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一章――侦探社见鬼1 8月份的气候对于北方城市来说,不下雨的时候是温暖宜人的,下了雨就是匆忙脚步下独留积水一片。又是个阴雨天,我加了一件黑色的皮外套,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上周出现的女孩,今天还会来。上周五的傍晚,一个女孩来我的工作室找我,却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叫叶小弥,你还会见到我。” 我坐在工作室的窗台边向街上偶尔出现的人影望去,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这算不算是一种初识后的期待呢?期待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故事,还是一段欲语泪先流的感情纠葛? “铃——” 我看了一眼手表,凌晨2点44分,这个时间来活儿,也不怕我不敢接?我反踩着拖鞋迷迷糊糊地去开门,走到浴室的时候顺手拿起浴袍裹在身上。我打着哈欠看猫眼,除了走廊昏黄的灯光,半个人影也没有。 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么困了,精神了许多,上眼皮已经合不上下眼皮了,不停地跳。我还是壮着胆子打开了第一道门锁,走廊阴冷的风顺着门缝一溜儿而进,我打了个寒颤,把门开到能够伸出一个头的位置。我住的楼是商业楼,走廊很长,中间有电梯,东西两端有步行梯。几十家公司企业在这里租赁房子,晚上人很少,住在公司里的人并不多。我住在走廊靠西边的一间房子,离楼梯口很近,我谨慎地看了看走廊的东西两个方向,一片沉寂。因为距离电梯远,所以看不清电梯具体停在哪一层,是否有人上来。 “沙——沙——”我听到声响,像是塑料袋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我隐约看到,西边楼梯那里露出了一只红色皮鞋,我手疾眼快关上了门。我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刚才那只鞋我看的很清楚,是女人穿的欧式皮鞋,鞋尖很窄,男士没有那样的鞋。 “哗——”玻璃的破碎声,是对门。我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对门的情况,可是什么都没有再听到。 “南山南——北海北——”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这声铃着实吓了我一身冷汗,我脱掉拖鞋,光着脚跑到卧室,是对门的风泽。我赶紧接通了电话,也许他也发现了什么。 “喂——”风泽的声音在发抖,而且喘着粗气,时而缓,时而急,还略微带一点回音,“何生,快出来,别在家。” “你出去了?”这时,我突然听到对方电话里传来了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你在哪?” 电话里传来了嗞嗞的声音,信号像是被阻断了一样。 “喂,喂——” “嘟——”电话被挂断了。 布瑞杰曾说过:“中文的危机分为两个字,一个意味着危险,另外一个意味着机会。”我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刀身长度不超过80毫米,刀尖角度小于45度的防身刀,我不相信什么鬼神,要是人为的,就抓准机会拿下这个故弄玄虚的敌人。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裤子和外套,脚上套了一双雪地靴,这种鞋的质地柔软,走路不会发出声响。我先看了看猫眼,依然是空空如也,我屏住呼吸,抬手轻轻地拧开了门锁。 这次走廊的冷风没有令我打寒颤,我贴着墙面慢慢向西边的楼梯口移动。此刻的走廊静得像一潭水,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其他屋子的人没有半点声响。走到离楼梯口最近的那个房间时,走廊的灯突然灭了,这时我从门缝看到了白色的亮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像是播放电视的样子,只是没有声响。这个公司每天晚上有两个女孩住在这,她们跟我十分要好,她们的声音我也很熟悉。我用左手的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门,过了大约两秒,我听到有人慢慢地走到了门旁边,我握紧了手中的刀。 五秒钟后,我听到了猫眼被翻动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向了猫眼,如果是敌人,我不怕告诉对方我的出现;如果是友人,我必须让对方知道我的存在。我听到门后一个女孩熟悉的声音:“是那个侦探,快开门。”门被打开了足够进去一个人的宽度,我进门的瞬间反手把门推上了。 “上锁!”我告诉开门的女孩。当我听到门锁关闭的声音,这才放心地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电视播放着大闹天宫,只不过是静音状态。窗帘全部都被拉开,可以看到对面楼层星星点点的灯光和远处公路上行驶的车流。为我开门的两个女孩走进屋子后,就交给了我一把手电。我把防身刀塞在了沙发缝里。其中一个叫文文的女孩小声对我说:“侦探,走廊是不是出事了?” 我看了看另一个叫小贤的女孩,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似乎都不敢大喘气。我把她们两个拽到屋内的床头坐下。 “现在,把你们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想只有我们现在统一了所听到看到的情况,才能准确地了解敌人的目的。 文文和小贤对视了一下,小贤点了点头。文文开口说道:“大概凌晨两点四十多的时候,有人按门铃,我和小贤当时都在睡觉。我先醒的,看了一眼表,然后推醒了小贤。我们以为是老板要回公司拿文件,可是我看猫眼的时候,走廊,走廊居然没有人。”文文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地板不敢再说下去。 小贤拍了拍文文的肩,接着说:“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就躲到床上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可是,可是老板说,他已经到机场了,没有来过公司。他叫我们不要害怕,可是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里就出现了嗞嗞的声音,就像,就像是电影里面,有人蓄意破坏信号一样。” 小贤和文文两个人互相抱着肩膀躲在被子里,凝眉紧张地看着我。我走到电视前,先关了电视,两个女孩没有反对。我知道她们之前开电视是为了壮胆,但是现在我在这里,她们的心情也就平复了很多了,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让走廊的未知敌人看到。我坐在沙发上理清思绪:首先,敌人在同一时间给我们按了门铃,也就是说,要么敌人控制了这里的门铃系统,要么就是有很多个敌人;其次,敌人撤退速度很快,让我们察觉不到有敌人的存在;最后,我们都在同一时间打了电话或接通电话,信号都受到干扰。 敌人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床头位置的墙壁被人敲响,声音断断续续,但是有一定的节奏。文文和小贤吓得从床上跑了下来,躲在我身边的小沙发上蜷缩着。这间屋子分有两间,一间是办公场所,挨着楼梯口;另一件是员工宿舍,挨着隔壁。敲墙壁的很有可能是住在隔壁公司的员工。 我对文文和小贤说:“我要去隔壁看一下,我出门后,你们就把门赶紧锁上,我回来时会敲暗号,记住,是2,3,1。我不回来,就千万不要给其他任何人开门。” 文文点了点头,小贤想了想,对我说:“如果,你有危险,我们该怎么办?隔壁的人,如果是坏人呢?”我回头看了看小贤,这个女孩有一双明净清澈的眸子,皮肤娇嫩,气若幽兰,小小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四方框架的眼镜,朴素的打扮却不失大方优雅。她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需要时间。 “保护好文文。”我丢下这句话,开门走了出去。我听到门锁反锁的声音,才放心地准备去东边的屋子。走廊依旧一片黑暗,原本的声控灯已经不好使了。我打开文文给我的手电,在四周晃了晃,确定安全后,我贴着墙壁快速挪步到那间屋子门口,敲了敲门。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二章――侦探社见鬼2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分钟后,我才听到屋里有了走路的声响,步伐声很细碎,不像是大人的脚步声。孩子,这屋里有一个孩子!为什么没有大人,会不会大人已经出事了? “我刚刚在墙上敲的什么节奏?”一个稚嫩的童声想起。 好一个聪明机灵的小鬼,我笑了笑:“拔萝卜,拔萝卜,嘿呦嘿呦拔萝卜——” 门打开了,是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我抱起孩子就要赶回文文和小贤那里。孩子焦急地用小手拍着我的胸膛说道:“叔叔,等等,我妈妈还在里面。”居然有一个大人? “为什么是你开门?你妈妈怎么了?”我追问孩子。 “她刚才晕倒了,你来之前她醒过一次,可是她很虚弱。”孩子不放心地回头看着屋里。我抱着孩子进了屋,看到床上果然躺着一个女人,处于昏迷状态。我抱起女人,跟孩子说:“抓着叔叔的裤子不要松手,直到安全到了隔壁屋子,明白吗?”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出房间,我用嘴叼着手电,一点一点挪步走向文文和小贤的屋子。 “叩叩,叩叩叩,叩。”我按照暗号敲响了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小贤就打开了门。我们进屋后,小贤急忙反锁。 文文看到我抱着的女人,示意我把她放到床上,并给她盖上了被子。 小贤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发,问男孩:“刚才是你敲的墙壁?” 男孩点点头,笑着说:“那个叔叔好聪明,他听懂了。” 我走过来把男孩抱到沙发上,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叫阿示,床上的人不是我的妈妈,她是我的家庭教师,我习惯叫她妈妈。”说罢,男孩担忧地眼神看了看床上的女人,接着说道,“刚才我起床上厕所,妈妈说她给我拿件睡衣披上,然后我就听到妈妈很大声的叫了一声,我跑出去找妈妈,看见妈妈晕倒在床上。我很害怕,我叫妈妈,她没有反应。然后我想起妈妈告诉过我,在房间里遇到危险可以敲墙壁。我敲墙壁的时候妈妈醒来过一次,她的手在桌子上划了一下就又晕过去了。” 我仔细回想刚才进隔壁房间看到的情况,很整齐,没有翻动打斗的迹象,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小贤好像想到了什么,拉过阿示到她身边:“你为什么不住在家里?这是你爸爸的公司吗?” 阿示忽然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上有些许的泪花,粉红的小嘴嘟了起来:“家里来客人的时候,爸爸就让我跟妈妈住公司。”又是一个没有童年的孩子,看着他早早就成熟懂事的样子,我们不禁都为之动容。 文文走到床边,看了看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的女人,给她拨了拨头发,文文惊讶地说:“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啊!”我们闻声抬头看,刚刚焦急之下我没有仔细观察,而且她的脸被头发盖着。 “我妈妈很年轻漂亮的!”阿示自豪的表情溢于言表。 当我看到她的脸时,我顿时变得目瞪口呆,身体像半截木头般戳在那,随即我往后退了两步,过度的震惊使我脖颈僵直,只能看到自己的鼻尖。 叶小弥!居然是她! 我有一种感觉,解开问题的关键,要等叶小弥苏醒。 文文和小贤看出我对叶小弥的态度有些不同,便不再多问,抱着阿示去沙发上看静音电视了。天快亮了,厚厚的云层仿佛猛龙恶虎般向高楼和树枝压来,让人喘不过气,又有一种恐惧袭上心头。天再亮些,我准备带着小贤先去各家敲门看看,我想,一定不是只有我们遇到了事情。 小贤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屋子里走,看来还是打不通电话。文文抱着阿示在沙发上睡着了,经过半宿的折腾和惊吓,她们累了。我看了看表,快六点钟了。看着窗外对面的写字楼,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问小贤:“小贤,我来找你们之前,你们是不是正打算给对面楼发求救信号?” 小贤在床角坐下,看了看放在窗台上的手电筒:“嗯,可是——” “可是对面并没有做出反映。”文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接过了小贤的话。 “是的,但是我们明明看到对面写字楼里亮着灯。”小贤和文文不约而同地又望向对面的大楼,不过天已经亮了,我们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情况。 “等大家都上班了,我们去问问再说。小贤,你现在跟我去走廊里的每家每户敲门问问,一定还有其他知情的人。天已经亮了,不用怕。凶手不会选在白天作恶的,白天我们这里人很多。”我边安慰边给小贤布置任务。 “那我呢?”文文主动过来询问。 “你就负责在屋子里看好阿示,还有,如果这个女孩子醒了,就在走廊喊我。”我皱了皱眉,看着叶小弥昏睡的模样,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心里的感受。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却仿佛早已认识多年,彼此惺惺相惜,无法割离。 “为什么,我们不等其他人都上班再说?”小贤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人多眼杂,很多事情就问不出来了。”我笑了笑,接着说,“还好你们公司其他人都是涉外,否则看到我和两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子在屋子里,还有一个昏迷的女子,一个睡着的孩子,我都不知道我该如何洗清了。最近打拐可是力度很大的呦,呵呵。” 文文的脸有些羞红,右眼下边的痣愈发惹人恋爱,她转身去阿示旁边坐下不语。小贤倒是活泼开朗,拿手套往我头上一扔,嗔怒说道:“这笑话可真冷,快走吧。” 我们听了听,走廊依旧没什么动静。我和小贤打开门,我轻声咳了咳,灯还是没有亮。我打开手电走在前面,小贤紧跟其后,文文关门的速度有些过快,差点夹到小贤的脚,小贤一个趔趄推了我一下。我赶忙伸出胳膊扶住她,就是这一扶,让我们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个人,我捂住了小贤的嘴。我们看到风泽躺在楼梯口,满身都是黑色的液体,走近之后还有些腥臭。他的头靠着楼梯的墙壁,身体歪在最上面的台阶上,手里握着一块圆形类似石头的东西。我看到小贤逐渐稳定下来的情绪,我松开了她,慢慢在风泽身边蹲下,用食指在他鼻子下探了探,已没有一丝气息。看着他身下的黑色液体有很多已经干涸,看来他已经在这里多个时辰了,也许在刚一出事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只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小贤回头看了看昏暗的走廊,泪水像滚珠般串串低落,她颤抖地说:“我们要不要离开这栋楼?” “我之前怕文文担心,所以没有跟你说完。”我看了看挂满泪花但依然目光坚强的小贤,“如果白天不再有事,一切恢复正常,我们报警就好,因为那很可能是某人的一个恶作剧。可是如果天亮了,没有人来上班,并且依然有事发生,那么你就带着文文和阿示离开这里,找到地方报警来救我们。” “你的意思是说,也许白天,还会有问题?”小贤看了看走廊和楼梯。 “是,虽然现在不到七点钟,但是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陆续来公司加早班了。”我仰头吸了一口气,“今天,太安静了。” 我弯腰拾起风泽手中的石头,借着楼道尽头一扇小透气窗透进的微弱光芒,我看到,这应该是一块碧玺。我把碧玺交给小贤,低声说:“一会我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这,你把碧玺交给警察。” “你为什么不走?”小贤把碧玺放进了毛衣的口袋。 “凶手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走。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偷偷溜掉,我在这里做诱饵吸引他。”我看着小贤并不同意的眼神,笑了笑,“我是侦探啊,呵呵!” 小贤突然扑进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我开始虽有些惊慌,不过我还是拍了拍小贤的后背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小贤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说:“何生,我不知道你跟屋子里的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安全出去后,只要你男未婚,我女未嫁,我们就结婚,好不好?”这算是惊险中的意外收获吗?我搔了搔头,这次我是真的惊慌了,不,是惊喜。 “停!”叶小弥从台下冲了上来,拽过我就开始嘟嘴。 “小弥,这只是场戏,不要闹!”我摸了摸眼前这个比我矮了一头的丫头。 我叫何生,为叶小弥而生。我是孤儿,上高中时被叶小弥的父母收养。我和叶小弥从高中到大学都在同一班级,现在就读于知名大学的天文系。因为我天赋异禀,十六岁帮助郑警官破获了重大案件,成立了自己的侦探社,后来又破获了几起灵异案件,便被大家称为高校侦探。就是这时候我认识了叶小弥的父母,小弥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校长听说了我的事迹,便要我讲述一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并把它拍成一场戏,在联欢会上演出。刚刚我就是在跟大家排练。 小弥一路上都不同我说话,回家后一整晚都板着脸。小丫头,她的心思我又岂会不知。 第二天舞台剧依旧照例进行,只是扮演文文的同学小熙一直不出现,她不出现,剧本就没法拍下去。校剧老师找遍了后台,同学们不停地打电话,都没有她的消息。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小熙一定出事了。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三章――校剧社谜案1 早上被叶小弥灌了一肚子的豆浆,我边往洗手间走边给小熙继续打电话。 刚一进洗手间我就赶紧捂住了鼻子,打扫男厕所的大叔又偷懒了,又脏又臭的。我用肩膀夹着手机,舒了一口气,这一大早来了就准备排练,憋死我了。这时候我听到小熙的铃声在洗手间响起,小熙昨天在台上打过电话,就是这个铃声。我挂掉了电话,铃声没有了,我再次拨打电话,铃声也随之响起。我在每一个厕所隔间趴墙细听,在中间的那个格子听到了,声音是从隔壁女厕的这个位置传来的。 我跑回台上,小弥听说之后撅了一下嘴,说我何时这么关心一个女生。顾不得那么多,我拽起小弥就跑到了女厕门口,小弥深吸了几口气,大着胆子进去找小熙。我听到小弥在里面呼唤小熙,一格一格的开门看。 “啊——”突然小弥大叫一声,我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小弥捂着嘴睁大眼睛看着中间的隔间。我走过去先抱住小弥,我感到小弥在我怀里不停地颤抖。我看向隔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好残忍的手法。小熙赤裸着全身仰面倒在马桶上,身上全是被鞭打的血印,胸部被人切去了一边,下体看似被人玷污过,还残留着斑斑血渍。她的手机就放在地上,看上去很干净,没有沾染血渍。看样子她也是刚被移过来的,不然那么多女生来洗手间,怎么会没人发现,又一起看似鬼魂的杰作。我拨打了好朋友郑警官的电话,随后抱着小弥去了宿舍。 小弥抱着杯子喝了好几大口水,眼神游离,我摸了一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这丫头吓得不轻。我十分后悔,我怎么就让小弥进去看呢?哪怕是找学校的几位年长的老师也好啊。我坐到床边搂着小弥,不停地搓着她颤抖的胳膊,丫头,对不起。我亲吻了一下小弥的额头,小弥明显地向我的怀里靠拢了一点。我看了看手机,没有电话。我知道郑警官那边一定需要我,只是出于顾虑我在照顾小弥,所以没有给我打电话。 “小弥,看着我,听我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好不好?”我搂着小弥轻晃,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过了五秒钟,小弥轻轻点了点头。我扶她躺下,给她盖上了被子。小弥依旧嘟着嘴,眼角还挂着泪珠,白皙的小脸也哭得有点轻微的红肿,光滑粉润。看着小弥一点点入睡后,我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很多女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灰溜溜地低头小跑。跑到楼梯口时我觉得有点不妥,便跟宿舍阿姨打了声招呼,拜托她前去帮我看一会小弥。 还好郑警官还没走,我赶到剧社时他正在跟校长交涉。警员小刘把我叫到了一旁,对我说,经过法医确认,小熙是被人先奸后杀,而且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应当是案发的前一晚死的。前一晚,凶手果然狡猾,校剧社晚上自然不会排练,也就不会有人去洗手间,除非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为自己赢得了时间。 我走到发现小熙的那个隔间,小熙已经被抬走了,唉,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同学,今天就没了。走廊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回音也没有那么吵了,我听到郑警官喊我,回头时却发现隔间门的螺丝钮上似乎刮着什么东西。我拽了一下,是发丝!这兴许是凶手离开时不小心刮到的。发丝有几根有些发白,发质也不是很好,干枯易断。根据现场遗留的发丝和小熙的身体受伤程度推断,我想对方很有可能是个变态的老男人。我把头发交给了郑警官,希望法医能够确认我的推断。 小弥这几日恢复过来了,只是不太爱笑了。小熙毕竟是小弥的好朋友,看到小熙尸体的样子,小弥心里应该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小弥坐在自行车后座,我推着她往校门口走。门口聚集了很多同学,大家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何生,出什么事了?”小弥紧皱眉头盯着门口的通知栏,她变得敏感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把自行车停在原地,独自走过去看。我一米八三的个头居然在人群里挤了足足半分钟才到通知栏前。原来是小熙在校剧社的洗手间被杀,很多家长都要求学校停课,全面彻查此事。教育局给学校下了批文,让学生们先放假回家一段时间。 “总算放假了,我是呆不下去了。” “我妈说,这很有可能不是人干的。” “对对对,我奶奶也说了,这厕所是极阴寒之地——” 我搔了搔头皮,再次费劲地从人群了挤了出来。还好我没把小熙带过来,她要是听见了这些议论,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 傍晚郑警官打来电话,说要我帮助他调查此事,我自然满口应允,就是他不提我也会插上一手的。 咖啡厅里,我得意地看着小弥递给我的一百块钱,她气鼓鼓地瞪着对面坐着的三个人。我通过小弥叫来了小熙同一宿舍的三个女生,她们一开始很拒绝,听说有西餐吃便都一同出现了。小弥跟我打赌她们不会来,唉,这丫头,连女生的心思都不了解,难道是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看来以后要多给她点空间才行。 美娜神秘兮兮地探着身子小声说道:“小熙案发的前一天晚上就没有回寝室,我当时给她打了电话,她说她要去见一个人。” 蓝秀带着满嘴的咖啡印记说:“小熙半个月前在交友软件上认识了一名异性好友,她还在大家面前夸耀过那个人多么的帅气有钱。” “你有那个人的照片吗?”我问道。 “没有,只在小熙的手机上看到过一次。”蓝秀摇了摇头,随即又说道,“是蛮帅的。” 葛如撇了撇嘴,说:“什么呀,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张P过的合成图,你傻不傻呀。” 看来,案子有点眉目了,小熙的死应该跟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只可惜,这几个女生都不知道小熙是在哪个交友软件认识的。 这时候手机响起,小弥替我接通了电话,过了几秒,小弥有些失望地挂了电话。她说郑警官查看了校监控录像,但偏巧那一日的监控在检修,没有记录。 下午,我和小弥去了一趟警局,向郑警官要来了小熙的手机。郑警官说他们查过了,所有的信息都被删掉了,手机里面全部都是空白,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小刘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撞了我一下,为了表示歉意,他直接把一摞单子交给了我。郑警官瞪了他一眼,说:“你现在学会越过我自作主张了。” 我打开一看是小熙最近的通话明细,我笑着看了看郑警官,哈哈,老奸巨猾的东西,还对我藏一手,想立功啊,我偏不给你这机会了。郑警官红着脸点了一支烟,装作若无其事走开了。 这份通话明细上除了同学就是家里人,再就是老师,看样子这个男人没有与小熙用电话的方式联系。 晚上,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妈妈端来了一杯热牛奶给我,温柔地对我说:“何生,早点休息,别累坏了。”我对妈妈点了点头。妈妈进卧室去给小弥盖被子,小弥早已熟睡,将案件抛诸脑后。 妈妈走到客厅拿出手机翻看工作事项,我走过去问妈妈:“妈,你怎么还用这个手机,都那么多年了,换一个吧。” 妈妈笑着说:“早就换了,只不过和以前的一样,所以你没看出来。” 我挠了挠头,转身去卧室准备睡觉。一样?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我穿上衣服奔向了郑警官的住处。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四章――校剧社谜案2 在路上我打给郑警官,他说要我直接去科室找他,他在加班。科室里连灯都没开,在在办公桌点了一盏微弱的台灯,弄得这么阴森,找感觉吗?郑警官表情十分严肃地盯着一沓纸,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形成了典型的川字。小刘在一旁盯着一个DV看,只是这眼神——似乎不太对劲,不像是在思索案子。 郑警官见到我之后没有说话,而是把纸张递给了我。纸张看样子都是从同一个本子上撕下来的,但是撕得很不整齐,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每一张纸都是不同的折痕,应当是撕下后分别折的。纸张上面用红色的水笔写着几个大字:我看见了鬼。每张纸都是同样的字,而且应当是不同的日子所写。这些字时而歪歪扭扭,时而端正整齐。我数了数,有十六张。 郑警官说这些是小熙的家人从小熙的抽屉里找出来的,最近小熙每天下午都会趁两堂课的间隙回家一个小时,而且似乎没有跟学校请假。然后在屋子里什么声响都没有,这样子持续了十六天。 十六!半个月前,小熙初识那个男人。我把我这边得到的消息跟郑警官说了一下,并说了我的新看法。我们在案发现场看到的小熙的手机,应该是被调换了,凶手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放在现场。小熙的手机在案发前一天打电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手机侧面有裂痕,而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手机没有。 郑警官找出了案发现场的手机,确实没有裂痕。我想小熙的手机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证据,而且是凶手来不及删掉的。不,不对,来不及删掉,又怎么会来得及去购买新手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是无法删掉的。 那么凶手拿到了小熙的手机,会销毁还是留下?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凶手,我定然会销毁证据,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老男人,一个对少女留有变态龌龊心理的老男人,或许他会留下做为纪念。小熙平时并不是轻易相信人的女孩子,所以这个老男人却利用网络就可以让小熙感到惊恐,每日写下她见到了鬼,这个男人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威胁到了小熙,并且,他可以通过网络传输某种病毒,让小熙产生遇见鬼魂的感觉。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台灯坏了?突然,一张泛着蓝光的阴森的脸孔出现在我面前,不到十厘米。我仔细一看,是郑警官!拿手电筒就拿吧,照自己的脸做什么!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傻兮兮地笑了起来,这笑容比刚才更像鬼。 不对呀,小刘怎么没反应?我回头推了他一下,他面犯桃花地转过头,我趁机伸出胳膊把DV抢过来看了一眼。 我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要不是郑警官拦住我,我就用DV砸他了。DV里播放的是小熙,裸体的小熙。 小熙没有穿衣服,肌肤胜雪,细润如脂。长眉连娟,双目如同一泓清水,脉脉含情地看着镜头。她独倚长椅,那两片微张的红唇边腮晕潮红,在那柔心弱骨的风姿衬托下,更显得她艳美绝俗,倾国倾城。 这影像定然是与小熙的死有关联,而且她被下了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刘居然用玩味的心理去看,我怎么会不愤怒。 要不是看郑警官在,我真的要胖揍他一顿。我懒得打理小刘,他此刻也愧疚地站在床边不敢多言。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小熙的本机,只是有些难,不知道那丫头肯不肯帮我,毕竟警局里的工作人员年龄与小熙不符。 第二天,在我百般劝说下,加上费列罗,星巴克,欢乐谷等等一系列的糖衣炮弹的轰炸下,小弥终于同意引诱那个老男人上钩。 我让郑警官手下的警员们搜集本市所有的同城交友软件,果然在其中一个找到了小熙的信息,我要让小弥扮演小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吓一吓这个老变态。 警员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获了小熙的帐号密码,大家教小弥每日运用小熙的帐号更新心情和内容。心情便是:我还活着,今天是我活过来的第一天,往后以此类推。 果不其然,不出两日,就有一个人找上了小弥,我们让小弥跟这个人视频聊天,不过利用技术把小弥的脸看上去是小熙的模样。小刘因为内心的愧疚显得格外殷勤,技术就是他做的。我拍下了这个人的头像传给葛如。果然没错,就是他! 这个人找上小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谁。警员们帮小弥出谋划策,写道:我是小熙,我没有死,重生之后我更喜欢你了。大家写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心里甚是畅快,看这老东西害不害怕。警员们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登陆地址,小弥要正式上场了。 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抓住犯人,而是必须要拿到证据!虽然根据目前的状态就可以算是有据可依,但是如果能够找到小熙的手机,找到他恐吓小熙的信息,我们就可以多加他一条罪证了。 警员们在账号常登陆的网吧蹲守了几日,终于确认了目标,发现这个男人每天傍晚来这里上网。而这几日我也没闲着,逛遍了百货商店,小弥还怪我没心没肺。 到了该行动的日子,临近傍晚,我们在网吧对面的宾馆里准备。我让小弥穿上小熙平日里最爱穿的衣服,显然她有点不情愿。我在她耳边悄悄告诉她:“傻丫头,我按照那个样子新买的,别害怕。”小弥抿嘴一笑,根据小熙死时的样子,法医给小弥的脸上仿照小熙化了妆,乍一看,确实能把人吓一跳,还以为是小熙回来了。我没有敢让小弥照镜子,怕吓坏了我的这位小姑奶奶。 在确认了男子出现后,我们登陆了小熙的帐号,约他晚上在一个胡同见面。 小弥问我:“他会不会不敢去?”我笑着摇头。他必须去,因为他一定想要知道,小熙到底死没死,即便他会有所顾虑,但是好奇心必会驱使他前往。我可以断定,他的好奇心是很强烈的,尤其是对于女人。 我们带着小弥在他身后悄悄跟随,直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胡同。我摘下小弥的帽子和围巾,散开了她的头发,对她点了点头,鼓了鼓劲。小弥大着胆子按照计划往前走,快跟上男人时,小弥打开了我提前为她仿制小熙声音录好的录音:你回头看看,我是谁? 男人果然站住了脚步,身体明显一怔,随后转过身,掏出一把手术刀,小弥知道我们就在周围,并没有害怕,反而伸出画满了伤痕的胳膊向男子走去。男人用手术刀不断地挥舞,低声说道:“你不怕我吗?要我再杀你一次吗?” 我对小刘点了点头,小刘打开风机,一股阴风吹来,小弥仰头大笑,衣裙和头发飞舞起来。趁男人慌乱时小弥打开了身上的血包,鲜血散开,小弥伸出红色的假舌头,男人惊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手术刀也扔在了一边。看来再恶的人只要心里有愧,他就会怕鬼。小弥继续放录音:小熙回来了,小熙回来了——男人惊恐得五官扭曲,现出一段痛苦的拘挛,用无力绝望的声音说:“你怎么会回来?怎么会——”小弥趁热打铁,从怀里掏出提前预备好的假胸,假胸上的鲜血滴落在地,让男子彻底崩溃,几近神情呆滞。眼看着程度差不多了,小弥放开录音:手机在哪里?男人两眼无神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了小弥,小弥确认有裂痕之后,警员们冲了上去,抓住了男人。 案件结束后,郑警官请我和小弥去吃饭,顺便还带来了为我们申请的奖金。当然,是以我侦探社的名义申请的。他告诉我们,这个男人堪称情场高手,认识小熙的第二天,便让小熙对他倾心,随即他发送了网络病毒,让小熙每次打开手机都会看到灵异事件,一个七窍流血的女人凄惨地对着小熙笑。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男人便悄悄跟踪拍摄小熙,然后制作成恐怖视频发送给小熙,让小熙以为一直有一个女鬼跟着她。这个男人迷惑小熙他可以解决这件事,便让小熙跟他见面,给小熙下了药,录下了那段小熙的视频。此后便威胁小熙出来与他见面,第二次小熙对他反驳,他杀害了小熙。他有强烈的胴体癖好,对小熙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之后他乔装成情侣的模样,给小熙捂的严严实实,让人无法辨认,遇到学生还主动问好打招呼,让大家无法怀疑,然后背着小熙去了校剧社的女厕。 这件事之后,我的名声比以前大了很多,侦探社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许多女同学都来找我要签名。小弥气得每日上学时都不主动上我的自行车,直到那个案子的开始——大学城惨案。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五章――大学城惨案1 早上的阳光真好啊,晒得路边的银杏树发出耀眼的金黄色光芒,深秋了,也许过不了几天,它们就会铺满大地,给人以富丽堂皇的自信。我喜欢银杏,更喜欢银杏的落叶。 “呆弥,你又在发呆了,一起走吧。”我回头对小弥做了个鬼脸。 “不要叫我呆弥,哪有女孩子喜欢这个名字的?没听大家说我阴盛阳衰啊,小心我把阴气传给你额。”小弥一跃坐上了我的自行车后座,算是和解了。 突然对面树下有个东西晃了一下我的眼睛,“小弥,你看树下的那颗石头。” 小弥跳下自行车跑过去,从她的橙色双肩包里拿出了小铲子,把石头周围的土拨开。她举起石头对着阳光照了照,石头泛着彩色的光,晕影射在她的手上,氤氲开来。小弥嘴角上扬,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格外柔嫩,像是这石头在带着她回忆什么美好的事物。在我看来,这是有魔力的石头,它能引导人们的思维,带给人们快乐,大自然的一切本就都是魔力。说人话,就是捡个石头哄哄那傻丫头。 “还说你不呆,那分明就是一块硬塑做的装饰品,傻瓜,我走喽。”我骑上车飞速前进,小弥在后面边追边怒喊。 快到学校时,我们看到校门口有好多女孩子尖叫着跑出来。我急忙刹车询问,一个女孩说庄教授的助理跳楼自杀了,现场很恐怖。庄教授是我们学校天文系的知名教授,我们今天的第一堂课就是他的课。我跟小弥扔下自行车就冲到了人堆里,小弥大叫一声扑到了我怀里。庄教授的助理叫韩非言,他趴在地上,头旁边是一滩血渍,脸部正巧对着小弥刚刚的方向,面目全非,眼镜的碎片扎在肉里,血肉模糊。我拍了拍小弥的手,走上前去,一个看似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察拦住了我。这时候郑警官走了过来,对拦住我的警察说:“让他进去,他就是那个有名的高校侦探何生。” 我跟法医看了看尸体,戴上手套,从韩非言手里拿出了一块绿色的石头,伴随着石头还散落了几根类似毛发的东西。小弥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是什么?”我看了一眼看向我的郑警官说:“好像是一块彩色的石头。”我冲小弥挤了挤眼睛,她没明白我什么意思,还傻呆呆地看着我。我瞪了她一眼,对着她的包努了努嘴。她恍然大悟,依依不舍地偷偷把捡到的那块石头拿出来,假装给我递水的功夫来了个偷梁换柱。 本以为庄教授今天的课会有人带班,没想到他还是亲自来上了。 庄教授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同学们低声议论,因为庄教授平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昂首阔步的,看来事情对他打击确实不小。庄教授全名庄正,是我们学校天文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留美归国后在学院里教书,据说仅仅五年就做到了教授的位置,是学院里最年轻的教授。他喜欢留着延伸至耳边的络腮胡,而今天胡子却不见了,光溜溜的下巴让大家也着实惊了一把。他总是穿着深蓝色的衬衣,天蓝色的领带,领带上别着一枚金色的领带夹,不过今日仿佛忘记带了。他的手掌似乎今天有些轻微的不适,抱着书的左手有些不能自由伸张,食指和中指蜷缩在书本下方。平时庄教授上课都会带着助理韩非言,而今天—— “何生,庄教授的胡子怎么剃了,他不是留了很多年吗?听说以前他妻子让他剃胡子,他不同意,还因为这个险些离婚呢。”小弥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如果你真的聪明就不要多问,你是第一天跟着我吗?”我白了她一眼,小弥耸了耸肩。 教授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圆,这个圆的直径占据了整个白班的高度。 “请三名同学上来,将本月的星空图画出来。” 我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显示机会,第一个冲上了讲台。我实际上是想借机观察庄教授,毕竟死的是他的助理,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毕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郑警官还许诺给我们丰厚的奖金,假期可以带着小弥出去潇洒了。庄教授今天显然不愿意多说话,他的手漫无目的地翻着书,速度越来越快,同学们都开始私下嘀咕。我转过身,拍了拍教授的肩膀,教授突然转过身从裤袋里抽出一把小刀对着我,并惊恐地喊道:“干什么?别杀我。”同学们低声惊呼,小弥站起身对我大喊:“小心!” 我冷静地看着庄教授,过了几秒钟,庄教授突然惶恐地看了看大家,颤抖着扔下了手中的小刀,说了一句抱歉就离开了教室。我对小弥点了一下头,我们跟随着庄教授的步伐向校外走去。庄教授没有开车,而是一直步行,走到校门口时面对看门大爷热情的招呼也是视若不见。看门大爷感到了教授的异常,我跟他说放心,我们会在后面跟着,大叔才舒了一口气。庄教授似乎并没有目的地,就这样一直在公路上趔趔趄趄地走着。他撕扯开领带扔到了地上,费力地解开了衬衣的纽扣,一股凛冽的秋风吹来,吹乱了他的头发。忽然,他回头看着我与小弥,笑了起来,那个笑容有些狰狞,又有些——似乎有些不舍。 我拽起小弥的手就跑向教授,低声对小弥说:“他有话对我们说,快!”我们跑到教授身边时,他几近晕倒在地,他摇晃的身躯软弱无力。我托住她的身体,把耳朵凑到了教授嘴边。教授的手似痉挛般抖动起来,不到三秒钟,就咽气了。 从郑警官办公室出来已是中午,我并没有告诉郑警官教授说了什么。我回想起教授咽气时的模样,就觉得全身不寒而栗。他大张着嘴巴,眼珠也瞪得大大的,白眼珠似染血般布满了红色。 “何生,庄教授他——”小弥按捺不住内心的困惑,还是问出了口。我回头看了看站在寒风里的小弥,干裂的嘴唇煞是可怜,跟着我东跑西颠的。我对她说:“他说,韩非言杀了他。” “什么?死人杀一个活人?”小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在寒风中的瑟瑟发抖的小弥身上。 回到家里后,妈妈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我依旧改不了客气的习惯:“妈,您怎么做了这么多菜,您要注意多休息。”小弥白了我一眼。 “叶小弥,你洗手了吗?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哥!今天给你收拾屋子,全都是你捡回来的破烂,破石头破铁片的。”妈妈的话提醒了我,对,小弥包里还装着一块韩非言临死前手握的碧玺。 我刚要起身去那,只见小弥正拿着那块碧玺站在客厅的窗户下研究,小丫头想抢先我一步。我拿起一块红烧排骨塞到她嘴里:“有什么发现?” “大示!”小弥幽幽地说,神秘兮兮的样子。 “别故弄玄虚了,我看看。”我夺过碧玺在阳光下照了照,这块碧玺足有半个鼠标那么大,椭圆形,似乎被人雕琢过,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转动时看到上面有两个很小的字:大示。在这两个小字的后面,还刻着几个更小的字:36114138 我打开平板电脑查询,但并没有大示的结果。看来,又要去一趟灵渠书店找老邹了。老邹实际上只有三十出头,戴着米黄色大框边眼镜,经营着一家世上少有的书店。我与小弥是这里的常客,在这里,无论是灵异还是古献,无论是远史还是稀有故事,这里应有尽有。 书店坐落在一个小巷子里,周围总是黑压压的,巷口也仅容两人并排通过,周围除了墙再无其他。书店的大门是红色的,老邹说辟邪,门上方挂着一个彩色灯线围成的长方形招牌:灵渠。 小弥咬着手指翻阅古书,最终在《殷契粹编》中找到了些许线索。 大示又作\\\"夫示\\\",是商朝集合庙主名,指自上甲始至示癸六位直系庙主的统称。历史文献《殷契粹编》有云:“贞不隹大示蚩王。”“王其告于大示。”如此看来,大示村定然与商朝有关,或起源于商朝。 “何生!”她用力推开老邹卧室的玻璃门。 “你总算查完了,我等得都要睡着了。”我故意没好气地对她说。 “谁让你不帮我,我要一本一本翻,老邹也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是咱俩有钥匙,今天还进不来了呢。”小弥把书扔给我,拿起老邹电脑桌上的磁悬浮地球仪把玩起来。 “大示,商朝,应该是现今河南安阳,不,在武王伐纣的时候,殷就已经荒芜了,都城才被转移到朝歌,那应该是河南的淇县。”我皱眉思索着其中的联系。 “淇县,北纬36°05′52″,东经114°21′38″,卫星经度138,方位143.38,俯仰41.21,极化28.82。”小弥准确地说出了经纬度,做我的助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蒙混的。看来这些年每日逼迫这丫头读书到深夜,还是有成果的。 小弥突然瞪大了双眼,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数字!”我们想起了碧玺上刻着的数字。 小弥掏出了那块石头,我们看了很久,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小弥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我:“这石头从正面看是椭圆,两头却是类似三角的,真稀奇。” 三角?韩非言是天文系的助理,会不会跟天文有关?我翻遍了老邹的书店,也没有找到一张可用的天文图,小弥却诡笑着看着我。她弯腰从老邹的床底下拿出了一张天文图,笑着说:“何生,有的时候你真的不如女孩子心思细密哦。” 我两手抱拳作揖,这丫头才肯把图给我。我把地图上淇县的位置,对上了天文图,果然是那里——夏季大三角!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六章――大学城惨案2 “在天鹅与海豚中间,天琴座的织女星,天鹅座的天津四及天鹰座的牛郎星构成了夏季大三角。”小弥看着图上的位置说道。 这本是庄教授今天要讲的课题——织女牛郎星及其他星座构成的夏季大三角,庄教授在他上周发表的论文里有提及不同月份观看的不同时间,但是他在描写十一月份的观看时间时却出现了误差,比正确时间晚了四个小时。地球绕太阳一周是365天,一年后,我们是可以在同一时间和经纬度看到去年曾经看到过的大三角的,我们在9月2日晚上10点看到大三角在我们头顶,那么在11月份,应该是比9月份提早240分钟,因为星星每天会比前一天提早升起4分钟左右,所以,我们在11月2日晚上6点钟就可以看见大三角在头顶了,也就是说庄教授忘记了这个月提早的240分钟。 “韩非言是要传递给我们什么消息?庄教授的失误?”小弥有些困惑。 “不对,庄教授怎么会犯这个错误,再说发表前他的助理是会帮助他再查一遍的。”我看向小弥,“除非韩非言不在教授身旁,或者他们俩之间有了矛盾。而那几天庄教授的心情也极其不稳定,才会疏忽出错。” 小弥从橙色双肩包里拿出了笔递给我,我打电话给校务处,记下了韩非言家的地址。 我与小弥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的高楼陆续亮起了灯,像是闪闪发光的碧玺,惹人爱怜。 我与小弥闲聊着少年时的欢乐时光,时而捧腹大小,时而摩拳擦掌,时而在对方的白眼中继续挑衅。多么希望时光就这样停下来,不要带走我们的欢乐与幸福。 突然,草丛中冲出来一个人。 “大叔!”我与小弥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 没错,学校看门的大叔突然出现在我与小弥面前,吓了我们一跳。更加确切的说,吓了我们一跳的是大叔身上的血迹。 大叔眼含热泪看了看我们,艰难地笑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滴:“孩子们,要小心——庄——”大叔晕倒在地上。 庄?庄教授?难道又是死人杀活人? 我们把大叔送到了医院,大夫说大叔的伤并不严重,只是失血过多引起了昏倒。我给郑警官打了电话,随后告诉小弥在这里守着,我要去一趟大叔家。 “何生,小心啊!”小弥在身后大声地喊,我对她摆了摆手。 大叔家的小区是批文下来的拆迁楼,看样子没有多久就该搬出去了,已经没有多少户人家了。我在大叔家阴面的阳台下往屋里查看,客厅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家具,只有在客厅靠南面的墙角放着一个大冰柜。 “何生!”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未转过身去,只觉后脑一震,晕倒在地。倒下后我仍有一点尚存的意识,我用最后一丝力气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在了地上。我感到有人拽着我的腿在地上拖行,随后便不省人事。 我睁开酸胀的双眼,感到周遭寒冷而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我的双手被反绑着,身体已经没有知觉,我知道,我在一个冰柜里。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个冰柜。我喊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只能盼望小弥能够早点来找我,发现我扔在地上的要是,让郑警官来救我。 突然我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孟教授,你疯了吗?事情怎么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听到有人穿着高跟鞋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并点了一支烟。 “都怪那看门的死老头子坏了事。我怎么知道他会看见那天发生的事,居然还找上了何生那个小子。对了,那小子人呢?”我听到了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 “在冰柜里,估计快冻死了。”那个我熟悉的男声说道。 “你怎么不直接做了他?”女人有些埋怨。 “我说过,我韩非言杀人,双手不沾血。” 韩非言,难道真的存在鬼魂—— 意识逐渐没有那么清晰了,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听到了一声似乎是什么键子弹跳的声音—— “何生,你给我醒醒,何生——”我听到小弥的哭喊声,费力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小弥脸上挂着泪珠,转身跑了出去,“大夫,大夫——” 郑警官走了进来,我笑着看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这位比我大十岁的郑警官当成大哥。每次遇到危险,都是他来救我。郑警官出名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个烧伤案子,一个女孩被一个中年男子恶意烫伤,男子事发后逃逸,最终郑警官抓捕了这个韩姓逃犯。 “你有白头发了——”我哑着嗓子说。郑警官一脸严肃地瞪着我。 “你还好意思开玩笑?你怎么又独自行动了,太危险了,你说我要是不能及时赶到,小弥万一没看到那串钥匙,你——”郑警官突然转身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 我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那你还不跟我说说,我这趟医院进的值不值?” 郑警官怒目看着我,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值!我们去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而且那房子不过是看门郝大叔租的而已。还有,韩非言手里握的是庄教授的胡须,庄教授的死因也出来了,是过度服用了药物所致的幻觉。” 我有些失望,看来没有抓住他们,而且庄教授的死因也很奇怪。我告诉郑警官韩非言还活着,郑警官没有理会我,只说我是冻得发傻了,不许我再参与进来这个案子,要我好好养病。 说到病,其实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当时过于寒冷,休息几天也就是了。 护士走进来给我换针,几个年轻的小护士也跟了进来,问我要签名。我颤抖的手还拿不住笔,负责我的周护士把她们撵了出去,笑着跟我说:“大侦探,我可是听说了,你在负责庄教授的案子,说来那庄教授的妻子也怪可怜的,刚三十五岁就没了丈夫,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认识庄教授的妻子?”我用尽全力支撑起了身体,周护士赶紧拿了几个枕头垫在我的背后。 “是啊,她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啊,还是医科大学的教授呢。前几天因为庄教授的死,孟教授还被——” 孟教授?我推开周护士,想要下地,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周护士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我,问我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小弥正巧走进来,看到我整个人都倒在周护士怀里,转身跑了出去,饭盒摔在了地上,饭食洒了一地。 小弥这个丫头虽说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有的时候还是很敏感,尤其是在我和她的问题上。 午后的阳光很柔和地洒在窗台上,驱散了深秋的寒冷。也只有这阳光,是我们最贴心的知己,听你诉说,陪你寂寞,安慰你一切不安的情绪,帮助你忘记你不想忘记的伤痛。 “想什么呢?”周护士递过来一杯咖啡,我尝了一口,好苦,不禁皱了皱眉。 “生活本来就是苦的,如果你不经历伤痛,又怎么体会得到欢乐。即使伤痛是你的,欢乐是别人的,但至少,你为别人带来过欢乐与安逸。”周护士微笑着帮我捋了捋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是啊,至少,我存在过。” 以前时常因为办案受伤,总是会麻烦周护士。周护士比我年长一些,在医院里常陪我聊天,也理解我的心事。 “小弥毕竟是女孩子,你要知道,女孩子的心再主动,也会有非常强烈的自尊。”周护士淡淡地笑了笑,“你总是说清除罪恶,那你自己呢?” 如果你不在罪恶的边缘,那么你是否在罪恶之中?罪与恶,原本是分开的,一念是罪,一念成魔,恶,本就活在每个人心中,当你有心放他出来,他便成了罪。我的秘密,还是不要告诉小弥吧。 出院那天,小弥来接我,依旧是嘟嘴生气的模样。我想周护士一定跟她解释过了,只不过我还欠她一个解释。我刚抬起手,准备摸摸她那红润白嫩的脸颊,小弥就抢先开了口。 “告诉你,不是原谅你,只是我大方,不要以为我不近人情,这次原谅你了。” 唉,话都给她说完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小弥说她想念阿示了,就是那个她之前义务做家教的孩子。小弥说阿示的父亲这几天家里又不方便,恐怕又要小弥陪他去住写字楼了。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回侦探社看看了,所以我决定陪他们一起住到写字楼去,顺便看看哥们风泽。 几年不见,阿示长高了,小嘴总是巴巴地说个不停,依旧是那么聪颖可爱。傍晚的时候阿示提出想吃生煎包,我们就带上风泽一同去吃了。风泽一路上不停地念叨上次的案件。 “何生,哥们是真服你。我都打扮成那样了,你居然都不害怕。还有那女鬼,哥们,你不害怕她万一真是鬼怎么办?” “因为世间根本就没有鬼。还有就是文文和小贤,后来她们两个情绪上的失误是最明显的漏洞。不过最大的漏洞还不是这个,而是那女鬼太粗心了,她不经意间漏出了她的鞋底,不退不换。哥们,你就是扮鬼,也别买打折货好不好,专业啊!还有,以后不要把阿示扯进来,他还是孩子。” 我的侦探社一直没有什么私人案件,所以我有一段时间甚至想搬出那里,风泽不想让我走,就上演了这一幕,想留住我。不得不说,风泽也真是个好哥们,可是他不该迷倒小弥,小弥本就体弱,好几天都恢复不过来。要不是我力劝小弥放过风泽,风泽估计已经被砸成肉饼了。 餐桌上,小弥一直在照顾阿示,懒得搭理风泽,还好风泽脸皮厚,不觉得尴尬。风泽是开贸易公司的,平时就住在公司里,闲的时候找我打打牌,喝喝小酒,然后听他侃大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暗,小弥带着孩子住在孩子父亲的办公室,我和风泽分别住在自己的工作室。 夜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刚看完电视准备睡觉,听到走廊有孩子的哭声,好像是阿示。我开门走出去看,阿示果然站在走廊中间哭泣,走廊的声控灯似乎坏了,只有阿示的位置亮着灯。我跑过去抱起阿示,见到小弥房间的门开着,我进去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小弥。我觉得有些蹊跷,我抱着阿示去敲风泽的门,风泽没有开门,连半点响应都没有,我又去敲文文和小贤的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文文和小贤七窍流血,站在门边对我阴森地笑,文文伸出染满红色指甲的双手掐住了阿示的脖子,小贤伸出鬼魅的血红舌头向我靠近,我大喊一声:“走开!”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七章――大学城惨案3 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全都变了。白色干净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绿色的底板,白色的病床,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我打开被子,准备下床溜达一下,我却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我看着眼前事物的再次变换——地面,墙壁,窗户,天花板。我低头看了看我的病号服,什么情况,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小弥走了进来,一脸担心地看着我,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 小弥有些忧虑地看了看我,小声说:“何生,出事了。昨晚十一点多,有人敲我的门,我以为是你就开了门。不过我还什么都没看清就晕倒了。醒来时看到风泽在身边,我们躺在文文和小贤的床上。文文和小贤不见了,而你和阿示就晕倒在门口。” 看来我没有做梦,我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多,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小弥说她已经报了警,郑警官已经介入调查了。 我和小弥直奔郑警官所在科室,郑警官告诉我们,现场勘察后,发现了我们几个人以外的发丝,目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白天的工作人员留下的,还在进一步调查中。郑警官告诉我们大叔今天出院,要不是看我最近表现不错,没有贸然插手案件,他是不会同意我见大叔的。我知道,他是故意要我去看的,只是不方便说。 我们到医院时,小弥突然感到腹部不适,想要去下洗手间,我在大厅的休息座上等她。突然人群一片慌乱,我听到有人惊呼,八楼有人跳下来。我跑到医院门外观看,看到一个男人躺在血渍旁,看样子已经没救了。小弥赶过来时我已经蹲在尸体旁了,小弥皱着眉从背包里拿出了手套,我从尸体的手里拿出了纸团:庄教授杀我。我震惊地仔细看了看尸体的脸,血肉模糊,根本分辨不了这个人是谁。 郑警官赶来了,我把情况详细跟他说了一下,他瞪了我一眼说:“你还真是像柯南,你走哪哪死人。” 我耸了耸肩,小弥气鼓鼓地揪着郑警官大吼:“喂,你都不讲理的,要是没有何生,那么多大案你可能破得那么快吗?”我拉过小弥,把她推进了警车,警员小刘陪她在车上聊天。事情还没有定论前,我要尽量压制心中的怒火。 第二日,郑警官告诉我,死者正是看门大叔,并且通过现场确认,是他杀,现场留有一串脚印,是女人的脚印。我对郑警官怒道:“那几天你不让我接近大叔,现在他死了,我去哪里调查。”郑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坐下冷静了一会,他拿了一个笔记本给我,说是这几天警员的记录。我翻开看了看,上面是小刘和大叔的对话。 小刘:你和庄教授什么关系?大叔:我看到过他做坏事。 小刘:庄教授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说是他杀你?大叔:他的鬼魂还活着。 小刘:庄教授做了什么坏事?大叔:他杀了韩非言。 只有这些对话是大叔回答了的,其他的问题大叔不肯作答,直到死亡。我复制了现场的脚印模板,和小弥离开。 我带着小弥来到了老邹的图书馆,老邹今日清闲的很,叼着烟神秘兮兮地说:“我可以看出你有郁闷的事情。” 我推了他一下,笑着说:“行了,赶紧给我们来两杯咖啡,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老邹用食指刮了一下唇上的胡须,说道:“我这是书店,可不是咖啡馆。” 小弥接过了话茬:“除了你这,哪还有适合的地方了——”的确,老邹这里,够隐秘,够安全。 小弥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我边说她边整理:“首先,我们看到韩非言死了,法医也确定就是他,我们从他手里拿到了一块石头,上面有大三角的提示,我们了解到他早就和庄教授不和。庄教授的胡子不见了,而且手上有伤,随后他就在癫狂的状态下死了,死前说是韩非言杀了他,死者杀了生者。大叔莫名受伤,说是庄教授要杀他,又是一桩死者杀了生者。随后我遇到危险,被关在冰柜里,听到韩非言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得知韩非言还活着。我们随后去过的写字楼莫名遇袭,文文和小贤失踪,然后,大叔死了,留纸条说是庄教授杀他。警员笔录记载他说是庄教授的鬼魂还在,他杀了韩非言,韩非言又杀了他。” 老邹听得稀里糊涂,笑着说:“什么他杀他,他又杀了他的,怎么可能呢?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了,这都是别人说,又不是你亲眼所见。” 什么?我站起身抓住老邹,问道:“你说什么?” 老邹没有惊慌,笑着说:“人死不能复生,而且不是你亲眼所见。” 没错,我懂了。人死不能复生,韩非言一定是死了,杀死庄教授的另有他人,利用韩非言与庄教授之间的矛盾,用了某种方法,兴许就是那种致幻药,让庄教授以为是韩非言的鬼魂杀了自己。韩非言一定是庄教授杀的,要不然大叔不会那么肯定,又非说是庄教授要杀自己,一定是大叔看到了那晚的事情,或许他之后又发现了其他什么事情。凶手扮作庄教授的模样来杀大叔,但是没有成功。那天我被关在冰柜里,并没有亲眼所见外面的人,只是听声音,而那声音更像是录音后的声音,我便刻意认为是韩非言和孟教授,这定时有人故意要我误解,而且此人并不想我死,他并没有杀了我。大叔被不知名的女人害死,留有脚印,没错,就从这里开始查。 我和小弥来到了当天大叔出事的医院,询问了护士,护士说那天根本没有女人来过这里,除了警官和警员,而且警员已经看过监控录像了,的确是这样。而且所有的护士都被做过调查了,肯定不是她们所为,因为那天警员不让护士进入。我追问护士,光滑的地板怎么留下脚印?护士说那天郑警官不小心打碎了床边的花盆,泥土洒在了地上,一直没有来得及清理。另一个小护士告诉我,那天也很凑巧,平时警员都守在那,丝毫不懈怠,偏巧那天就都被叫走了。 如此说来,脚印是有人刻意为之了,这嫁祸的对象,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孟教授,也就是庄教授的妻子。看来是有人要刻意把事情都栽赃在孟教授一人身上。而这个人,应该是个警察。 我和小弥找到郑警官,要他把大叔的户籍资料给我看,果然没错,文文是大叔的女儿。看来现在只要找到孟教授,一切便真相大白。郑警官却告诉我们,孟教授他联系了,没有在家。我和小弥决定先去大叔家看看,找一找文文的线索。大叔家自从上次我在这出事后,就一直被封锁。我和小弥找到卧室,看到了很多文文从小到大的照片。只是这些照片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被人刻意剪裁过。 小弥在一本书里抖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文文和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抱在一起。郑警官怎么没有告诉我?我和小弥继续翻找图书,找到了更多的照片,但这些照片却让人触目惊心!照片上的女孩脸部被烧伤,辨认不出是谁。还有几张照片是女孩的脸上包裹着纱布,跟一个外国医生的合影,看样子烧伤的女孩整容了。最后一张照片是最令我吃惊的,那个和文文站在一起的女孩,那个文文整容后的双胞胎姐妹——小贤。 我知道了,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只是我有些难以接受。 我带着小弥去孟教授家,我想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我和小弥敲了很久也没有人开门,难道我还是晚了一步? 小弥从包里拿出银行卡和铁丝,不一会就打开了门,她说她小时候因为淘气被妈妈锁起来的时候常这么干。打开门时,我和小弥都僵住了身体。郑警官用枪对准我和小弥的头,凶狠的目光瞪着我,他示意我们进屋。小弥不解地看着我,我把小弥搂进了怀里。孟教授被绑在客厅的椅子上,含泪看着我和小弥,拼命地摇头。 我看着郑警官,他的眼珠闪着漆黑的光亮,他那两条愁云深锁的眉毛紧蹙在眼睛上方,他的本质不是坏人。我笑着看他,并不言语。终于,他放下了枪,对我说:“何生,你不该趟这趟浑水。” 我笑着说:“可是当初就是你让警员放我进现场的啊。其实你当时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对吗?” 郑警官看着我,嘴角痉挛地抖动了几下,点了点头。 我拉着小弥在沙发上坐下,给孟教授一个安心的表情。 “多年前的烧伤案是你办的,逃跑的犯人一直没有被抓到,是你最终揪出了他。那件案子让你名声大噪,也让你很快升了官。可是你没有想到,你抓错了人,办了冤假错案。如今,当年被抓错的犯人的儿子已经长大,并发现了真正的凶手。他恨那个凶手,便企图杀了他,但是他毕竟年轻,算计不过老谋深算的凶手,他反而被杀,但他被推下楼的同时揪下了凶手的一绺胡子,所以凶手剃光了所有的胡子来掩盖。男孩死后,你通过调查发现,当年的案子居然抓错了人。凶手知道事情败露,便企图花重金收买你,过程却被另外一个男人意外发现了,而这个男人,就是那个烧伤女孩的父亲。凶手的妻子是知名医生,凶手通过妻子拿到了很多致幻药物,企图害死烧伤女孩的父亲,但凶手没有想到的是,你也动了杀心,因为你发现事情变大了,你认为只有知情的人都死了,你才能将此事隐瞒下去。你发现了凶手的药物,先是利用药物吓死了凶手,再假扮成凶手的模样去杀女孩的父亲。女孩的父亲没死,你便潜入医院弄出女人的脚印来迷惑大家,将他推下医院。你利用警察身份带走了文文和小贤,不知她们现在是死是活。你想把事情全都嫁祸给凶手的妻子,因为她最可能懂得致幻药的作用,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冤者的儿子就是韩非言,撞人者是庄教授,烧伤女孩是小贤,而她们的父亲就是大叔。我说的对吗,郑大哥?” 他抬头看了看我,凄苦地笑了一下,对我说:“谢谢你这句郑大哥,你不明白,名声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有多重要。记住,文文和小贤还没有死,在我家,我不忍心杀那个孩子。”他突然间抬起手,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事情总算结束了,但我失去了我的好大哥。 妈妈每天都在家里念叨,说我这么做太危险了,万一郑警官开了枪,我和小弥就真的完了。只有我心里清楚,他不会开枪,当他只是把我放在冰柜里,当我看着他那黑亮的双眼,我就知道,他不会开枪,不,是不会对我和小弥开枪。 因为这个案子,我不仅仅在校园,而是在这个城市里变得名声大噪。 小弥问我:“何生,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满足你,帮你庆祝。” 愿望?希望我不会变成郑警官那样——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八章 郅月湖冤魂1 小弥最近热衷上了写生,每周日下午都随补习老师去侦探社后面的郅月湖采景。我坐在窗台上望着郅月湖的方向,虽然后面的写字楼挡住了我的全部视线,我似乎依旧能看到小弥的身影。 小弥今日穿着粉色的毛衫和白色的毛呢裙,两个小麻花辫自然地垂在耳旁。一阵微风拂过,小弥低头揉了揉眼睛。小洁老师走过来摸了摸小弥的头,小弥笑着跑开了。“扑通——”湖面传来似乎是什么人落水的声音,小洁老师扔下画笔跑了过去。小弥在水中不停地扑打,头顶时而露出水面,时而沉进湖里。眼看着小弥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湖周围都是老弱妇孺,会水的人几乎没有。小洁老师跳了下去,忽然,水里露出一双苍白伴有黑色血丝的枯手,她抓住小弥的头发,把小弥拉进了湖里,水面现出一片暗红—— “叶小弥!”我从窗台上跌坐下来,原来是一场梦。 “您好,是何生侦探吗?”一个看似有些憔悴的少女站在我的办公室门口。我擦了擦头上的汗,请她进来。 女孩的头发有些粘连,眉尾也好久没有修过了,从眉形可以看出她曾经很爱装扮。她的脸上因为没有防护而略微皮干,嘴唇也裂开了几个口子,能够看到唇底嫩红的鲜肉。我递给女孩一杯温水,等她主动说出难处。 “我叫夏玉,是美院的学生。小弥是我们班的业余插班生,她介绍我来的。”女孩喝了一口水,拿出一张一个女孩的照片,继续说道,“上周五,我和好朋友林莉一起去郅月湖写生,临近傍晚的时候,林莉提出要玩招魂的游戏。我们找到了一棵榕树,在树下立了筷子,林莉特意穿了红色的裙子,把鞋整齐地摆在湖边。林莉说,一般女鬼都愿意藏在湖底,湖里的女鬼看到了会上来完成我们的心愿。我们闭上眼睛跪在湖边,等了大概两分钟,我听到扑通一声,似乎是落水声。我睁开眼睛偷看,却发现林莉不见了——” 原来是这个案子,昨天看报纸上面有所提及。警方派人在湖里打捞了一夜却没有任何结果,并且岸边没有留下林莉跌落的痕迹,也没有离开的脚印。我拿起照片,没错,和报纸上的一样,左眼角有一颗痣。我想夏玉此刻应该是被警方监察的对象之一,她并不能被排除嫌疑。不过她既然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隐情的。 傍晚七点半,天色已经渐暗,小弥还没有回来,手机也无法接通。我想起了我的那个梦境,再加上林莉的事情,我拿起手电去郅月湖寻找。天空已经可以看出些许闪耀的钻石了,借着路灯看着从远处蜿蜒的小路上走过来的人群,我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郅月湖这个时间人多,小弥应该没什么事。 “啊——”刚到郅月湖公园门口,就听到有一个女孩凄惨的喊叫。我跑向湖边,穿梭在人群间大喊:“小弥,小弥!” “何生,我在这呢,快来。”小弥细小骨棒的胳膊从人群里漏了出来,抓住我就往前挤。 红色的裙子在湖中漂浮起来,尸体也泡得不成样子。小弥说,一个小女孩的球滚到了湖边,这才发现漂着一个人。 尸体的嘴唇凸起翻翘,颜面肿胀发白,眼球凸出,左眼角有一颗明显的痣,身体胀得像个大皮球,看样子身体内部已经高度腐烂了。我翻看了一下尸体的手掌,右手心一道黑色的伤口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提取了一些交给法医。我只是侦探,化验我是一窍不通的,灵异倒是很在行。林莉,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警察和人群都离去后,我在湖边找到了那棵榕树,这棵树正巧在发现尸体的对岸。从这里到湖对岸大概二百米,如果林莉是从这里跌落的就太蹊跷了,尸体怎么会在南北向的水流里按东西直行? 小弥按照我的要求买来了筷子,还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外套。她一路小跑,地上的尘土随着她的脚步飞扬起来,留下一排浅浅的足迹。 依据夏玉说的方法,我坐在湖边开始请湖里的女鬼显灵,小弥躲在树后录像。我在小弥的腰间栓了一根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我的小手指上,小弥的安全我是必须要顾及的。 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我睁开眼睛,湖面依旧一片寂静。我站起身,不经意间瞥见了一双手,这双手惨白中透漏着黑色的血丝,是我梦里那双手!这双手从湖里伸出,抓住了湖边的红色鞋子,似乎她能感应到我,她拿着红鞋子对我摇了摇,便消失了。我跑到湖边俯身向湖里望去,湖水只是泛起一小朵涟漪,便又恢复了平静。我站起身,小手指不禁一轻,小弥? 我低头看向红绳,随着晚风在我的膝盖处飘摇,榕树后一片寂静,小弥不见了!奇怪的是,小弥刚刚留下的脚印也不见了。 “何生——”小弥的声音在湖畔对面响起,我跳进湖里向对岸游去。湖里的水很冰冷,让我的四肢产生了短暂的痉挛,忽然,脚踝处一阵温暖袭来,随后伴随着刺骨的疼痛,我的左脚便用不上力气。我回头看向身后,脚踝处一个一指长的口子流出了鲜红的血液,在水中四散化开。肚皮流出的血液从衬衣渗透出来,像是一团红色的烟雾。再没有力气挣扎,眼前的一切都被红色的湖水模糊了视线,一双冰冷的手环住了我的腰—— 手臂处有些轻微的疼痛,我抓了一下,却抓到了类似纱布的东西。睁开双眼,昏黄的灯光此刻显得并不柔和,古铜色的墙壁上没有一扇窗户。我躺在房间中间的沙发上,这沙发有些老旧,皮子都开裂了,露出白色的海绵。坐起身来感到腹部一阵疼痛,我解开衣扣,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这件白色的衬衣并不是我的衣服。沙发旁放着一双拐,我艰难地站起来,余光不经意的一瞥让我僵在原地。我慢慢转过身来,在我身后一个一人多高的鱼缸里,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双目圆睁直直地瞪着我看,嘴巴大张着,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四肢像青蛙一样贴在玻璃上,头发在水里向上散去,像是一朵黑色的大丽花。女孩没有呼吸,看来已经死了,张开的双手仔细看去,指甲都没有了。 环视四周,与其说这是间房子,不如说是一间密室,连门都没有。我把屋子里的墙壁敲了个遍,没有找到出口的痕迹,想必这屋子的出口是在屋顶了。我靠在鱼缸对面的墙壁上,看着女孩的左边散乱的发丝微微下垂,有东西在她身后!我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深吸一口气,举起拐杖对着鱼缸狠狠地砸了下去。 “哗——”玻璃炸开,女孩被一涌而出的水流冲出,趴在地上。她的头发上绑着一个塑料盒,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沾染过血液。是指甲,不多不少,正好十个。我跪在地上,把盒子塞在了女孩手里,脱下衬衫盖在了她的身上。我捋了捋她的头发,她的另一只手在冲出时塞到了沙发下面。我轻轻拽动,她的手从沙发下面拖出了一个手机。手机屏幕是这个女孩打排球的照片,在女孩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着另一个女孩,她微笑地看着打球的女孩,这个笑容虽然陌生,但面容我却十分熟悉——夏玉! 照片里的夏玉穿着红色连衣裙,脚上蹬着一双红色的皮鞋。 我拨通小弥的号码,电话里传来小弥微弱的声音。小弥说她在医院,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小刘正派人四处找我。我打开定位,地图显示我就在郅月湖。我打给小刘,能不能找到我就看他的了。 我打开手机短信,里面有其他人发给女孩的信息,原来这个女孩叫庄孟。手机相册里大多都是死去的女孩和夏玉的合影,还有一张是她们亲吻的照片。我打开一个视频,居然是这间屋子的录像。 一个穿红裙的女孩披散着头发,把庄孟绑在我躺过的沙发上。庄孟的嘴用胶布粘着,说不出话。女孩的嘴唇很薄,抹着大红色的胭脂,她拿出一把小刀,不顾庄孟瞳孔的扩张,不顾她嗓子里发出的尖利嘶喊,把庄孟的指甲一个一个地拔下。 这个女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视频中只有她的身影,没有露出面容。 我在沙发上躺下,腹部的纱布上透出鲜红的血渍,看来刚才运动太大,伤口裂开了。在疼痛与疲累中,我感到有些困倦,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梦境中,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拿着刀割向了我的咽喉,我依旧看不清楚她的脸,只看到她的手上血淋淋的,没有指甲。 “砰——”我急忙坐起身,对面的墙面裂开了一条缝,随后倒塌,出现一个一米左右的洞口,小刘的脑袋漏了出来。 “你总算来了,快,这有个尸体。”我爬起来指向沙发后面,却看到沙发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地上的碎玻璃和水都不见了。 小刘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让医护人员把我抬了出去。 那个手机,也不见了。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九章 郅月湖冤魂2 小刘告诉我,我是被困在公园新建的恐怖屋里面了,这里还没建好,很少会有人来。我被关起来的屋子是恐怖屋用来做陷阱的,出口是在屋顶的方向。小刘他们是从另一间屋子打通过来的。而且他们根据我说的庄孟也进行了调查,家人并没有报失踪。 “何生,你没事吧?”小弥风风火火地跑进了病房,看到缠着绷带的我,她“哇”地一声趴在我身上哭起来。小刘识时务地笑着关门走了。 我轻抚小弥的头发,告诉她我只是皮外伤,小弥抽搭着瞪我。 原来那天小弥发现对岸有一个红色的身影跑过,她想起林莉死时穿的红裙,于是解开了腰间的绳子,想走到树前面看清楚。突然一个人蒙住了她的口鼻,小弥晕了过去。她醒来时就躺在榕树的对岸,看到我在榕树下张望,喊了我一声,不等我缓过神来,她就被人再次迷昏。醒来时就在医院了,护士说是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送她来的。小刘已经调取了监控录像。 出院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小刘派人来接我和小弥,说是又在湖里发现一具尸体。 到小刘那里时,法医正在化验。隔着窗户我从侧面看到了尸体的容颜,是夏玉——那天来侦探社找我的那个女孩。看样子夏玉死的时间并不久,尸体还算没有被湖水破坏。小弥忽然看着尸体流起了眼泪,她拍打着玻璃门哭着说:“小洁老师,小洁老师,你怎么死了?” 小洁老师?那里面躺着的明明就是夏玉! 我抓过小弥问她:“那不是夏玉吗?怎么是小洁老师?” 小弥擦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刘诧异地接过了话:“夏玉?这里面的可不是夏玉。昨天捞上来的女孩是夏玉,家长来认过了。而且昨天监控里显示,送小弥来医院的就是里面的这个女孩。” “那林莉呢?我分明看到尸体的眼角有个黑痣啊!”我情急之下用手在眼角处不停地比划着。 小刘严肃地看着我说:“夏玉的眼角也有一颗。事情是挺巧的,不过你刚才怎么就认定里面的是夏玉呢?” 我到走廊接了一杯冷水浇在了脸上,夏玉,林莉,小洁老师—— “你昨天下午上课没有跟小洁老师在一起吗?”我看向渐渐冷静下来的小弥。 “没有。小洁老师上了一半的课就走了,说有急事,她最近一直很憔悴。其实她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老师,她是美院的学生,我是她们班的插班生,见她画的好,平时课下就向她学画。”小弥望向小洁老师的尸体,低头又啜泣起来。 如此说来,那天来侦探社找我的是小洁老师,她假扮了夏玉,让我先相信了湖边招魂的事情,又让我肯定了林莉的眼角有一颗痣。她知道我一定会去接小弥,也一定会把招魂的事情重新上演,她对我破案的手段似乎很了解。而夏玉的眼角恰巧也有一颗痣,尸体又泡得变了样子,所以我昨天误把夏玉的尸体当成了失踪的林莉。原来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如果说杀死夏玉的人是小洁老师,那为什么她死了?昨天袭击我和小弥的人又是谁?那个鱼缸中的女孩庄孟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庄孟去了哪?视频中的女孩又是什么人?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小洁老师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她是窒息死亡,而且她的胃里解剖出一样东西——一块碧玺。 碧玺?我想起了风泽之前吓唬我的事情,想起了大学城惨案中韩非言手中的碧玺,怎么又是跟碧玺有关? 大学城惨案之后,我和小弥就把碧玺交给了小刘,我让小刘把碧玺再找来给我。我拿着从小洁老师胃里解剖出来的碧玺观察,它的颜色和形状我很熟悉,似乎跟风泽那次手里拿的很像。小刘把碧玺交给我,我看了看小弥,把大学城惨案的这块碧玺与小洁老师胃里的碧玺对在一起,果然是一对!只是大学城惨案那块碧玺被韩非言刻画了图案。 我打电话给风泽,风泽说,碧玺是文文和小贤拿来的。文文和小贤,大学城惨案受害者的女儿,侦探社见鬼时的策划参与者,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傍晚,我和小弥在侦探社里思索案件,小弥看到周围社区的很多年轻人们都在朋友圈里议论,说家里的老人说了,这郅月湖不干净,以前淹死过人,郅月,拆开就是至阴,说不定真的是灵异事件。 我找了个借口出门,庄孟不会平白无故失踪,那天我亲眼看到她尸体的存在,我要再证实一遍。 这恐怖屋果然不好找,被一片树林给遮挡住了。走出树林可以看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小丑屹立在门前,总让人感觉这小丑诡异的笑容后面,隐藏着一个变态杀手。恐怖屋的屋顶放着一只蝙蝠雕塑,呲嘴獠牙,大晚上的还真不会有人来这里自找惊吓。 我推开大门,一股装修材料的刺鼻味道迎面扑来,令人作呕。我打开手电照了照,左边是一个电视机,贞子正在往外爬,头发散落了一地。中间放着黑白无常,舌头上还滴着鲜血,手里的铁链貌似是真家伙。还好我没有把小弥带来。右边有一个古铜色大门,我轻轻推了一下,门开了,发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那声音足有两秒才停止,更像是一个女人的哀怨。空空的屋子,只有古铜色墙壁,什么都没有,我刚要迈出脚步往里走,左腿却悬在了半空,这屋子没有地板。 向下看去,下面的屋子我就熟悉的多了,那个沙发还在,墙壁上的洞也还在。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洞里探头看了我一眼,就又消失了。她的脸上蒙着布,我看不清面容。情急之下,我直接从这里跳了下去,脚踝猛烈地一阵刺痛,我缓了两秒,从墙洞钻了出去。 一阵刺眼的光线袭来,导致我的视线出现了盲点。缓缓睁开双眼,古铜色的墙壁,红色的身影,一盏壁灯。红衣女孩在地板上坐下,丝毫不介意我的到来。地板上是一种奇怪的图案,一个白色的圆,里面画着白色的五角星,中间还有一个类似于蝙蝠的图案。女孩就坐在图案的边缘,她从身后拿出几支白色的蜡烛,逐一点燃。 巫蛊,这个女孩在进行巫蛊。 我上前撕下她蒙在脸上的布,眼角一颗黑色的痣明显地漏了出来。林莉! 林莉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继续她的巫蛊,她旁边还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书页上放着两张照片。左边的照片上四个女孩灿烂地笑着,林莉,夏玉,小洁老师和庄孟。右边的照片是我。这张照片是我和小弥在学校里的一张合影,只有小弥的手机里有。 看着林莉的身影,我忽然想起了视频里的那个那个红衣女孩,就是她!一模一样的身材,举手投足间的姿势也是一模一样。 林莉拿出一把小刀,割破了手指,在地上写着我不认识的字体。我上前夺过她的小刀,扔在了一边。林莉咆哮着跳了起来,抓住我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手腕猛地一疼,我推开了她。林莉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嘴里喊着:“成功了,成功了。文文我主,小贤我主,我们成功了。” 文文!小贤!我上前对林莉的后脑拍了一下,林莉倒在了我怀里。我抱着她从恐怖屋出来,一路小跑回了侦探社。 小弥用热毛巾敷在林莉的额头上。我确认小刘已经到楼下之后,便放心离开,我要去会会文文和小贤。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文文和小贤的就辞了职。风泽告诉过我,她们在离这里不远的别墅区有一套房子,是孟教授作为补偿送给她们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案件,她们两个都是知情人,如果不是知情人,便是被利用者。我宁愿她们是后者。 本以为要跟门口的保安费一番口舌,他却拿出一张我的照片看了看,就放我进来了。粉色的墙体,白色的大门,院子里还种了很多曼陀罗。养这种花是要费些功夫的,我们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合它的生长。我刚要敲门,大门就打开了,开门人躲在门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门后的女孩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伤害我,她把门轻轻关上后,就一直在门旁边站着。我回过头看她,不禁用手捂住了嘴。人体玩偶! 女孩的身体明显被肢解过,有的地方还用钢钉固定着,眼珠换成了蓝色的塑料假眼,下颚和上颚被割开,嘴角两边用线绳穿起。她的颈部和手脚的筋脉都被线绳连接着。线绳很长,从门口的上空一直延伸到二楼的一间房间里。别墅的一楼很开阔,通过客厅就可以看到一层的后门和后院的游泳池。顺着左边的楼梯抬头看去,二楼有三个房间,其中连着人偶线绳的房间开着门。 我顺着楼梯走了上去,楼梯是木质的,走上去吱吱作响。 我走进敞开的房间,一片白色的墙壁,一点装饰都没有,白色的窗帘在窗前飘逸着。屋内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让人不禁有些眩晕,分不清上下左右。 “何生,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门后的墙角传来。 小贤,好久不见! 第一卷――奈何桥下 第十章 郅月湖冤魂3 小贤坐在一把轮椅上,我看不出她的腿出了什么问题。 “跟我来。” 小贤转动轮椅,我跟她走到了二楼东边的屋子。 屋子的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大桌,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医学专用器具。长桌的右侧挂着一块半透明的塑料帘布,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在低头忙碌着什么。我走过去想要打开帘布,小贤淡淡地说道:“你会后悔看见的。”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左手拽开了帘布。是文文,她在切割一双腿,这腿的血液已干涸。文文看着我笑了笑,那笑容丝毫不带有曾经的怯懦单纯,反而是一种丧心病狂。我指着文文手里的腿,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这是谁的?”小贤低下头拽开了自己的裤腿,假肢! “你疯了吗?”我一怒之下拽掉了帘布。 小贤看着正被切割的双腿,不带有一丝关切的神情,那种冷漠,仿若她本身也是一个玩偶。文文放下手术刀,摘掉了手套,轻声说:“你想看的东西在这边。”我迈出这间屋子的同时,听到了一声叹息,虽然很轻,但那是从心底发出的声音。 靠近西边的屋子,粉色的窗幔,粉色的家具,粉色的地毯,与之前的屋子截然不同。墙壁上贴着一些奖状,都是一些文文和小贤的绘画奖项。原来她们也是热衷于绘画的。书桌上有几张纸,上面画满了各种玩偶。我翻看着这些纸张,有几张右下角都有一个名字,夏玉,小洁,小贤。小贤,她要把自己也做成玩偶吗? “你们通过绘画靠近这几个女孩,就是为了把她们做成玩偶,弥补小贤当年的心理创伤,是吗?”我放下那些纸张,想起了夏玉和小洁,庄孟和林莉。 “何生,你有的时候的确聪明,但有的时候也太单纯。你的心就从来没有过孤独吗?为什么你的亲生父母都不要你了?为什么老天要赋予你一颗破案的大脑?让你不断地看见生离死别,血染的杀戮。你爱叶小弥,但是你却永远也不能笑得像她一样灿烂,你永远都是存在缺憾的,你配得上她吗?何生,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文文走到我面前,白皙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颊,从眼角自然地滑落到耳边。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你不得不相信她,跟随着她的想法走。 她抓到了我的弱点。这些话题是我永远也不想提及的,我不是不想知道,是害怕知道。真相就是这么残忍,你越害怕它,它越真实。玩偶,我活得又何尝不像玩偶,玩偶缺少的是灵魂,我的灵魂也同样是不完整的。我的世界里充满了孤独与杀戮,抛弃与自卑。没有人真正理解我的想法,没有人知道当我深夜独自面对种种悬案时的悲伤与痛苦,文文,她了解我。我的敌人,了解我! “何生,小贤早就看好你了。从那次鼓动风泽一起扮鬼吓你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引导你,来吧,我们才是一家人。”文文张开双手,抱住了我的身躯,她不停地轻抚我的后背,“来吧,回家了,就好了。” 回家,我张开双手抱住文文,似乎找到了家的感觉。从此,我不再孤独了。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我回过神来,眼前浮现出小弥的笑容,妈妈的背影,家,那里才是我的家。我猛地推开文文,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摆珠。该死,她刚才给我催眠了。 还好小刘给我打来电话,惊醒了我。文文掏出一把手术刀扎向了我的左手,手背一股凉意袭来,随之而来一阵剧痛,我的手指一松,电话掉在了地上,鲜血从手背涓涓涌出,我拔出刀子,扎向了文文的肩膀,又狠狠地刺向她的大腿。 我抓起桌上的玩偶图咬在嘴里,这里只是二楼,并不高。我跑到窗边,一条腿迈出了窗框,从这里跳下去不是问题。 “何生!”像是小弥的声音,该死!我捂着受伤的左手又跳了进来。 一个女孩反绑着小弥的双手,另一只手用手术刀架在小弥的脖子上走了进来,小贤转动着轮椅跟在后面。我盯着那个女孩的身体四下观察,没有线,可是这不可能!庄孟,她不是死了吗?我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都是活的,一切问题都解开了。 小弥掉着眼泪说:“你走以后,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小刘。我刚一开门就被迷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庄孟,那天在湖边迷晕小弥也是你做的吧?湖里的手和鬼影都是你故弄玄虚,包括后来我在恐怖屋里,你也是装死,而且你故意要我看到那个视频。文文,小贤,庄孟,林莉,你们是一伙的。”我按压着血管,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庄孟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林莉变疯,我们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庄孟,你和林莉,恨夏玉、小洁和小弥,对吗?”我想我一定不会猜错。 庄孟看向别处,悲伤的神情躲过了我,瞬间又恢复了无情。 “文文,小贤,你们利用这两个女孩的恨,来施展你们的计划,对吗?”我看向轮椅上的小贤,小贤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鼓了鼓掌,手心向上对我做出了请的手势。她想听我继续说。 “你们利用学画的机会认识了女孩们,你们发现这几个女孩是同性恋人。庄孟爱夏玉,林莉爱小洁,但是最近小洁和夏玉,总与小弥在一起。你们故意鼓起庄孟和林莉的恨意,教她们把爱人做成玩偶,就可以一辈子留在身边。湖边招女鬼的事情都是你们教给林莉的,然后林莉按照你们之前商量好的,跳进水里再游走。这时候,你们早就已经杀死了夏玉。夏玉和林莉都失踪了,小洁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她从小弥那里听说过我,而我也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她。小洁知道我会首先怀疑当时在现场的她,为了不浪费时间,她便自作聪明冒用了夏玉的名字,让我一着手便从失踪者开始。你们没想到小洁会冒认夏玉来找我,但是恰巧夏玉与林莉有相同的痣,反而帮助了你们,把案子变复杂了,让我以为死去的夏玉是林莉。”我的血越流越多,小弥的眼泪滴在脖颈处的手术刀上,发出了滴答的声响。我看向小弥,傻丫头,不全是因为你,她们是冲我来的,可是我现在不能说。 文文的伤口也在不停地流血,小贤拿着纱布和针线给她包扎。做惯了人偶,对自己动针又是什么感觉?小贤见我不说话,便抬头说道:“用不着心疼你的小弥,我不会让她死的。接着说。” 我又看了一眼小弥,小丫头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坚韧的神色,给了我几分信心。 “我一直不明白尸体为什么会垂直于水流漂过来,其实尸体并不是丢进湖里很多天,你们只是当天刚把她放在那而已。庄孟,你舍不得把夏玉变成玩偶,所以你杀了她之后,一直用缸泡着。”我看向庄孟,刀子是在庄孟手里,我要控制住她才行。 “夏玉是该死,但这都是小洁的错,小洁才应该被做成玩偶,让人日日摆弄。还有你的小弥,她也该死。”庄孟的刀子在小弥的脖颈紧了紧,小弥皱眉略带怒气地看着我。庄孟中计了,只要她顺着我的思路走,就好办了。 “那晚,你们用迷昏的方法带走小弥。我之前一直奇怪,为什么小弥的脚印会不见了,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带着小弥躲在某个地方。你们希望我会跟着小弥的呼喊到对岸去。你和林莉其中一人化好妆潜在水里,上演了在我面前拿走红鞋的戏,趁我查看湖边的时间,清除了脚印。你们的目的是在水里让我受伤,然后把我送到恐怖屋去。我想,我听到小弥的那一声叫喊,应该是你们叫出来的,人在着急的时候是容易分不清声音的。你们把我送到恐怖屋之后,又乔装成我的样子在对岸,刚醒的小弥看不清楚,便以为是我,喊出了我的名字。如此一来,天衣无缝,我和小弥无论怎么分析,都不会发现纰漏。”看着庄孟愈发得意的神色,我知道,我快成功了。 “我想小洁当晚就在人群中,她认出了夏玉的尸体,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你们应该打算把小弥也做成人偶吧。幸好小洁救出小弥,送去了医院。庄孟一气之下杀死了小洁,但也逼疯了林莉。小洁知道自己的危险,但她从没想过报警,因为她爱林莉,不忍去。林莉现在应该在警察那里,她疯了,你们不介意了。我已经在你们手里了,对吗?”我转而看向小贤,小贤的嘴角上扬,肯定了我的说法。 “庄孟,你那天之所以要我看视频,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是受害者,为你赢取时间去抓到小弥。你一直都在被人利用,却还在心甘情愿地为她们犯罪。她们有不在场的证据,林莉成为了牺牲者,而你,也成了杀人凶手!”看着庄孟失落的眼神,看着她手中的刀慢慢滑落,我知道,我成功了。 文文和小贤并不想伤害小弥,我带小弥离开了别墅。我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例如她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似乎一张巨大的网正向我撒来,阴谋已经开始。我何生,才是她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