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永远有我 就这样度过一生也无所谓,不让他发觉也没关系。 只要……只要他一直容许我待在他身边,陪着他开怀畅笑、陪伴他的孤单寂寞,我就满足了。 只要……只要他身畔永远有我,永远仅有我…… “上篮上篮!你们这一群家伙是不懂打篮球呀?” 略带怒气的吼声在宽敞的体育馆里响起,清亮而高亢的少年声音清楚地响彻整座建筑物,由喉咙底端发出的大叫正说明他的焦躁。 朝手上持球的队员冲去,在对方来得及做出防守之前,球已经轻而易举地被他半路抄截。 他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手上的球,轻轻晃动就闪过两名想要围攻他的高大学长,动作灵巧得像是全身都装上弹簧一般。 一个轻松的带球上篮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子,双眼冒火地瞪着在他身后几乎要跟不上他的速度,连连气喘吁吁的队友们。 “防守在干什么?太天真了!随随便便就被假动作唬过去,你们的眼睛是长在哪里呀!” 就在他气得对一群面有愧色的队员训话时,围观在一旁的女同学忍不住嗤笑出声。 “没错,那个理平头的真是太逊了,都已经是三年级的了,还那么简单就被一个二年级的学弟唬住。” “对嘛,被骂活该!” “哎呀,你这样说未免有失公平嘛!”可是这个小声说话的女孩自己也笑得花枝乱颤。“人家五飞学长再怎么说都是得过最有价值球员的人,你怎么可以拿一个只是年纪比他大的人跟他比呢?” “说的也是,上次的北区高中联赛中,要不是这一群只会扯后腿的笨三年级学长,以五飞学长的实力,要带领我们学校的篮球队拿到冠军绝对不是难事。” “才二年级而已就受到全国瞩目,五飞学长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啊……五飞学长真帅耶!” 这群围绕在篮球场旁的一年级女生们,瞳孔已经变成心形的,眼里只有她们崇拜的少年,虽然他现在正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 漆黑如会发亮的黑曜岩的双眼总是闪着俐落的精光;勾着浅笑的薄唇散发自信十足的神采飞扬;端整而深邃的轮廓现在虽还含带一丝稚气,却完全掩盖不住他无意中流露出的自负气质,只是单纯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就可以夺去过路人全部的注意力。他就是这样一位抢尽他人风采的少年,也难怪会受到全校女同学的热烈支持,和男同学的爱戴欣羡。 纵然只有二年级,可是战五飞精湛的实力却早教队里三年级的学长望尘莫及,更不消提他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所展现的魄力,所以即便被骂得狗血淋头,这群有比他长,有比他幼,也有和他一样大的队友们,没一个敢对自己票选出来的队长有丝毫微辞。或许说,这也是因为他们很了解自己不但技不如人,也没有全心全意投入练习而略带心虚的关系吧。 “我说过了。”战五飞在开骂一阵后终于平静下来,这让对他既崇拜又略有惧意的队友们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很像真的要射篮,可是假动作毕竟是假动作,只要冷静点观察就能看破对手的用心。” “可是,队长!”站在他身边,一名一年级的学弟喘着气举起手。 “什么?” “队长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就算我们及时看出是假动作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呀!”他理直气壮地对战五飞说道。 “没错没错,他说的对。”抓住难得的机会,“禅位”给战五飞的前队长……三年级的古耀尔心有戚戚焉地猛点头,“连我们三年级的要赶上你的速度都很困难了,何况是这些才进社团半年的一年级学弟呢?” 照理说他应该是为了考大学而退出社团,可是他和几个以三年级之身仍然留在队里的同学一样,因为对篮球有太深的感情而离不开球场,但也因如此,他将负有重担的队长兼社长一职释出,让全体社员选出新一任的队长。 知道耀尔学长说的并没有错,战五飞也清楚自己常常是太过求好心切。 不过这群跟在他身边快两年的伙伴们怎么会不晓得他的个性?所以他们这么说,大半是缓缓他的情绪兼调侃自己。 很不可思议,可是全队却无一人嫉妒他的能力,也从没有人对他的急于求成有任何意见,也许这要归功于他与生俱来的领导魄力吧! “对不起,我又太心急了。”他摸摸头,道歉似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啦,我们都晓得是因为春季大赛快到了,所以你才会比较心浮气躁,不是吗?” “不过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不必这么着急的。” “对呀,用这半个月的时间来一场特训,我想这样一来应该就可以补足我们较弱的防守部分才对。”古耀尔附和地道。 也许在能力上稍嫌不足,但这是一群全心全意支持他的战友,这点战五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好。那,学长,从明天开始我会好好的操你们,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哟!”说到练习,可能再也找不出比战五飞更热中的人了。 “嗯……不会是要用‘那个’吧?”听他这么说,古耀尔的脸色顿时一白。 “没错,就是‘那个’!” “饶了我们吧,我们已经三年级了耶!” “可是离区大赛只剩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这是唯一能提升全体实力的最好方法。” “这个我也知道啦……” “那就这样决定了。” “啥!?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气势稍微一弱,古耀尔很快发现这个行动派的学弟已经果断地下了决定。 唉,也罢,反正他再怎么说也劝不动这个固执的学弟。 “喂,五飞,你好歹也替我们三年级的着想一下嘛!”另一名三年级的学长见古耀尔摆出死心的模样,慌忙地想做垂死的挣扎,“再一个月不到就要段考了,而在那之前我们还要模拟考,不能商量一下吗?” “对呀,这样下去我们会阵亡的。” “拜托,你就看在我们是学长的份上通融一下嘛!” 听着三年级的学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央求,再看到二年级的学长满脸认命的模样,还有同为一年级的同学苍白的神色,几位新加入社团、对战五飞充满崇敬之心的学弟不由得满腹狐疑。 不过,他们的疑惑很快就在战五飞的集训说明中得到了解答。 “听好了。”不理睬学长们的苦苦哀求,也很清楚他们的哀号不过是想偷懒的藉口,战五飞迳自对着一头雾水的学弟们道:“明天开始,要比平时早一个钟头到校练习,午休时也要挪出半个小时到体育馆集训,放学后的训练则要延长到八点,怕肚子饿的人记得在下午第三堂课之前吃个点心。最后,在比赛的前三天,也就是下下个周末,我们要来个强化集训,所有的社员一律住校。” 他的话方落,只见一个个缺乏心理准备的队员露出目瞪口呆的蠢表情。 “你当真?”一个之前已经叫苦连天的学长还是忍不住怀疑地问。 “那还用说?还是,这场比赛学长们认为输了也无所谓?” “当然是非赢不可!”古耀尔抢先一步回道。 “没错,为了那笔奖金,我们是拼了命都想赢。” “是喔,奖金……” “对!为了那笔奖金,集训算什么!” 一提起全体社员引颈企盼已久、诱惑力至强的奖金,原本还哀哀叫的学长们立刻脸色一变,马上支持起这场没有人性的集训。 他们所在的这所高中虽以超高的升学率闻名,但学校总是希望学生们不仅能在学业上有优良的成绩,同时也期盼他们在其他方面有出色的表现,所以和学生会商量之后,由校方和学生会共创一种特殊的奖金制度,只要是对外竞赛有功的社团或个人,都有机会获得一笔为数不小的奖赏。 去年底的比赛中,篮球队虽荣获第三名的佳绩,但无论如何还是冠军的头衔最吸引人,而且奖金不消说也是最高的。 身为最常为学校争光的社团,篮球社每学期所得到的补助已让其他社团垂涎不已,但对一心想拓展整个队伍的篮球社而言,却总是觉得缺少那么一点点,但在学生会对他们已算是礼遇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因此,为了能替社团多赚点预算,所有的队员莫不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看着原本还想对自己诉苦的学长们一听到奖金就陷入乐不可支的状态,战五飞苦笑了下,继而开口拉回他们的注意力: “没错,为了那笔奖金,大伙儿要多加努力!” “我们知道了,队长。” “奖金,奖金耶!” “那就拜托你好好训练我们了,队长。” 虽说奖金拿到手也无法归诸个人,可是若能有这份额外的预算,那么不论是合宿或者到外县市去参加比赛,都有加菜或买些零碎东西的机会;若还能有剩余,也可以添购社上缺乏的物资。诸如此类说不尽的好处,让正式与非正式球员无不费尽心思想要将那笔能实现美梦的奖金拿到手。 “既然大家都对强化训练没有异议,那我们就明天早上五点四十分见了,现在,解散!” 战五飞一声令下,早已被操得筋疲力尽的队员们纷纷拾起场边的毛巾拭汗,然后一一走向体育馆后方设置的冲澡室。 不过围绕在一旁的女学生们看到自己心中爱慕的少年还在运球,所以仍是围观在一旁不肯离去。 “战五飞,你还要练习吗?”闪过一个将四散的篮球一一捡起来的轮值社员,和战五飞同年级的篮球队经理手持纪录簿走到他面前。 “嗯,我想再练一下射篮。等会儿麻烦你去告诉收拾的人要他们先走,体育馆的门由我来锁。” “好,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跟你谈谈今天的练习状况。”说着,看了下四周,确定社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对篮球的热爱绝对不输这群大男生的社团经理指着本子上的某项纪录,压低声量道:“我觉得三年级的洪学长实在不适合担任先发,虽然他进攻的技巧的确可取,但若论能力,我想我们还有更合适的控球后卫。” 她虽身为篮球队的经理,但要不是她曾出过一场车祸,脚踝受到永久性的创伤的话,她现在一定在女子篮球队里如鱼得水。但虽说天不从人愿,她也没放弃篮球,在师长及朋友的鼓励下,拥有极强观察力的她成了男子篮球队的经理。 “嗯,其实我也觉得另一个人能跟我配合得更好。” 战五飞的位置是得分后卫,因此能否和控球后卫搭配得天衣无缝是获胜关键,当然和其他三人的配合度也是相当重要的。 “你指的是二年九班的那位吧?” “没错。”点点头,他皱眉继续道:“但是三年级的学长只剩半年就要毕业,而且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这么热心地参加练习,不让他当先发说不过去。” “这我也知道,但……” “队上的胜利,或者人情的压力,要如何取舍就是这么困难,对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确有获胜的实力,而且对大多数的社员而言,胜利也是唯一被期待的,不是吗?”有时候为了求胜,即使残酷一点、甚或被人说是冷酷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点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及坚持。 “嗯……关于这点我会好好想一想的,至少在集训前就先别提了吧!”虽说经理在这点上的确有极大的发言权,但最终的决定权仍落在队长身上。“这种会让人心神不宁的事,我们留到最后再讨论好了。” “我知道了。”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之后,她抱着手中的观察资料转过身,正好和一名一年级的女同学擦身而过。不经意地,她看到她手上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哦喔,又来了。她忍不住同情地瞥了双颊通红的学妹一眼。 他在那里。 带着不自觉的温柔笑颜,手上抱着一堆资料的彤珞桦轻快地走进仍旧热闹无比的体育馆。 “啊!是学生会的书记彤珞桦。”一个眼尖的一年级女学生立刻瞥见才走进门的男孩子,兴奋得无法自己地猛扯着身旁的同学,“我就听说到这里一定可以见到他,传闻果然没错。” “怎么回事呀?” 虽然这事早在女同学之间流传甚久,但看来还是有人搞不清楚情况。 “你不晓得吗?” “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你了。”留着及腰长发的女孩皱着眉回道。 “你知道彤同学是我们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位一年级的学生会干部吗?” “这个我还晓得。” “人家说物以类聚是有道理的,出类拔萃的人果然都会聚集在一起,所以罗,虽然他跟五飞学长不同年级,可是他们感情可好得很呢。” “你们晓得吗?五飞学长和珞桦同学其实是青梅竹马哟!”另一名女同学神秘兮兮地道。 “啊,这个我有听说过。还听说他们从幼稚园到高中都上同一所学校哩。” “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姊有一个朋友从她同学那里得到证明,确定他们从小时候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分开过呢。” “真的吗?听起来好棒喔!” “对呀,容姿端丽、品学兼优,身任学生会的书记又是化学社内定的下任社长人选,体育方面的成绩也一向高人一等,个性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怎么看都是个完美无缺的男友人选。” “还有,他跟五飞学长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帅毙了!让人好想加入他们喔!” “可是他和五飞学长一样,都还没有女朋友。” “你知道吗?上星期我在校外亲眼目睹他拒绝圣幽女中的女孩哦,我好像听到他说他现在只想专心做个学生,不想被外务影响之类的。” “哇,好酷喔!光看外表不知道他是这么酷的人耶!” “对呀,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听说有很多三年级的学姊在追珞桦同学,可是从没听说过有人成功的。” “他真的好帅喔!我还没看过有哪一个明星或偶像长得比他还好看的,珞桦同学一定常常被星探看上吧!” “不能当女朋友也没关系,我真希望能更接近他一些就好了。” “再不然,做梦总可以吧!好想有一个这么棒的情人喔!” “一天也好,真想当当他的女朋友……” 才一出现在体育馆门口就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但引起这场骚动的主角却置这如同蜂鸣般的嗡嗡声不理。 充斥身边的爱恋目光从来没机会到达彤珞桦眼里,他笔直地朝着战五飞的方向走去,在他晶亮澄澈的眼瞳里,一直只有他的存在。 深邃得彷佛会说话的水亮双眸、小巧而挺直的白皙鼻梁,红润而略薄的双唇下是纤细的下颚,配上柔软而黑亮的秀发,他的外貌虽美得出尘,却不可思议地并没有让人有女性化的感觉。 虽然置身于嘈杂混乱的体育馆,但他宛如滑行的步伐,和那温文儒雅的举止,却令人有种与世独立的错觉。 就像一个异空间,满布他身边的空气就是那样与众不同,除了优雅高贵之外,旁人大概再也找不出其他辞藻可以形容环绕在他身上的气息了。 “啊!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珞桦同学能看着我,然后深情款款地要求我跟他交往……”是痴心妄想也无所谓,一个对彤珞桦已经到了着迷地步的女同学深深地凝视着他,继续说道。 看来盲目的爱恋果然会使人头脑秀逗,竟连这种异想天开的心愿都想得出来。 “就凭你?” “不行吗?我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明明很喜欢五飞学长,却又不对他表白,他不是也没有女朋友吗?啊,有个女孩抢先你一步了,谁教你明明哈得要死却不行动,她手上拿的是……情书!?” “无所谓啦,反正她一定不会成功的。” 发觉同学不为所动,第一个女孩有些不以为然。 “你再继续逞强下去,届时后悔我可不管喔。” “哎呀,反正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她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眼前上演的这一幕很有趣,明明是一个看来很害羞的女孩,却十分积极地将手中醒目的粉红色信封一个劲地递到战五飞的眼前。 “五飞学长,请你收下!” 要说她是过度害臊也好,涨红的脸颊、激动的声调,和发直的双眼,她自己或许没感觉,但旁观者却不由得担心她会不会忽然昏倒。 “这个……”看着鼓起勇气把情书递到自己眼前的女孩,制服上的徽章颜色显示出她是一年级的学妹,战五飞只是勉为其难地傻笑,却没有伸手接过那还飘着淡淡香水味的漂亮信封。 整个情况太清楚明白了,可惜表白的人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依然将双手伸得笔直,想将快被白己捏皱的“心意”交出去。 “抱歉,我对这种事……”战五飞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是,学长,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被拒绝似乎在她意料之外,所以她抬起头来,咄咄逼人地问。 “因为我很懒得交女朋友呀,这点你不晓得吗?”不把话说清楚看来是不行了,眼前这位学妹的态度太过强硬。 “学长?” 听得懂这种简短的解释才奇怪,所以这位一年级的学妹一头雾水的模样也是情有可原。 “怎么说呢……”抓抓颈后,战五飞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太自以为是了,认为全校的人都应该懂得他的性格;不过也不能怪他这么想,因为身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是走到哪儿都能被叫出名字的人。“如果你要跟我交往,你必须忍受没有约会,也不打电话,当然更不用说写信的方式喔!” “那算什么交往?” “这就是我的想法,我知道大多数的人都无法接受,所以才会拒绝你的。” 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似乎不把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话当一回事,让一旁听着的其他女学生不由得吃吃偷笑。 既然想追五飞学长,至少要弄清楚他的个性吧! 和彤珞桦同为学校最受欢迎的人物,也被无数的女孩告白过,但目前为止仍没交过女朋友的原因就在于战五飞的生活里除了篮球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的存在了。周末时他只想要练练准头,而好不容易放假之后,他又只想带着球到篮球场去,找几个同好来场三对三。像是约会啦、聊天之类情侣间必做的事,对他而言不啻是浪费时间罢了。 这种不解风情又毫无情趣可言的性格,让想要掳获他的女学生只能望之兴叹,他因而成了只能远观的对象。 所以到现在还会有人“表错情”,实在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蠢举动。 “五飞学长……”女孩茫然地望着无奈地直搔头的战五飞。这也怪不得她,她哪晓得自己单恋的人会是个这样的怪人呢? “你能够忍受吗?” 虽然并非完全拒绝,但这种条件已和彻底拒绝没两样。 “我……” 不约会、不在一起,这算是哪一国的交往?就算眼前俊朗的少年是她自转学以来就暗恋在心的人,她也无法忍受一个摆明了就是不会理睬自己的男朋友。 轻轻地叹了口气,不需要拥有料事如神的能力,战五飞也能猜到她的答案。 “对不起,学长,我以为……” 她难为情地想道歉,但战五飞只是温柔一笑。 “没关系啦,我了解的。” 然后,就如同往常一样,他看着女孩转身离去的背影。 并非不想交一个可爱的女朋友,战五飞就和其他同年纪的男孩子一样,对所谓的“女朋友”有一分憧憬,但国中及高一时的惨痛经验让他学乖了。他也曾和几名对他有意思,当然也是他喜欢的类型的女孩交往,从比自己高年级、同年级和低年级的,他尝试过一般人所认定的交往方式,但这些女孩到最后都忍不住哭诉说他心里只有篮球,根本容不下她们的存在之类的话,也一一要求要分手,到了后来,他一直没有机会交一个能维持一个月以上的女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局面,有大半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就是。的确,与其跟女孩子出门约会,他宁可将时间花在练球上面,但实际上,他之所以会对女孩子的邀约兴趣缺缺,根本就是因为他除了勤打篮球外,对其他的事情都懒得费力去做。 要不是他的兴趣恰巧是项极耗心神体力的运动,他真可以说是一个相当懒惰的家伙。 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要说单纯也可以,总之他的生活里除了读书与睡觉之外,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就只有篮球而已。 在痛定思痛后,他学会在被告白时就先把话说清楚,然后再加以拒绝。而不消多久,他的干脆作风就传遍了整个学校,所以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只能死心,对他抱着“纯欣赏”的心态,至于其他搞不清楚状况、跑到校门口来告白的他校生,战五飞则秉持一贯的简洁作法加以回绝。 “又被告白了?”走近正悄悄叹气的青梅竹马,彤珞桦心底有些微微的不舍,却聪明地从不表现在脸上。 “啊,你来啦。”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战五飞看着走到他身边、从小就一直在一块儿的挚友。 “结局还是一样?” 苦笑了下,“对呀。” 不着痕迹地窥视战五飞眼中蒙上的一抹几不可见的无奈,他好恨那些什么都不晓得就跑来告白,又擅自且不负责任地跑开的女人。 他知道五飞其实是伤得最重的人,虽然带着不以为意的笑容,然而五飞却比被甩的女孩更能感同深受,不在意的微笑不过是想让告白失败的人安心罢了。 虽然晚了十个月,但从出生就在一起,他怎会不了解他的心思? 不仅是相邻不到一条街的邻居,双方的父母在他们出生之前已是极亲密的好友,这让两人第一个结识的朋友便是彼此。 原本只是比任何人更亲密的好朋友,原本只是将他当作能谈心的对象,可是这份感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等彤珞桦发现的时候,他的眼里就只剩下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的身影了。 可是对方仍只将自己当作最要好的朋友,或许自己对他而言也一样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但那却明显不是他想要的感情。 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只要五飞的生命里除了篮球,最重要的就是他,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被告白的感觉很不错吧?”这是最能移转他注意力的方法,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彤珞桦刻意这么说。 “干嘛?羡慕吗?” 果然,先前那一丝淡淡的失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看好戏的戏谑眼神。 “嗯,多少有一点。”啊,五飞还是最适合这种笑起来神采奕奕的模样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跟你告白的可爱女孩还不是从这里排到校门口还排不下? ”战五飞对他撇撇嘴。 “哦,有酸酸的味道喔!怎么,你嫉妒我比你受欢迎呀?” “才没哩!反正现在的女孩喜欢年纪小的……” “五飞?”那别有深意的停顿让彤珞桦心惊,害怕一向只爱篮球的他会对此之外的事物动心。 “我看到罗!”战五飞突兀地插入一句话,还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先前带点失落的神情才维持不到一秒钟就消失无踪了。 “什么?”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让还在担忧的彤珞桦一时反应不过来。 “星期四,站牌旁的麦当劳前。” “啊!”彤珞桦终于恍然大悟。 那是在他们就读的学校附近一所私立高中的一年级女学生,虽然他当场就很明确地拒绝了她的告白,却没想到她会突然凑上来吻他。虽然只有短短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但那已足够教他目瞪口呆了。 不过幸好这不是他的初吻,总是让他一再回味的初吻是在…… “你喜欢哪一型的?”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五飞之前那一闪而逝的失落表情是何意义。 “还好啦。”对他这个应该相当敏感的问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战五飞低声问道:“不过……被吻是什么感觉呀?”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觉得自己紧张个半死的行为实在愚蠢,彤珞桦原本悬浮半空的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他甚至打趣地回道: “你去交一个女朋友不就知道了?” “太麻烦了啦!”战五飞皱起眉,吐了吐舌道。 明知他的个性如何却还刻意这么建议,彤珞桦有时候真厌恶自己的虚伪。 他的视线转向拾起地上的篮球,随意投射出去却总能不偏不倚地正中红心的战五飞,发现他对自己眨眨眼,歪了下头示意着。 轻轻地颔首表示了解,他跟在他身后走进社团办公室。 一发觉自己仰慕的对象不见踪影,围观的女同学们也对空荡荡的篮球场失去兴趣,纷纷聊着天离开了。 正文 第二章不可思议的成效 这就是战五飞对付这群女同学的方法,每回也总是发挥了不可思议的成效; 与其温言软语地劝退这群吵到他练习的女同学,不如先装成要闪人的样子。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空无一人的体育馆,战五飞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真是有够吵的,害我连想好好练练准头都不行。” “其实你可以要求她们离开,因为你们是在进行社团活动呀。” 不晓得五飞为何总要选择这种麻烦的方式,彤珞桦倒是觉得他有权利请那些会影响到他练习的聒噪麻雀闪到一边去。 “嗯,也许吧,可是体育馆毕竟是属于全校学生的,像我们篮球队因为练习的关系总是占用了这里,光这一点我就很过意不去,再要她们因为这个理由离开,不论怎么说总是不大好意思吧!” “她们又不是来练球或运动的,有什么好过意不去?” “可是这里毕竟是校地的一部分嘛!” “那我向学生会提个临时动议好了。” “啊?” “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帮你好了。” “什么意思啊?”听着彤珞桦的话,战五飞一头雾水地猛皱眉。 “我可以请学生会表决通过,要求闲杂人等不得打扰社团的课后活动。” 他说得理所当然,而且还一副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的提议定能被采纳;倒是战五飞没他那么乐观,因为体育馆再怎么说都是社团的学长们经过长久的交涉才借来的。 “这种事可能做到吗?”顿了下,战五飞怎么都不觉得这提议是可达成的。 “可以的。”相对于他的怀疑,对学生会和校方的态度及作风再了解不过的彤珞桦绽出一个自信十足的微笑,“因为篮球队是相当被校方看好的社团,所以我想学生会冲着这一点,应该会让我的提议通过。” 这么说起来倒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不可能啦,只是……“可是这算是公器私用吧?” 把学生会的权限用在私人方面,嗯……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学生或学生会干部该有的行为。 “有什么关系?”彤珞桦一脸不以为意,“反正这么做又不犯法。” “是没犯什么法啦,可是……” 再怎么说,就算身分是书记,珞桦都只是个一年级的学生吧? “不用替我担心,只要抬出成绩或荣誉这种噱头,还怕学校跟学生会会不服服帖帖吗?” 更重要的是,他实在很讨厌那些动不动就只会往体育馆跑,专司制造噪音和混乱的女生看着他的五飞的贪婪眼神。 “也好。”这事是只有好处啦。战五飞宽心地点点头,“这样一来耳根子就清静多了,练习的时候一年级的也比较不会因为有观众而分心。” “没错吧?少了那群只懂得乱叫乱跳的麻雀,练习或者集训时,效率不是会比较好吗?” 看着彤珞桦面无表情地以强烈的字眼批评那群的确只会整天吵吵闹闹的女同学,战五飞不由得哈哈大笑。 “喂!人家都说你是个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好男人,怎么用这么恶毒的词汇形容女孩子?而且别忘了,那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在这里等你的出现的喔!” 彤珞桦冷哼一声,“那是她们自作多情,我没有配合的必要。” “你就是这样,实在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耶!” 暗地替那些爱慕彤珞桦的女同学哀悼,战五飞其实也深深地觉得这个形容词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不过对于这种应接不暇的告白他自己也是身受其害,当然多少能体会彤珞桦的想法。 想着想着,他运着手边的球,在无人防守的状况下练习三步上篮。 “我来陪你练球。” 顿了一下,战五飞回头望着边说边脱下制服衬衫的彤珞桦,“耶?不用了啦,你才刚忙完学生会的事而已……” “没关系,我想陪你练。”身上只剩下一件汗衫,彤珞桦跑上前去作势要拦截他的球。 “你要是累倒了我可不管哟。” 这句话里透露出不自觉的体贴让彤珞桦感到窝心,但他仍习惯性地将这个想法藏在心底;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恐惧,要是让五飞察觉到他对他真正的感情,他是否会感到害怕,甚或觉得恶心? “会先累坏的人是你吧!连续练了好几个钟头……”反驳的话还没说完,他迅速地往前一扑,动作之灵敏实在不会比正式的篮球社队员还差。 偏个身闪过打算截球的彤珞桦,战五飞做了个假动作,却没骗过这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想法的人。 “啧,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呀!”稳下身子在原地运着球,战五飞吐了吐舌道。 就像能读出他的想法似的,彤珞桦总能在他出手前看透他的进攻路线。 “你以为假日的时候都是谁整天陪你练球的?”彤珞桦理所当然地说。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不论他多努力地想瞒天过海,在彤珞桦面前,他的假动作鲜少有成功的机会。 “哎呀,我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嘛!”当他这句话是在抱怨,战五飞耸耸肩,有些装傻地道。 彤珞桦的确有抱怨的资格。从小学二年级战五飞迷上篮球后,他就三天两头把彤珞桦找……不,正确来说应该是逼迫到附近公园的篮球场练球,不管是艳阳高照的夏暑,还是寒流来袭的凛冽天气,他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心血来潮,彤珞桦都是他冲动下的牺牲者。 而且他把他找出来的理由可好听得很,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兴趣,他硬是要拗成是为了他的身体好。没错,在小学的时候,彤珞桦对户外活动的确兴趣缺缺,他只喜欢待在房间里看书,因此天生就白皙柔嫩得像会滴出水的皮肤,从没有机会得到足够的日照、晒成健康的小麦色;加上他清秀端丽的五官和柔软细致的发质,若不是制服男女有别,任谁看来都会觉得他是个纤纤美少女。 就着这个理由,他说服了彤珞桦的父母,让他们相信这个大自己儿子一岁的男孩确实是为他们的宝贝独子着想,于是二话不说地将彤珞桦扔出大门,强迫有时被太阳晒得头晕目眩、有时被冷风冻得直打哆嗦的儿子听从战五飞的“好心好意”。 彤珞桦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应该算是最痛苦也最甜美的时光。 即使同为男性,但小孩子手牵手在他人眼中看起来是那样自然不过,从没有人因为五飞总是拉着他到处跑而投以异样的眼神。 “我们去打球吧!珞桦。”战五飞总是像阵风似的跑进他家,也不管他正在做什么就拉着他的手出门。 “不要啦,太阳好大喔!我会中暑的。”他记得他常常这么抗议,但从没有收到效果过。 “所以才要多加训练你呀!” 五飞总是这样不容反驳地坚持,虽说两人心知肚明这大半是为了他个人的嗜好。 也许从这个时候他就对五飞存有友谊之外的感情了,要不然为什么他起初会摆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最后总是毫无怨言地顺着五飞的心思? 然而在两人逐渐步入青少年时期之后,曾几何时,他发现这个原本在他们之间已是习以为常的情景再也不复存在,五飞的确仍会要他陪他练球,但这就如同惯例一样,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在篮球场见面。 想想,五飞已经有好久没到他房间了,倒是他经常三不五时地往五飞家里跑,然后两人窝在一起作功课或聊天,这当然是肇因于五飞近几年来养成的惰性,可是像儿时那些自然而然肢体上的亲昵接触,已不知从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五飞多年来无间断的训练下,虽然他生来白里透红的肌肤并没有因骄阳而晒成双亲期望中的小麦色,但体能确实因经常被操练而远在高中男生的平均之上。 “是为你自己的兴趣才对吧!”他故意噘起嘴,一脸不满地驳斥。 “哈哈,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计较嘛!” 被人当场吐槽,战五飞的反应居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这当然是因为对象是他再熟识不过的彤珞桦。 看着毫不知反省为何物的战五飞,彤珞桦猝不及防地冲到他身边,作势要抢走他手中的球,并大喊:“有机可乘!” “哪能让你得逞呀!”一个大幅度的回身,他总算躲开彤珞桦的拦阻。 一场你攻我躲、你追我闪的攻防战于焉展开,只有两个人活跃的体育馆里,篮球落在地板上的声响听起来是那样的有节奏…… 再怎样精力充沛也是有极限的,在和篮球社的队员们对战了整整两个钟头,又与彤珞桦单挑打了一个小时,之后再自我要求射篮及上篮各一千球之后,还没吃晚餐的战五飞终于筋疲力竭地往体育馆的木质地板上一倒。 一旁已经休息了好一阵子的彤珞桦走到他身边,用一条干净的大毛巾盖住他,又拉来另一条尺寸小一点的替他擦着汗。 “五飞,你这样会感冒的。” 简直像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战五飞之所以这么坦然接受,是因为一来这是他们从小养成的习惯,二来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因为篮球社的队友间偶尔也会以打打闹闹的方式这么做;但对彤珞桦而言,这却是能光明正大触碰五飞,而不引起他疑心的好藉口。 “真是的,起来了!”无奈地蹲跪在四肢呈大字形瘫在地上的战五飞身旁,彤珞桦将因擦拭汗水而濡湿的毛巾塞回自己的书包一角,“不要躺在地上睡觉,再不回家的话,阿姨跟叔叔会担心的。” “知道啦……”嫌麻烦似的应了声,战五飞仍旧睡他的。 “我们连晚餐都还没吃耶,现在都八点多了。” “嗯……”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快起来啦!” 他又伸手轻轻推着,但被睡魔困住的战五飞压根儿不把他的催促当一回事,依然故我地合着双眼,不一会儿,就听到他进入睡眠状态的平稳鼻息。 “五飞,别闹了!”彤珞桦伸出一只手指轻戳战五飞富有弹性的脸颊,试图将他从好眠中唤醒,却只是徒劳无功。 怎么叫也叫不醒,彤珞桦束手无策。 索性在睡得香甜的战五飞身旁坐下,他从书包外侧的口袋取出一只手机,通知自己与睡得不省人事的战五飞的双亲。 收了线并将手机收好后,他将目光转回在大冷天还敢毫不在乎地躺在地板上倒头大睡的战五飞。 虽然不是寒流来袭的日子,但再怎么说现在也还是三月初,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脑袋正常一点的家伙是不会这样不假思索就倒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的。 “真是的,这样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明明长自己一岁,却在这种地方显得如此不成熟。 凝望着那张仍隐约带着稚气的舒坦睡脸,彤珞桦绝丽的脸蛋不自觉地浮起一抹出神的笑意。 为了换气方便而微微轻启的唇瓣透着温暖的气息,不由自主的遐思勾起他“那一日”的回忆;那是在他甫上高中的第一天…… 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何谓秋高气爽的九月初,比夏季还黏人的艳阳总是轻易地就刺痛所有曝晒在它之下的人们;带了微微的黏窒感却缺少轻风调适的天气令人容易心浮气躁,不过那一天,这让人不舒服的气候却没有影响到彤珞桦的心情。 过于宽敞广大的校园和错综复杂的建筑格局,使甫进校门的人难免晕头转向,在处理完所有的入学手续并被强迫参加入学式后,他向人打听体育馆的位置,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目的地飞奔而去。 才走近体育馆,连正门口都还没看到,他就听见战五飞精力旺盛的叫喊,唇畔不知不觉漾出一朵微笑。 就算试着想不引起注意,但光是他的长相就足以招蜂引蝶。所以当他前脚才踏进大门时,那些眼尖的女同学的惊呼声与堪称无礼的目光便四处投来,而这也引来原本全心全意在练球的篮球队队员的注目。 不想引人注意都很困难,当战五飞略带困惑与责备的眼神射向他这个方向时,他不由暗暗抱怨父母生给他的出尘外表。 不过幸好在战五飞认出来人后,斥责的神情立刻一变而成为惊诧。 “珞桦!?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所学校好大,连体育馆都不好找呢!”他笑盈盈地走向也朝自己走来的战五飞。 那抹微怒在发觉打扰活动的人是他时立刻转为惊讶,这让彤珞桦喜不自胜,清楚地知道他在战五飞心中的地位比任何人都略胜一筹。 “这身制服……”定睛一瞧,战五飞才发现这个小他一岁的邻家好友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制服,“你进这所学校?” “对啊。” “怎么会?我听阿姨说你已经通过入学考试,还以为你会读‘蓝星’的说……” “这里的升学率也不错呀!” “我记得你的兴趣是在化学方面吧?这所学校比较重理论,跟蓝星不一样耶,这里会适合你吗?” “可是你在这里。” “虽然这么说,我可是不会特别照顾你的喔。” 彤珞桦笑着据实以告,但战五飞显然没将这话当真,只是拧起眉心看着笑得很开怀的青梅竹马。 而一旁原本在围观篮球队练习的女同学间自然起了一阵喧哗。 “蓝色的徽章……是今年一年级的新生吧?” “好像是五飞同学认识的人耶!” “而且他们说的蓝星不就是那所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的学校吗?” “哇,五飞同学连认识的人都很厉害耶!” 只要是有关于战五飞的事都逃不过彤珞桦的耳朵,所以当战五飞的名字由她们的口中传出时,他一半的注意力已经飘到这上头了。 哼,居然这么毫不知耻地直呼他的五飞的名字,太肆无忌惮了吧! 入学第一天,学校女同学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然跌落至谷底。 然后就是这一天,他一直等到篮球社的课后活动完毕,和五飞来场上高中后的第一次单挑之后,两人都累得精疲力尽,双双倒在微带阳光热度的体育馆地板上喘着气;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觉得休息够了,推推战五飞想说该准备回家时,才察觉他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进入熟睡状态。 刚开始他以为他只是闭眼假寐,但在不论他如何摇晃或喊叫他都没醒来后,他才发觉他是真的睡着了。 夕阳的余晖照进体育馆,洒落在战五飞睡得香甜的脸上。 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触动了彤珞桦心底潜藏的想望。 不晓得是因四下无人而向天借胆,还是时值黄昏引得他瞬间着了魔,他居然俯下身子,轻轻地将自己的唇贴上战五飞的! 顿时,心跳声像钟鸣一样打响了五脏六腑,血液逆流集中到脑部。 整个过程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却让他紧张且兴奋得不能自己;而要不是他的理智清楚地响起警告,当时太过甜美的气氛或许会让他就此失控,然后做出会让战五飞恨他一辈子,自己也永生懊悔的行为。 从那之后,他虽没有加入篮球社,却总三不五时就往这里跑,倒是鲜少到自己所属的化学社报到就是。 冲着也许他还可能有“乘机偷香”的机会,不管书记的工作多忙,或化学社的活动多重要,他总会不顾一切地设法挪出时间到这里来陪他练球。 即使在那之后只有一次又让他逮到偷吻战五飞的机会,他仍是不厌其烦地抽空到体育馆报到,为的只是能多待在战五飞身边一秒钟也好。 翌日清晨,虽然不属于任何一个运动社团,但彤珞桦的起床时间却是和篮球社的社员一样的。 不用说,这当然是为了想尽量多和战五飞相处,即使是一秒钟也好。 下了楼走到饭厅,还有大约半个钟头才要出门上班的双亲已经在摆满热腾腾食物的餐桌上用餐。 “爸、妈、Maria,早安。” 从事贸易工作的双亲因为经常早出晚归,所以雇了位全职的外籍中年妇女帮忙所有家务。 “啊,珞桦,早呀。”母亲看到心爱的儿子在这种寒冷的天气还能精神抖擞地早起感到很是欣慰,不过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接下来的一番话差点将促使他辛勤早起的动机全数摧毁。“对了,昨天晚上你睡了以后,五飞来了通电话说他忘了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两个星期你都不用等他来接你,自己去上学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顿时撼动彤珞桦的天地,他目瞪口呆地瞪着母亲。 “咦?为、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什么比赛他要早点出门练习,要你不用那么早陪他。” 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却还感情好得结伴上下学,或许在外人看来会觉得有些奇怪,但对这两家的父母而言却是习以为常的事。 “怎么会……” 那他特地那么早起干嘛? 失神地在木椅上坐下,他食不知味地咬了口Maria送上来的热培根,但那明明会烫口的东西到了嘴里,却完全引不起他的注意。 虽然明知战五飞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这样,他还是不死心地跑一趟距离自宅只有一分钟路程的战家。 “阿姨,早安。” “哎呀!是珞桦。”看着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美的酒窝、不穿制服看起来颇像美少女的彤珞桦,战五飞的母亲不由得疼惜地责备起自己的胡涂儿子,“五飞那孩子,他没告诉你从今天起他会提早一个钟头出门吗?” “他有说过,只是我忘了。” 他真的已经先走了。彤珞桦难掩失落地对怜爱地看着自己的阿姨笑笑,才转身离开准备到学校去。 一大清早,连天都还没亮透的早晨,体育馆里已是人声鼎沸,杂沓的脚步声热闹了原本寂静的校园。 在休息的空档,战五飞一转头就发现彤珞桦正以不悦的眼神看着他。 哎呀呀,彤阿姨忘了把话带到吗? 那张漂亮的脸孔生起气来还是这么有魄力,很久没见到他动怒的战五飞耸耸肩,不甚在意地想。 “哈罗,你有收到我的留言吗?” 没回答,但他点了点头。 啧,看来气得还挺厉害的,那抿着嘴的样子隐隐散发出怒气。 “那你为什么生气?”战五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问。 都知道不是无缘无故地被丢下,怎么还一脸乌烟瘴气? “你只要说一声,我就会提早起床的啊!”带点闹别扭的语气,彤珞桦低声埋怨道。 “啊?” “不过是提早一个钟头罢了,我可没柔弱到连这样都爬不起来。” 他的理由乍听之下似乎是在抱怨战五飞对他信赖不足,但那带些怨怼的眼神却说明原因不仅如此。 “可是你本来就没必要陪我的嘛,平时也就算了,你有时的确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得早些到校,但这两个星期纯粹是我们篮球社为了春季大赛才有的强化训练,现在又是冬天,没理由叫你六点不到起床,就为了陪我上学,不是吗?” 战五飞觉得自己的理由合情合理,但听的人显然并不这么想。 彤珞桦回以一个不满与坚定的眼神,“提前一个钟头吗?好,我知道了,明天开始我会提早一个小时起床,你还是跟平常一样要记得来找我。” “所以我说你大可以不必……” “我说要就是要!” 彤珞桦平常的行事作风是很中庸温和的,但一旦闹起脾气来,可就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倔强顽固,和他绝顶美丽的长相截然不同,在那芙蓉般细致的脸庞下,是一副令人难以想像的硬脾气。 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惹得他如此别扭,但战五飞也晓得一旦他的心意一定,那就是稳如泰山,推也推不倒了。 “唔,到时候要是爬不起来可别怪我喔!” 正文 第三章言出必行 彤珞桦果然言出必行,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床,当战五飞到他家接他的时候,他早已准备周全,就只等着出门而已。 冬天阴暗的大清早有人陪着当然是比一个人来得好,战五飞不否认其实他很高兴彤珞桦愿意同他这样“披星戴月”,一路上多个人说说笑笑,确实比顶着冷风单独赶路要温暖得多。 但不管怎么说,彤珞桦实在没义务要做这种牺牲,虽然战五飞完全猜不透他是为了什么而坚持要这样陪着他,但每看到他被寒风吹冻的苍白脸色,他就不由得觉得不忍,但又知道彤珞桦不会听他的劝。 仔细想想,在某些方面,他的确在不知不觉中很依赖他。 依赖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耶!而且事情有大半是因他的惰性而起,这让战五飞渐渐觉得对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还不到亏欠的地步,但一旦有了自觉,就多少总会想稍加弥补。 像现在两人就坐在他房里读书,这明明是他家,桌上的饮料却是彤珞桦勤劳地跑到楼下去拿的,只因他一躺在床上就懒得动。 “珞桦。” 占用他的书桌、正在写第二份作业的彤珞桦闻声抬头。 “什么?” “老是让你配合我,真是不好意思。” 这是他的真心话,换来的却是青梅竹马的一脸狐疑。 “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 “没有啦!只是……”姿势从侧躺变成盘坐,表情也因反省而略带羞惭,“总觉得好多事情都是你在配合我,连要递东西而我懒得去你家时,也是麻烦你得勤奋一点常在两家之间跑来跑去。” “这没什么呀。”丝毫不以为意的彤珞桦无所谓地耸耸肩。 更何况他并非是全无所图才这么做的,只要能一直待在五飞身边,就算要他再比现在更辛劳千百倍他都甘之如饴。 归根究柢,他不过是个利己主义者而已。 “可是我总觉得,嗯……过意不去啦!” 就算对方不在意,但一想起自己不断给他添这么多麻烦时,很容易越想越多,然后就觉得不做些补偿不行。 “就这样吧!” 战五飞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大喊一句,让已经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话题上的彤珞桦吓了一跳。 “怎么了?五飞。” “我决定了,为了补偿你,下下个月你生日时,我送你一样你想要的东西吧,贵一点没关系,只要我付得起的都行。”像是有了让存款大失血的觉悟一般,战五飞爽快地出口承诺。 想要的东西? 这当然是只有一项,只不过……“说吧,你想要什么?”见彤珞桦忽地沉默不语,战五飞催促道:“一时想不出来也无所谓啦,你可以回去再努力想想,难得我有花一大笔钱的决心,你可要想一样好一点的东西喔!最起码要让我的钱花得值得,随后他又补上一句。 瞅着一脸好似有所觉悟的战五飞,彤珞桦形状美好的唇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用不着花一毛钱的呀! “我是有想要的东西。”凝视着睁大双眼望着自己的战五飞,他带着淡淡的微笑,将手边的教科书放下。 “什么?是什么?”战五飞着急地追问。 “一样我非常想要,连作梦都会梦到,而且不用花钱就能得到的东西。” “耶?”有这等好康的事? 他不花一分一毫就可以满足他的期望? “可是……”战五飞那好奇兼赚到了的表情让他忍俊不住,心底却明白想要实现自己的渴望是遥遥无期,“是你给不起的。” “啊?” “不,该说是你没办法给的。” “等、等一下!你这不是在耍我吗?免费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给不起?”战五飞一鼓作气地跳下床,很是正经与不满地瞪着他。 “的确是一毛钱都不用,但也是你绝对没办法给我的。”他眼中掠过一丝落寞,但忙着生气的战五飞却没注意到。 “什么嘛!要不然你说说看你要什么。” “算了,说出来你也没办法给我。” “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而且是你自己一直说不用花钱,又擅自认定我给不起,太自以为是了吧?” 彤珞桦深邃但读不出涵义的眸子瞥了战五飞一眼,“还是算了。” “说话不要这样拖拖拉拉!”彤珞桦的态度惹毛了他,战五飞觉得自己原本的一片好意被糟蹋了。“你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唔,这样就动怒,真的是很急性子的人。 无言地瞄了眼睛微微冒火的战五飞一眼,彤珞桦仍旧维持一贯的气定神闲。这是他自察觉自己的感情以来就下定的决心,为了能永远被允许留在战五飞身边,就算撕破他的嘴,他也不可能实话实说。“我不说。” “你很讨厌耶!卖什么关子嘛!” “我不想说。” 对于彤珞桦那副铁了心的模样,战五飞也知道他这表情一出现,就表示打死他他也不会改变心意的。不过既然打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他的话,又干嘛要说出来?这分明就是闲着没事耍他玩嘛! “那你还告诉我你有想要的东西干什么?”他已经没有先前的怒意了,但咕哝的声调里还是有着相当的不满。 他的个性就是这样,火气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同样地也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耿耿于怀。 “既然你不肯讲,那我怎么晓得要送你什么?” “生日礼物或补偿什么的就不用了,反正我早已习惯必须努力配合你呀!”既然是秘密就是不能说,彤珞桦于是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啧,说得好像你多委屈似的。”战五飞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不过他也比谁都清楚彤珞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要是他想计较的话,早在八百年前就有足够的资格跟他好好算帐了。 每当他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懒散时,彤珞桦都是那个二话不说会陪在他身边、甚至替他收拾善后的人,即使他的年纪比自己小,但却总在某些方面比散漫的自己更牢靠,这是战五飞不得不承认的事。 也许是因自幼就在一起的关系,比起待在任何人身旁,和彤珞桦相处的感觉是最让他感到轻松自在的。 只要有他在,他不必为了些有的没的琐事烦心,因为在他来得及察觉事有异态之前,彤珞桦一定会先一步替他处理好。 话说回来,既是经常得忙得不可开交的学生会书记,又得三天两头就往化学社参加或帮忙一些竞赛或成果展,还得兼顾身为学生的繁忙课业,彤珞桦到底是怎么抽出空档陪他早晚各一场的攻防练习呀?要想法子腾出这些时间,肯定是让他绞尽脑汁、精疲力竭。 从忙碌的行程中能挪出这些时间应该已经是底限了才对,现在他姑且还能排除万难尽量配合自己,可是要是将来他交了女朋友的话,一定就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无时无刻都伴在他身边了吧? 脑子一这么想,他的心彷佛被刺了一下。 唔,太习惯他人的陪伴果然不是件好事。 将珞桦待在他房里的情形当成理所当然,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情况。 今天如果珞桦交了女朋友,身为他最要好的知己应该要恭贺他才对,但早已习惯他的陪伴的战五飞却发现自己届时一定会闹上一场不太好看的别扭。 不行!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下定决心,假使未来珞桦有了女朋友之后,他也一定会诚心祝福他,不过在那之前,就暂时让他的私心继续任性而为吧!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那么受欢迎的珞桦为什么还没交女朋友,但他也知道他跟因嫌麻烦而宁可一个人的自己不同,是迟早会找到适合的女孩子交往的,不过到那时候他可就要寂寞了……啊!事先想那么多也没用。一向说好听是天性乐观,说难听是懒得想太多的战五飞忍不住扯扯头发,阻止自己的想像再继续蔓延下去,反正等事情发生的时候就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啦! 午休时间,好不容易将学生会的事务暂告一段落后,彤珞桦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体育馆跑去,目的自然是为了要陪在战五飞身边,但当他抵达体育馆后,才由正在做传球练习的篮球社社员口中得知,战五飞早已做完练习,然后人就不知去向了。 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战五飞行为模式的他,自是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他是往哪里去了,所以转个方向后,他在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午休时间内,火速奔往另一个最有可能的目的地……新落成两个月的理科大楼顶楼。 果不其然,他一心想寻觅的人正旁若无人地仰躺在盖住水塔、约有两公尺见方的水泥墙顶上。这里其实是禁止学生随意进入的,因此,整个宽敞的顶楼广场上只有先后来到的这二人。 单手一撑,仰仗着长年练球得来的敏捷,他一跃而上约有一公尺半高的水泥墙顶上,在正发着呆的战五飞身旁坐了下来。 “哇!吓我一跳。”本来漫无目的盯着蓝天白云的战五飞,在注意到有人冷不防的出现在自己旁边后微微仰起上半身,但在确认来人是谁后又悠哉地躺回去,“是你呀,别吓人好不好?” “还有谁会来这里吗?”战五飞的语气让他心头一凛,生怕有第三个人可能来过这个原本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天地。 在这栋寒假前才建好并通过检验的理科大楼刚对外开放后,战五飞就无视学校的禁令公告,偷偷摸摸地攀到这个平日绝不会受人打扰的安静地方,满意地发现这是足以供他喘口气的好所在。 之后,只要是练完球想偷个空,他就会避开众人耳目,悄悄地溜到这儿来发发呆,而晓得他这个习性的,当然也只有和他形影不离的彤珞桦。 “没有呀。”搞不懂他的口吻为何会有一丝紧张,战五飞不解地扬起眉询问似的瞅着他。 “那你为什么会被我吓到?既然只有我会来找你的话,你听到声音就应该知道不可能是别人。” 想不通他干嘛连这种事都要闹别扭,战五飞耸耸肩,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运动饮料啜了一口。 “谁教你二话不说就突然跑到我旁边,才害我吓到,而且我还怕是老师跑到这里来捉违规学生。” “只要我们都不说出去,就没人晓得有人会趁午休时间跑到这里来,不是吗?”字面的意思听起来似乎是在为战五飞着想,但没有人比彤珞桦更清楚自己的心思了; 他不过是想藉此防止哪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呼朋引伴地破坏这本来只属于两人的宁静,所以才不时如此提醒他以做好事前防范。 “也对啦。”完全不晓得他安的是什么心的战五飞,只不过是怕万一哪天被师长察觉的话,就会失去这块可任他放松心情的小天地。 手肘微屈地半撑起上半身,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盘坐在他身旁的彤珞桦: “对了,你学生会的事都忙完了吗?”明白其实他经常比自己更忙碌,能够这样算是时时刻刻抽空跑来陪他是件不简单的事。 “差不多了。”丝毫不以东奔西跑为苦,反正只要能尽可能和战五飞在一起,再怎么累得团团转他也觉得值得。“对了,上回我跟你说过,有关禁止外人打扰社团课后活动的动议已经进入会议的审查程序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个星期应该可以顺利表决通过,并且在周五的集会上向全校提出。” “哇拷,你还当真向学生会提出这项提议啊?”战五飞的反应是大惊小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罢了。” “我本来就是很认真的呀!” 像这种骨子里其实是为了自己的事,彤珞桦做起来更是分外勤快;一想到从下下个星期开始,他就不用再担心那些跟花痴没两样的女同学会流着口水直盯着他的五飞瞧,他就不由得埋怨自己怎么没早一点想到这个方法。 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地挑挑眉,战五飞没说什么又将双手枕在脑后,躺下来让运动过的身子放松一下。 阳光从稍嫌厚重的云层中探出头,洒下几缕和香醇醉人的伏特加酒颜色相仿的金线,徐徐拂面而来的轻风中还带着几丝寒意,在这全校最高层楼的顶楼,不禁让人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触。 “怎样,要不要来一口?”战五飞忽然开口对也发起愣来的彤珞桦道。 “咦?”稍微吃了一惊,彤珞桦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说话的人。 “我看你一直盯着看啊。”眼神示意地瞄了瞄被置于一旁已喝去一大半的瓶装运动饮料,发现彤珞桦还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时,战五飞索性服务到家地将宝特瓶送到他眼前,“喏,拿去吧!” “呃……” 没想到自己怔忡时目光视而不见望去的方向,正好是饮料放置的位置,也没料到战五飞会如此误解他的视线,一时之间倒教彤珞桦不知怎么反应。 “要就拿去啊,不用客气,反正还剩满多的。”当他是不好意思,战五飞干脆推着瓶子往他怀里塞。 “可是……”彤珞桦并没有做出任何接下来的动作。 之前他就看到战五飞是直接就着瓶口喝的,而现在要他也以相同的方式喝下这瓶饮料的话,那岂不是……间接接吻? 心脏倏地以两倍的速度跳动着,血气蓦然冲上脑海,喉咙一紧,呼吸突然觉得困难了起来,连吞咽唾沫的声响都大得震动耳膜。 “啊,还是说你怕我的口水?”将他的犹豫自顾自的做了一番解释,战五飞醒悟似的点点头道。 “不是,我……” 啊!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呢!他拖拖拉拉的在这里害臊什么呀?都已经“偷袭”过人家两次了,现在再来矜持有什么意思? “你会在意这种事啊?我都不晓得。”见他不答话,战五飞又继续自说自话,并将手中的宝特瓶放回地上。 “没有这种事!”彤珞桦连忙抢过他手上的瓶子,旋开瓶盖后立刻不假思索地吞下涌进嘴里的运动饮料,但他尝到的并非饮料本身的味道,而是藉此和战五飞间接接吻的酸甜感觉。 唔,好幸福喔! 差点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这可是个不会引起五飞怀疑,又能正大光明的和他Kiss的机会哩! 陶醉在幸福的飘飘然感觉中,一个令他心惊肉跳、外加嫉妒不已的疑问倏地如闪电般窜入他脑中。 “五飞,你……也会跟其他同学像这样共用一根吸管或共饮一瓶饮料吗?” “啥?”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战五飞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找到非常模糊的答案:“嗯,好像不大会耶。” “为什么?你……跟我就可以,不是吗?” “对喔,为什么呀?”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理由,可是战五飞却发觉自己这么做是自然而然的,根本用不着多想。 “五飞?” “谁晓得!大概是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而且从前就常常这么做,所以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懒得在这种事上花太多脑筋,战五飞随随便便丢了个解释给彤珞桦,却全然没注意到后者因他对自己的“特殊待遇”,开心得眉飞色舞的可爱模样。 不管五飞这么做是基于什么理由,单是晓得自己在他心中和其他人占有完全不同的地位,就让彤珞桦兴奋得不能自己。 他设法压抑住不断想扬起的唇角,享受着这短短片刻只有两人独处的愉悦时光。 “你怎么来了?” 双手叉着腰站在体育馆门口,战五飞一脸茫然地望着手上提了个小旅行袋的彤珞桦。 时值春季大赛开打前一周的星期五晚上,篮球社是为了做最后的强化集训,才强迫式地要求所有社员在这三天住校。虽说是住校,但当然是住在他们平时的练习场地……体育馆里。 在应该只有篮球社队员的体育馆里,现在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充其量不过是队长朋友的彤珞桦正气定神闲地走过一头雾水的战五飞身旁进了体育馆,丝毫不将四周投来不解与疑惑的目光看在眼底。 “喂!”先是愣了下,在本来不该在此出现的青梅竹马自在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后,战五飞才蓦地惊醒般的拉住他的手臂,“你来这里干什么?” 被迫停下脚步,彤珞桦仍是一派我行我素。 “一起参加集训呀。” 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在场的所有人却不免投以怪异困惑的眼神,这自然也包括战五飞。 “你来参加集训干嘛?”他茫然无头绪地瞪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彤珞桦,“你又不是篮球社的队员。” “有什么关系,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不是吗?” “啥?” “反正周末我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又正好缺人手,所以我就来啦!” 他耸耸肩道。 其实一听到篮球社这几天要全员住校进行最后集训时,他就已经做好前来加入的计划。 开玩笑,把五飞放在一群对他崇拜至极的人中间,他怎能安心啊?还有,虽然没有明显的迹象,但他怎么看都觉得篮球社的经理一定对他的五飞有意思! 而这几日他们又会如影随形地在一起,他当然怎样也放心不下。 “闲着也是闲着……”让人抓不住什么重点的回答令战五飞皱起眉头,“喂,就算你再无聊也用不着到这里来……”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而且又可以帮上一些忙呀!” “其他人没意见的话我当然是赞成啦……”战五飞的目光转到一脸犹在五里雾中的社员身上,只见他们只是呆滞地坐在地板或椅子上向这边瞪眼。 将近三十秒钟无人发言,看来他们是默许了这个请求。 “没有人反对的话……”战五飞的视线扫过一排排坐得七横八竖的队员,其实只要他点头,他们根本就不打算反对,不过他一向不习惯使用威权主义,篮球社的社员们也压根儿毫不在乎,“就这样决定了。” 事情就这么定案了。 之后,三天的集训完全超乎彤珞桦的想像之外,是那样忙乱得让所有人根本没有余裕去思考练球以外的事。 不过身为非社员的身分,他自然比其他人要轻松优闲得多,而就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他有幸一窥五飞在带人时的严厉,这让他发觉其实五飞待他的态度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温柔,像是刚开始教导他打篮球时,他就从未大声吼叫过。 这代表他在五飞心中的地位和其他人是有差别的吗?如果是的话,他会幸福得连作梦都偷笑! 整个周末下来,体育馆时时充斥着战五飞大声指正队员的大叫声,在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怪异,但居然没一个人露出一丁点的不悦或抗议,全都顺从地接受他们敬佩的队长从不停歇的纠正。 亲眼目睹“自己的”五飞被队员们以这样仰慕的目光凝视,彤珞桦就不由得一肚子闷气,可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阻止他们。 而其中,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仍是球队经理对五飞的态度。她经常目中无人的靠近他,然后两人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却在发现有人靠近时又立刻停止谈话,这点令彤珞桦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漫无止境地臆测他们之间可能的话题。 最后,事情是在星期一的比赛结束,所有人都回到正常作息状态后,他才好不容易由五飞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喔,你是说那个呀。”自然是在战五飞的房间里,他听到坐在自己床上的彤珞桦提出这个疑问后,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看着他,灌了口冰凉的沙士后道:“我们是在讨论篮球队的事呀。” “那为什么怕被听到?”漂亮的脸蛋上有着不悦的神情。 “怕被听到?什么意思?” “每次你们两个都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似的,一有人靠近就不再谈。” “耶?是这样吗?”战五飞有些讶异他连这种小细节都会注意到,“嗯,你可不能说出去喔,那是因为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让一位三年级的学长当先发。” “可是先发的阵容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 连这种事都一清二楚,不愧是篮球社的地下社员。 “本来是啦,可是最近总觉得他配合的状况不大好,而且不只是跟我,连和其他的队员都有些搭不上,所以我们才会想要不要换个人,因为控球后卫的配合度对全队是很重要的。” “不行的话就换人呀。” “可是打这个位置的本来就是三年级的学长,不是说换就换的。” “三年级又如何?能力不足本来就只能退居幕后。” 总之,和他原本担心的问题相差十万八千里,彤珞桦就已先在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有人在打他的五飞的主意,他不会去在意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四章段考逼近 顺利地通过春季大赛的前几场预赛,第一次段考也在球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时渐渐逼近。 在这所升学主义挂帅的学校里,虽也相当鼓励学生在课业以外的活动有好表现,但毕竟仍是所升学主义的高中,因此校规上就有一条有些残忍的规定: 二年级以上的学生欲加入社团者,其学期平均成绩须在全学年前百分之五十,又每次段考的成绩不得低于全班的平均。 也就是说,除了一年级全然没有限制外,上了二年级的学生若想继续保有社团活动,就必须比其他人更加努力,才能同时兼顾自己的兴趣。 但对战五飞来说又更加严苛了;由于双亲的要求,他的成绩必须保持在全校的前二十名内才能继续留在篮球社。 在这种竞争激烈的学校里,要在四百多人中拿到前二十名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战五飞又得同时兼顾社团活动,加上这学期开始他又升任队长一职,对一般人而言,这种要求实在是到了过分的程度,可是为了他心爱的篮球,也为了不让父母有话可说,战五飞可是拼了命的K书;而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的成绩从来没跌到十五名之外过,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话说起来虽然很简单,可是做起来可没想像中容易。 尤其是这次,考试和球赛的时间可说是同时的,虽然是两、三天才进行一场比赛,但既要对赛事全力以赴,又得专心一致的准备几天后的段考,谅是体力再好的人也难以承受这种折磨。所以这两天来,可说是精疲力尽的战五飞平时总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不过他倒是很厉害地没把疲惫带到球场上。 而他的精神不振看在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的彤珞桦眼里,自然是有掩不住的担心,但一瞧见他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的表现,又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 今天,他依然又是靠作功课的藉口窝到战五飞的房里。 他发现自己这一、两年来待在五飞房里的时间可能比在自己房里还要多,而且这里的一品一物他都在不知不觉中记得清清楚楚,偶尔当战五飞要找东西却遍寻不着时,反而是他起身一翻就把东西从一团杂乱中挖了出来。 其实他可以帮五飞将房里杂乱无章的东西好好归位的,反正五飞从来不在乎他东摸西碰的;之所以就让房间的摆设这么散乱的原因,是因为这样才有五飞的感觉,比起他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房间,这里更能让他放松。 走进处处充塞着主人味道的房间,彤珞桦很是自在地就把书包朝战五飞的柜子上一扔,人也毫不客气地往他床上一躺。 可是应该为了考试的准备而好好读书的战五飞,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在书桌前坐定,他神秘兮兮地瞄了彤珞桦一眼,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CD盒,但双手却保密地盖住盒子的封面。 “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他对一头雾水的彤珞桦猛招手。 “什么?”好奇心驱使彤珞桦凑上前去。 “嘿嘿!”先是奸笑两声,战五飞就像是在现什么了不起的宝物似的,小心翼翼地把东西移到彤珞桦眼前,然后突然放掉遮掩封面的右手,“看!” 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的最爱……色情光碟。 不过这类东西对他们而言应是司空见惯了,早在上国中的时候,两人就被“好心好意”的同学施以强大的精神污染过了,对现在的高中男孩而言,一些露点的写真集或录影带什么的,根本就是随处可见的小Case。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这种光碟到处都有,也难怪彤珞桦对他的大惊小怪回以不以为然的态度。 “废话!要是不特殊算什么好东西?”彷佛受不了他的反应迟钝似的,战五飞蹙起眉,“告诉你,这东西就特别在它是无码的!” “没有马赛克?”纤细的眉梢微挑,这下子连彤珞桦都不得不万分惊讶。 这是当然的。 虽说盗版的H书刊、杂志及录影带、VCD,甚至游戏等都很容易到手,可是再怎么标榜刺激无修剪的版本,到头来还不是一大堆遮遮掩掩的马赛克,连没版权都把关得那么紧了,遑论那些有版权的某光碟了。 “对呀,很棒吧!而且是原版的喔!”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还用说,当然是向社团的学长借的呀!我寒假前就跟他借了,可是排队等着看的人实在很多,所以一直到现在才轮到我。” 兴高采烈地弯身开机,他坐立不安地等着电脑萤幕上出现开机讯号。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我们一起来享受一下何谓没有马赛克的世界吧!” 战五飞转过身子,对坐回床沿的彤珞桦眨眨眼。 “可是在考试前看这个不太好吧?” 彤珞桦忽然冒出一句破坏气氛的提醒,这让期待地盯着液晶萤幕的战五飞不由得对他猛皱眉头。 “你很婆婆妈妈!书我当然是已经差不多读完了,而且一直读书也是很累人的,适当的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嘛。”话一说完,他将CD片放入光碟槽中,调整一下萤幕的位置后,也坐到彤珞桦的身边。 凝视着战五飞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彤珞桦实在说不出他其实是兴趣缺缺;几个月前他就将这些有的没的都送人或扔掉了,因为每每在自己的满足过后,随之而来的总是更强大的空虚。 就算刻意回避,他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幻想,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孤单地解决生理需要,而是和五飞一同该有多好! 因此,与其看个不认识的女人的身体,他宁可和五飞一起用功读书。 他就是用这种污秽的目光看着五飞的,明知不该如此,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往下沉沦。 双眼盯着萤幕,耳际流过女演员煽情的声音,彤珞桦讶异地发觉自己竟然毫无感觉! 是太久没……,还是因段考逼近和学生会事务繁忙的关系? 或是说……脑袋里净是想着那和他绝丽出尘的外貌不搭调的问题,在他终于回神想看看五飞在做什么时,才诧异地发觉他双脚还踩在地上、身体却不知何时已呈大字形朝后方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真是……” 大概是累坏了吧,连着几天要练球比赛又要熬夜读书,再充沛的体力都会被耗尽的。 不过这个人也真是的,自己邀人看一场拍胸膛保证好看的春宫秀,半途却在一旁睡得不省人事。 悄悄地叹了口气,彤珞桦无奈地起身将光碟片取出并将电脑关上,然后回到床边看着,想将下半身在地板,而上半身在床上的战五飞整个人抬上床铺。 运动社团的人果然很重,他边推拉着边想,看起来明明不比自己强壮到哪里去的手臂和大腿,移动起来倒是出乎他意料地费劲。 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会发现他手脚的骨骼虽还残留着青少年的纤细,肌肉却已因锻链有素而呈现非常完美的肌理。 没注意到自己看呆了的彤珞桦,一手还紧紧抓着原本打算替战五飞盖上的棉被。 长期吸收阳光的肌肤显示出和自己全然不同的健康颜色,小麦般的金棕色散发出既耀眼又诱人的色调。 仅仅是这样盯着战五飞看而已,彤珞桦就羞愧地发现自己已起了一阵几乎要抑制不住的骚动。 天真甜美的睡相更是无心的勾引,让他在努力地想移开视线的同时,却像是被定住般动弹不得,那飘散在四周温暖甜美的气息,更是增添了旖旎的情调。 明知自己满脑子的肮脏念头,但他仍然忍不住着迷地凝视着那让自己全身的热气全集中在一点的迷人景象。 事情真是糟到不能再糟的地步,平时只存在幻想中的一幕现在居然清清楚楚楚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的战五飞无意识地摆出毫无防备的表情及姿势,这让满心邪念的彤珞桦不由自主地浑身燥热,而最可能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是,关上门的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这真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就像一个饿上一个星期的人毫无心理准备地被推进一堆他最爱的食物中,没将其手脚绑起来却又不准他碰触,只能以贪婪渴求的目光饥渴地望着美食,更是加深了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冲动。 咽了口口水,多希望这份强烈的欲念能随之蒸发在空气中,然而心底又有一个邪恶的声音要他好好把握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想藉此抑制不断高张的欲念,不过……啊!反正吻都已经吻过了,多一次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吗? 只要不被发现,他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被欲浪催逼出的泪雾蒙上他深邃的双眼,绝美脱俗的脸庞在欲潮的刺激下染上不可思议的红晕,和理智背道而驰的想望终于促使他低下头去,再次将被自己咬得发肿的红唇覆上那微启的双唇。 原来只想待在五飞的身边就能满足,现在竟然得寸进尺地压抑不住想触摸他的冲动,下一步他不是会……可恶! 对于这样信赖他、将他当成好哥儿们的五飞,他竟然也能兴起这种邪念,这不仅是种背叛,甚至是缺乏人性的徵兆。 不敢继续那骇人的想像,彤珞桦企图从自责中获得一点偿赎。 然而人终究是忠于自己欲望的动物…… “天无绝人之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种字眼,用在眼前的战五飞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和春季大赛同时进行的段考让他吃了不少苦,但平时的努力加上最后的冲刺,他这回仍旧是以全年级第十二名的佳绩过关,自然没辜负双亲的期待也保住了自己快乐的社团生活。顺道一提,彤珞桦则拿到全校第五名的成绩。 恼人的考试一旦结束,战五飞的生活重心不消多说肯定是全数移回篮球上头了。 在段考终了的那个星期,他们也打完了分组预赛,每组的前两名均可打入决赛,而全胜的成果让他们以分组第一名的资格进入为期一个礼拜的决赛。和预赛不同的是,决赛采取的是单淘汰制,也就是说只要输了一场就会向比赛说再见,因此此刻更是需要队员全神贯注的时候,幸好战五飞所属的学校在决赛开打前就考完第一次段考,这让他们比某些还得烦恼考试的队伍占了些优势。 或许是托这个福,篮球队一路顺畅无阻地过关斩将,而且越战越生龙活虎、越打越得心应手。 争冠的最终赛事恰巧是在星期六下午,又是在段考甫结束的几天后,加上战五飞在学校的超人气和学生会的事先宣传,事关夺冠的这一战,几乎全校的师长和同学都到场声援,光是这股加油的声势就胜过对方。 最后,在全校师生热情的加油和鼓励声中,战五飞率领的队伍顺利拿下篮球社期盼已久的春季大赛冠军。 看着暌违近三年的冠军奖杯,三年级的学长忍不住感动得涕泗纵横。他们大概没想到在毕业前竟有美梦成真的可能吧! 不用说,身为夺冠的最大功臣、同时也荣获单场及全季球赛MVP的战五飞自然是全场最受瞩目的人了;在和队友们兴奋地疯狂拥抱、相互庆贺胜利之后,他还得应付一波波涌上来恭贺的师长同学,最后则是红着脸、哑了嗓子的女性支持者。令他暗暗讶异的是,他发现其中有不少是穿着他校制服的女学生。 什么时候他的名声又传到外头去了? 当然这是因战五飞从未费神注意过,否则他早该发觉在他的仰慕者中不分男女,而且还有许多外校的学生。 在签了不知几次名又接受了不知几回恭维后,他觉得自己已是头昏眼花,再这样下去难保他不会现下脑死。 生性懒惰的他最不会处理的就是这种被人群围绕称赞的场面,可偏偏今天的状况又不是他挥挥手,转个身就能脱身的。 呜……呼吸困难! 再不赶紧想个法子离开这群人的话,他八成会撑不下去。 就在他已经成了一团泥的脑袋这么想时,总是能适时解救他的彤珞桦一分不差地就选在这个时刻出现,三言两语就将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他带离现场。 在无人的休息室里,战五飞忙着偷空喘气。 好可怕!被人潮那样包围着,什么时候会没顶都不晓得。 不过话说回来,珞桦还真是厉害呀!轻轻松松就帮他脱离了自己怎么也没办法解决的混乱。 稳住紊乱的情绪和气息后,他抬头看着带他“逃命”至此的人。 “呼,多谢啦,你救了我一命。”他对背靠在铁柜上,以严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彤珞桦道。 哇咧,这是怎么一回事?看来珞桦的心情不是很好耶! 他不是应该为自己赢得比赛而感到高兴吗?毕竟在前一阵子的集训中,他也贡献了不少心力和时间。 “喂,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想当哑巴也别挑这个时候吧! 尽管战五飞一再地催促,彤珞桦却惜字如金地不肯开口。 “真是的,你在闹什么别扭嘛?”原本因赢得冠军而在天上遨游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战五飞对一直不愿说明、却又不断以恐怖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彤珞桦抱怨道:“连我刚才跟你道谢都没听到你的回答,你是怎么回事?” 珞桦的情绪有时候还真像天气,瞬息万变得教他怎么也追不上。 无奈地耸着肩,战五飞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屁股在木制的长板凳上坐下,眼睛还是盯着满脸不悦的青梅竹马。 受不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干什么?” 彷佛听到彤珞桦想说些什么,但他细如蚊鸣的声音却无法让他清楚听见。 “啥?”战五飞连忙催讨答案。 “又不是足球赛……”噘着嘴的美少年总算开了尊口,只不过说出来的话更教对方一头雾水,“你们抱来抱去干什么啊?” “抱来抱去?”喃喃地复诵一次这让自己困惑的话,战五飞好不容易才搞懂他话中的意思,“喔,你是在说这个呀……”轻轻叹了口气,“以后说话说清楚一点啦!不要老是要我猜谜。” “那你们为什么要抱来抱去?” 漂亮的蛾眉仍旧没有纾展开来,战五飞可以由他的语调中得知他还在生气。 “不要一直强调那几个字好不好?”皱了皱眉头,“听起来实在有点恶心耶! ” “可是你们却在大庭广众之下……” “所以我说你不要用那种口吻讲话嘛!那是因为大家对拿到冠军的事情很兴奋,每个体育团体都是这样的呀,又没有人规定只有足球选手可以这么做。还有,这点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呀?” 就战五飞的立场看来,自己的发问的确合情合理,因为这件事完全找不出值得动怒的地方。 不过对“别有用心”的彤珞桦来说,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当然很替五飞高兴赢得了总冠军战,比赛结束之后他也一直保持着雀跃的心情,可是那并不包括在他亲眼瞧见五飞被一大群队友围绕拥抱的时候。 但这却不是能告知他的秘密。 只要能陪在五飞身边,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要是让他发现自己对他别有用心的话,所有辛苦建筑起来的假象不就全数毁灭了? “没什么……”彤珞桦低声回道,这也是他唯一能选择的回答。 不能说的话,永远都得是秘密。 而自然,战五飞对他这个想将实情一笔带过的回答相当不满意,立场对调,这回轮到他斜睨着一脸落寞的彤珞桦。 “什么没什么,你刚才还用超级可怕的眼神瞪我耶!”把握难得能抱怨的机会,他的声音里却明显没有怒意,“而且这张脸可不是‘没什么’的表情喔。”他并没有因此而动怒,但却想乘机闹闹老是一副镇定稳重的彤珞桦。 “我说过没什么啦!” 害怕真心被揭露,恐惧战五飞就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彤珞桦焦躁地想结束这个话题,此刻,他很讶异自己竟曾经胆大包天地偷吻他。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让他胆怯,只能如履薄冰地处理所有可能危及现状的问题。 “怎么可能没什么?”尚未发现他潜藏的焦虑,只把事情当成游戏的战五飞愉快地追讨着答案。 他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想看看彤珞桦被逼急的模样,才猛然发觉他绝对不可能是和自己闹着玩的。 “我都说没什么了,你不要再问了。”白皙的肌肤此刻看起来更加苍白,但他已将心情稳定下来。 “喔……” 战五飞似懂非懂地,但还是遵从直觉的不再多问。 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不是自己能踏入的禁区,他愕然察觉自己认为很了解的青梅竹马有事瞒着他。 感到气氛有异,彤珞桦正想抬起头来说些什么改变这沉重气氛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两人面面相觑。 还以为自己避开了众人的耳目,但看来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战五飞开口应声后,一个相当有礼貌的人进了门,那是一位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短发女孩;清丽而带点潇洒的气质、明亮而坦然的眸子,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明眸皓齿的模样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吗?”连声音都很好听。 绷着一张脸的彤珞桦自是不会回答,无奈地扫了他一眼后,战五飞决定这件事他要自己来处理。 “不会,我们没什么要说的了。”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女孩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 “那现在可以请战五飞同学拨一点时间给我吗?” “这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以为自己躲人的技巧很高明呢,没想到三两下就被人找到藏匿之处。 “其实在战同学离开会场的时候,我本来是要追上来的,但看到战同学和一个朋友走进休息室,心想你们可能私下有话要说。” “喔,原来如此。”他了解似的颔首,“你找我有什么事?” 八成又是要签名什么的吧! 战五飞和彤珞桦均是这么想,完完全全没料到这个女孩居然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波澜。 “关于这件事,我们可以私下谈吗?”她的眼神瞟向站在战五飞身后,对自己明显地表现出敌意的男孩。 “啊?在这里就行了吧。” “不,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就好?” “耶?” 为什么签个名或聊个天也要这么注重隐私?战五飞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了解女孩子的想法了。 “在这里说也无所谓吧!” 对于他的迟钝,女孩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唉,也罢,反正她本来就很清楚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吗? “五飞的事没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从“第三者”进门以来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彤珞桦,倏地插入两人的对话中。 “啊?”不甚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女孩原本专注在战五飞身上的视线微微移向他身后的彤珞桦脸上。 同样也对彤珞桦为何挑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明就里的战五飞,先是朝打断他们谈话的青梅竹马皱了皱眉头,却也赞同似的说道: “唔,这倒也是。”反正他从来不觉得有必要对他隐瞒任何事,“所以你就在这里说,可以吗?” “嗯……”只不过是想私底下谈谈也会引来这么大的风波倒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想要谈论的话题并非见光死,就算一旁有人也无所谓。“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尹釉柔,就读私立兰华高中,和你一样是二年级的学生。” “兰华中学?那不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吗?”战五飞讶异地向后瞥了彤珞桦一眼,却发现他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想不通他是在闹啥别扭,他决定索性不理睬他。 “是在你们学校附近没错,所以我们常听到有关你们篮球队的事。” “不是篮球队的事而已吧!”冷冷地,彤珞桦又插入话题。总是挑这种实在很突兀的时刻插话,所以免不了又被战五飞白了一眼,不过他仍不为所动。“你最常听到的应该是五飞的事才对吧?” “没错,我个人是对战同学比较有兴趣。” 尹釉柔毫不矜持地承认自己其实是另有所图的态度让彤珞桦更加不安,他直觉这个女人绝对是会带来灾难的那一型。 “咦?”身为话题中主角的战五飞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这两个光是说说话都会擦出火药味的人。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尹釉柔,这个在战五飞身后站得直挺挺的美少年对她怀有敌意; 在打探过战五飞的背景后,她也清楚眼前的人是什么身分。不过是人家的青梅竹马而已,没资格连谈个恋爱都要插手吧? “战五飞同学,可以请你跟我交往吗?”毫不避讳那道赤裸裸的敌视目光,她提出让战五飞目瞪口呆的要求。 “嗄?” “不只是篮球的关系而已,我也很欣赏你的个性和行事作风,我有信心我们一定可以相处融洽,所以请你和我交往。” 他早料到这女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彤珞桦在心底冷哼一声。 不过你是不可能达成目的的,只看上五飞外表的女人能了解他多少? “那个……”啊!又一个表错情的女孩子,她八成听过有关自己的传闻吧?“我想我没办法跟你交往,因为……” “没有约会、不打电话。”尹釉柔打断战五飞正要开口的解释,很高兴的在他脸上看到惊讶,“你想我是绝对没办法忍受这样的交往方式对吧?” “你既然知道的话……”很讶异自己的台词被抢了,战五飞有些呆滞地看着她点点头。 “就因为我对你十分了解,所以即使是这种交往方式我也不会在乎的,而且,这世上也没规定交往一定要约会或看电影之类的吧?” “这倒是……” “所以只要依照你的方法,我们也可以来一段与众不同的交往,不是吗?” “可是……”战五飞已明显地弱了气势。 “除非你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咦?”战五飞思索了一下,若要说的话,他最喜欢的人除了双亲之外,大概就是和他最亲近的珞桦了吧,可是这种感情和尹釉柔提出的应该不一样才对。“如果要说的话,现在应该是没有吧!” “那不就得了?我们就来交往看看,才晓得我们适不适合呀!” “这个……” 一双瞪视着眼前上演的画面的美眸几乎冒出火花。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五飞不像平时一样果决地拒绝这种要求? 内脏被愤怒与醋意翻搅,彤珞桦握紧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才压抑住自己没冲上前去阻止这让他气得咬牙切齿的一幕。 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 装出一副对五飞了若指掌的样子,你究竟看到他哪里了? 能够忍受?哼!我就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没几个女孩子能够忍受没有约会的交往,即使她现在信誓旦旦地点头,没多久一定会因寂寞而提出抗议。 就是这一点,让彤珞桦没选在这一刻出手。 反正不出几天她就会受不了而自动放弃,他只要在一旁伴着五飞,然后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正文 第五章欲望 “结果呢?你真的要跟那个女生交往?” 巴士上、回家的途中,看到两人交换电话的彤珞桦闷声问着坐在自己身旁、一脸困扰的战五飞。 “嗯……我也不晓得。” 严格说起来,战五飞根本对所谓的交往没有丝毫概念,他只知道两个人约会、打电话、看电影之类的就是交往,可是尹釉柔却自愿配合他那让许多人退却的交往方式。 “不晓得你还给她电话做什么!” “你干嘛这么生气呀?”突然被吼让战五飞吓了一跳。 “我哪有在生气?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一点罢了。”彤珞桦喃喃自语地说道: “倒是你,既然不打算跟那个女的交往又为什么不当场拒绝她?” “你也看到了呀,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嘛,而且她又说会配合我的交往方式,其实有没有交往也没什么差别。” “怎么,她是你喜欢的那一型?” “我倒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看得顺眼就好了。” “那你觉得她看起来很顺眼罗?” “不知道……大概吧。”偏头想了一下,“我没办法说得很清楚,因为我根本算不上认识她。” “她如果不打算打电话给你,干嘛要你的电话号码?” “啊!对喔……”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战五飞才发觉自己那时怎么那么粗心大意? 不过话说回来,她要当真想以电话骚扰他的话,去翻翻通讯录不是更快? “那个女的根本是事先预谋好的,她说那些话就是要让你放松戒心,再乘虚而入。” “可是她看起来不像会做那种事的人……” “你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吗?”而且要是光看外表就能知道个性的话,他对他的欲望不老早就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但她如果真安这种心的话,压根儿就不用特地跑来对我说那番话,只要找找我们学校的通讯录不就得了?” “你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好不好?” 承认战五飞的说法确实很有道理,可是要彤珞桦在他面前替那个女的说话?门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只要不影响到我原来的生活,名义上多个女朋友之类的也没什么吧!” “我可不管你喔,如果你哪一天觉得烦的话,可不要来找我帮忙。” 就是有那个女的绝对撑不过几天就会放弃的信心,彤珞桦才能这么安心且嚣张地大放厥辞。 “什么嘛,你应该要祝福或者劝慰我的,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 “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呀!朋友好不容易有谈恋爱的机会,你怎么这么冷淡?” “关我什么事!”他冷哼一声。 战五飞对摆出漠视态度的彤珞桦皱皱眉,“你很薄情耶!”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一定会认为他们是在吵架或闹脾气,可是比任何人都了解彼此的两人,不过是把这个话题当作杀时间的娱乐罢了。 虽然昨天才经历一场龙争虎斗、你死我活的春季总冠军赛,但战五飞不愧是正值精力旺盛的少年,星期日一大早就穿着薄薄的运动服,抄起篮球往公园跑;不用说,在那里他自是和彤珞桦不期而遇。 “早,五飞,我还怕昨天的比赛会让你累到起不了床呢!” “哼,你当我战五飞是什么样的角色?不过是区区一场比赛罢了,要累倒我再等八百年吧!” “唔,这种话等今天你能像往常一样轻松的闪过我的拦截再说。” “等着瞧吧!” 一大清早就听到公园的篮球场上传来两人神清气爽的说话声,接着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一对一攻防战,然后在接连着加入几位同好后,这群年龄相近的青少年立刻就上演了一场激烈的斗牛战。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还没正午时,原本就带点阴霾的天际忽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就在大伙儿意想不到时,下起了一场大雨。 打球打得正在兴头上的一群人只好扫兴地各自作鸟兽散,彤珞桦则跟着战五飞身后来到他家。 “喂,你站在门口干嘛?”战五飞转过头皱着眉不解地问彤珞桦。 既然两人都被这场意外的倾盆大雨淋得湿渌渌的,往浴室冲个热水澡祛祛寒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可是跟着他走进家门的彤珞桦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杵在浴室门口迟迟不肯进来。 “进来呀,你到底在做什么?”边拉起因变得湿答答而难以脱下的T恤,战五飞边转头白了还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彤珞桦一眼。 “可是……” “你想感冒啊你?” “不是啦!你先洗,我等会儿再洗就好。” “你很烦耶,赶快进来好不好?” 眼看战五飞身上的衣物逐渐减少,他转过头去脸红心跳地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他不知会有什么难以预期的“反应”也说不定。 可惜,完全不晓得他心里有这一番挣扎的战五飞在自已脱下最后一件衣物,转开莲蓬头的热水让自己先暖和一下后,又回过头来对着他大眼瞪小眼。 “把湿衣服脱下来呀!你在不好意思什么啊?我们以前不是常常一起洗澡吗? 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又没在害羞。”彤珞桦喃喃地回道。 但他说的话明显和做的事大相迳庭,因为他的视线从战五飞开始脱衣服后就没再移到他身上过。 “那不就得了?”搞不懂他在矜持什么,战五飞对他的婆婆妈妈不解地轻拧起眉头,并调侃:“你有的我也有,我不会吃你豆腐的,你就赶快把衣服脱一脱,然后进来洗个热水澡。” “反正你先洗就对了!” 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他不用回头就清楚地知道五飞现下一定是一丝不挂,这让他禁不住在脑海中任意幻想,但还是提不起勇气回头一瞥。 “拜托!你别那么龟毛好不好?”头痛地抓抓头发,战五飞怎么也想不通他如此坚持己见的原因,但眼前的状况是,他要是再继续和他罗唆下去的话,他肯定会先因那身湿衣服而生病。“真受不了你耶,年纪都那么大了还要人照顾,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不好?不要老在无聊的地方闹别扭嘛!” 才想着五飞唠叨的声音为什么会越来越接近时,他的手腕冷不防地被抓住,然后整个人向后被拖进正冒着热气的浴室里。 “五飞!”彤珞桦大吃一惊,惊鸿一瞥他的裸体后,又忙不迭地移开视线。 “谁教你要这样拖拖拉拉的!”白了他一眼,“还是说,其实你是女孩子?” “五飞!”他是男是女,早在两人年幼时经常“袒裎相对”他不就一清二楚了吗?事到如今还开这种无趣的玩笑! “不然你干嘛这么害臊?”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饶了我吧!我们都是男生耶,真搞不懂你在害羞什么。” “你不懂的……”细如蚊鸣的声音自彤珞桦口中逸出,但因莲蓬头的流水声实在过于喧扰而消失在哗然的水声中。 “啊?你说啥?” “没什么。”不敢转头去看会让自己心猿意马的景象,彤珞桦埋头任凭热水冲洗自己的身躯。 “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说不定我们会被迫结婚喔!” 两人擦乾身子穿好衣裤,才从冰箱弄了点东西和饮料端上二楼时,战五飞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 “你没听阿姨或叔叔说过吗?”在床上坐了下来,将盘子放在膝盖上,战五飞舀了匙香味扑鼻的炒饭往嘴里送。 “说过什么?”彤珞桦也拉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比起战五飞狼吞虎咽的粗鲁吃相,他的动作自然是优美多了。 “听我爸妈说,在彤阿姨怀你的时候,他们双方曾经许下承诺,说你要是女孩子的话,就要把你许配给我。” “当真?”没想到有这一段过往,他忍不住笑了出声。 “对呀,很离谱吧!又不是古代人,竟然拿儿女的婚姻大事开这种玩笑。”战五飞夸张地叹了口气。 没有想到自己的双亲曾经抱持着那种梦想,彤珞桦哭笑不得地发觉自己居然还有那么一丝期待,期望自己的性别能够符合当初父母的预想,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在这里痛苦,也不需总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些女同学递情书给五飞。 “不过,我要真的生作女儿身,你会……娶我吗?”试探性地问着,他强迫自己装出一副纯粹聊天的样子。 “你要是女生的话嘛……”放下手中的汤匙,战五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末了还伸手抬高他的下颚,佯装认真地打量着,才点点头道:“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这样的话我就赚到了,只要听从父母的决定,不用忙着四处找女朋友,也能有个美如天仙的老婆在家里等我,何乐不为?” “但不管怎么说,我是男生。”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在战五飞看来,他是因为他的取笑才苦笑出声,但彤珞桦自己心底明白,他这抹无奈的笑是因他知道自己在一出生时,就因性别而失去了可以独占他的特权。 “好可惜,你生错性别了。”伸长手从电脑桌上拿起奶茶啜了一口,战五飞忽地又语出惊人地道。 他这句话让还来不及从自怜自艾的情绪中回过神的彤珞桦歛紧了眉心,一副拿他没辙似地对他猛翻白眼。 “什么话!” “真的啊,你如果生作女孩子,一定可以用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孔去骗男人,然后一辈子不愁吃穿。”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努力忍着不笑出来,但战五飞那副认真思考的表情还是让他忍俊不住。 战五飞一手忙着将香喷喷的炒饭送入口中,另一手则嫌麻烦似的懒得将刚从桌上拿来的杯子放回原位而紧握在手中,一口炒饭一口饮料的吃得津津有味。 “五飞。” “什么事?”有点不高兴愉快的用餐时间被打断,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彤珞桦。 “沾到嘴角了。”说话的同时,彤珞桦从床头柜上的面纸盒里抽出一张面纸,弯身动作轻柔地帮他拭去他唇边的胡椒粉。 照理来说,像战五飞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应该最受不了被人当作孩子对待,更何况对象是比他小一岁的童年玩伴,但这个举动在他们之间却正常到理所当然的地步,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顺从地任他为所欲为。 看着彤珞桦灵巧而温柔的动作,再看看自己手中这盘他利用冰箱的剩菜剩饭做出来的美味炒饭,他不禁感叹地又道: “还有,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一定可以当个很贤慧的太太。”会做饭又这么勤奋地照顾人,要成为一个称职的妻子看来对他而言是易如反掌的事。 怔了一下,彤珞桦一秒钟后才搞懂他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应该高兴吗?”被人这么说,以一个男孩子而言应该不是值得庆幸的事吧?至少也应该认同他本人才对。 “当然罗,我可是在夸奖你耶!你要是女孩子的话,我还真想娶你。”战五飞振振有辞地说。 听着他诉说这个不可能的幻想,彤珞桦明知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是挥不去心头上那一阵酸涩的感觉。 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女孩子的,言下之意就是他永远没有昨天那个闯入休息室的女孩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要求五飞和他交往。 那个女的很快就会厌烦这种单调的交往的。 星期一早上,当彤珞桦由战五飞口中得知,经过一个周末他都没接到那个女生的电话时,他着实有些诧异。哼!还算是有些耐性,但能够维持多久? 而在篮球社的例行课后训练结束后,他照例陪着练球练得身心畅快的战五飞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早把前几天被告白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聊着、笑着一路走到校门口,就在这个时候,彤珞桦眼尖地察觉人烟稀少的大门旁站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是那个女人! 他心底受到的冲击非同小可,怎么也没料到先前什么动作也没有的尹釉柔会使出这一卑鄙的招数。 守株待兔地等在这个时候全校唯一的出口,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 “咦?那不是……”战五飞眯眼确认了来人是谁后,自然而然地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五飞!”反射动作地伸手想拉回他,却只抓住滑过指尖的衣角,那加速远去的背影带给彤珞桦沉重的不安。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校门口,听到杂乱不齐的脚步声让侧站在门边的尹釉柔转过头来。 “嗨,战五飞,你球练好啦?” “呃?嗯。”战五飞不知所措地抓了下因练习而汗湿的头发,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在此等自己,“你找我有事?” “没有呀,只是想陪你走路回家而已。” “啥?”没记错的话,她曾提过她家离他家满远的吧! “只是陪在你身边走到你家门口的话,应该无所谓吧?” “不是,我是说……”啊!事情为什么总教人措手不及?“我的意思是说,你家不是要搭半个钟头的公车才能到吗?” “对呀,不过还算挺顺路的,我只要走到下一站搭车就好了。” “喔……”仍旧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战五飞犹如陷入了五里雾中。 “怎么?你调查过五飞的住址了?不然你怎么晓得他住哪儿?”似曾相识的卤莽再度出现,彤珞桦冷声问着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女孩。 “那是一定的吧!因为我喜欢战五飞呀!”尹釉柔强迫自己对他和颜悦色,毕竟他是战五飞的好友,但要对一个不断向自己抛来火气,怒目相向的人微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只是好朋友想交个女朋友就耍脾气到这个程度,活像情人被抢走的样子,这个彤珞桦未来也太幼稚了吧!和传闻中的稳重可靠形象迥然不同,他真的是以一年级的身分成为学生会干部的那个彤珞桦吗? 再度感受到四周升高的温度,战五飞发现自己不快说些什么来改变话题不行了,可是,珞桦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 “呃,我们别站在校门口好不好?你们看警卫伯伯在瞪人了,快点走了啦!” 他轻声催促着。 “好,那走吧。”尹釉柔轻快地随着他的脚步移动。 彤珞桦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跟了上去。 尹釉柔并没有不知耻地挽住战五飞的手臂,但单单是她走在他身边的模样,就让走在战五飞另一侧的彤珞桦气得咬牙切齿。 他抿着嘴瞪大双眼,那绝色的容姿因怒火而展现出另一种不可思议的魄力。 感受到右手边传来怒冲冲的气息,天晓得珞桦又是为了什么事在不高兴! 不出声也就算了,但那双赤裸裸地传递着怒气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觉得自己是被莫名其妙迁怒的对象,又想不通到底哪里惹毛了彤珞桦,战五飞索性闭上嘴,开始一言不发的沉默战,之前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在尹釉柔加入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了。”约莫走了几分钟,距离半公尺、走在战五飞左边的尹釉柔突然打破这份沉默,“我听说你跟彤珞桦学弟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好像一直都读相同的学校,这么大了感情还这么好实在很难得耶!” “哈哈,我们两个应该可以算是孽缘吧!”这么一想,他真的一直都和珞桦绑在一起哩。 “不过这样也很希罕,居然从幼稚园就没分开过,听起来挺像是彤珞桦学弟跟着你后面追上来似的……”她的话说到此突然间止了口,因为这个臆测在自己听起来竟是那样逼真得不可思议。 可是战五飞只把她的推论当作开玩笑,因为他并不认为彤珞桦有什么非追着他跑的理由,会一直跟他同校,大概单纯是他选的学校离家比较近,或者叔叔阿姨希望他能和自己在一起,好互相有个照应的可能性占大多数吧! 就在战五飞无心地这么想着的同时,从他的右侧突地冒出一句怒吼……“喂,我可不是你的学弟,不要这么轻率地叫我!”彤珞桦斜睨着躲在战五飞身旁的女孩子。 “你不喜欢我叫你学弟?还是讨厌我叫你的名字?” 看着怒气冲冲的彤珞桦,尹釉柔总有种他是为了恋人被抢走而在嫉妒错觉;或说错觉是因为战五飞不过是他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而已。 “都讨厌!”简直像是小孩子在耍赖。 “好吧,那我尽量不要提到你就好了。”她并不想把气氛弄僵,再怎么说他都是战五飞最好的朋友。 无法判断自己的加入会造成事态转好或是恶化,战五飞干脆不发一语地随他们两人拌嘴。 他作梦也没想过珞桦会和一个人处得那么差,待人处事一向是他最得心应手的,不是吗?真奇怪,难道他们两人的八字不合? 千思万想他也不可能会想到这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么想并不合逻辑嘛! 就在他还一直为抓不着头绪的事而烦恼之际,三人已经转入他和彤珞桦家的那条巷子里了。 战五飞偷偷松了一口气,彤珞桦则是明目张胆地露出胜利的微笑,而尹釉柔是难掩脸上惋惜的表情。 这条路如果能够再长一点的话该有多好!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再见。”她把叹息放在心底,很不自在地注意到彤珞桦对她露出得意的表情。 就一个青梅竹马的立场而言,这个笑容未免过度暧昧。 总觉得心坎上有个疙瘩,却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尹同学,这样真的无所谓吗?不用送你回去……”战五飞毕竟还算是温柔体贴的绅士,晓得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是有些无礼。 但早下定决心要完全接受,并配合他的个性的尹釉柔,压根儿就不在乎这种既定的男女交往模式。 “是我自己想陪你走到这里的,不能约会或打电话的话,总是要想法子多多相处嘛!而且到我家还要坐公车耶,这样还要你送我的话,也未免太不合理了。” “不过……” “为了跟你交往,我早有觉悟要谈场与众不同的恋爱,所以你只要照你原本的方式生活,不需要为了我做任何改变。”当然,如果他愿意为了她而改变自己的原则的话,她可是连作梦都会偷笑呢!然而,现实是……“而且,要是要你改变的话,说不定明天你就不愿意让我陪你走这段路了吧?” “呃,这倒是……”他不由得干笑一声。 没办法,这就是他天生的惰性,怎么样也改不了。 “所以,明天也请多指教啦!”抛下这句话,她潇洒地转身挥挥手离开,没几秒钟,身影就隐没在转角处。 “哼,装模作样。”彤珞桦不改冷淡地撇撇嘴。 “别这么说嘛,我倒是觉得她挺不错的。” “五飞?” “因为他跟你一样,都是少数心甘情愿配合我的任性的人呀!” “谁跟那种女人一样啊!”被五飞另眼看待固然令他很高兴,可是一想到明天那个女的还会继续打扰他们时,一把无处可发的怒火又升了上来。 “不过我想她大概也撑不了多久的啦。”战五飞朗声笑道。 有个女朋友听起来是很不错,可是他却不晓得要怎么和女孩子相处,还不如和彤珞桦在一起来得自在。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会在你身边,除非……除非你喜欢那种女人?” “不晓得,至少我现在没感觉。”耸耸肩,战五飞面无表情地回道,毕竟,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 正文 第六章错得离谱 隔天,彤珞桦发现自己实在是错得离谱! 他太天真了!居然没想到这个狡猾的女人会用这种手段! 在战五飞的房间里,现在燃烧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危机感。 彤珞桦一如往常盘腿坐在床上,腿上摆着明天要小考的课本,战五飞则是在书桌前振笔疾书,为的是再三确认后半学期的社团预算。 到此都还算平和,至此都还是正常。 然而……然而今天在书桌的另一端,竟然坐着一位和房间爽朗的男性风格完全不相称的不速之客! 尹釉柔坐在一张坚持要自己从楼下抱上来的高脚板凳,眼前自然也是摊着学校进度的教科书用功中。 今天跟着战五飞回来时,她提出让她和他一起读书的要求,既然两人是在交往,一起读书并不算过分吧?只要不影响到他的效率的话。 双眼冒火地瞪着硬是闯入这个本来只属于他和战五飞的小天地的女孩子,彤珞桦的视线愤恨到连不是这道目光目标物的战五飞都有发冷的感觉。 呜……事情好像变得有点给他严重,他是不是该请尹釉柔速速回家比较好? 同样的情形连续发生了三天,在第三天尹釉柔回家后,彤珞桦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问道:“那个女人究竟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呀?” “你问我……我也不晓得呀!” “你喜欢那个女人吗?” “我说过,现在我对她还没有任何感觉嘛!” “那为什么要让她待在这里?” “因为……”搞不懂彤珞桦的眼神为何那么咄咄逼人,本能则告诉他不要追问对自己比较好,“我们姑且算是在交往,这种程度的要求我想并不过分……”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很烦吗?” “嗯……”老实说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可是要是实话实说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难以收拾,“明天就是星期五,我想你再忍耐明天一天就好了,周末是放假的日子,我相信她应该不会来才对。” 星期五中午,当战五飞在体育馆做例行的练习,一名制服徽章是黄色的三年级学姊在等他到一旁喝水休息时,向他提出私下谈谈的要求。 不会是要跟他告白吧?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么一想时,他才发现他和尹釉柔的交往之所以没有引起任何风波,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当天在休息室里的三人,而她也一向挑人烟稀少的时间等他下课,加上他们交往的时间尚未满一个礼拜,他也一直还没有公开的打算,所以消息应该并没有向外扩散。 “不好意思,打扰你练习了。” 她饱满红润的唇边泛着一抹浅浅的笑。 “不会,我正好要收拾一下回教室。”看情形并不像要告白,她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讨论吗?“请问学姊找我有什么事?” “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 “是的,请你务必答应我,因为这件事只有你做得到。”气质高雅的脸庞让她请求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面对这种惹人心旌动摇的表情还能断然拒绝的男人,这世上大概找不到几个吧! “咦?” “是的,非你不可。” “喔……”还非他不可?究竟是什么事重要到一定得找他帮忙才能达成?“是什么事呢?” “这……”明明是大了战五飞一届的学姊,带点羞赧的模样却相当可爱,“是和彤珞桦学弟有关的事。” “珞桦?”听到意外的答案,战五飞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睁大。 为什么有关他的事却要找自己帮忙? 带着这个疑问,他茫然的眼神再度投向身高只到自己耳下的三年级学姊。 “珞桦怎么了吗?”他呆呆地发问。 “唔,我听说你和彤珞桦学弟的感情好到几乎形影不离。” “我们是常被人家这么说啦,可是这跟帮忙有什么关系?”说要找自己帮忙,可是话题怎么好像一直偏离? 厚重的冬季制服仍无法掩盖她玲珑有致的曲线,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微微垂首而露出的雪白颈项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不晓得她的肌肤跟珞桦比起来,哪一个的较为晶莹剔透? 可能是战五飞天生迟钝吧!看到这种会令大多数男人忍不住吞一口口水的景致,他居然还异想天开地拿她来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作比较。 嗯,可能还是珞桦略胜一筹,因为这个学姊的肤质好归好,却还没有珞桦特殊的白里透红和洁如凝脂的感觉。 “五飞学弟,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对吧?” “耶?” 脑子里做着不解风情的比较,战五飞的心思早已飞到天边去了,却猝不及防地被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拉回心神。 这,这件事应该还算是机密,不是吗? “学姊,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他尽量佯装不知情地问。 “咦?难道是我搞错了吗?”她惊讶地挑高一边新月似的柳眉,“这两三天我都无意中看见你和一个兰华中学的女生走在一起,一向硬派的战五飞会这样跟女孩子相处,我就想你们应该是在交往才对……” 哇,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被人发现了。 并不是说他想谈个秘密恋爱或什么的,只是……一想到珞桦和尹釉柔处不来,他就觉得还是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请她不要再来找他比较好。 就现阶段来说,与其找个女朋友,还不如跟珞桦在一起来得轻松自在许多。 “呃,你没有弄错啦,我们……算是在交往吧!” 娇艳的红唇放心似的吁出一口气,在战五飞还来不及生疑前,她再度开口: “那么,可以请你不要一直缠着彤珞桦学弟吗?”话锋一转,她忽地抬起头来,要求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冷意,“因为你的关系,珞桦学弟才会一直不肯和女孩子交往,所以能不能请你别再缠着他?” “学姊你喜欢珞桦?”怎么听都是这个意思,所以战五飞很“不知好歹”地放胆询问。 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他是天下第一迟钝,但在某些问题上他却又敏锐得教人讨厌。 “是又如何?”被人完全看穿原来意图,又被这样开门见山地质问,她的口吻已经没有一开始的和气。 “那你要找的人应该是珞桦,而不是我呀!”战五飞理所当然地回道。 怎么想都是他的话较为合情合理吧?既然眼前这个外貌亮丽的学姊是以彤珞桦为目标,那就不该来找他帮忙,该是去跟彤珞桦告白才对,而且这种事就算他出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就是因为直接找他是绝对没有用的,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呀!”她对他猛皱眉头,心底直叹他的驽钝。 告白这种事一向不都是要找本人说才有用吗?为什么这个学姊连这点都不明白,还口口声声一定要他帮忙? “找我也一样没用的,你不如直接跟珞桦告白比较快……” “你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耶!”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叹了口气,双手还叉在腰际对战五飞直摇头。 “什么?”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又被送上一句半带侮辱的批评,这让战五飞不由得拧起眉头。 “你以为珞桦学弟为什么一直没有交女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来他的确不大清楚珞桦明明这么受欢迎,却从没和女孩子交往过,不过那是彤珞桦的私事,他不该也不想干涉,其实也是懒得管吧! 更重要的是他连想也没想过要问他。“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女孩脸上浮起一抹怨怼的表情,“是因为你!” 她的气势丝毫不因身高较矮而居下风,咄咄逼人得让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我?”这个说法听得战五飞顿觉莫名其妙,“这跟我有啥关系?学姊你是不是读书读到发烧,弄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自己会是原因? 拜托哟!想编故事也要有点逻辑嘛,这种毫无可能的推测不过是无聊的藉口。 “的确是因为你的关系,珞桦学弟才会从不接受女生的告白。” “学姊。”深深地叹了口气,战五飞无奈地垂下双肩,“你要不是想像力太丰富,就是有可能因为太用功而脑筋秀逗了,想想看也知道……” “脑筋有问题的人是你才对吧!”她气冲冲地打断他的话,对于他无礼的说法很是不满,“你以为珞桦学弟为什么总是陪在你身边?” “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呀!” “没错,所以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一个责任感多重的人,只要认为是自己的事,他都会义不容辞地担起责任。” “所以?” “所以你就是那个他认为必须负起责任的人,因为实际上你并不如外表一样精明,以致珞桦学弟总是得替你操心;为了顾全你,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和别人交往,这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是什么?” “有这种事?” 这种破天荒的论调让战五飞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他从来没仔细想过,但确实只要一注意,珞桦都一直在他身边帮他。 这么说来的确是自己的问题了? “你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自然会代珞桦学弟担起他之前的责任,所以拜托你,还珞桦学弟自由好不好?” 她的央求让战五飞听了觉得很不舒服,就算事实如此,也不需要她来告诉他吧! 沉重在他的眼中聚集。 可是,万一这是真的,而珞桦只是碍于两人多年的情分而不好意思开口呢? “学姊,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离开他,或者是照你的说法,不要再缠着他,他就会和你或其他女孩交往了?” “没错,你绊住他太久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浮上她的唇畔。 看来她的计策奏效了。 在告白被彤珞桦拒绝后,她就一直处心积虑地想找个平反的机会;经过她仔细的观察后,她发现与其直接从彤珞桦身上下手,还不如从他的青梅竹马战五飞身上着手还来得比较有用。 她发现彤珞桦很听他的话,也处处以他为重,所以只要他开口提醒一下,说不定效果会很惊人。 她这么做的后果确实很吓人,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和战五飞都没预料到,今天的谈话竟会引发一波惊涛骇浪…… 星期六早上,战五飞在公园的球场边找到了微笑着等候他的彤珞桦,很久没从他脸上看到这么和煦的笑容了。 昨晚的“读书会”气氛依然紧绷得教人心惊胆跳,在尹釉柔终于甘心回家后,他才好不容易能偷喘一口气,却还是担心彤珞桦会将恶劣的心情带到隔天早上,但看样子是他多心了,因为在他眼前的彤珞桦笑得很灿烂。 果然是因为他和尹釉柔的八字很不合吧!在绝对不会碰到她的日子里,他的情绪就如同往常一样晴朗无云。 两人打了一个早上的篮球,中途也加入其他人打过几场三对三,看看中午到了,他们于是暂时告别球场到附近随意吃了顿午餐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球场上尽情挥汗,直到天色稍稍暗了下来才甘愿打道回府。 “咦?阿姨跟叔叔呢?” 才走到战府的门口,彤珞桦就立刻判断出屋内无人。 “喔,老爸老妈他们去南部参加生意合伙人的结婚典礼,好像明天晚上才会回来的样子。” “那你怎么没跟去?” 两人走进房内,自然先是往浴室走去。 “麻烦死了,我跟去做什么?”走进浴室,战五飞脱下被汗水濡湿的运动服,发现彤珞桦仍旧呆呆地站在外头,“你干嘛站在那里?进来一起洗不就好了!” “不用啦,我等你洗好再说。”彤珞桦暗自庆幸自己是背对着浴室的,才没让战五飞看到他红霞满面的模样。 一起洗还得了!?他可没自信在看到五飞的裸体后还能压抑住自己的生理欲望。 “啧,你还是一样,龟毛得很耶!”没再多劝一句,战五飞耸耸肩将毛玻璃门从身后关上。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应该已经很习惯两人赤裸相对的彤珞桦,忽然拒绝和他一同入浴,逼问原因,他只说两人都那么大了,还做这种事实在很不好意思。 “对了,今天你要不要住我家?”战五飞的声音夹杂着哗啦哗啦的水声,从浴室传了出来。 “咦?” “反正我爸妈都不在,我们可以睡在客厅的地毯啊!再去买点消夜或什么的,还可以看看录影带。” 和五飞独处一室! 听起来实在是个甜得腻人的诱惑,但……“还是不要好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有这么好,光是在随时可能有人闯入的体育馆里他都敢偷吻他了,在这只有两人的密闭空间中,他的理性会崩溃到什么程度可是他不敢想像的。“我今天要回去处理一些学生会的事。” “嘿,你还把学生会的工作带回家?真是负责的干部耶!”战五飞揶揄他。 这让他突然想起昨天那个三年级学姊说过的话,这件事不过是更加印证彤珞桦的确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原本还在考虑是否要对他提提昨天的事,这样一来更是坚定了战五飞的决定。 在彤珞桦也淋浴完后,他习惯性地坐在铺于木质地板上的方形绒毛垫上,背部向后靠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书,而战五飞则是盘坐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从西点面包店买来的长形法国面包。 “喂,珞桦。”他的声音因咀嚼食物而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要交个女朋友?” “啊!?” 怎么也没想到战五飞一开口就是问这种敏感的问题,彤珞桦不由得惊讶地回头看他。 “我是在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要交个女朋友?”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他的声调明显一沉,但正专心地填饱肚子的战五飞并没有注意到。 “也不算突然啦。”继续咬着有点硬的面包,战五飞又道:“我只是想说我都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也去找一个来交往看看如何?” 倚靠在床边的背影骤然变得僵直,“太突然了吧!你怎么会忽然这么说?” “交女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呀!”依旧是迟钝得没感觉到空气突然一凝,战五飞盯着窗外慢慢亮起的街灯自顾自的说:“虽然你也有学生会或化学社的事要忙,不过只要别花时间陪我练球的话,你自然就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去约会了。” 对呀,就是因为珞桦一直过分重义气地陪着他,所以他才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了。”不知死活的战五飞又追问:“你认识一个头发长到腰际,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的三年级学姊吗?她好像是二班的。” “我不晓得你在说谁。”彤珞桦的语调里已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感情,“可是你跟我谈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 事情总很容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下子要他去交个女朋友,一会儿又问他是否认得什么三年级的学姊,五飞到底所为何事? 没错,他是跟尹釉柔很合不来,老是跟着他们也许是破坏了气氛,但没想到五飞居然会想出这种方法来要将他赶离他身边! 不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他的,他一直以来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为什么连这一点快乐都要被剥夺? 是那个女的,对!一定是那女人害的! 在她出现之前,五飞从来没提过类似的话题,也从未想过要他离开他,都是那个女人的错,五飞居然会被她迷惑?不可原谅!不能原谅!一直待在他身旁陪着他的人明明是自己呀! “目的?我干嘛要有什么目的?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既然这么受欢迎,交个女朋友也是应该的嘛!”战五飞自认理由很合理,然而听者却有欲盖弥彰的感觉。 “你觉得我很烦?”咬着牙,彤珞桦好不容易才忍下怒意平静地问。 好像压抑着什么似的声音,却没有引起战五飞该有的警戒,他仍然一派乐天,迟钝的模样。 “拜托,你想到哪儿去了?”战五飞耸了耸肩,觉得他真搞不懂珞桦在想什么。“我只是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才一直忙得都没时间交女朋友,反正我现在也有交往的对象了,你大可以放心的去做你想要做的事,不必再被我绊住,这不是很好吗?” 觉得被绊住的人是你自己吧? 视而不见地瞪着眼前和视线几乎平行的书桌,彤珞桦置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一股悲伤的苦水由腹中升起,他从没想过自己长久以来的沉默竟会换来这般残酷的结果! “如果我也找一个女孩子来交往的话……”平板的音调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悲是喜,但战五飞却自行认定他应该很高兴可以从自己身边解脱,“你是不是就会觉得我不会再打扰到你和那个女的?” “打扰?”双眼往上一吊,脑袋不停地运转,他才好不容易搞懂了彤珞桦话中的涵义。“我没想过这种事啦!只是,难道你不觉得美好的高中生活应该找一个女朋友来交往,会比跟我在一起来得快乐吗?” “你真的这么想?”彤珞桦的声音温柔得可怕。 “是吧!” 虽是很不确定的语气,但光是这样的回答就足够让彤珞桦下了个重大的决心。 是你不好,五飞,你不能怨我。 “好,我会仔细考虑看看的。”他依然维持着背对战五飞的姿势点点头。 “那就好。”不知道为什么,彤珞桦的回答让他高兴不起来。 他应该替他高兴的,不是吗?毕竟他终于也能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然而一想到往后彤珞桦像这样待在他房里的情景可能不再,失落和寂寞的叹息就禁不住地往喉头上攀。 不知不觉间,想着想着,战五飞渐渐觉得眼皮沉重了起来…… 只要能被允许待在他身边他就满足了,然而今后却是连这么一点点希望都无法实现。 彤珞桦听着身后传来的平稳鼻息,就知道战五飞又如同往常一样在尽情活动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是你的错。 他起身下楼从木柜里拿了瓶纽西兰原装进口的凡士林,并打了通电话通知自己的父母要住在战家一晚,然后再回到楼上,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间里搜出几条童军绳,最后到窗边将窗户关上,并把暖气稍稍转强。 回到床边,他一手轻轻拂过战五飞睡得浑然无所觉的脸颊,食指的指腹不经意地搓揉着他的颧骨,那细嫩中微带坚硬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感官。 “五飞……”一声低沉的喃语自他口中逸出,那像是悲哀又彷佛隐含着重大决心的复杂心情,完全显露在他的黑眸中。 我不会,绝对不能后悔的! 果断而迅速地褪去战五飞的衣裳,那已有觉悟的神情像是只是要替他更衣。 每脱下一件,那裸露出来的小麦色肌肤便像在引诱他一样,兀自散发出会令他喉咙一紧的诱人光泽。 飞快地将战五飞脱得一丝不挂,那彷佛初生婴孩般的纯真睡容和姿势让彤珞桦不自觉地看呆了,他的手停下动作,静穆地凝望着这幕带些圣洁的情景,和这个让自己爱到心痛的青梅竹马。 长久以来,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五飞的存在;就像篮球之于五飞一样,他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宝物。 可是五飞的唯一却不是他。 这也没关系,他曾经这么认为,只要能待在五飞身边、陪着他的话,他也就十分满足了。 可是破坏这份危险平衡的人却是五飞自己。 彤珞桦先以质地细柔的手帕层层护住他的手腕,再小心翼翼地将童军绳覆在手帕上头绕了手腕两圈捆好,然后把他的两手分别紧系在床柱的两端上,这样一来,战五飞就算是想动也动弹不得。 等醒来发现自己被弄成这副德行,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彤珞桦侧坐在床边,用一根手指滑过战五飞的胸膛。 “你一定会很生气吧!”他自言自语地猜测着。 不,在那之前他应该会先困惑一阵子,并乐天地认为自己是在和他开玩笑,然后如果到这个时候他还不肯替他松绑的话,他就会开始要挟兼威吓;先说出一些只是吓吓人的恫吓之语,最后就是撕破脸的大发雷霆。 可是就算他气到咬牙切齿,那表情看在彤珞桦眼里还是可爱得紧。 即使睡得再沉,但被外物轻触的那种麻痒感仍是难以忽略的,所以战五飞虽因过分运动过后整个人的意识沉浸在香甜的睡眠里,那间或骚扰着他的东西最终还是将他由美梦中打醒。 当人身上被某个不明物体搔痒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将之打掉,战五飞自然也不例外,直到他发现双手不晓得为何总是无法随心所欲地动作而产生疑问时,爱困的双眼才不甘不愿地缓缓睁开。 想要伸手揉揉惺忪的睡眼,但这个想法依然是无法达成。 搞什么鬼呀? 这么想时,一声忍无可忍的轻笑声钻进他耳里,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将目光转向笑声的来源。 端坐在他身旁的,是他再熟悉也不过的好友。 “珞桦,你还没回去啊?” 果然是还没弄清楚状况。 暗叹了口气,彤珞桦却忍不住再度闷笑出声。 那别有深意的微笑看得战五飞心底直发毛,他曾经看过彤珞桦在各种情况下的笑容,却不曾有过这种让他打心底觉得不对劲的感觉。 “奇怪,你不是说……” “要回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战五飞蓦地发现自己不寻常的模样。 他双手被往上拉绑在自己的床上,身体呈大字形横躺着,而其中最令人费解的,是他居然衣不蔽体! 为什么自己会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又为何会被绑成这个样子? “喂,这该不会是你搞的吧?”终于在一团混乱中想到身旁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战五飞质问的语气有些不大高兴。 “不然你想还有谁呢?五飞。”彤珞桦勾起淡淡的邪笑。 无言地瞪着他几秒钟,战五飞承认自己想不透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好啦,那你现在可以帮我解开了吧?” “为什么?”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 “为什么?”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反问,战五飞先是愣了一下,才无奈地大叹口气回道:“因为我不想陪你开这种玩笑,我承认我没啥幽默感,弄不懂你这个玩笑中的涵义。” 一抹会让人不自觉看傻眼的轻笑在彤珞桦嘴角漾开,但这个理应让人如痴如醉的绝美笑靥看在战五飞眼里,不晓得为何,竟让他打心底发冷起来,就像几分钟前的那个微笑一样,他就是直觉事态有异…… 正文 第七章他被吻了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喔,五飞。”彤珞桦的语气虽是轻快非常,但蕴藏在他眼里的风暴却完全相反。 “我管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先放开我再说啦!”扯动着手腕上的绳索,战五飞微微仰起头示意要他替他松绑。 不管彤珞桦有什么企图,这样被绑着绝对只有屈居下风的劣势。 手不能自由地行动,而且这个姿势不知为何总让人有种可耻的感觉,战五飞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窝囊极了! “在我还没达到我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帮你松绑的。” “什么?”预期之外的回答让他蹙紧眉头。 “等我‘做完’后,自然会替你解开的,你只有忍到那个时候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啥啦!”拖拖拉拉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干什么? 先把他放开才是当务之急吧!“总之先把我放开!你这样绑着我,我的手很痛耶!” “应该还好才对呀。”姑且不论彤珞桦相不相信战五飞话,他还是担心地上前检查了下自己的杰作。“看,我有先用手帕替你缠着才在上面系上绳子喔,所以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弄伤你才对。” “见鬼的!你自己被绑绑看就知道会不会痛了!”不但不愿替他松绑,还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使劲地拉扯着紧紧系在手腕上的绳索,战五飞沮丧地发觉因为彤珞桦打结的功夫实在是太扎实了,所以任凭他如何拼命就是扯不开这绑住自己的绳结。 “是你不好,五飞。”就在他拼死拼活和绳子搏斗时,彤珞桦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啥!?”完全没有搞懂他的话意,战五飞抬起头来呆滞地对他瞪眼。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了!” 珞桦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到回到家前都还很正常,不是吗?怎么说变就变,毫无理由地把他绑住? 还有,这种事指的是哪种事? 一连串会让人晕头转向的问题一下子全涌进战五飞的脑海中,他试着想理出一个头绪,却头痛得不知该从何想起。 “是你不对。”说着,彤珞桦的右手手指爬上他的胸口。 “你……你干什么呀?” 被这突然的举动吓得险些魂不附体的战五飞急忙想躲开,但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人,要做到这点可能需要一些奇迹吧! 白雪般的指尖游走在那微微颤抖的小麦色胸膛上,他的恐惧和羞愤透过轻颤传达给彤珞桦。 唇畔绽出一朵牡丹花似的美艳笑容,手指感受到体温和心跳,彤珞桦恶作剧地将整个手掌平贴在他虽然发达但却仍嫌青涩的胸肌上。 “你再闹下去我可要发火罗!”战五飞咬紧牙关迸出这句话,全身因羞耻和愤怒而绷得死紧。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要光着身子任珞桦对他上下其手?珞桦,是彤珞桦,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耶! “不能怪我,五飞,这是你的错。”他带着事不关己的口吻说。 “什……什么?” “你不该这么做的。” “怎么做?” “你不该为了那个女的而想要踢开我。” “喂!” “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 “我听不懂啦!你他妈的究竟在胡扯些什么呀? ”战五飞忍无可忍地大吼。 他真的是一头雾水,既搞不懂彤珞桦为何如此,更弄不清他所为何来! “我没有打扰你们呀……”宛如是在喃喃自语般的低语,“我所求的,一直只有陪在你身边而已,不是吗?” “什么啦!你说明白一点好不好?” “我那么喜欢你,所以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忍受的。” 眼神染上悲伤,彤珞桦自顾自的说着,低下身子将脸靠近他,“可是你却要我离开,为了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他真的胡涂了! 战五飞的脑袋里涌入一堆问号。 好,他知道珞桦喜欢他,而他也很喜欢珞桦,因为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呀!可是一般的好朋友应该不会把对方脱光光,然后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吧! “喂,珞桦……” “我真的好爱你。”他根本没在听战五飞说话,只一迳地以认真得可怕的目光笔直地射向他,“一直以来都是。” 怎么越听越奇怪了? 爱?通常就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会把这种字眼挂在嘴边吧! “五飞……” 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倏地变得低沉不明,在战五飞终于领会过来的时候,彤珞桦的嘴唇已经贴上他的。 “什……” 反射性地想大叫,但所有从喉咙逼出来的声音却全数进了彤珞桦的嘴里。 不会吧! 战五飞瞪大双眼,愣愣地盯着那几乎可以说是黏在自己脸上的俊脸瞧。 这么近看,珞桦的确是个难得的美少年,怪不得一大堆女孩子都对他痴狂不已,还有人离谱地要求他帮忙说……“唔……” 双唇被吸吮着,那微微的痛楚提醒了战五飞自己现下的处境。 曾经一度认为是怪异的梦,可是那咬痛自己唇瓣,吸尽自己气息的唇舌感觉起来是那样真实,令他连想否认都没办法。 他被吻了。 他居然……居然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彤珞桦吻了! 好似恶梦却又显得那般迷离,战五飞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子,想藉此从梦中醒来,或者是从彤珞桦的热吻中逃离。 那轻啮着自己唇瓣的贝齿是那样温柔,探入口腔的舌尖专心地撩拨自己的感官。 不想被拉走意识,却在不知不觉中沉沦。 好像过了很久的时间,在战五飞觉得自己快要因缺氧而昏厥时,彤珞桦终于甘愿地稍稍松开,但嘴唇仍眷恋地吮着他的下唇。 “我一直很喜欢你,一直是以这种眼光看着你。”他轻声说道。 死命地呼吸着氧气,呆若木鸡地直瞪着他的战五飞并非想保持沉默,而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实在搞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事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幻。 “我一直忍着,一直都忍着……”彤珞桦再次俯下身子,靠在战五飞的唇边低喃,“可是我今天再也不想忍耐了!” 蓦地,一个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强吻夺去了战五飞的呼吸,瞬间再度让他的意识坠入五颜六色的深渊中。 舌尖急切地探入连反抗都来不及的嘴里,彤珞桦恣意妄为地吸取足以让自己神魂颠倒的气息,他逐一舔着战五飞的每颗贝齿,舌头尝过他口腔里的每一个地方。 感觉到连挣扎都还没学会的战五飞慢慢放松身躯,一抹满意的微笑浮上彤珞桦的唇畔,原本抱住他头的手缓缓地向下滑去,在结实的胸口流连徘徊。 “啊!” 那轻拂过胸前的冰凉手指让战五飞发出惊喘,他本能地想逃离那诡异的感受,可是不断闪躲的身躯仍无法在有限的空间里逃开那双魔掌。 一声低沉而陌生的轻笑伴随着嘴唇来到他的胸膛,在他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彤珞桦沿着他的颈子,一路在他的颈顶和胸前留下碎吻。 小麦色的肌肤上很快就蒙上一层唾液和汗雾,在房间的日光灯照射下闪耀着光芒。 然而只是这样是无法满足彤珞桦的。 长久以来只能是想像中的情景现在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而那充满情色的气韵更是引燃他隐忍已久的欲望。 他的理智想大叫要他停手,怎奈彤珞桦只是一个轻微地使力吸吮,他的呼喊即刻化作一阵难耐的吟哦。 沾染上唾液的胸口在灯光下不住闪闪发光,加强了视觉上的刺激,而那控制不住,从喉咙深处逸出的细微哼叫声,则诱发做出更进一步的积极进攻。 胸口被不熟悉的快感撩拨得难受,像置身在热带潮湿的雨林里一般,连想喘一口气都觉得困难。 “唔……”渴求一丝新鲜的氧气,战五飞挣扎着想将头向上仰。 骤然间,那纠缠自己胸口的吻向下移去。 头晕目眩让战五飞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他扯动被绳索高绑在头顶上的双手意图脱逃,但换来的只是徒劳无功。 搔痒的感觉让他是想躲开也想大笑,可是这还不是完结。 “干嘛呀?”战五飞惊吓得大喊出声。 轻拂过自己欲望上的气息炙热得几乎能烫伤人,柔软而湿热的舌头则带来如台风前夕般闷湿温热的触感。 战五飞不假思索的反抗,似乎只是更触动侵略者的嗜虐性。 全身都受过阳光的洗礼而呈现健康诱人的古铜色,唯独此处因总是会穿着衣物而比身上其他部分来得要白皙许多,这种有趣的对比看在现在的彤珞桦眼里,更具有无比的煽惑和撩人风情。 他轻笑着。 “你……你要做什么啦?” 瞪着犹如陌生人的彤珞桦,战五飞此刻丝毫不觉得他是自己熟识多年的那个青梅竹马。 被欲火焚烧的绝美脸蛋透着迷蒙的神情,散发有如置身于梦幻之中,却又真实得可怕的气息;一双晶透的美眸笔直地盯住直想要逃开的黑曜双眼,明明是蒙胧如月晕的目光,被其攫住的人却有被肉食性动物盯上的感觉。 想要用手遮掩因羞惭而涨红的脸,但被捆绑住的双手却动弹不得。 “你……” 又羞又气让战五飞直想破口大骂,但彤珞桦令他的怒吼化作惊喘。 辗转的吻带来一波波难以抗拒的快感,战五飞拼了命想忍下这股狂乱的骚动。 “放……开!”他试着挣扎,奋力地摇晃身体,但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双腿却被反压着而同样动弹不得。 “彤……珞桦!” 听着自己的名字被呼唤,那应该是气得七窍生烟的警告显得调情意味十足,反而让听的人更是欲涛澎湃。 彤珞桦的双眼注视着战五飞一忍再忍的神情,口中感受着极欲发泄却死命忍住的火热,他清楚地了解这种忍耐再也持续不了多久,只要他再加把劲就能轻松达到目的。 “再……不放开……”战五飞简直可说是咬牙切齿才能在这种状况下挤出话语,“我会要你……后悔的!” 虽然说的人本意是威胁,可是那因情浪而濡湿的瞳孔,不成声的语调,和紧绷得蓄势待发的坚挺,在在都让他的恫吓轻易地被听者自动转化为软语,所以即使他的言词再怎么地充满威吓的意味,都无法完整地传达他的气愤。 “说谎。”彤珞桦轻笑一声,又微微地缩紧含住战五飞的双唇。 “唔……” 这幅景象说有多煽情就有多煽情。 就算战五飞的个性再倔强,正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无法忍受这种强烈的刺激。 很快地,他的欲望就如彤珞桦所愿。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或骂些什么,却发觉自己惊愕得吐不出一个字。 “这样可能不太够吧?” 对于他这个问题,战五飞自然是不可能给予回应。 受挫也无所谓,反正彤珞桦有的是自行决定的权利。 绝色的脸蛋勾着邪气的笑,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斜睨着自己的战五飞更加错愕。 彤珞桦满意地看着他的瑟缩。 依然是完全没有概念彤珞桦打算做什么,战五飞只有束手无策,等死的份。 “你……”又一次太过惊吓的刺激,战五飞早已心神俱疲,连说个话都使不上力。 他神情像是在品尝一道梦寐以求的佳肴一样入迷。 舌尖轻巧地徘徊着。 虽然撕破他的嘴他也不会承认。只有几乎感觉不到的一丁点儿,除了微微的异样感之外。 “也许会有点痛,你先忍耐一下。”他低声先给了一句警告。 脑袋处于兴奋状态的战五飞完全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理智被欲浪袭击…… 看着战五飞的脸色霎时刷白,他知道那股疼痛一定是椎心刺骨,可是他再也没有理智去做出额外的体贴。 不敢相信!和自己一同长大,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竟会对自己怀有这种欲望! 想将一切当成是恶梦的低喃在他的心底回荡着,然而那透入骨髓的痛楚却在在提醒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战五飞想要从这难以言喻的剧痛中脱逃出来。 “不要怪我,五飞……” “是你不对……” “我不对?”再三的莫名指责让战五飞终于想到要问清楚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下一波强悍的贯穿立刻让他张口无言。 “要怪……就怪你自己,谁教你要……这样对我……”彤珞桦丢下这句话。 淋漓的汗水和热气布满了两人的身体,为这灯光明亮的房间添上几许罗曼蒂克的情调。 “五飞,我喜欢你……”不断重复着这句最真诚的告白,彤珞桦加速自己在他体内的劲道。 亢奋的气氛让双方的情绪皆到达理性迷乱的境界,轻易地摧毁了克制激情所需要的意志。 …… 彤珞桦嘴角噙了朵冶艳的魅笑,水蒙的美眸含着笔墨难以形容的深情,在战五飞迷醉的神情里…… 正文 第八章生不如死 从来不晓得在剧痛中醒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今天战五飞是亲身体验到何谓痛得生不如死。 感觉到被翻动,他缓缓睁开双眼,一张担心地凝视着自己的脸映入他眼帘。 不需要回忆,他就能清楚记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被捆绑的双手已然获得释放,手腕上因有几层柔软的手帕保护,除了有一圈不大明显的红色绑痕外,粗糙的童军绳并没有在他手上留下其他痕迹。 虽然痛得难以动弹,但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全身都像被清洗过一样乾乾净净,身上也被换上了自己的睡衣,甚至连床单也已重新更换过,整个房间、包括他自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淡淡的药水味刺激着他的嗅觉,他注意到书桌上摆着白色的急救箱,就是那个味道混杂在清香的衣物里吧?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还是一样亮眼,就算他还是想否认自己的遭遇,那个将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后,就趴跪在床边,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直视着自己的彤珞桦八成是不会如他所愿的。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家中的替换床单放在哪里?连身为家中一份子的自己都不晓得了,为何他能轻易找到? 有些困惑的黑眸看向跪在床边的彤珞桦,但那一脸自责惭愧的表情并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好转。 被自己最信赖、最亲近的好朋友以这种方式背叛,战五飞甚至连生气都提不起劲,他实在不晓得彤珞桦为什么还有脸大大方方地待在他房间里。 任谁作梦都不会想到,一天二十四个钟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和自己在一起的朋友,会以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眼光看自己吧! 从小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要亲密的知己耶! 不想再看到那张充满悔意的脸,他疲倦地闭眼冥想,连吭一声都嫌烦。 清理完善后,守在一旁的彤珞桦不用说也知道战五飞早已清醒,但全身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明显地就是要他赶快离开。 突然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侵犯,任谁都会有相同的反应吧! 彤珞桦也清楚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对,可是人总是很容易在冲动中丧失理智,尤其是当那个人已经忍耐了那么多年的情况下。 “对不起……五飞……”凝视着战五飞连看自己一眼都嫌烦而索性闭上的双眼,他喃喃地发出声音。 你以为区区一声道歉就能弥补我所受的痛苦吗? 遭背叛的惊愕、屈辱,和被为所欲为的不甘在在打击着战五飞的自尊,令他拉过棉被蒙着头,不想去听或看他的忏悔。 “五飞……” 紧紧蒙住被子的身影像铁了心似的,对一再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但彤珞桦不在乎自己彷佛是对着一面墙,仍旧打算来场他早在几年前就在妄想的告白,虽然前后的程序有点不对,时机也好像不大适合。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追着你。”他以膝盖跪在地板上,双臂交叉、背部微弯地靠在床沿,下颚则枕在交叠的手臂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有这份自觉,所以即使国中时你为了上有篮球队的学校而到邻区去就读,我还是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也是,我会进这所高中读书,也是因为你在这里……” 战五飞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在这时得到所有解答。 要上国中时,因为学区内的中学并没有篮球队,在和父母商量并取得他们的同意后,他越区到另一所拥有超强实力队伍的学校就读,然后就在升上二年级的那个秋天,他意外地在入学典礼上看到彤珞桦。 为了读这所学校,他必须每天提前一个钟头起床赶公车,交通是如此的不方便,所以在看到彤珞桦也进这所中学就读时,他自然不明所以地问起缘由,那时得到的答案就是“因为你在这里”。而高中也是一样的情形,他以为他会上另一所和他的志向较相合的学校;因此在高中又看见他时,疑惑自然萌生,但因得到的答案仍旧是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笑,所以他从来没把他的话当真过。 一直将那个回答当作是例行的玩笑,可是现在想起来,的确总是和彤珞桦怪异的举动不谋而合。 因为你在这里。 他一向是真心诚意地说这句话的吗? “我会追你一辈子的,五飞。”不晓得战五飞的心里正回忆着一长串的往事,彤珞桦神情悲凄地继续他的告白:“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会一直追下去,不论是大学或出社会,甚至你出国留学,我都会追过去的!” 奇怪的告白,居然是在都已经行动过后才进行,看样子要得到“被害人”的谅解并非二三天就可以达成的。 “我忍耐好久了,一直忍着。”他半趴在床缘,对着用棉被蒙住脸的战五飞又道:“我好怕这种心情会被你知道、会被你嫌恶,所以我没有其他的希望,只期盼能够待在你身边就好。可是,五飞,你知道吗?隐藏感情……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得待在你身边,看着一个个女孩子光明正大地向你告白,你能体会我有多嫉妒,多怨恨她们吗?我爱你,喜欢你这么久了,可是除了默默陪在你身旁外,我什么事都不能做……”像是悲从中来,他的话尾渐微弱。 听完这长串的表白,战五飞突然发觉自己怒意暗生,他掀开厚重的被子,横眉竖眼地大吼: “你既然都已经忍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继续忍下去?” 对嘛!如果他能继续忍耐下去,自己就不会遭受到这样痛苦的对待,也不会有被背叛的感觉,更不用担心是否会就此失去一个最要好的朋友! 越想怒气越是迅速地涌上来,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瞪着以无奈和悲伤的眼神凝视自己的彤珞桦。 “五飞……”是呀,都能忍那么久了,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弃?但……“因为你为了那个女的要丢弃我……” 自己说的话让自己难过,彤珞桦的解释才一出口,憔悴但却仍然美得不可思议的脸蛋明显浮上一抹哀痛。 不知怎地,这副神情让战五飞的心微微揪紧了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不晓得自己为何心悸的困惑让他急躁起来,不知不觉间更是加深了怒焰的增长。 “有呀!”他状似委屈地抬起头来,“你不是因为觉得我打扰到你们相处,才要我也去找个女孩子来交往吗?” 啥呀?他要他交个女朋友哪是为了这种鬼原因! “拜托!你别把别人的话自己随便下注解好不好?”战五飞大发雷霆地从床上跳起来,眼睛冒火地对彤珞桦瞪了眼。 “不是吗?” “是的话才有鬼哩!” “那……你为什么突然要我离开?”美得出尘的水眸中盈满泪水。 “谁要你离开?我是要你去交个女朋友!白痴都知道这两者的意思根本就天差地别!你的耳朵到底是怎么长的,把别人的话听到哪里去了?” 先前还很理直气壮的彤珞桦此刻简直就像孤单无依的婴孩一样,睁着一双不知所措的无辜眸子,瞅着气得冒火的战五飞看。 原本快气得冒烟的战五飞,在看到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时,足以融化铁块的怒焰高温霎时下降。 “我要你去交女朋友……”他叹了口气,“是因为一个三年级学姊的提醒,让我发现你可能因为我而失去自己的生活空间,所以……” 那时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作法一定是为了彤珞桦着想,却没想到好心好意的下场竟是……“学姊?” “对,她跑来对我说都是我绊住了你,因为你觉得对我有责任、要好好照顾我,才害你一直没有机会交女朋友。” “可是这是我自愿的……”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战五飞忿然打断他的话。 要早知道他对自己安的是什么心,他打死都不会浪费时间去管他的事! 结果,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位一无所知又自作聪明的学姊,才害得彤珞桦误解战五飞的一片善意,一直以来靠理性压抑的欲望在悲愤的刺激下瞬间爆发,进而对他最爱的战五飞做出无可挽救的行为。 这样看来,他的妒忌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罢了,竟然还使得他做出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蠢事!只不过是对一句话错误的认知,就让他的理智瞬间被打乱,然后做出这种不可原谅的举动。 “对不起,五飞,我……”彤珞桦登时了解到自己的错误有多么离谱,如果只是想想还不打紧,但他居然趁势…… 他怎么会这么愚蠢? 彤珞桦自责的拼命道歉,反而让战五飞已经消弭的火气再度上升。 这个家伙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误会,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道歉有什么用?都是你害得我……”接下来的话要由被害者口中说出来实在很困难,纵情地大吼之后他索性噤口。 想到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彤珞桦不由得无比懊悔,他抬起头来凝视着战五飞,祈求谅解地抱头痛哭。 哼,想用泪水攻势?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消弭我的愤怒? 可是一瞧见他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满腔的怒火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长得漂亮的人实在很占便宜,在这种明明应该要把怒气和委屈全发泄回他身上的时刻,他的怒气竟因他楚楚可怜的模样而瞬时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是因为这个误会被激得丧失理智,所以才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来吗?他……一直是以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一想到半个钟头前发生在房里的春色,战五飞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螃蟹。 一时间,战五飞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羞还是怒,涨红的脸庞和混乱的思绪混淆了他的思考能力。 “出去啦!”和前一刻迥然不同的情绪支配着他,他突然发出低低的叫声。 “五飞?”不明白他心中挣扎的彤珞桦抬起头,不解地轻唤了声。 “滚出去啦!” “五飞?” “我叫你出去!我想一个人独处,你听不懂啊?”战五飞冷不防又躲回棉被里,那个不会被彤珞桦发觉他情绪的隐蔽处。 他不愿意原谅自己吗? 痛心疾首的盯住拢高的被子,彤珞桦自嘲地苦笑了下,其实只要想想他的遭遇,会这么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再一次,两人对相同的一句话有了不同的解释。 战五飞不晓得自己比较气的,究竟是被侵犯时所带来的痛苦,还是自己在那种状况下竟也能有快感? 仔仔细细地思考过整件事情后,战五飞发现自己即使受到那种对待,他也无法讨厌和自己最亲近的彤珞桦。 但,不讨厌的意思是,他可以不在乎他对自己做过那种事吗? 这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吧! 第一,他还没从这件事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怀疑在他眼前的是不是那个他认识的彤珞桦,如此陌生的态度和眼神,让他就算不想也了解了他有另外一面。 再来,这是他最不愿承认的一点,可是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明明是被侵犯的一方,可是他却感受得到被珍视的感觉,在过程中,还数度得到有生以来最美好的快感。 然而在他眼里,彤珞桦仍是最要好的青梅竹马而已呀!可是一般的同年玩伴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吧! 呜……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星期一一大早,战五飞如同往常一样出门上学。 不过,今天他做了一个和平常不一样的决定,那就是他不打算到彤珞桦家门口去接他,因为他不晓得自己见了他该说些什么,更担心自己会因为气不过而一拳打过去。 虽然彤珞桦实际上并不娇弱,但他知道自己的力道也比同年龄的男孩要大得多,因此要是自制力崩溃,他不晓得会如何伤害彤珞桦。 可是他的苦心在出家门的那一刻就白费了。 应该是乖乖等着他去接他的彤珞桦站在战家的大门边,紧张的神情表现在他站得僵直的身躯上。 “早安,五飞。”看到战五飞走出门,他犹豫地开口。 扫了他一眼,战五飞内心惊愕地发觉自己竟然脸红了起来。 那向自己道早安的粉嫩嘴唇,曾经那样温柔地吻自己……哇呜!他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羞惭让他觉得愧对世人,也无法坦荡荡地面对以渴望的神情凝视自己的彤珞桦,他干脆撇过头,当他是个透明人,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战五飞的视而不见和快步离去,让彤珞桦认定自己真的不被原谅,伤心的痛楚蒙上了他的眼,但他早已下定决心,不管战五飞多讨厌、多怨恨他,他都还是要追上去陪在他身边,就如同过去一般。 振作精神、提起脚步,他跑上前去紧跟在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战五飞身后。 放学后的课后活动结束后,战五飞照例做着他的个人训练,和往昔唯一的不同是,原本会陪着他做练习的彤珞桦,今天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语地注视着在篮球场上跑来跑去的战五飞。 原因很简单,因为战五飞连话都不跟他说一句,所以不被理睬的他只有默不作声地等在一旁,反正这样也算陪着他。 被完全忽略的感觉果然很难受,无言地跟在战五飞身后往校门口走去的彤珞桦禁不住心酸地想,五飞一向是和他有说有笑的,就算是吵起架来,也从来不曾对他这般彻底的漠视过。 心好痛,但亲手破坏这份情谊的人是他自己呀! 在校门口的右侧,彤珞桦发现过去一个星期来天天打扰他和战五飞独处的身影又碍眼地站在那儿。 五飞……是真心喜欢那个女的吗? 看着她理直气壮地走在战五飞身旁,自己却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彤珞桦有种想将她推到快车道中央的冲动。 一路上,只有尹釉柔一人兴高采烈,没完没了的说话声,间或交杂着战五飞简短的回答,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沉默。 流动在战五飞和彤珞桦之间的气氛有异,尹釉柔不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也能感觉出来,这两人在周末时一定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情。 这是个好机会吧!她想着,然而看到战五飞无精打采地回应着自己的话,她也察觉到他的心思并不在话题上头。 到了战五飞家门口,她微笑道:“今天也可以让我跟你一起读书吗?” 她淡淡地笑着,等候他同上星期一样的回答,可是……“抱歉。” “咦?”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她愣了一下。 “不只是今天,明天或后天,甚至往后都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跟我一起读书会打扰到你?” “是的。” 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他的率直让她觉得好难过,但也晓得自己是被尊重的。 “还有,我想你以后也不要再到校门口等我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在交往吗?总要找些机会见见面才……” “我暂时还没有和任何人交往的准备。”战五飞打断她的话,“之前那样轻率地答应和你交往是我的错。” 尹釉柔停下自己的滔滔不绝,很讶异自己并不意外。 她一开始就晓得他只是无可奈何才让自己接近他的,但这也没关系,她自信有耐心等到他改变心意,可是在接近他后,她逐渐发觉事情似乎没她想像中简单,因为在他身边总是有着彤珞桦的存在。 起初,她以为这个长相甚至比女孩子还美艳的少年只是个跟班,然而在和两人相处后,她慢慢地察觉事情并非如此而已。 这无关乎性别的问题,只要是真心欣赏战五飞的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彤珞桦在他身边扮演的角色。 “是……是因为彤珞桦的关系?”她连问为什么三个字都嫌懒,直接切入核心地想得到自己被判出局的理由。 料想不到她会这么问的战五飞愣了下,眼角余光瞥见彤珞桦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回答的模样,他身子一绷,固执地摇头否认。 “与他无关,纯粹是我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那……就是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当朋友的话……还可以。” 她顿了一秒,然后飘忽地笑了,“我以前不曾这么想,可是我现在却觉得你很残忍。 战五飞,我是真心喜欢你,可是你却以这种方式逃避。” 从没想过对自己方便的藉口会伤人这么深,战五飞忽然觉得自己真如她口中那般冷血;对待珞桦,他也是一样的,从没察觉那一直无怨无悔追在他背后的身影有这份深层的感情。 “对不起。”他不由自主地垂下视线。 在他的道歉下,尹釉柔清楚地了解自己是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她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苦笑,并不着痕迹地瞪了彤珞桦一眼后便离去。 “五飞……”向前踏出一步,彤珞桦不晓得这种情形是不是表示他还有一丝希望?五飞明白地跟那个女的做了了断。 映入自己眼帘的不偏不倚又是那张粉红色的薄唇。 战五飞看着彤珞桦向自己走近一步,不假思索地就朝后方退去,他的动作立刻引起彤珞桦的连锁反应;凄凉地一笑之后,他停止前进的脚步,在原地站直。 他痛苦的表情让战五飞深深觉得自己像个坏人。 他不是已经决定要换个方式看待那件事了吗? 可是,想归想,做起来并不如想像中那般容易,尤其是他总会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张曾放肆地在自己身上游走过的双唇瞧,这更让他搞不清楚自己想要或不想要什么了。 转身迅速地跑回自己家中,大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是那样刺耳。 他跑到二楼奔回自己的房间,从窗帘的隙缝往外一瞧,发现彤珞桦有如向日葵般抬起头来,直直地凝视着自己的方向。 该怎么做才会对自己、对他比较好? 运着球,练习闪人的动作,战五飞从球场的边线移到另一边的篮框上篮,眼睛看着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后投进篮框,他的脑中却不断思忖着这个已困扰自己好几天的问题。 这是第五天了,打从他对彤珞桦采取不理不睬政策后,后者仍是每天准时到他家门口及体育馆报到,丝毫不因他的冷淡而心灰意冷。 不理他,当他不存在就可以了。 战五飞试着如此说服自己,虽然他几天前就决定要正面回覆彤珞桦对自己的心意,可是每当那双曾看遍自己身体最隐密处的黑眸凝视着他时,心脏就会像跑了一百公尺似的加快律动的速度;这让他即使想好好跟他谈一谈,都因莫名其妙的心悸而过度紧张,总是没办法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要试着不去在意那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要准确地将球投到篮框中,脑海里净是些会让注意力分散的琐事。 他心不在焉地练习着上篮,没注意到脚边滚来一颗先前投进的球,一个不小心绊了一下,虽然没有摔成四脚朝天却也跌得不轻。 “五飞!” 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练球的彤珞桦,当然不可能还能维持不动如山的姿势,他迅速地跳了起来,奔到跪在地板的战五飞身边,只差没用飞的。 “你没事吧?”他紧张兮兮地伸手扶起半跪在地上的战五飞,紧张地梭巡、检查他身上的每一处。 “我没怎样啦!”想要甩开那箝制住自己手臂的纤细臂膀,让他惊愕地发觉到人在精神紧绷时的力量实在是大得不寻常。 紧抓住他手臂的力道丝毫不因他的挣扎而略有放松,平时他是能很轻易地甩掉这双手臂的,可是今天却因彤珞桦发挥火灾现场的蛮力,而使得只能乖乖地被他抓着。 “你受伤了!”不出几秒,彤珞桦抓紧战五飞的手,找出连他自己都还没开始产生痛觉的小伤口。 “有吗?”低头看了眼让彤珞桦大惊小怪的地方,他只看到一道非常细微、不注意看还会忽略的擦伤。 真的是小伤口,不过是个连血也流不出来的破皮而已。 这种伤不算什么啦!让他觉得不妙的,是自己开始飞快加速的心跳。 “这哪算受伤!”丢下这句大吼想掩饰慌张,他用力地想将手抽回来,试图甩开彤珞桦的禁锢。 可是就在他的眼前,彤珞桦忽地执起他的手,将食指侧边那一道微乎其微的伤含入口中。 战五飞的身子顿时僵住,瞪着彤珞桦将他的手指含进温热的嘴里,他只能动也不动地站着,任由他为所欲为地舔着伤口。 含着自己食指的唇瓣轻轻地一吸,他全身立即像是受到电击一般轻颤起来。 战五飞惊慌失措地退了一步,想推开彤珞桦靠自己过近的脸蛋。 “五飞?” “不,不要碰我!”撂下这句语气惊惶的大吼,他一鼓作气地甩开抓住自己的双手,想也没想地就往休息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凝视着在下一秒钟就消失无踪的背影,被留下的人只有泫然欲泣的冲动。 将他的僵硬和逃逸做了另一番解释,彤珞桦痛恨自己竟让战五飞如此惧怕他。 正文 第九章躲在家里 心底庆幸明天就是星期六,战五飞在自己的房里悄声叹了口气,心想这样一来他只要躲在家里就可以避免见到彤珞桦。 早早爬上床睡觉,他决定将作业都留到隔天再完成就好。 翌晨,一早起床天气就是灰暗阴霾的,到了下午就开始下起毛毛雨。 小雨到晚上略有转大的趋势,虽然不至于以寒冷来形容,但在这个时节从北方大陆南下的冷锋仍然带着寒意。 将功课做完后,战五飞随便扒了几口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电动。 “五飞,电话!” 从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 想不通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来电打扰,他一头雾水地下了楼。 “是你彤阿姨打来的。”战母将电话交给他时顺道说着。 “耶?”她打电话给他做什么? 接过听筒,他深深吸了口气,才把话筒拿近耳边。 “阿姨,我是五飞。” “五飞,你知道我们家珞桦人到哪儿去了吗?” “啊?” “他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跟你去打球,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接着要去哪儿?”他顿了一下,“阿姨,我今天没有出门耶!” “咦,珞桦那孩子是去了哪里?雨都下得那么大了还不回来。” “他没跟我说。” “哦,这样啊……我想他应该快回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带点担忧的语气在话筒的那头响起后收了线。 她多少也知道五飞和珞桦吵架了,所以才没深入追问。 事实上,双方的父母这几天都感觉到自己的孩子不太对劲,猜测一定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才会互相闹脾气而表现怪异,所以当他们有异常的行为……比如今天早上没有下雨,五飞却待在家中没出门打球,他们也没多问。 挂了电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战五飞想着适才彤阿姨说的话。 珞桦为了和他打球而出门……没错,要是平时,他们早在公园的篮球场会面了,就算有下雨,只要视线还算清楚,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强迫彤珞桦陪他到底。 从来不需要事前约定或说好,两人总会不约而同地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就算临时有外务岔开,他们还是能心有灵犀似的从不曾缺席。 像今天这样刻意不出门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珞桦会还在球场等他吗?即使天已经黑了又下着大雨……不,不会的! 可是……彤阿姨说他尚未回家。 知道自己之所以逃避的原因泰半是对胡思乱想一事感到害臊,战五飞也晓得自己这么做于事无补。 不管啦!先去看看珞桦是否还在球场那边再说,既然彤阿姨说他还没回去的话,就代表他人还在外头游荡。 拎了把伞向双亲知会一声,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门。 人还没到球场,战五飞远远就看到灯光下缩着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真的是珞桦!他……他居然还在等他! 不自觉地加快已经是小跑步的步伐,战五飞来到淋着雨的彤珞桦身旁。 “五飞……”说不出是惊是喜,被雨水打湿的脸上憔悴不堪,或许是因为淋了太久的雨的关系吧,彤珞桦的脸色苍白如纸。 “你是笨蛋啊!”慌忙地脱下运动夹克披在彤珞桦湿渌渌的身上,战五飞忍不住火冒三丈,“就算不想回家,你至少也该找个不会淋到雨的地方站吧!” “我要是离开这里的话,你不就找不到我了吗?” “珞桦……”听着令人心酸的回答从那惨白的双唇中逸出,战五飞不晓得此刻涌上心头的感觉要怎么形容才对。 “你总算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他说着,一秒钟前还站得笔直的身躯开始发抖。 “傻瓜!我就说你一定会感冒的。”战五飞不忍地责备着看着自己笑得幸福的彤珞桦,“淋成这个样子不生病才怪哩!” “五飞,我觉得全身软软的……” “废话!穿那么少又淋雨,你以为自己是超人啊!” “好冷喔……” “活该!这是你自找的!”嘴里边骂着,战五飞已经牵起彤珞桦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跑。 若他现在回头,一定会震慑于彤珞桦那副喜悦得几乎要潸然泪下的表情。 很久了,五飞很久没这样理所当然地碰他或牵他了,就算这是梦也无所谓,只要让他就这样……寒冷的雨水很快就打醒他的意识,让他注意到战五飞牵着他跑过自己的家,来到他家门口。 “五飞?” 他还以为五飞会带他到战家。 “赶快进去啦!彤阿姨快担心死了。” 都长这么大了还手牵手,战五飞在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羞得连看也不敢看彤珞桦一眼。 可是手仍紧紧握住他,像是舍不得放开似的用力。 “你不陪我?”哀求的声调缓缓传来。 “唔……”转回头看了他一眼,那铁青的脸色让他担心。 “五飞?” “好,好啦!我陪你就是了。” 啊……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会怎么发展就听天由命了。 进了门,两人向惊愕的双亲打过招呼后,战五飞二话不说地就把彤珞桦硬是推到浴室里,替冷得直打哆嗦的他剥掉外衣和长裤后,就着身上还有汗衫及内裤的姿态,转开莲蓬头的热水淋湿他的全身。 “五飞!”抓住转身要离开浴室的战五飞的衣角,彤珞桦脸上的表情只有“恳求”二字可以形容。 “我总得去帮你拿干的衣服替换吧?” “啊……” “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你别多心啦。” “嗯。”点点头,他听话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回像从前那样亲近了。 “阿姨,可以帮我弄个热牛奶跟一点吃的吗?只要是热的就行。”从二楼彤珞桦的房间抱了几件衣服的战五飞下楼后,朝一脸担心的彤母要求道。 “没问题,立刻就好。”她笑眯眯地走向厨房。 “谢谢你,阿姨。” “五飞!” “嗯?” “你们……合好了吧?” 他愣了一秒,笑着应道:“嗯。” 在她温柔的微笑注视下,战五飞手上七零八落地拿着衣裤走回浴室。 还是维持着原来姿势直直地站着的彤珞桦,一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去。 “五飞!” “笨蛋!身体要是够热了就把衣服脱掉呀!难不成你想穿着衣服洗澡啊?” “嗯。”娇憨地点点头,他开始笨手笨脚地脱起自己身上剩下的衣物。 但因之前就被雨淋湿,然后又在莲蓬头下站了好一阵子,身上的衣裤早因水而黏在皮肤上。 看着他在热水下拼命地和湿衣服奋战的狼狈模样,战五飞忍不住偷笑。 “好讨厌,都黏在身上了……” 低声的抱怨在流水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抬起头来正好撞见战五飞笑得差点弯下身子的模样。 “哈哈哈,我来帮你啦。” 乖巧地点点头,彤珞桦听话地走出莲蓬头的范围之外,举高双手让笑得停不下来的战五飞顺利地替他将紧贴在身上的汗衫拉掉。 他不解地抬起头,发现战五飞不但抿着嘴,也停下了手。 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前还能轻松地打打闹闹的场面,今天竟然会让自己脸红心跳到紧张不已。 “五飞?” 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里净是这些莫名其妙的遐想啊? 他垂下双手,祈祷自己急遽的心跳声不会被彤珞桦听见。 “呃……这个……”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自己来就可以了吧?” “你讨厌我吗?”彤珞桦难过地低下头。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 这奇怪的问题让战五飞蹙眉。 “可是你连看我都嫌烦……” “我要是讨厌你的话,会特地从温暖干燥的房间跑到下着雨的公园去找你吗?” 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着实想不通彤珞桦为何那么爱钻牛角尖。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呢?” “嗯……”发出一声短促的喘息,战五飞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才好。“反,反正你自己脱就对了!” 虽然仍是别过头不看他,但彤珞桦觉得自己似乎并非被完全的拒绝。 事实上,他甚至不敢妄想五飞会到公园去找他,他早已有站到隔天早上的觉悟;假使他真的被彻底拒绝,以五飞好恶分明的性格,怕是连花时间去找他都懒。 绯红的脸、躲避的视线,和支支吾吾的话语,他突然间有些了解战五飞不愿正视自己的原因。 上前一步猛地拥住当场被吓得浑身僵硬的战五飞,他湿透了的身子也将水气带到他身上。 “喂!” “我可以吻你吗?五飞。” “不要问我!”羞得别开脸,战五飞以大叫掩饰自己的紧张。 他不由自主地慌张起来。 “我喜欢你,五飞,一直都是。”轻轻地将他的脸以双手捧起,两张脸近到连气息都交融在一起。 他靠上前去,在战五飞紧张的注视下给了他一个柔柔的轻吻。 “你觉得我这样碰你……很恶心吗?” 问话语气中带点酸涩,让原本紧张得双眼发直的战五飞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我又没这么说!” 恶心?他从来没这样想过,这个念头连一次都没窜进他脑海里过。 “那就是说……我可以有一丝期待吗?”舌头品尝他耳垂的敏感处,彤珞桦语气温柔地轻问。 “你不要问我好不好?” 丢脸的感觉再次让战五飞不由得面红耳赤,本能地撇过头去不想理睬他,却没料到颈椎上最柔软的部位正好落到他的嘴边。 “哇!” 一声惨叫从战五飞的口中逸出,因为他的耳垂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含入彤珞桦温热的嘴里。 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浴室里上升的蒸气让战五飞觉得头昏脑胀,意识陷入一片白雾之中,彷佛沉浮在五彩缤纷的情欲浪涛里。 不知何时,在他稍微回神后,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剥得一干二净,背部因靠着墙壁才没腿软而坐倒在地。 莲蓬头的热水仍是哗啦哗啦地从上头浇下来,两人赤裸的肌肤都因热水和欲望而浮现一层明显的晕红,加上洒落全身的热水造成的湿腻感,在灯光和蒸气的氤氲下显得更是煽情无比。 不过他现在似乎没闲暇管那么多了。 这幅景象说有多煽情就有多煽情,他在意识到两人竟在不知不觉间演变出这幕景象时,不知怎地,羞耻的感觉倏地冲到他的脑中。 “珞、珞桦!放……开!”战五飞双手软弱地推着他的肩头,想在自己忍无可忍前离开他。 嗯……已经尝过一次美好经验的身躯被唤起当时甜美的记忆…… “再一次,好吗?”他抬起头望着气喘吁吁的战五飞,绝美的脸蛋因欲浪的涌现而显得魅惑人心。 残存的理智告诉战五飞事情最好在这里打住就好,但满足生理欲求的天性却引诱他不自觉地点头,而就算他在点过头后有反悔的念头,也因彤珞桦接下来的举动而忘得一干二净。 “可以吧?五飞……”沙哑的低沉音调里有着忍耐不住的欲望。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想。 “你……”喘了一口气,“你从早上,就一直在等我吗?”他开口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因为这会影响到他对一切的决定。 “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多受到珍视,也明白他爱得有多真心,战五飞决定将自己,包括身体和心全都交给他…… “这样子好奇怪,我们上个礼拜还是普通的童年玩伴啊!” 两人偷偷摸摸地上到二楼彤珞桦的房间后,战五飞趴在他的床上,脸埋在棉被里喃喃自语地说着。 “为什么?我梦想这样的情景已经很久很久了。”彤珞桦坐到他身旁,顺手拉了条被单盖到他赤裸的背后,眼神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在浴室的旖旎激情过后,两人只各披上一件大毛巾,拎着自己的衣裳往二楼跑,反正屋里有适度的空调,并不怕因此而着凉。 虽被热情如火的彤珞桦给“爱”得相当惨,但毕竟是精力旺盛的高中男生,战五飞只需稍微的搀扶,就能动作迅速地避开彤家男女主人的目光,抵达位于二楼的房间。 “说起来,我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到你家了耶。” “对呀。”轻笑着,彤珞桦赞同地点头,“已经有将近两年左右了。” “这么久……我这个人还真是懒得可以。” 不带任何反省意味地叹口气,战五飞这副可爱的模样看得彤珞桦又是一阵心猿意马,但他赶紧将注意力拉回,因为他有更要紧的事必须确认。 “五飞,你讨厌我,或觉得我很恶心吗?” 凝视着那在雪白棉被上的一头湿乱黑发,彤珞桦拿起一条毛巾轻轻替他拭去从发梢滴下的水珠。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问这种蠢问题呀!”虽没有力气起身,但战五飞还是偏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 “我要是讨厌你的话,还会让你对我……做那种事吗?” “但我非但误会你,还在那种状况下……” “闭嘴!”说的人不觉得羞耻,听的人倒是连脸皮都快烧了起来,“不要开口闭口都讲些令人难为情的话好不好?首先,你以为你认识我几年了呀?” 不管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彤珞桦认真地开始屈指算着。 “嗯,差不多要满十六年了。” “废话!我们不是从出生就认识了吗?你还当真去算啊!” “如果我能早一年出生,就能跟你多相处一年。” “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选择呀!先不说这个了,倒是你,既然已经认识我这么久,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战五飞的怒气让他瑟缩了下,但他还是决定要将心情全盘托出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当我发觉自己居然想抱你的时候,自己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更何况是真的把妄想付诸行动……” “真受不了你耶!”把脸又埋回棉被里,战五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这个一向品学兼优又聪明伶俐的青梅竹马,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愚蠢呀?“但你总该知道,我要是讨厌你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你靠近我的吧?” “可是你之前一直避开我呀!这样子我当然没自信在那件事之后还认为你会原谅我……”声量不由得愈来愈微弱,不用说,他又被瞪了。 “我哪有避开你?” 当他一直像跟屁虫一样黏在他身后时,他也没出声赶他走过呀!顶多是采取不回应政策罢了。 “有啊!先不说今天你突然没到球场打球,昨天,我不过是想帮你消毒伤口而已,你就像被火烫到似的把我推开还跑走。” “那个是……”战五飞欲言又止。 没料到他会在意那件事,战五飞一想起昨天的事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是什么呀?”搞不清楚原委的彤珞桦直觉地追问。 “唔……”看样子不说明白的话,会让他一直记恨下去吧?而且那样卤莽的反应的确是自己不对。“因为……因为我没想到自己会……” “反应?” 抓不到重点的彤珞桦仍是一脸不解。 “就是……”再度把才刚抬起的脸埋入柔软的被子里,他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是闷闷的,“我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战五飞突来的告白让彤珞桦只能措手不及地愣在一边,他从没想过五飞也可能抱着和自己类似的心情,但从适才那番话看来,这样的解释并不离谱。 不过,很明显地,当事人还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五飞,我爱你,这你已经知道了,可是,你对我究竟有什么看法?”他想尝试是否能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嘛……” 自己究竟对珞桦抱持着什么样的看法? 目前战五飞无法清楚地解释自己的心情,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他而言,珞桦仍旧是他最重要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 只不过先前的害臊和羞耻,让他一时无法正视这个不久前还和自己是打打闹闹关系的青梅竹马,长久以来对自己抱持的竟是这样深切的情意。 “我不大清楚恋爱是什么感觉,可是我一点也不讨厌跟你做这种事,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期待吧!” “那……我可以认为你也是喜欢我的吗?” “我本来就很喜欢你。”个性原是一条直线的战五飞说起这话来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不晓得是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 “你说过,不讨厌我碰你,对吧?” “这倒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他倒觉得彤珞桦会觉得自己可能讨厌他才是莫名其妙呢! “那你愿意试着跟我谈恋爱吗?” “我不知道,但你对我来说永远会是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不行吗?” “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 彤珞桦绽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的体贴让战五飞心安。 对啊,一向都是如此,当他烦恼到头痛不已的时候,一直是这个小自己一岁的童年玩伴出来替他解决的,就连这件事也是。 只要能跟彤珞桦这样在一起,他并不在乎他对自己的感情不只是友情。 眼前的问题解决后,他才猛然想起另一件麻烦事。 一想到他们刚刚居然在离客厅只有一条走道的浴室里……,战五飞就不由得胆战心惊,生怕方才自己的叫声会被听见。 “刚才我们竟在浴室里……万一被彤阿姨他们听到怎么办?”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担心,要是事情被揭露了,双方的父母是不是会强制要他们分开? 像是看透战五飞心中的忧虑似的,彤珞桦信誓旦旦地抱住他的背发誓: “就算被听到也无所谓,我不会因爸妈的反对而离开你的。我已经爱你爱了这么多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论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会一直追着你!” 真诚的告白让战五飞不知怎地竟能安下心来,虽然可能会有其他相当多的外因迫使他们不得不面对分开的可能,但彤珞桦的誓言让他深深相信,无论他们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回首,他都能见到他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 在没有收到任何拒绝的反应下,彤珞桦也拉去自己身上披着的毛巾,在自己最爱的人身旁躺下。 他浑身一颤,然后转过上半身来,接受彤珞桦缠绵而浓郁的深吻,也算是一并接受了他对自己的情意吧! 正文 第一章圣诞夜 法国巴黎 飘着细雪的圣诞夜,马路两边的店家为了欢祝节庆而张灯结彩,大半的商店虽已打烊却仍亮着灯火,高高的路灯透出橘红的亮光,在漆黑的夜幕中映照出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古典雅致灯罩;街道两旁的行道树上除了些许洁净的初雪外,树梢上还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让整个区域更显得热闹非凡。 白天渺无人烟的国家音乐厅外此刻挤满了人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将略嫌狭窄的街巷挤得水泄不通。 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巴黎市的市民,抑或是法国其他地区远道而来的国人,甚或是自其他国家飘洋过海来到此地的人们,全都是为某一个人而来的。 在音乐厅厅外和全巴黎市街的看板上,都贴着此人的海报。不,应该说是前几天还贴着的,因为现下放眼过去,所有的看板都只有白茫茫一片。 这些海报才刚张贴出去就被人偷偷撕走,收到通知后,工作人员隔天就再度补上,但才刚张贴完不到半个钟头,就又收到海报不翼而飞的消息,让负责张贴海报的人员烦不胜烦。 最后,即使承办音乐会的公司公开将海报贩售,也因供不应求而无法制止这些疯狂痴心的乐迷们悄悄地将他们心中的天使收藏起来。 他就是全法国……甚至是全世界乐迷心目中的“天使”——艾茵·里胥特·冯·兰德尔,是一位年仅十六岁的法籍少年。他墨绿色的眼珠像是珍贵的高级猫眼石,在深绿色中透着一潭勾魂摄魄的青色魅力。洁净的粉额下是小巧而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红润的薄唇则为他的美貌带来一丝天真的稚气;白里透红、凝脂如雪的完美肌肤,更是衬得一头云发柔软而乌亮。 覆盖在柔嫩粉颈上的是过肩的直长发,这是许多女性梦想中期盼能拥有的秀丽发质,而若非这种比起东方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发色,在他身上压根儿看不出他拥有一半的中国血统。 他精致、脆弱得像是个水晶玻璃,彷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就是那份圣洁得彷佛与世隔绝的美,让全世界乐迷为之痴狂。 拥有法国贵族血统,出身小提琴世家的优势,加上一身天才的才气,他很早便在乐坛上大放异采。 十九世纪初期,乐坛上曾出现一位有史以来唯一能将小提琴的技巧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小提琴鬼才尼可罗·帕格尼尼;传闻他是因为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才换得这超越人类极限的惊人技艺;而艾茵·里胥特·冯·兰德尔则被乐坛赞誉为小提琴魔术师帕格尼尼的附身或转世。 被喻为小提琴之神帕格尼尼再世的他,从外表看起来完全看不出这副纤细的身躯里竟有这般强劲的力量,能以极致高超的技巧将帕格尼尼如豪雨风暴的风格活生生地在舞台上重现,而在同时,却又融入一道高洁而神圣的光芒;平时只是一个纤细沉静的美少年,但一将小提琴架上肩头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能将为他而来的听众带往只有梦境里才可能出现的美妙天堂。 魔力与精灵的最高极致——这是乐评家最常用来赞扬他的话。 “小提琴天使”是乐迷们给他的称号,他被喻为属于世界的天使,年纪轻轻就受获英国爵士的封位,在法国人心中,他更是无可替代的“国宝”。 许多原本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甚至毫无兴趣的人,就是在听见艾茵的小提琴演奏后,才一头栽入这个他们本来陌生的世界。 现在,就在音乐厅外头,来自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人们就是为了他的圣诞独奏音乐会而来。 “幸亏我去年就预订了,否则根本买不到票呢!”一名身着及膝大衣的年轻女孩宝贵地紧握手中的入场券。 “对呀,现在连黄牛票都买不到了。” 她的同伴也一样,珍惜地捏着手上价达五百法郎的门票,而这还算是相当后面的便宜座位呢!站在准备入场的队伍当中,生怕一个闪失弄丢了它。 “没办法呀,谁教艾茵一年中大半的演奏会都在国外巡回,只有圣诞节和新年会待在国内举办独奏会嘛。” “唔,我好希望他能多在国内举行音乐会喔!一年只有这几天有机会听到他的现场演奏真是太残忍了。” “对嘛!那么神圣的天使……”女孩语气中充满了陶醉,“真不想跟其他国家的人分享,艾茵是只属于我们法国人的天使!” “就是说嘛。虽然很高兴艾茵的魅力能风靡全世界,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只在国内举办演奏会。” “每年等这几天真是痛苦!” “你知道吗?我的男朋友因为没买到票,还难过得差点没办法去上班呢!” “好可怜喔!幸好我有买到,我看下一次也记得要先预约,不过还是要看运气,不知能不能买到票。” 诸如此类兴奋的交谈,在音乐厅走一遭比比皆是。 后台,每个奔来跑去的工作人员正忙得焦头烂额,一个有着棕色长发的年轻女孩突然从休息室中白着脸跑出来。 “不……不好了!”她紧张得拉住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看起来就是精明能干的女子,“巴顿小姐,艾茵刚刚忽然说他不想出场!” “什么?艾茵这孩子又……”蜜雪儿?巴顿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紧张得快掉出眼泪的女孩子点点头,“这里交给我,你去忙别的吧。” “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立刻一溜烟地跑到一个猛喊着缺人手的工作人员身边。 才踏进休息室一步,蜜雪儿就深切地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怒气。 “艾茵。”她看了眼对着镜子瞪眼的美少年,心想他的性格要是能跟外表一样完美的话该有多好,“你又在闹脾气了?” “闹脾气?”他冷哼一声,但这像少年又像少女,不低不高而深远又撼动人心的声音仍是好听得不得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出场而已。” “为什么?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什么嘛!明明是圣诞节,我为什么非要拉什么小提琴给一群不认识的人听?”艾茵转过头来,眼神中透着不满。 “因为这是你的独奏会呀!”蜜雪儿耐心地解释:“就像上星期的那一场音乐会。” “可是今天是圣诞节,应该要跟家人或……喜欢的人团聚才对,我却要在这里拉小提琴?” “令祖父会在场上啊,他不是一向都在最前排听你拉小提琴?” 身为艾茵的经纪人,她的任务除了替他安排所有的行程外,还包括在这种时候适时地安抚闹情绪不想上台的他。 “可是是流却听不到我的小提琴!”他噘起嘴,外表还像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那模样有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那是因为他是你的保镖,在演奏会时必须负责你全场从头到尾的安全,有他自己必须坚守的岗位呀!” 蜜雪儿虽然嘴巴上劝着,却也明白艾茵根本不会听自己的话,看来还是要麻烦艾茵的贴身保镖出面才能解决问题。 凌是流,祖籍台湾,因缘际会之下成为艾茵自八岁开始的贴身侍从,但与其说是保镖,还不如说是贴身仆人,因为他几乎一天二十四个钟头都与艾茵在一起,原因是艾茵除了他之外,打死也不愿让其他人碰他。 因此,在无可奈何之下,凌是流只有身兼保镖与侍从两职。 “我不管!我要是流也在场,不,是在我身旁听我的小提琴!”他眨着冰绿色的美眸任性地要求。 “凌先生现在正在工作中,你要他如何分身兼顾两方?” “他不来的话我就不上台!” “艾茵……” “好啦!拜托你嘛,蜜雪儿。” 用耍赖的行不通就换成软性要求,艾茵充分地利用与生俱来的优势,对忍不住伸手压住太阳穴的蜜雪儿绽开一抹动人的微笑。 在艾茵·里胥特·冯·兰德尔的身上,很不可思议地竟看得见一般人所谓“神的恩宠”,纵使他的行为再怎样任性狂妄,吃过亏的人却从未因此记恨过他,甚至连那么一丝丝的反感也不曾有过;就像能感化人心似的,所有负面的情绪总是在他一抹浅浅的微笑下消弭无踪。 拗不过他的哀求,蜜雪儿总是只有退让地顺了他的心意。 “好吧,我去帮你说说看,不过像平常一样,我可不能保证凌先生能抽空过来。”她耸了耸肩,终究还是让了步。 “谢谢你,蜜雪儿。” 给了她一个有如天使般纯真高洁的笑容后,艾茵总算是心甘情愿地坐回化妆台前,让刚进门的化妆师为他准备登台。 不过是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是被那迷人的绿色眸子回以一道感激的光芒,蜜雪儿就觉得在这圣诞夜里,即使抛下家人和男朋友来工作也是值得的。虽然经常被艾茵的任性弄得头昏脑胀,但只要一看到那纯洁可爱的笑颜,她的怒气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 “什么?不会又来了吧!”像是想叹息却又出不了声,负责兰德尔家安全的首席护卫里多瞪着手上的通讯器。 “真的很抱歉,可是艾茵说如果不这么做,他绝不登台。”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派他过去的。” “那就拜托你了。” 听到通讯器那头收线的声响,身为安全系统总负责人的里多,别无选择地重新调度所有的安全人员,头痛不已地做临时的调派,然后才通知负责大门警备部分的凌是流到后台的休息室报到。 在兰德尔家工作了那么多年,他早该想到今年也逃不过艾茵少爷的任性才是。去年、前年、大前年,自从凌是流开始担任警卫的职位以来,似乎每年的圣诞节和新年都发生过相同的状况。 本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艾茵少爷的性格会渐趋稳定,但看样子是他太高估自己的推断能力了。也罢,都已经是半百的年纪了,在这行也剩不到几年的工作日子,就趁现在找一下接班人好了。 就在里多为自己的工作前途和兰德尔家的安危问题烦忧时,接到命令的凌是流快步地往休息室迈进。 一听到敲门的声响,艾茵立刻挥开还在替自己上妆的专属化妆师,跑到门口开门。 “艾茵!” 这让专心为他着颜色的化妆师吓了一跳。 一打开门,艾茵立即看见自己想见的人。“是流!” “艾茵少爷,你找我有事?” 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的凌是流,双眼木然地瞧着蹦蹦跳跳冲出来开门的少年。 纯正的东方血统让他拥有一双和头发同色的黑眸,端正而略带粗犷的长相更是衬出他眼瞳中那抹精锐的英气,挺拔高挑的身材更因职业的关系,磨练出一种精悍而沉着的气息。 “对!陪我。” 他兴奋地拉住他的手臂,就要往休息室里拖。 要拖动一个身高足足高上自己近十公分的男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即使艾茵使出全身的力量,还是拉不动站在门口就是不肯多踏出一步的凌是流。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艾茵少爷。你之前答应我今年不会闹情绪,要乖乖的登台演奏的,不是吗?你应该从窗口看到成群的观众了吧?他们全都是为了你一个人而来的,你要是不上台拉小提琴的话,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可是,我只想拉给你听嘛!” “艾茵少爷!” “观众干我什么事?我本来就不曾为他们演奏过。” “但他们都是为了听你的小提琴而来的呀!” “哼,我才不管呢!” 任性、骄纵、恣意妄为,这些词简直就像是为了艾茵而想出来的,和外在给人的形象可说是完全相反,私底下的艾茵简直就像个小恶魔似的让人头疼不已。 “艾茵,再不快上妆的话,会来不及的。”身后的化妆师看了眼壁上的时钟,忍不住催促道。 “你就不要为难化妆师了,艾茵少爷,请快回到座位上去。”凌是流说着,轻松地摆脱艾茵烦人的纠缠,并将他推到化妆师面前。 “好,那你要答应我,待在舞台旁边看我拉小提琴。” 艾茵还是伸手拉住他,生怕他逮到机会就会溜回工作岗位。 “艾茵少爷!” “好嘛!不然我就不拉了。” 艾茵清楚撒娇这一招比起耍赖更有效。 “我明白了。” 这是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其实凌是流比任何人更清楚,到头来他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两人的拉拉扯扯看在化妆师眼里也只是会心一笑,打从她开始担任艾茵的专属造型师开始,类似的剧码在她眼前上演的次数,多到让她早已习惯。 这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毕竟,凌是流是艾茵认识的第一个年纪最相近的同伴,虽然两人的年龄相差了七岁。 在此之前,围绕在才气纵横的艾茵身边的,一直只有一群为了他的才华而围靠过来的成人,加上他是兰德尔家的独子,旁系也没几个年龄相仿的兄弟姊妹,在凌是流成为他专属的随侍前,他可说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不,说得更夸张一点,在那之前,他的字典里可以说并没有朋友这个词汇。 这也难怪了,因为会接近他的净是些为了他的小提琴才能而来的大人们,再说得更难听一点,那些人都是因有利可图才像蜜蜂围绕花朵般靠拢过来的。 在懂事及有机会了解到何谓与人相处之道前,他幼小纯真的心灵已被四周利欲薰心的贪婪蒙上一层黑暗的影子。 而在这个时候闯进他空虚世界的,就是因缘际会来到他家,并成为他贴身保镖的凌是流。 对艾茵而言,凌是流是他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获得他百分之百信任的人,更尤甚者,在旁人眼中,他更进一步地视他如自己的兄长。 对于先前只晓得寂寞滋味的艾茵来说,孤寂的生命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位比家人还亲密的人,也难怪他会对他如此依赖。 “艾茵,时间到了,准备上台罗!” 经纪人蜜雪儿匆匆忙忙地跑进休息室,给了凌是流一个抱歉的眼神。 要是她能好好约束艾茵的任性的话,就可以为他人减少许多麻烦。不过可惜的是,一面对艾茵,她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仅音乐厅内座无虚席,就连厅外的广场上也是万头钻动。 这些买不到票,无法进场直接看到艾茵的忠实乐迷们,只好直直盯着广场上两个大型现场转播萤幕,在飘雪逐渐积厚、冷得让人不由自主发颤的夜里,着迷地凝视着他们心目中完美圣洁的天使。 虽说相当多家的电视台也有现场直播,但这些观众宁愿缩在寒气逼人的广场上,也不愿回温暖的家看转播,为的只求能和他们所爱的天使更加接近。 音乐厅内,示意演出即将开始、忽然转暗的灯光让听众顿时鸦雀无声,并屏气凝神地期待着表演者的出场。 耀眼夺目的舞台灯光瞬间照射出一片光亮,风靡整个世界的小提琴天使艾茵?里胥特?冯?兰德尔,身穿一袭和他的形象符合的白色燕尾服,在成千上万听众们的掌声和殷殷期盼下,从深红色的幕帘后方缓缓出场。 碧绿如深潭的深邃美眸,一出场即抓住所有在场人士的注意,超乎感官知觉的震撼教人看得几近忘了呼吸。 掌声欢动,在这环音效果极佳的音乐厅内更显得雷霆万钧。 乐迷们毫不吝啬地给予掌声,在不到三十秒钟的试音结束后,艾茵将小提琴架上盖着一块白绸缎的肩头,举高右手的弓弦,在现场及透过转播数十亿万人的注视下,正式开始他的小提琴独奏会。 正如艾茵圣纯的气质,优美而幽雅的音符从指尖和琴弦间涓涓流泻,时而急遽、时而徐缓,激越有如穿云破日、柔顺犹若细流和风,只是几条琴弦的缭绕合鸣,就让全场无数的听众沉入另一个只有乐声的奇妙空间。 一曲塔帝尼的“魔鬼的颤音”,将其怪异的美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虽是优美得有如仙音天乐,却教人意识到隐隐的惧颤。 当 第三乐章的颤弦随着乐声流入听众的耳际时,所有聆赏着演奏的人们皆不由自主地感受到灵魂的震颤。 艾茵的小提琴就像是施过魔法,轻易地让所有的听者陷落,来到一个除了乐声之外就什么也没有的忘我世界。 然而…… 有一件事是沉醉在琴音中的乐迷难以发现的;藉着来自天上的音韵惑动全场,艾茵的视线却未投向那些为他着迷的观众身上。 从第一个音开始,他的目光就只锁定藏身于幕帘后方、也注视着他的凌是流身上。 这是只为你而举办的演奏会。 艾茵炽热的眼神中露骨地传递着这个讯息,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并非底下千万为他而来的听众,而是咫尺身边却总是不解风情的凌是流。 维持着这种心情,艾茵的小提琴声再次带给听众们广大的感动与震撼,虽然从没有人晓得他的琴声是只为一人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