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暗香浮动 龙朔十四年二月三日,立春。 帝都珈蓝的夜色如墨,沉沉的如铁般压了下来,淹没了帝都里密密麻麻的飞檐凌空、章台轩榭。白日里的那些峥嵘嶙峋都被无边无际的夜色笼罩着,阴雨冷冷地落下,帝都寒冷的风扑面而来,冷彻入骨。 如今虽然已经是立春,但阴霾丝毫没有从珈蓝城退去的迹象。如今冷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无声无息地冲刷着痕迹。 站在窗前的俊秀男子不自禁地拉紧了衣襟,却并没有去关上窗子。屋子里银烛摇晃,灯火明灭不定。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漆黑夜色,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侧耳听着风中的什么。 依稀之间,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声音刺破了夜色,从高耸入云的层层皇城中飘涌而来,带着后宫中那些旖旎馥郁的气息,糜烂而又甜美——那是梨园新排的舞曲《九歌簌》。 如今,帝王又是在金鸢台里,拥着太师新献上去的几十个美女,做着长夜漫漫金樽饮吧? “唉...”沉重的叹息了一声,冷风宛如刀子一般锋利,穿入衣襟中。眉目俊秀儒雅的男子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地吐出了一句。眼前再次浮现了白日里太师对自己的话,不仅眉间的肃杀之气再次凝聚。 再这样下去,龙朔王朝恐怕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眼下的龙朔王朝弊端重重,各路藩王也勾心斗角,朝中文武百官结党营私。太师联合了朝野中的大部分势力,权势熏天,卖官鬻爵、欺上瞒下,瞒天过海导致百姓怨声载道。 朝廷中,大部分的官员见势便倒,几乎都附于太师的麾下,与太师沆瀣一气,私下投靠了进攻龙朔王朝的漓族。 然而,因为定光帝还有皇子,所以他们的阴谋一直没有得逞。 龙朔王朝的现任帝王定光帝长年并无新子,如今定光帝的儿子只有三人,公主也不过只有一人而已。 大皇子久赫封南安王,虽然是长子,但似乎定光帝更喜欢二皇子北靖王久卿。二皇子虽然平日里喜欢调侃,但对下人都是亲近的,办事能力快速而决断,天赋和资质都是习武的绝佳人选。 三皇子久诺,虽然定光帝也很喜欢,但是因为年龄是在是太小,定光帝必不会传位给他。四公主久璎,性格爽朗气质明媚,但因为是一个女人,所以帝位也不会传给久璎。 如今龙朔王朝弊端重重,定光帝虽然不喜欢打理朝政,却也不是个昏君暴虐之人。对于皇位的传承人,二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如今积重难返,凭借他一人之力,想要彻底的扳倒太师、收复朝野,又是谈何容易的事情呢? 长长的一声叹息,俊秀的脸无比的苍白。他的手指不知不觉的用力抓紧了窗棂,眼神黯淡沉寂。 当年我宁愿放弃一切,信誓旦旦地向天下人保证,要荡尽这世间的一切奸佞之气,还百姓一个正大光明的乾坤朗朗。 想不到如今的自己,竟然依旧是这般的力不从心。 凭栏望去,外面依旧是沉沉的夜色,将白日里所有的罪孽和龌龊都隐藏了起来。有风吹入衣襟,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夜幕黑暗如铁,就如同这如今的世道一般。雨不作声的下着,潮湿而寒冷,冷彻入骨,让人无法喘息,就如这压制黎民苍生的太师。 正文 第二章 我本妃凡 “哎呀二殿下,您怎么还开着窗子啊?您的身子不好,小心找了寒气!”陡然间,一声惊呼打破了他难的的宁静思绪,身后传来女子诧异地话语。“二殿下,如今风雨交加的,你可要小心了。您要是再犯病了,那久赫一定会趁势发动政变的!到时候,那就难办了!” “昔舞,以后可不许这般的胡言了。今夜这话,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听到过,你也不许再说了。”轻叹了口气,俊美的男子斜斜的撇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声音严厉。“若是被别人听到了,那一定会惹来麻烦的。” 身后的女子一袭紫色的纱裙,如流水般滑落,全身散发出旖旎馥郁的香气。倾城绝色的容颜,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云鬓。不疾不徐地语气,温润如玉。 这绝色的女子,正是帝都的第一舞姬,九歌别院的花魁——昔舞仙子。 她的很多背景都不为人知,从何而来,舞技师承何处,都无人知晓。只知道的是她既是北靖王的心腹,也是九歌别院的花魁,如今帝都的第一舞姬。 衣饰华丽的紫衣女子走上前来,将一件玄色长袍披在北靖王的身上,声音柔媚娇嗔。“好了好了,昔舞不敢了,但您也要关上窗子啊。”昔舞上前,伸出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想去关上窗户。 “别关。”微微一怔,久卿看也没看她,却瞬间出手抓住了昔舞仙子的手腕,拦截住了她,微微蹙眉,语气冷淡。“昔舞,下次不要再关窗了。我在想事情的时候,不要随便进来打扰我。” “二殿下,您总是在想事情啊想事情的,都没有空闲的时间来看看别的密函。殿下,您一直这样站在风口处,真的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娇嗔了一声,昔舞仙子丝毫没有因为北靖王对自己冷硬的态度而感到生气,淡淡的一笑,将北靖王身上的玄色长袍披好,柔声。“二殿下,昔舞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的。” “嗯?你居然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找我。”久卿一怔,有些惊讶九歌别院的花魁,竟然今夜才说出一些重要的事。“是什么事情,快说来听听,是不是九歌别院里有事情了?”他淡淡的笑了笑,带着诧异地口吻问道。“ “二殿下,妾身可以保证,您听了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很惊讶的。”轻轻的点起足尖,昔舞仙子的身子直了起来,将薄唇贴在了久卿的耳边。 听到昔舞的这番话,年轻的二皇子北靖王怔了怔,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关上了窗子,拉着昔舞了出去。“快,昔舞,快带我去。” “知道了二殿下,看您急的,我没说错吧?!”淡淡的一笑,昔舞仙子被年轻的北靖王急匆匆地拉着走了出去。“二殿下,您莫要这么急性,看您这么急干什么,走慢一点不会有事的。” 窗关上的瞬间,有一阵诡异的风吹了进来,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动声。离开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窗户关上的刹那,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哒”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掠过了黑夜。 正文 第三章 小树林中 熙熙嚷嚷的朱雀大街上,走来了一行人。看似虽然和普通的人没什么区别,但所到之处,都会引人关注——为首的白衣人虽然掩着面纱,但依旧隐藏不住她那清丽无双的容颜。黑色的眼眸如同秋水,却隐藏不住凌厉的杀气。如今的朝野之内外礼法森严,如此抛头露面的女子,实属是罕见的。 “阿涅,收敛点,惹得全街的人都看你。”身后的青衣男子微微蹙眉,低声喝斥,可语气中却包含了爱怜之情。“会惹得很多麻烦的。” “瑶崇,这有什么的!”那白衣女子走入了一家店铺,突然指着壁上的东西惊呼。她的语音清越动人,话音一出口,更加无法掩饰她女子的身份了。 “哇哦,阿涅你居然要这样的东西,这是要干嘛?这么快就想通了?这就要急着嫁给我了?”瑶崇被她死拖到店中,仰头看着壁上的那件东西,张扬的大笑了起来,调侃。“好啊好啊!我赞同。” “什么啊你,想多了吧。”看着后面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离涅撇了撇嘴,仍然指着壁上的东西。“快买!” 后面的几个人此时也到了店外,齐齐的抬头看去,壁上的东西竟然如此的有趣,逗得他们不禁哄堂大笑——原来壁上挂着的,是一套女子出嫁时的凤冠霞帔,珠光夺目,在阳光下濯濯生辉。 “等你答应我了,我再买也不迟啊!到时候,我可以多买几套啊。”瑶崇抱着剑笑嘻嘻地看着她,得意的朝后使了个眼色。 “对啊对啊,到时候就算是瑶崇大哥不买,我们也全买了送给你啊。”身后的几个人都应和了起来,个个英姿勃发,挺拔伟岸。此时听到老大瑶崇开口,都纷纷调笑了开来,调侃着。“哈哈!” “去死!”离涅撇了撇嘴,一脚踹到了瑶崇的身上。瑶崇点足后掠,依旧调笑着,眼神暧昧。“阿涅、阿涅!我买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取下面纱的刹那,店内外所有的人都齐齐的惊呼了一声——好美的女子。 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有多么的倾城绝色、难以描画;也不是说她的容貌如何的美艳绝世,天生丽质。但面纱取下的刹那,仿佛有一股气韵流动,难以掩盖她清丽的容颜。眉间有微微的冷肃之气,旷然有林下之风。 在面纱取下的一霎间,刚走进这家店的黑衣公子站住了脚,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却不肯移步向前。 与离涅同行的人包括瑶崇在内,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了这个黑衣公子的身上,看似诧异,又审视似得看了一眼。确定他不过是个路人后,所有的目光又齐刷刷的回到了离涅身上——如此看来,离涅是所有人关爱的焦点。 “好啊你掏钱,我现在就去拿。”离涅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入了店铺。瑶崇一怔,紧跟其后走了进去,忙不迭地拿出了一大叠银票,数也没数的塞给了店老板,殷勤道。“阿涅,还想要什么啊?尽管拿好了。” 正文 第四章 花花公子 “你总算是做了回人事。”离涅淡淡的展颜一笑,语气似是讥讽却是赞同。所有人只觉得一阵轻风飘过,她足尖轻点,一跃上了壁间,摘下那一套凤冠霞帔,转瞬间翩然落下。动作轻盈,姿态优美,恍如回风流雪。 “嘿嘿,今日做了一次人事,以后肯定更会做了。”瑶崇笑嘻嘻地立刻应和,看着离涅爱惜的捧着那顶凤冠。“阿涅,你戴上看看?” “不戴,回去再戴。”离涅自顾自地对着镜前顾影自怜了好大一会儿,才带着十二分的满意神色转过身来,笑靥盈盈。“哎,走了走了。” “哇哦....”这时,又有人轻轻赞叹了一声。 刚才那位黑衣的公子仍然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盈盈落地的离涅,全然不顾刚才那一行人再次盯上了他,只是一击掌,赞叹一声。“真是宛若天人也!世间竟有如此之女子,实属难见。” “小...额不是,公子,咱们该走了!”站在黑衣公子身后的侍从忍不住出声提醒,同时拉了拉正在犯痴的公子。然而那黑衣公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那一行人走到了门边,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喂,你该换换地方了。”话音未落,他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名叫离涅的女子只是一出手,不等他啰嗦完,就将他带了出去。 那啰嗦的家伙一除,门就空了出来。离涅嫣然的一笑,看着外面当街落地的黑衣公子,摇了摇头。 那黑衣公子一路当街落下,他大叫一声。然而那位侍从却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丝毫不担心自家公子的安危——他自己太明白了,这位武功高深的公子,只是做足的声势吸引那位女子的注意,惹她发笑罢了。 果然如此,黑衣公子落地的刹那间,竟然毫发无损。 那位清丽无双的女子抿嘴笑着,摇了摇头,一行人再次走了出去。 “公子啊公子,你怎么还不走啊?”青衣侍从这才好整以暇的点了一句,拉了拉黑衣公子的衣袂。“走了走了,店都快关门了,还买不买了?” “我真是薄命之人,名花不知是否有主啊。”黑衣公子这才回过神来,面色沮丧的自言自语。“真是的好郁闷啊...” “什么名花有主!”青衣侍从冷笑着,言辞锋利,“公子你难道还看不出吗?这一伙人的言行举止,实乃是江南人士。为首的白衣女子,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江南第一女剑客、残虹剑的夺取人——离涅!” “离涅...?!”黑衣公子一愣,诧异地看着身后的仆人——这个卑微的青衣仆人,竟然有如此深不可测的见识和深藏不露的武功! 而这个看似花花公子的黑衣公子呢? 他,又是何许人也? 正文 第五章 戴着个套你装深沉 江南第一女剑客——与此同时,同样的名字也在另一个口中吐出。 皇都的一座偏僻的府邸中,后堂帘幕低垂,密谈才刚刚开始,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了出去。府尹看着手中的青玉令牌,脸色敬畏,带着一丝不安和惊惶——此次来的人所到之处,大小的官员无不心里忐忑。毕竟他们也知道自己做出的事情,卖官鬻爵、欺上瞒下,生怕自己平日里做过的亏心事,今夜被抓住了把柄,从此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府尹,打扰了。”有礼而又冰冷的声音从风幔后响起。府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连忙回应。“哪里哪里,您快请——不知您此次到来,有何贵干啊?” “我是为了前些日子里,漓夷入侵的事情而来的。”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威严和凌厉,让府尹再次一颤。“府尹,你不必紧张。” “什么?漓夷入侵!?”茶盏蓦然坠落,发出“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府尹的声音有些发颤,霍然看着那声音的主人。“漓夷入侵帝都了?!” “是的,所以在下才奉命一路跟了过来,打算明日就回龙庭,将此事禀告给帝王。”对方的声音依旧平静而从容,秀气的眉间杀气依旧久久不散。“府尹请放心,在下既然已经回到了帝都,自然会保帝都的安宁——还望府尹大人让在下有行事之便,在下必当迅速地将此事禀告给帝王。” “这自当从命,一切都拜托您了!”府尹一愣,赶忙鞠躬行礼,忙不迭地回应那人。“拜托您了。” “无妨,在下的工作本来就是这样。”待到事情商量完毕,从府邸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来人抬起了头,静静地仰望着一轮冷月。 漫天的流霜浮动,一轮冷月挂悬苍穹,皎洁而寒冷的月光淡淡的流过他的面颊上——准确的来说,是半张脸。 他的左脸上,覆盖着一张薄薄的白玉面具。白玉的面具雕刻精致,绘制着火焰的形状。冰冷的玉,掩着冰冷不动声色的脸。白玉面具上的火光照映着他左边俊美的脸,使得他苍白的脸有了一点生机。玉的冷峻和坚硬,将他那轮廓分明、俊美冷漠的半张脸衬托的更加不可接近。 似乎所有的罪恶在这半张脸的面前,都一触而出了。 这张俊美冷漠的脸,就是龙朔王朝众口相传的“玉面非澜”。而这个冷漠的男人,也就是龙朔王朝百姓的心中,仅次于大司命的“神”一样的存在——人们都唤他“玉面非澜”。 他的很多背景都不为人质,大约多大的年纪,从何而来,武功师承何处,都无人知晓。唯一知道的,也就是他姓非名澜——因为他的名字,和左脸上的半张白玉面具,所以龙朔王朝的百姓就以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为“玉面非澜。” 他自从出公门以来,接手的大案不计其数,破获的大案也是无不应手而破。他似乎是龙庭的秘密影侍,可以直接为定光帝办案,拥有定光帝本人御赐的青玉令牌,可以行便衣之职。 正文 第六章 昨晚玩得高兴吧,日理万机 然而这一次,也是让他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事情——和龙朔王朝征战多年来的漓族,在几十年前已经被前任元帅击溃,退往西海。但是令人感到诧异地是,漓族并没有就此消失人间,而是重整兵力,打算再一次入侵帝都。 一去三十年,当年的元帅已经退役,如今的大元帅青笛镇守西海,阻止漓夷的入侵。但据他所了解,漓夷已经分为了小队人马,秘密潜入了帝都珈蓝城,打算偷袭帝都。 原本这件事情已经是足够让北靖王头疼的了,但是更加令人感到棘手的是,龙朔王朝的镇国之剑被盗案。 然而这一次,也是让他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案子——千年前,东华帝君御赐龙朔王朝两把千古神兵——残虹和掩日,一直被当做神剑守护着龙朔王朝,如今的帝王定光帝更是每日都要查看一番。可就是在一年前的一日夜间,这两把千古神兵其中的残虹剑,竟然在帝君神殿下被盗! 这把千古神兵残虹剑最后出现的时间,正好是一个月前。那日他正巧在帝都的朱雀大街上行路,却意外的一撇——一名白衣女子的佩剑,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呈现出剔透的绯红色,一道濯濯光华流过剑脊。 那不正是一年前在帝君神殿被盗的上古神兵——残虹剑吗! 为了不打草惊蛇,当时他并没有直接追上去,而是紧随其后,悄悄地跟踪而上。当女子回到一间客栈时,他便意外的知道了这名白衣女子的真实身份——江南第一女剑客,离涅。 不知是为什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控制住了他,让他无法抓捕。甚至如今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把盗贼缉拿归案。 非澜仰头望月,目光波澜不惊,直奔超越九霄的离恨天而去。离恨天上,东华帝君万年不变的眼眸正注视着他,注视着龙朔王朝。 ——如今,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没有政务的烦恼,还真是悠闲啊。”竹林外乱石数堆,午后的斜阳明媚甚好,直直的穿过竹林投入乱石中。竹林中寂静无声,玄衣的公子抱着黑色的大氅,睡姿不佳的躺在石头上。虽然他是当今的北靖王,行为作风却如同一个市井无赖一般,毫无北靖王该有的气质。 “该走了主人,别睡了。”青衣的侍从撇了撇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伏在北靖王的身边嚷了一句。 “吵死了你,去看着别让人过来。”久卿睁开眼睛,白了侍从一眼,又闭上眼睛喃喃。“让我多睡一会儿。” “昨夜玩的高兴吧?现在才知道睡了。”侍从无奈地耸耸肩,将玄色的大氅从主人的身下拿出,披在了北靖王的身上,无奈。“我就是在想啊,今夜夤时久璎公主要是再来找你,你是不是又多加推辞了?” “璎儿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肯定会来找我的。现在不好好的睡上一觉,怎么会有精神说话呢?”北靖王依旧闭着眼睛,静静地趴在乱石上悠悠的回答。“无妨无妨,我日理万机。” 正文 第七章 王爷的睡姿不佳 侍从耸了耸肩,“看你成天忙的,忙完这个忙那个,还日理万机。久璎公主今日才交给我了一件羽衣,说你身子单薄,让我给你穿上。” “我身子单薄?我身子好着呢,没什么大事。”久卿一愣,偏过脸来看了看侍从。午后的阳光照耀了下来,一瞬间让他恍惚了一下。“要死了!竟然这么亮,眼睛都要瞎了!” 北靖王慵懒的翻了个身子,睡姿不佳的趴在乱石上,悠然自得。青衣侍从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可是睡意刚起不久,竹林中便传来了声音,将他的睡意瞬间打断全无。 “瑶崇,我在想一件事。那日清晨,我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中有一股特殊的气韵流动。久卿吓了一跳,赶紧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分辨着。只是一句话,他便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这声音,不正是那日在街上,嚷着买凤冠的江南第一女剑客离涅吗? 怎么回事,她竟然还在帝都? “阿涅,你怎么了?你说的熟人是....?”瑶崇宽容的笑声,也紧跟其后。 “我发现的那个人,似乎是多年前和我们曾经交手过的熟人——龙庭影侍玉面非澜。”离涅的语气陡然变得阴郁而深沉,那样肃杀的语气,听得北靖王心中一凛。“我怕,他这次进帝都来是为了残虹剑的事。” 残虹剑?! 北靖王一惊,险些脱口惊呼——东华帝君赐予的千古神兵残虹剑被盗,本就是震惊龙朔王朝的大案。玉面非澜领命追击,却两年来毫无消息。 想不到今日,竟然再次听到了这把剑的名字! 难道残虹剑的失踪,和离涅他们有关? 心下一惊,久卿更加竖直了耳朵,想继续仔细的听听他们说的话。 “残虹剑?玉面非澜真的来了?”听得出瑶崇的语气很是惊讶,但他很快镇定了一下,继续道。“那你看见他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举动?” “那倒是没有,他似乎是没有看到我们。”离涅的声音阴郁而沉稳,似乎是以判断的语气继续道。“但是以保万一,我还是想跟你来说说。” “啧,玉面竟然来了,真是麻烦的事情。”瑶崇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似乎在心里考虑着什么。“阿涅,你有什么办法?” “我就是没有什么办法,这不是才和你商量嘛。玉面这一出现,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情。”离涅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纠结。“虽然说这两年,咱们可没少做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如今竟然又惹来了玉面非澜,就得小心点了,他似乎追查的更加紧了。” “还不是为了残虹剑的事情,这把剑一旦失踪,咱们就没过多少太安宁的日子。这把剑虽然是千古神兵东华帝君所赐,但我仍然觉得这是把不祥的剑。”瑶崇的声音也有些阴沉,似乎是已经分析了很久,回忆起来这些。“阿涅,这段时间我们可要小心点了,别让玉面盯上了。” “嗯,不过一个龙庭影侍,真的那么厉害么?”离涅的语气中似乎有些生气,好像很是不服气瑶崇的话。“我就不信,他能敌得过我手中的残虹剑。” 什么?!残虹剑真的在她的手中! 正文 第八章 盗贼妃现身 久卿一惊,但立刻捂住了嘴,不敢出声,继续细细地听着两人的交谈。 “阿涅,你可别太小看玉面了,他的本事可是在你之上的,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我可不想你被抓去了,砍了你这千娇百媚的脑袋。” “算了吧,我的本事可没那么低端,你就顾好你自己吧。”淡淡的一笑,似乎是瑶崇的话好笑中透露出关切,离涅笑了起来,“瑶崇,你可不要忘了。我不仅拥有残虹剑,我可是江南第一女剑客离涅!” “是啊是啊,江南第一女剑客离涅,残虹剑的执剑人。”瑶崇轻笑了几声,突然声音沉郁了下来。“但是阿涅,你还是小心点吧——玉面那个人,我还真的是跟他交手过。” “什么?你和他交过手?我怎么不知道!”离涅一惊,语气中似乎有了很是震惊的感觉。显然,瑶崇和玉面交手的事情,她并不知情。“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有什么受伤?!” “啊哈,阿涅你这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啊?!”瑶崇很是开心的大笑了起来,语气中有无奈的意味。“其实那个时候我和玉面只不过是碰巧遇上了,他似乎以为我是仇家,所以我们两个才打了起来。但是后来我解释清楚了自己的身份,玉面立刻调转马头就走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他也有仇家在追杀啊?!”离涅一怔,语气中显然有些得意和幸灾乐祸。“他可是龙庭影侍,居然也有仇家。” “阿涅,你可别忘记了。他既然是龙庭影侍,那必定是为定光帝亲自办案的人。为定光帝办案一定是大案,你觉得会有多少被牵连的王公贵族不想杀了他?”瑶崇很轻松的就解释清楚了原因,说来也是,龙庭影侍玉面非澜经手的都是绝对的大案,被株连的王公贵族无数,几乎没有人不想杀了他。“所以他一般出行都是单独行动,要不然容易被发现。” “看起来,他这个龙庭影侍当得也不容易啊。”离涅似乎有些同情非澜,忍不住轻声叹息。“帝君曾经说过——怀璧其罪,虚名累人。” 竹林中陡然间有风吹来,有依稀熟悉的小笛声隐隐传来,刺破了阳光,传入了茂密僻静的竹林中,所有人的神色都是陡然一凝。突然一道青色的光芒闪过,久卿看到瑶崇点足轻跃,跃上了一块巨石,抬起头来往苍穹望去——碧空中有一只雪白的鸟儿飞过,口中衔着一根细小的玉小笛。风从小笛孔中穿过,响彻四方。 “阿涅,我有事要先走了。”瑶崇的脸色一变,对着身边的离涅道。“这是召集令,祸起萧墙不得不防!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嗯,你也要多加小心。”离涅的声音似乎平静了下来,从容而平静。“瑶崇,今夜在迷迭楼见。” “阿涅,你可要万事当心啊。”这句话迅速地消散在了风中,瑶崇点足轻掠,消失在了碧空中,整个竹林瞬间安静了下来。 竹林中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静的令人几乎窒息。 “唉....”竹林中突然一声长叹,离涅低垂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哎呦,还真得是她拿走了那把残虹剑啊...如此的佳人,竟然是盗取残虹剑的盗贼。”久卿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是惋惜这个江南第一女剑客的身份,竟然是个盗贼。“真是造化弄人啊...如今的天下....唉!”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他的脸,有些火辣辣的疼。久卿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正文 第九章 跳跃吧王爷,根本停不下来 “谁!”突然一声厉喝,刹那间一道绯光如同匹练般迎面而来。 “有没有搞错啊!我做什么了我!”久卿一愣,百忙之中骂了一句。他点足轻掠丝毫不怠慢的在石头上一点,整个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擦着那把清光绝世的剑尖向后掠去,避了开来。刹那的危急之间,久卿的身形快如闪电,竟然直跃碧空,居然躲过了这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 待到他松了一口气时,只见一丈开外的小溪旁,立着一个白衣女子。清丽无双的脸上,此刻却是冷然而又无不敌意地斜睨着他,脸色阴郁而冷漠,剪水双眸中迸发出冷锐的杀气。 一抹绯红色的薄刃在离涅的手中无声的出现,快如地狱血色的闪电。 刺眼的阳光映照着剑尖,宛如一条血色的赤练蛇,在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间吐着信子。那剑蝉翼般闪动,绯红的光华流过剑脊,在午后的斜阳下焕发出绚丽至极的光芒,昭示了它千古神兵的身份。 那便是千年前东华帝君御赐的千古神兵中的一把,能够杀人于无形,且通体绯色的神剑——残虹剑。 “又是你?!你可真的是好身手啊,我的剑竟然都被你给躲过了!”离涅的眼睛目露杀气,冷冷的讥讽了一句。“开始的时候在店里偷看,如今这会儿竟然鬼鬼祟祟的来到我们周围,偷听我和瑶崇的壁角?!” “离涅姑娘,我想你肯定是搞错了吧!要知道这里可是宫地,你自然可以来这里说笑调情,那就不允许我在这里睡个午觉啊?”久卿耸了耸肩,懒懒的依靠着树,嘴上却好不输分毫,反唇相讥。“我不过是在这里晒晒太阳,谁也犯不着谁啊!又怎么能说我鬼鬼祟祟的偷听人壁角呢?” 久卿啰啰嗦嗦了半天,一口气说完后舒了口气,居然还不忘笑嘻嘻地补充上了一句。“离涅姑娘,你刚才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意欲谋杀!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刚才杀了我,那你千娇百媚的头颅才真的要掉了!” “够了,别说了!啰啰嗦嗦的一大堆,你到底烦不烦!”早已听的不耐了,可目光中也已经少了几分的敌意。离涅轻叹了口气,明白这个油嘴滑舌的人显然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但介于他实在是太吵了,离涅微微蹙眉,残虹剑刺破虚空,一剑刺了过去,却没有杀意。“闭上嘴!吵死了!” “哇啊!你怎么还打我!”脱口惊呼一声,久卿足尖轻点向后一掠,却刹那间发现,离涅的那一剑并没有什么杀意。他急忙停了下来,捂上了嘴连连摇头。“我不说了!我错了!” “哼。”离涅冷冷的抛下了一句,“铮”的一声将残虹剑收入剑鞘中,回身要走。但她欲走之时又转过身,装出一副怒气腾腾的样子,冷冷的警告。“闭好你的嘴,要是你敢对别人说你听到的话,我就...我就杀了你!” “哎呦你算了吧,我是有几个脑袋够你砍得啊。”久卿仍然是懒懒的依靠着树,可眉间的神气却郑重至极。“我可不是喜欢在人身后乱嚼舌根的人,你就放心吧离涅姑娘。” 离涅心下释然,又不禁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她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霞,抱着剑看着久卿,不习惯的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北靖王意外地愣了一下,慵懒而俊美的脸上居然有了尴尬之色。他看着离涅清丽的脸,咽了口口水。“那个...还是算了吧别说了,你听了之后肯定怪郁闷的。” 正文 第十章 都说了别对着我咽口水 “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的话,我就走了啊。”离涅不再多问,转身欲走。“让你说还不说。” “不是不是不是!我说我说!”久卿连忙解释,唇角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只是我的名字...挺那个的。” “挺哪个的!”离涅定定的看着他,倒是越发的好奇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久卿,试探着问。“你到底叫什么?” “那个,表字单名卿。”抿了抿唇,长鞠到地。 “卿?挺好的名字啊,那你姓什么?”离涅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快说啊。” “我...我姓久。”北靖王一愣,似乎在心里权衡着什么。然而片刻后,他还是说服了自己,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姓氏。 “什么!?你姓久!?”微微一愣,虽然是江湖人士,但也听说过如今龙朔王朝的皇室姓氏——久。如今日下姓久之人不多,有的也不过都是皇亲国戚。如果这个人是皇亲国戚的话.... 戒备再次浮上了心底,离涅微微蹙眉,当看到久卿手上的戒指时,她的脸色陡然大变,几乎脱口而出。 久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白金的戒指,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闪耀着绝世的光华——那枚戒指,似乎很是熟悉。 她飞快的在脑海中思索着,恍然大悟似得看着久卿。 这枚戒指,不正是仿造东华帝君的神戒“承平”的戒指吗?!此戒指整个龙朔王朝只有一枚,是只有定光帝属意的人,才会赐予这枚戒指。 “哼,果然是皇亲国戚。”她冷冷的看着那枚戒指,目光再次恢复成了冰冷与仇视。“久卿....”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说,反身而走,并没有回头。 “哎哎哎,离涅姑娘,别走啊!”久卿一愣,不由自主地脱口呼唤。可是下一秒,他又随机倚回了树上,轻声叹了口气,将右手上那枚白金的戒指取下,放入了怀中——唉,都怪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把父皇御赐的这枚戒指露出来,现在可好了,惹得人家生气了。 微微蹙眉,他平日里的油嘴滑舌全然不见踪迹。久卿倚靠着树,眼前浮现的只有决断和沉稳。他只是抬起头,静静地望着无尽的碧空,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侧耳听着风中的什么。 此时此刻,朝廷上的二皇子、北靖王却倚着树,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年他立下的誓言又浮现在脑海中,眉间的惆怅和肃杀之气渐渐凝聚起来。如今这样空闲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要是和太师进行弹劾,那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呢?自己做事虽然决断,但弊端还是很多——比如今日。 久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想着心事。 “公子啊。”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久卿转过身来,身后的人正是青衣侍从。“你怎么站起来了?” “小晴,我真的有些事情很烦。”久卿微微蹙眉,收回了自己的遐想,看着身后叫小晴的侍从,淡淡的问。“人呢?怎么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