话,王珊走到水井边却见井口压了镇石,心想这才怪了,好好的一口水井把井封起来作甚?王珊就问肉怎么卖,正说价钱,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肖震,不觉惊喜了,肖震上下打量着他说,你还混得不错嘛,说着就亲热的揍了他一拳,又拉他去喝杯茶,茶铺就在卖肉架子底下沿河的河坎上,两把竹椅子两盏盖碗茶,凉风习习,王珊觉得神清气爽,肖震问他现在还在学厨师还是改行了?王珊说在学厨师,肖震说你不会还在白斩楼吧,王珊笑嘻嘻地不说话,肖震点着烟眯着眼看了一会说,你也走了,也对,实在该走的。王珊不明就里只盯着肖震看,肖震叹口气说,我走那天是听见你说你要走的,却不料你也真的走了,也没有劝你,后来我本想回来找你把你喊到别的地方去,可是我几次都快走到白斩楼了还是没有下决心进去的,我只盼着你真的走了,看来我担心的终于没有发生,实在太好了。王珊问,肖哥你不是说你回绵阳了?怎么没有走?肖震深深地吸了口烟说,本来不该给你说,可是你现在毕竟也在行里混,给你说道说道也免得你将来吃亏也好,肖震说,我到白斩楼其实不为挣钱,是为了学点手艺,可惜我去的时候,白斩楼已经徒有虚名了,原来的老板已经不在了,我一时没有去处就暂时留在那里的,白斩楼以前的老板是做拌鸡的,味道十里八里都是有名的,他煮的鸡火候拿得极准,一手调味更是独具一格,早上起来杀几十只鸡一口大锅煮烂,鸡肉砍了凉拌,鸡汤冒饭,卖到中午几十只鸡就售罄,下午再不生火,关了门打牌去了,误了时间去是吃不到他的拌鸡肉的,不过我去的时候老板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顶了个白斩楼的牌子罢了,我图好耍就混了几年,老熊算是去得早的,他说那白斩楼是顶下来的,原先的拌鸡肉他也只听说过并不曾吃过。肖震说,回绵阳其实不过是个借口,我不想留在白斩楼是不想惹事,开始我还没看出来倒是老熊先看出来了,老熊一闪我就反应过来,赶紧找了个人过来立马不做了。王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肖震瞧瞧左右无人说,你入门晚又没有师傅带,很多门里的东西是全然不懂的,四川行道里的讲究很多,我以前倒是听师傅提过,不过是当故事一样听过就算了,师傅又要我守口如瓶,平时没遇到就没跟人提过,日久天长都忘了,到底老熊家里就是道上的,见识果然过人些,那个杨柳原来是白家的人,我哪里惹得起,人家踩好的盘子,我何苦去踏一脚,所以就闪了。王珊纳闷道,什么白家啊,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肖震笑道,看我,你是啥都不知道的,我哇哩哇啦地,忘了跟你细说了,我们四川的厨子大约有三类,一种是老熊舅舅那一行,靠做祭祀,红白喜事的水八碗生意的在行业里称喜门,我师傅是做水陆八方生意的,俗称财门,还有一类依靠官府或者有钱人,俗称公馆菜的那一路我们称他们叫权门,至于杨柳他们那一路就不是打祖师爷那一枝散发出来的正统了,那是邪路上的同道,我们喜门,财门和权门都是打鲁公祖师爷爷那一枝从官门衍生出来的,后来海流百川,各占一路,就分门别派了,可是从根子上说我们三家都是正统的鲁公官门的徒子徒孙,所谓官门指的是在老早以前,那时候满大街都没有馆子的,馆子只有侯门公府和皇宫里才有,厨师都是官,再后来鲁公爷爷怜悯世人艰苦才逐步让厨艺渐渐散入民间的,据我师傅讲我们财门还是清末才进入四川的,本来还在大户人家里以权门自居,可是后来民国倡议分权于民了眼看着权门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我们才逐步进入民间靠水陆八方求生的,至于喜门就走得更远了,索性进入农村,不过相较而下,如今反倒是喜门还秉持着鲁公爷爷的香火,门规更严谨,规矩和架势都还保留着,倒是权门和财门是已经徒具虚名了。 肖震说,师傅说你现如今走进任何一家馆子,翻开他的菜谱都是乱七八糟地,不过是把冷荤热荤,以及素菜和汤分开罢了,完全已经没有任何带有权门和财门特色的影子了,师傅说了除了一些极个别的地区还保留了一点财门的根苗,现在几乎所有的馆子都既不是财门也不是权门的弟子传人,全是些外行人把持了行道,完全乱来的,权门里的菜一般是和财门里不一样的,因为财门里的客人一般都是商人和老百姓,所以菜单分成两类,商人吃饭不外乎请客,所以像金玉满堂,财源滚滚这样的菜一般都是牌子菜,挂在墙上,客人一点,堂倌就要摘牌子,一天只许摘一次以示对财神爷的尊敬,也避免一家酒楼的垄断,商人进门就看牌子看牌子摘过了自然另找一家,这是老例,现在的馆子那个懂得起?至于一般老百姓吃饭都是例饭,一般以客算,价钱便宜,菜都是厨房随配的,要吃炒菜也是以猪肉为主,像麻婆豆腐这样的菜一般都不做,那是散家的玩意儿,所谓散家指的是以卖饭菜为生的老百姓,是不视作我们行内人的,就像肯德基一样不算圈里的,虽然也卖炸鸡。至于权门自解放后传人几乎就禁绝了,权门的菜式也就失传了,所谓的满汉全席就是权门菜,主要是用以祭祀的,以山珍海味,珍贵材料为主,烹制复杂,所需人员和时间都是庞大的,权门菜不是一个人可以学全的,必须要靠几个大师傅挑头,这和古代的祭祀其实是一致的,所以相对而言,散入农村的喜门反而保留得最完善,你到农村里去吃水八碗,杯盘碗盏都是有规矩的,上菜都是有讲究的,仪式都是保留着的,鲁公爷爷这一枝在四川得以保全的就是喜门了,所以老熊倒比我先看出杨柳的破绽,杨柳就是白家的弟子,白家属于外门八道里的一枝,他们属于比如做麻婆豆腐的夫妻肺片的,慢慢靠一点点做大起来了,也形成了宗门派系,可是他们毕竟是以无意间领悟的技术汇聚到一点上形成的派系自然难以跟我们三大门派抗衡,你就一个夫妻肺片,最多就是再依次衍生出拌鸡,拌肉之类的,始终还是很局限的,所以我们和他们始终是很敌对的,不过当年这些散家成不了气候,可是今天形势不同了,除了喜门之外,财门和权门都式微,竟被散家踩在脚下,白家算是散家里很凶的一家,据说这家的祖师曾啸聚山林,身负武功,他的弟子也得从武学修炼开始,这一宗素来嚣张跋扈,手段毒辣,一旦踩定盘子就不许别人插手,插手的结局都很悲惨,白家有个标记,就是一旦出马一定有一朵白芙蓉出现,我也是看老熊走得那么急觉得有蹊跷才留意的,没想到不仅杨柳头上有个白芙蓉的发卡,连那个刘男力的手腕上也有朵白芙蓉的刺青,我无意看到以后,那个刘男力就目露凶光瞪着我。 王珊听得目瞪口呆,从早上卢师曾讲厨房秘史到午后听肖震讲四川三派沉浮录,王珊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踏入的这条道居然有这么多的秘辛,他问肖震,那白家会不会杀死老板他们呢?肖震笑道,他们两口子到时候早吓得屁滚尿流的,只会急冲冲把铺子交给杨柳,杨柳到手了铺子也就不会难为他们,不过他们一生不得再回成都就是了,王珊说原来白家就是想夺别人的铺子嘛,肖震笑道,你还不懂,他们这次来冲的是白斩楼,现在白斩楼的老板确实一窍不通,可是当初白斩楼可是靠的是真材实料的凉拌鸡名声响亮啊,那可是有道行的,杨柳他们八成还是想拿到白斩楼的秘方,王珊说,铺子都盘给别人了,配方哪里还找得到?肖震正色道,你知道什么,这就是白家的独门秘籍,搜魂追魄的神通你晓得什么,据说他们可以在原来的地方设一个阵,以唤魂的形式召唤出原来的场景,让原来的人重新在他们眼前展示其*作的全过程,以此得到配方,这几年白家依靠这种手段已经得到了不少配方,在四川散家里面已经算是兵强马壮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出十年白家一定回成为四川最大的宗门,他们的字号将占据全川进而占据全国,他们以阴险的手段褫夺秘方,再想法击垮对手,想的是要彻底独霸餐饮业,开创一个自鲁公爷爷开创官门菜之后最大的一个门派,肖震说,师傅听我说了之后都哀叹除非祖师爷爷再世,恐怕是无人可以阻挡这个劫数了,肖震感慨了半天才又问王珊现在的处境,王珊就讲了天外天和友朋居的事,说自己靠肖震的技术在友朋居吃碗饭,肖震说我本是财门的弟子,不过因势利导做起了散门菜,你现在做散门菜终究还是要遭遇白家的,我劝你还是转行吧,你年青,还来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