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上学堂   七月的安定国,天气逐渐转凉,微风吹过已不再那么温热。已过十岁的唐真真作为将军的女儿,不得不开始去国子寺读书。   说起国子寺,真是让她头疼,不过是一些有品阶的大臣儿女上的学堂。   临出府前,她家娘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她的手,唠唠叨叨,“真真呀,好好听夫子的话。到了学堂别被人家欺负,谁欺负你你就打谁,对了有一些人你还得罪不起,尤其是和你一般大的太子,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忍忍,千万别打他……”   唐真真心不在焉地点头,由哥哥唐仲领着不情不愿地出了府。   “别给我们将军府丢脸。”大将军洪亮的大嗓门一出声差点就震破了她的耳膜。   她毫无形象半躺在轿子里,想象着哥哥上过的学堂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了会儿,她无聊地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唐仲推了她一下。   唐真真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唐仲拿着一枝糖葫芦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给,你最爱的,到了那千万别惹事。”   她还没睡醒,木呆呆地接过,舔了舔上面的糖。   唐仲下了马车,唐真真跟在他后面跳下去,脚直接落到地上,根本就不去踩跪在地上当石阶的仆人。   学堂里鸦雀无声,模样古板严肃的女太傅正教一众孩童摇头晃脑地背诗经。   唐真真一听这好似念经的声音又开始犯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正好被太傅瞪了一眼,赶忙捂住了嘴。   唐仲走过去和女太傅说了几句,又过来嘱咐她,“我去镇守边疆了,你好好跟着太傅读书。”   唐真真点了点头,看他高大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消失,站在原地拿着糖葫芦有些不知所措。   女太傅看了她一眼,让她自己找位置坐下。   唐真真放眼望向学堂,就只有蓝色锦服的和绣有金边衣领的少年旁有位。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红彤彤的糖葫芦,想起哥哥平常就是一袭宝蓝色衣服。想了想,她朝着蓝色锦服少年的旁边走去。   “你是在害怕我吗?”正当她要坐下,带有戏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飘到她耳朵里。   唐真真闻声向后看去,原来是穿着金边锦服的少年。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朝弄般盯着她看。   谁害怕了,唐真真狠狠咬了口糖葫芦,朝他旁边走去,坐下时还瞪了他一眼。   少年笑意更浓,却叫唐真真浑身不舒服,明明是个男的张得跟个女娃似的,笑起来还那么欠揍。   女傅讲的是什么,唐真真一点也听进去。因为她装模作样地举着书,埋头舔着糖葫芦。   而旁边的少年频频向她看去,唐真真一开始选择无视,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放下书卷道:“你想吃早说嘛,又得着这样。”   想让她坐到他边上,又不时地看她,不是惦记她的糖葫芦是什么。   没有书的遮挡,唐真真嘴角上的糖渣还有半根糖葫芦就那么暴露在众人面前。   少年望着她递过来的糖葫芦,不怀好意地瞥向女太傅铁青的脸。   唐真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对上女太傅冒着怒火的眼神。   她后知后觉地报以歉意的笑,然而得到的是这样的一句话,“唐真真,你不听课也就算了怎么还让太子跟你胡闹。罚你把诗经抄三百遍。”   什么,诗经三百遍,娘你骗我,你不是说对人微笑别人就会对你客气嘛。   唐真真用哀怨的眼神看女太傅,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诧异地看旁边人,他就是当今太子许默,娘口中最不能得罪的人。   许默迎上她的目光,幸灾乐祸地邪邪一笑,露出米粒般干净的牙齿。   她顿时有种想揍他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先不说他是太子,关键是现在要抄诗经呀。   唐真真拿出仅有的几张纸,一边抄一边在心里埋怨,娘你不是说刚上学堂用不着写多少东西呀。   待几张写完后,旁边人递给她一摞纸,唐真真毫不客气地接过,继续奋笔疾书。   十遍写完后,一堂课也结束了。   唐真真累得手腕酸痛,刚放下笔活动活动手,就被许默拽着去外面。   “你干嘛。”她想抽回手,无奈使不上劲。   许默转头,那表情眼神好似在说她傻,事实上他说了,“你傻,下堂学剑术,当然去外面了。”   唐真真喔了一声,那也不是她傻,初来学堂当然不知道上什么了。那像许默,在这呆了三年了。   安定国的贵族男子上学堂比女子早上三年,而像女子上三年就结业了。   所以说,唐真真要在这里呆上三年,认识几个字,会绣花,学点轻功之类的就行了。   被许默拉到外面,空阔的场地里面还摆着一排剑,确实是习武的好去处。   一群人站好后,夫子才慢吞吞地走来,他束起乌黑的发,额前没有多余的碎发,一身紫衣干净利落。   “现在我来教大家几招剑式,这些都是基础大家要看好了。”夫子话音刚落,手举起,一把银灰色的剑就飞到他的手中。   唐真真看得目瞪口呆,在家里她也学过几招花拳绣腿,可像这样拿起剑舞她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剑在夫子的手中好似有了生命一般,飞来飞去漂亮得不像话。最后,夫子挽了个银色的剑花,潇洒地把剑背到身后。   唐真真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剑,眼睛闪闪发光,迫不及待地想握在手中玩玩。   在夫子说完自由练剑时,唐真真第一个跑到放剑的地方。她挑了一把青色的剑,拔剑出鞘,拔了一下剑还好好地放着纹丝不动,她手上加重力量,可是手腕酸得使不上力,剑身动了动又安稳地呆在剑鞘里。   “你们看看,连个剑都拔不出来还想着练那。”   背后,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阵嘲笑声。   唐真真转过头去,以红色衣衫少年为首的一群人正捧腹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一股怒气冲上心头,她用尽全力,刚要提起剑,红衣衫男子先她一步拿起了剑,“这柄剑是我的,你还是去回家绣花吧。”   话音刚落,一群人的笑声又飘到唐真真的耳朵里。   “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难不成这剑上刻着你的名字?”她微圆的脸气得通红,好似熟透的红苹果。粉嫩的拳头紧紧攥着,腮帮子也鼓鼓的。   红衣衫的男子单手执剑,饶有兴趣地看她气极的模样,整了整衣衫上虚有的褶皱刚欲开口,一道含有笑意的声音飘了过来,“她连拿剑都不会,何必和她闹。”   许默执一把银色镶宝石的美剑向她们走来,笑着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重点在后半句,许默无非是想让他们离唐真真远点。可惜,这句话落在她耳里,再配上他的笑,就是讽刺她的意思。   唐真真忍不住了,脑子一热,举起粉拳冲他打去。许默还来不及反应,鼻梁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痛得他泛出眼泪。   这还不够,唐真真觉得气还没消,如雨点般的拳头相继在他身上落下,许默捂住鼻子无力还击,他一边在心里哀怨一边想,“我错了,再也不帮这死丫头说话了。”   唐真真终于解气了,她拍了拍手,昂起头十分大度道:“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是,他应该道歉,许默直起身子,想要说一句,“我错了,我不应该帮你解围。”   然而,他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唐真真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然后带有歉意地一笑。   什么情况,难道她想明白了。貌似不对,许默摸了摸鼻子,一股温热的液体粘在手里,他一下子僵在原地,悲催地发现鼻子被她打出血了。   唐真真觉得自己惹上麻烦了,她在上学堂的第一天就把娘千叮万嘱不要欺负的那个人打出了鼻血。 正文 第二章 将军府   当今太子在国子寺被人打得鼻子出血,这在安定国内简直是一桩皇室奇耻大辱。   圣上一面嘱咐文史别把这件事写入史册,一边安慰着皇后。   大将军可是国之栋梁,他儿子还为国镇守边疆,万不可对她女儿怎么样。   皇后委屈地陪在儿子身边,憋了一肚子闷气。她家儿子好歹是堂堂太子,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   当然,最委屈的还是许默。他正躺在床上,作挺尸状,一面攥起拳头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一面回忆起那张脸咬牙切齿。   于是,大将军带着自己女儿去皇后那谢罪时,唐真真就听到了好似耗子啃食的声音。   “父亲大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唐真真昂起圆圆的小脸,天真地问道。   大将军唐武抬起大手压了下她的头顶,颇有些无奈。   唐武客客气气地请凤仪殿的宫女通报,年纪轻轻的宫女受宠若惊,吓得不轻,赶忙进了殿内。   而听到宫女的通报,皇后和她家儿子异口同声道:“不见。”   开什么玩笑,让他见她,许默一想起她就咬牙切齿,这要是见还了得。   宫女站在那战战兢兢,一旁是皇后一旁是大将军两边都不能得罪呀。   她硬着头皮走出殿外,皇后想了想又把她唤住,把大将军拒之门外总归不好。她整理了下宫服,顺平了袖子上的褶皱,雍容华贵地从殿内走出来。   见到他们父子俩,皇后尽量显得心平气和,“太子伤势严重,不宜见人,将军还是不要去探望为好。”她故意加重了语气,一双凤目瞪着唐真真,紧握着的青葱似的指甲“咔嚓”断了一截。   大将军听得心惊肉跳,赔罪的话说了几句,又送上他多年舍不得吃的千年人参,才把唐真真领回了府。   回到府内,自然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大将军亲自出马,操着木板在她屁股上打了二十下。   唐真真看她爹打得那么买命,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其实一点眼泪也没流。   他爹心疼人参,下手那么狠,不好不配合他。   早有准备的唐真真洋洋得意,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看到自家娘泪眼汪汪地守在床前,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有几次她想把屁股里的软垫拿出来给娘看,可一想起哥哥说过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就又收回了手。   “真儿,来,你哥去镇守边疆了,娘为你擦药。”   唐真真一听这话瞬间从床上跳起来,“娘,我没事,这么多年早练成铁骨了。”说着,还怕她不相信拍了拍屁股。   自家娘向她投去狐疑的目光,唐真真眼见遮掩不过去,低了头想着怎么说,门外管家的声音及时传来。   “夫人,公子来信了。”   唐真真抹了把冷汗,头一次觉得管家苍老的声音是如此好听。   她娘周筱敏起身去拿信,再回来时手上有一只木雕娃娃。   “你哥给你的信。”周筱敏把信和木雕塞到她手中,一个人拿着自己的信抹着眼泪走去她屋里。   唐真真兴奋地端详木雕娃娃,梳着花苞头,浓眉大眼,笑起来的模样像盛开的牡丹。这个娃娃好像自己,唐真真惊喜地发现。   她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信,借着窗外柔和明媚的阳光,不放过一个字地仔细。   信上一直在问她在国子寺好不好,有没有闯祸,还有那个木雕娃娃是想着她的模样雕刻的,如果想哥哥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看到最后,唐真真有种落泪的冲动,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可哥哥说过,女孩子掉眼泪不好看,她要坚强,这样才配作将军府的大小姐。   唐真真把木雕娃娃放在怀子,时刻带着身边,这样就像哥哥一直陪着她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哥哥在的那些时日,但凡他有空,总会去街上买些新鲜玩意带给自己。还会抱起自己举得高高的,在阳光底下肆无忌惮地笑。   再想想国子寺的日子,唐真真叹了口气。   她执起笔,蘸一方墨,就着透过窗的阳光写得一笔一划,“在国子寺里还算不错,除了想让人打瞌睡的诗经还有欠揍的太子。”唐真真写完,认真叠起来塞到信封里,交给下人快马加鞭送去了边关。   写到诗经,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的二百九十遍还没写完那。   她慌慌张张地叫来一众下人,为了抄完诗经,将军府当晚,除了夫人将军全府上下的人都在熬夜。   第二日,唐真真被她娘从书桌上叫醒,“上国子寺的时辰到了。”   她顶着熊猫眼,艰难地抬起头,梦呓般地答应了一声。   接着,身子恍惚荡在半空中,震耳欲聋的声音彻底把她从梦里拉了回来。   “给我起来。”大将军一只手提着自家闺女后背的衣服,在她耳旁吼道。   唐真真惊醒,手脚并用挣扎着要下来,却被大将军蛮横地塞进了轿子。   不待这样的,她辛辛苦苦写的二百九十遍还没拿那。好吧,虽然只有一小部分是她写的。   唐真真托着腮郁闷地到了学堂,正看到女太傅唾沫横飞地讲诗经。   很显然,她来晚了。   女太傅见她杵在门口,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这小祖宗刚来学堂就打了太子害得她们国子寺所有人的俸禄都减了半。   关键是,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大将军的女儿人家圣上都不敢把她怎么样。   “唐真真,你的三百遍可写了?”女太傅板着脸,语气生硬。   她点点头,“在府中已写完了。”   女太傅根本不信,冷哼了一声道:“那就站在门口听讲。”不能打她,罚她可行吧。   “我现在就去带来。”唐真真撇着小嘴十分委屈道。   见女太傅点头,她立马跑回府内,把到她腰高的一摞纸费力地抱起来。   回头见她爹要狮子吼,她忙开口道:“女傅叫拿的。”   说完,她撒腿要跑,后衣领不妨被人提到半空,“爹,真儿真的很急。”   “急不会骑马。”将军一下子把她提到马上,快马加鞭地赶到国子寺。   “女傅,我带了。”刚下马,她就跑过去,双手抱着遮住她整个脸的纸递给女傅。   女傅拿过看去,每看一张眉头就紧了几分,“这分明是别人替你写的,去,到门口站着。”   什么,还是要站在门口,早知道她回府为那般。   唐真真只好站在一旁,无聊得要命。   坐着还能搞个小动作什么的,站着做什么女傅一眼就能看见。   极度无聊中,她瞅见许默的座空着。看来她下手实在太重了些,可这太子也太娇气了。   入秋的天气开始转凉,风吹过带有些许冷意,唐真真的后背凉飕飕的,冷不妨打了个寒颤。   女太傅见了又忙叫她进来,生怕她有个什么毛病赖上她。   唐真真走到自己位置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她身上移动。   她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紧挨她身边的红衣衫少年立马吓得身子往后倾,“我可没碰你。”   见他恐慌的模样,唐真真想笑。看来,她揍了太子一顿他们都怕自己了。   事实上,他们压根怕的不是她而是将军府好不好。 正文 第三章 百遍诗经   三百遍诗经。”   唐真真焦急万分,怎么也找不到笔,三百遍她可不要抄了。许默在下面偷乐,这下有得好看了。   然而,他还没乐够,自己的亲弟弟许昌拿着一枝玉笔冲她走了过去,“唐小姐,你的笔放我这忘了。”   这是什么节奏,还是他的亲弟弟嘛。   唐真真喜不自禁地接过笔,感激地冲许昌一笑,眉眼弯弯的模样俏皮可爱,好看到刺眼。   许默郁闷地瞥了许昌一眼,他可是好不容易把她的笔藏起来的。   笔上的温度尤在,唐真真勾起嘴角,把宣纸贴在墙上,认真地写下,虽然她的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看得出很用心。   这枝笔不是她的,而穿宝蓝色华服的小公子却故意这么说,唐真真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挨着他坐。   唐真真没后悔多久,就真的和许昌坐到了一起。   那是因为班里来了个大人物,许默的亲妹妹,而且是同一母所出,比异母所生的许昌更亲上一层。   小公主许惠雅梳了繁杂的发髻,一枝银花攒斜在髻边,垂下的流苏荡起细小的涟漪。   她有一张瓜子脸,脸上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刚到学堂,女傅让她坐到许昌旁,许惠雅撅起小嘴跑到唐真真的旁边。   “我要和哥哥坐在一起。”许惠雅转头,目光怯怯看向女傅,任谁也不能拒绝。   女傅望向唐真真,她巴不得坐到许昌旁,兴奋地点头,起身。   “本太子还没同意那。”许默看她兴奋雀跃地收拾东西,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太子哥哥。”许惠雅胆怯地唤他。   许默看着她妹妹,无奈地点头,许惠雅弯起嘴角冲他露出整齐的贝齿。   唐真真收拾完东西,一屁股坐到许昌旁,文弱的小公子朝她微微一笑,好似一朵花在唐真真的心底开放。   许默看他们相视一笑的情景,莫明的怒火从心里蹿出来。   回到太子府,他便叫来许惠雅,到他肩膀的小女孩抬起头不明所以,“哥哥,叫我来什么事?”   “我们要联合起来对付唐真真。”许默握起拳头,咬牙切齿。   许惠雅还是一脸迷茫,歪着头刘海也齐齐斜到一旁,“为什么要对付她?”   “因为。”许默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因为她很坏,是学堂里的大魔头,无恶不作,而且你哥我的鼻子就是被她打出血的。”   小公主惊讶地张大小嘴,想起她哥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想不到给她让位的小女孩这么狠心,把她哥哥打成了这样。   许惠雅重重地点头,于是,兄妹俩成功结盟。   小公主回到自己府,左思右想冒出一个好主意,她眼睛一亮,叫来下人。   “命人给本公主造一枝钗子,蛇形的,越恐怖越好。”她扶过妆匣旁的牡丹攒,嘴角得意地弯起一个弧度。   许惠雅再到学堂,双手颤抖着捧着盒子,作友好装对唐真真道:“妹妹,本公主一看你就觉得亲切,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唐真真欢欢喜喜地接过,见她手在发抖不禁疑惑地问道:“公主,怎么手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不是。”许惠雅连忙摆手,回到自己位上,还不时地回头看唐真真。   她好奇地打量盒子,檀木制的,通体泛有紫光。唐真真打开盒盖,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青蛇正躺在里面。   小青蛇吐着红信子,弯弯曲曲的身体好似在爬着,碧玉做的皮肤纹络很是清晰,可见制钗的人下足了功夫。   唐真真拿起钗子,惊喜地发现它原来是枝钗子。   她一向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这种东西正好对她的口。唐真真满心喜欢地插到花苞髻上,跑到许惠雅身侧。   “你送我的钗子真好看,多谢了。”   许惠雅盯着她发髻的钗子看了半天,诧异地瞪大眼,说话时舌头打了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见唐真真欢欢喜喜地走远,她头上的小蛇好像乱动一般。许惠雅打了个哆嗦,她怎么不怕蛇呀,原本还以为她会害怕得要命,没想到她是高兴得不行。   不过,唐真真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吗,小公主有些怀疑。   但是,哥哥总不能骗她吧,她可是他的亲妹妹呀。   “送你的。”她正出神,冷不妨唐真真凑了过来,举着一个漂亮小泥人。   许惠雅不可思议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待唐真真肯定地点头后,她才拿过来,瞧着小仙女的形象爱不释手。   唐真真见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在她跟前道:“我哥哥给我的,现在送你了。”   小公主又一步加深了她的怀疑,明明唐真真是个很好的人呀,哥哥肯定是误会她了 正文 第四章所谓仇人   “太子哥哥,唐真真她对我真的很好。”下了学堂,小公主举起泥人给许默看。   许默瞅了一眼,没好气道:“一个泥人就被收买了,你还是不是我们安定国的公主。”   “可它真的很好看呀。”小公主撅起小嘴,委屈地盯着手中的小仙女,它正朝自己弯了嘴角,眉眼分明,模样俏皮可爱。   “你还是不是我妹妹,哥哥的话你都不信。”许默气急败坏地瞪她,她唐真真还真是有本事,一个泥人就收买了堂堂安定国公主。“惠雅,太子哥哥和唐真真只能选一个。”   小公主想不通唐真真和太子哥哥之间有什么矛盾。心里倒同情起唐真真,惹上她哥哥这么爱记仇的主。   “惠雅,你太单纯了,根本就不知道她有多可恶。”许默见她不说话,耐着性子说道:“别忘了,你哥哥是怎么躺在床上的。”   小公主乖巧地点头,毕竟是亲哥哥,血浓于水,她到底还是要站在他这边的。   可下一瞬,当唐真真邀请她去将军府时,她开始犹豫了。   唐真真头上戴着她送的蛇形钗子,亲切地拉过她的手,“公主,去我府中做客几个时辰不为过吧。”   唐真真觉得这个公主和想象的不一样,她以为的公主傲慢无礼,可不像许惠雅般平易近人,还送她礼物。   在唐真真殷切期盼的目光下,许惠雅把她太子哥哥抛之脑后,欣然答应。   在她点头的那一刻,唐真真感到莫大的喜悦,她唐真真也有闺中知己了。   这种喜悦小公主也深切得体会到。她身在宫中,一众宫女太监公主长宫主短的,无趣极了,还没有个知心玩伴那。   唐真真与小公主约好,放学后就到府中。   许惠雅想要告诉太子哥哥一声,可谁知许默好似在计划什么重要的事情,根本不理睬她。   算了,许惠雅决定还是不要对他说了,免得他大发脾气还阻止她去。   下学堂后,许默早早乘轿离去,唐真真叮嘱许昌务必要对皇后皇上说一声公主去她府中。   两人乘着去将军府的骄子,一路上兴高采烈。唐真真眉眼俱笑,挨着身旁人唱起不成调的儿歌。   骄子行到将军府的小巷,人烟稀少,根本没什么过路人,一阵鞭炮声忽得在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比她爹的嗓门还大。   受到惊吓的马高抬前踢,猝不及防的仆人落下马车,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小公主那里遇到这种事情,害怕地缩到唐真真怀里,紧紧拽着她的衣袖,眸里泪光闪烁。   唐真真一面护住许惠雅一面掀开帘子,枣红色大马横冲直撞,正朝墙头直奔。毕竟是将军的女儿,几招功夫她还是有的,缰绳离她不远,目测距离探出身子就能够到。   唐真真信心十足,安慰她道:“相信我,很快就会没事。”   迎上她坚定的目光,许惠雅半信半疑中松开了手,唐真真一个健步冲出帘子,死死抓住缰绳。   可她忽略了马的力气,它远远比她大,不过半刻,她的手心便被生生勒出了一道鲜血。   血瞬间染红了缰绳,一点点溅到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探出头的小公主看得心惊肉跳,带着喉咙里的哭腔失声呼喊。   眼看马车就要撞上墙,飞身而来的仆人及时帮唐真真拉住了绳子。   马在一声嘶吼中停了下来,唐真真摸了把头上的冷汗,舒了口气转头对许惠雅勉强一笑:“没事了。”   话音将将落地,唐真真惨白了一张小脸体力不止倒在马车上。   许惠雅吓得不轻,跑过去趴在她身旁哭得不成样子。明明她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瘦弱,却拼了命去保护自己。   仆人飞快把马车驶回将军府,请了太医去看她家小姐。看到自家小姐躺在床上,想起缰绳里渗透的鲜血,暗自佩服。   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如此有胆量。   而闻讯赶来的大将军心里也十分自豪,暗自得意,唐真真的娘却不乐意了。   她用手帕拭泪,抱怨自家女儿命苦,为何非要生在将军府,整天不是这伤了又是那挨打了。   小公主站在床榻边,捂住眼不敢看她手心里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旁的太医瞧了瞧,开了药膏抹在唐真真手心里,说是并无大碍,过会儿便能醒来。   周筱敏一把拉住太医,哭哭啼啼地问道:“我女儿的手伤得这么重,以后会不会痛,会不会留下伤疤。”   太医扯了扯袖子,没抽出来,拿眼一看大将军阴沉的脸,吓得后背直冒汗。   他后退,夫人紧逼,大将军一把把她夫人拉过来,黑了脸不悦道:“哭哭啼啼得,真不像话。”   周筱敏不依不饶,哭着说她家女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跟他没完。   太医冒着冷汗,在这时插了句嘴,:“夫人放心,用了老夫开的方子,小姐断不会有疤。”   说完,他放下药膏跑得比兔子还快,大将军的脸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要是再多待一刻,他就该有什么三长两短了。   大将军看他跑远连药费都没要,转头安慰夫人:“太医都说了无恙,夫人就不要哭了。”   周筱敏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盯着自家女儿哭红了眼眶,“真真若是不醒,我就一直哭。”   大将军无奈,看着这一大一小,一个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吓得回不过神来,暗暗祈祷他家女儿快点醒来。   许是上天听了他的祈祷,唐真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真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痛不痛?”一睁开眼,就看见她娘担忧地盯着自己。   唐真真动了动手,周筱敏立刻按住她的手腕,“不能动,怎么样,会不会很痛。”   这不是废话,当然很痛。   “痛呀娘。”唐真真很诚实地回答。   周筱敏一听这话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涌出来。   说好的闺女醒了就不哭的,大将军无奈。真真呀,你是不是故意惹你娘哭的。   “娘,这点小伤没事。”唐真真心里有点愧疚,看到许惠雅站在一旁忙转移话题问:“公主,可伤到了。”   许惠雅在她娘身后,小脸凑过来,感动得一塌糊涂:“我没事,真真。”   话说完,忽得哭出声来,“真真,对不起,我最害怕的就是蛇,当日送你的钗子其实想着吓你的。”   唐真真大度地一笑,“钗子我很喜欢呀。”   听她这么说,许惠雅更加过意不去。   看唐真真笑得一脸灿烂,许惠雅暗自埋怨自家哥哥。   唐真真才认识自己几天,就可以为自己不顾性命,根本不像太子哥哥说的什么大魔头。   于是,她再回到宫中时,直接去了太子府。   “你怎么跟唐真真去将军府。”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质问,许默先一步问她。   “她根本不像你说的一样。”小公主这是第一次反驳自家哥哥,气势不足听起来弱弱的。再一想,她觉得不对,“太子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在一起。”   略一想,傻子都能猜出来,那鞭炮是自家哥哥放的,许惠雅头一次为她哥哥感到羞愧。   “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她为我都伤了手。”这句话,小公主几乎是吼着出来的,她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去,看得许默傻了眼。   许默呆在原地,唐真真怎么伤了手。鞭炮是他指示人放的没错,可他早下课是父皇有事找他,只听得下人回报说公主和唐真真在一起。   自己这次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许默心里有点愧疚,可一想到从未与自己顶嘴的妹妹为了唐真真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话,怒气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妹妹不过和唐真真认识几天,竟比不上他和她的骨肉亲情。   不过是伤了手,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还破了鼻子那 正文 第五章 木雕娃娃   这几天,唐真真过得很是自在。没想到,伤了个手,不仅不用写字皇上还送了些补药。   上次她打了太子,这次救了公主,算是将功补过了吧。   可皇后却不这么想,不仅打了她儿子,还害得她女儿受惊,实在可恶。   唐真真自然不知道皇后怎么想,喜滋滋地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一件,更重要的是还交到公主这个知己。   学堂上,唐真真一下课就到许惠雅旁,她小心掏出哥哥送的木雕娃娃,给小公主看。   “这是我哥从好远的地方送来的,模样是照着我做的。”她得意洋洋地说着。   小公主羡慕地拿过来,打量木雕娃娃,确实和唐真真很像,简直是她的缩小版。   “你哥哥真好。”许惠雅摸了摸娃娃头,花苞发髻显得调皮可爱。   听到这话,在一旁的许默扭过头哀怨地瞥了许惠雅一眼。我对你不好,每次都是我让着你的。   察觉到许默的目光,许惠雅赶紧闭上了嘴。   “这个娃娃这么好看,给我玩会儿。”小公主端详了片刻,突然不想还给她了。   唐真真想了会儿,虽然有些不舍得,还是很大方地对她道:“当然可以。”   许惠雅越看越爱不释手,一种念头在脑海中迸发,一个木雕娃娃唐真真应该不会在意,再叫她哥哥送个不就得了。   许默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娃娃,多么幼稚的玩意,她妹妹怎么喜欢这些。   喜欢的不仅是许惠雅,唐真真也喜欢得紧。怀里没有了木雕娃娃,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不是滋味。   “唐小姐。”许昌见她心不在焉,唤了她一声,“是不是有什么事?”   唐真真叹了口气,如实道出。   “哥哥给的自然珍贵,不怪你如此。”许昌听完,宽慰道。   唐真真双手托着腮,扭头看对面人,他勾起唇角的感觉仿佛春回大地,总让人感到一股暖意。   她点头,回以微笑,心尖晕开甜蜜。   罢了,这堂课后她就要回来,不管她乐不乐意,大不了送她别的什么玩意。   可她没想到,下课后,小公主主动找上来,“真真,这个我很喜欢,你就送我罢。”   她说的那么自然而然,理所应当,只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喜欢上了就要给她。   唐真真生了闷气,不就是公主有什么大不了,这是她哥哥千里迢迢送到这来的。   对她而言,这不是什么用来观赏把玩的玩意,这是代表哥哥对她的思念和爱意。   这是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就算千金也不换。   “不行,这是哥哥送的,我再给你别的好了。”她的语气坚决,不留余地。   许惠雅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说,自己可是公主,哪一样她看上了内务府不是巴巴地送来。   “别的我不要,就是要她。”许惠雅捏着娃娃,声音也不由地蛮横起来。   唐真真看娃娃被捏得紧紧地,心里一痛,伸手夺了过来,“这是哥哥送的。”   小公主特别委屈,哥哥送的有什么了不起,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落下眼泪。   旁边许昌想宽慰几句,一直在旁看的许默见妹妹落泪气愤地赶过去,一把抢过唐真真手里的木雕娃娃,狠狠地扔到地上,“不过是个破娃娃,谁稀罕。”   木雕娃娃重重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头和身子一下子分了家。   唐真真心痛地看着地上坏了的娃娃,回头恶狠狠地瞪许默。   他无所谓地扭过头,暗暗握紧了拳头随时等她出手时还击。   可他没想到,唐真真并没有冲上来揍他,反而蹲下身子心痛欲碎地捡起娃娃。   她把它们抱在怀里,那么珍重。   哥哥说,如果想他了就看看木雕娃娃,他如今远在边疆不知何时会回来看她。而如今,娃娃坏了,她凭何去思念他。   她的哥哥,待她如花般地小心翼翼地呵护,视自己如宝如珠,她却把他送自己的东西弄坏了。   唐真真鼻尖酸涩,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到手背上,从最初的滚烫到刺骨的冰凉。   许默在此之前一直想看她哭的模样,而她真哭了,他反而没有那么的欣喜,不知所措间夹杂着慌乱。   他后悔莫及,想要扶她起来的手看到许昌揽她入怀时生生在半空中停住。   许默一直看着许昌把她扶到座位上,柔声安慰她,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从未有过的巨痛。   他不知道,原来一贯坚强的她也会有这么柔软的一面,他也不知道这个木雕娃娃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一侧的小公主摸了眼泪,歪着头后悔道:“太子哥哥,这个娃娃是她哥哥送给她的,原来对她来说这么重要。”   许默木呆呆地点头,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座位上,女太傅讲的什么他完全没听到。   他慌了神,他难以想象唐真真此时此刻有多恨自己。   是不是她以后永远都不会理自己了,甚至看他一眼都不会了。   他在怕什么,许默在心里问自己,唐真真不理自己又怎么了,他堂堂一国太子这是怎么了。   他一直想,直到下了学堂,看到许昌和唐真真并排着走在一起刺眼到让他莫明地痛。   而回到府中,他匆匆下令务必拿回来一个木雕娃娃,刚下了命令他又叫住太监,还是取一块木头好了。   他是想着她的模样一刀一刀刻的,原来她长的也是如此好看,浓眉大眼,脸蛋微圆,梳着花苞头,笑起来的模样天真烂漫。   许默没刻过木头,一不小心手上就多了道伤,当他做完时,手上已伤痕累累。   可他想着唐真真看到这个木雕娃娃时,手上的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默带给她之前心里难免忐忑,太子从来没道过歉,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她那么重视这个娃娃,会不会说他做的到底赶不上她哥哥送的。   想了片刻,许默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她面前,他不会道歉,把娃娃递给她后简单地说了句,“给,我做的。”   唐真真正趴在桌子上,心疼自己的娃娃,抬头看见便看见他手上的木雕。   他做的木雕娃娃很是滑稽,花苞发髻雕成了个大包子,嘴角一直咧开到了耳根。   唐真真本不想要,再看到他疲倦的脸以及手上伤痕累累时,心就软了。   她接过,人家是太子,道歉的方式也很有诚意,她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算了。   唐真真想对他挤出一个微笑,她努力了会儿还是作罢。   许默惊喜地看她拿过去,带着些不可置信,“你肯原谅我?”   唐真真点头,看他紧张的模样抿着的唇忍不住咧开。   许默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莫大的喜悦,从四肢百骇一直蔓延开来。   以后,他也可以和许昌一样,光明正大地去安慰她了。   正当许默沉浸在兴奋中,一旁的小公主凑过头来,目光带有祈求,“真真,你原谅了哥哥是不是也能原谅我。”   唐真真回答得很干脆,“当然。”   小公主眉开眼笑,看了看她哥哥,笑说道:“太子哥哥,我就说真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后悔放鞭炮了吧。”   什么,鞭炮是他放的。   唐真真想起那次的惊险,好了的伤痕似乎在隐隐作痛,原本晴天的脸乌云密布。   简直太可恨了,这笔帐一定要算,先暴打他一顿,解完气再和好。   许默哀怨地看了她妹妹一眼,不待这样欺负人的。   还是他自己来吧,许默眼见唐真真举起拳头,自己先朝鼻子上打了一拳,悲痛得喊出声来:“本太子错了。” 正文 第六章 太子吃醋   唐真真觉得许默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处处和她作对,现在整天在她跟前转悠。   比如说下节上剑术,上节课一下他就跑过来,“真真,剑术课别忘了。”   再比如说,下节要写文章,他就凑到她跟前,“真真,你的笔墨纸研可带齐全了。”   唐真真决定不理他,直接忽视。   待上剑术课时,她跟许昌一起练剑,小公主胆子小就在一旁看着。   夫子一袭紫衣示范练剑的第一招,云启式。   他年纪轻轻,风度翩翩,这一招舞得干净利落,看得在场的一众人羡慕不已。   许惠雅悄悄凑到唐真真耳旁,脸红到了耳根道:“听说夫子不仅剑舞得好,诗词歌赋也不在话下。”   唐真真根本不关心这些,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启式。   要说学堂里的这些课,有什么她愿意学的,恐怕就是夫子上的剑术了。   女太傅的诗经,宫中绣娘上的女红,舞娘教的舞,她通通不感兴趣。   平常她只上夫子的课和女太傅的,其他的能逃就逃。   当然,若不是女太傅严厉得很,逃了课就告诉她爹,她早就不去她的课了。   夫子教的正对她的胃口。尽管夫子不像女傅般严肃,唐真真却一次没逃过。   此时的她正看得出神,忽地许惠雅扯了扯她的衣袖,“真真,听说夫子是你爹请来的,那你知道他以前干的什么。”   干什么,她那会知道。   唐真真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仍专心致志地看。   小公主一看自讨没趣,也就呆在一旁看他们。   剑呀武什么的她最讨厌了,真搞不懂真真一个女孩子不喜欢琴棋书画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夫子习完一遍,让他们自由练习。   唐真真去选剑时,又一次挑了那把青剑。这次,红衣衫的少年乖乖拿了另一把。   唐真真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刑部尚书的儿子赵雷,还敢欺负她。   她执青剑,抽出剑鞘,一把梨花木制的剑拿在手里随便舞了几下。   只可惜不是真的,学堂里怕伤着人所以用的都是木头制的剑。   她练了几下,有几招不对劲。   这个云启式虽然简单,但细节上要求很高,动作不到位整个招式就练不好。   而且这一招练不好,以后所有的招式都不行。   唐真真沮丧地望向许昌,他练的不知是什么,眼花缭乱的,有好几个招式她都没见过。   看他的样子,练了得好几年了。   唐真真走到他旁边,跟着看了一遍,待他收剑停下时追问道:“许昌,你练的什么?”   “以前跟夫子学的,怎么了?”他用手擦了擦剑身,低着头道。   唐真真不由得赞叹:“一定下了很多功夫吧,我还有几个动作不行帮我纠正一下。”   许昌应下,摆了几个动作,叫她跟着做。   唐真真跟着他一个一个动作得学,时不时几个动作不行许昌上前替她纠正。   远处的许默完全被忽视,他气呼呼地看着许昌给她抬腿,放低了手臂。   为什么不来问他,他也会。   她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居然让许昌靠得那么近。   许默气愤地过去,见许昌要碰她的手,猛得拉开他,没好气地对她道:“有什么不会的。本太子亲自教你。”   许昌被他这一拉,没站稳,一个踉跄,幸亏唐真真赶上前扶了他一把,“没事吧。”她把他扶起,看他站稳关心道。   “又没摔倒有什么事。”许默看她的手碰到许昌身上,身上像扎了根刺,浑身不舒服。   唐真真朝他怒目而视,气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倒的不是你你当然没事。”   她扶着许昌走远,留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窝了一肚子怒火盯着他们的背影。   他是为她好,她却这样对自己,真是不识好人心。   结果,不识好人心的不光是唐真真,他妹妹也过来指责他,:“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要推许昌哥哥。”   这是他亲妹妹?怎么帮着别人说话。   正待许默要说她几句,他妹妹就离他远远的,走到唐真真旁。   下节是刺绣,唐真真又该走人了,她得赶紧地。   唐真真刚坐到座位上,就被小公主拉了起来,“今天我们学绣锦囊,真真你也来学,舞剑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不对那感兴趣。”唐真真听了直摇头,开什么玩笑叫一个从不拿针线的人绣锦囊。   许惠雅把她拉到一边,她陪唐真真练剑,她怎么能不陪自己一起学刺绣,她看了看许昌,掂起脚神秘兮兮地挨着她的耳朵道:“你想,刚才太子哥哥为了教你推了许昌哥哥一把,你是不是应该给他绣个锦囊。听说,要亲自绣的才好。”   这关她什么事呀,她又能没让他教。   唐真真开口欲要拒绝,许惠雅又补上一句,:“就算不是为了这个,那送许昌哥哥个香囊又怎么了,亏了他还教你练剑那。”   她那一句话叫唐真真张口欲出的拒绝生生咽了回去。可是,非得绣锦囊才行吗,她送别的什么也行呀。   “不如,我们去外面挑几样东西好了。许昌他什么没有,外面的东西可新鲜着那。”唐真真是真不想去上绣娘的课,哪怕许惠雅整天在她耳旁唠叨绣娘长得有多好看。   “不行,亲自绣的才有诚意。真真,我陪你上本公主不喜欢的剑术,你陪本公主上刺绣怎么了。”许惠雅回答得斩钉截铁,甚至在听到她拒绝时不免生气。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到了唐真真这倒像个丫鬟了。   唐真真见她脸色不好,一双美眸瞪得如杏仁般大。算了,陪她上好了,自打上了学堂她还没去刺绣那。   而真到了那,唐真真又开始后悔了,原来绣个花也有这么多绣法。   她拿着针,时不时就扎到自己手指,血珠前赴后继地冒了出来。   再看小公主,她绣的是牡丹花,含苞待放的,还有完全怒放开来的,红的艳丽如晚霞,白的晶莹如落雪。   翠绿的枝叶脉络清晰可见,如此繁杂的刺绣比街市上买的还要好。   她远远望去,一簇簇的牡丹栩栩如生,恍惚间,似有香气萦绕鼻端,要把蜂蝶吸引过来。   唐真真再看自己绣的,一团线挤在一起,什么也不像。她就说自己不是这块料的。   放下针,唐真真揉了揉头,打了个哈欠。   正待她准备开溜,面容娇好的绣娘在她跟前发了话:“刺绣本是女子都该会的,若是不好好学以后出了嫁怎么给自家夫君缝补。说不定,人家还会嫌弃你。”   闻言,唐真真离开座位的屁股一下子坐了下来。以后出嫁那,不知怎么得,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许昌,他要是嫌弃自己怎么办。   “真真,你脸红了。”小公主隔着一臂的距离小声冲她道。   “惠雅,我要绣锦囊,你要负责教我。”唐真真难得露出羞涩,装不经意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根,下定决心道。   学起刺绣比练剑难上不知多少倍,在唐真真又一次被扎到手时,她不紧感叹。   “真真,你绣的什么,太难看了。”作为她的师傅,许惠雅把这一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指着自己绣的,这绣的不密,那缝得不紧,总体上,完全没有样子。   唐真真郁闷,比起以前这绣的算最好的了。   “重绣。”许惠雅看完后,挑出所有毛病,最后来个总结,简单明了,又残酷无比。   “不绣了。”唐真真仍下针,起身要走。   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这一句话:“你要是不绣,这许昌哥哥可要嫌弃了。”   许昌这两个字,宛若定身符,唐真真停下脚步,下一秒如打了鸡血乖乖地坐下拿起绣针。   许惠雅满意地露出笑容。终于找到她的弱点了,以后她要是不听话,那她就拿这两个字来压她,保管她得乖乖的。 正文 第七章 夫子掉牙   唐真真总算绣好了一个锦囊,金色的布料绣的是一朵红得如火的牡丹花。   至于为什么绣牡丹,因为小公主绣牡丹绣的最好。   总之,她忐忑地双手给他,红了脸不知怎么说才好。   许昌接过锦囊,只听到她一句含羞的“给你的。”还有她快速跑开的脚步声。   他握着锦囊,她的温度残留在上面,有些湿的布看得出她的紧张。   许昌嘴角划过一抹笑,没想到,她还有不好意思的一面。   他的笑落在许默眼里,刺眼夺目。唐真真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对他倒好,又是问他又是送他锦囊的。   太子吃醋了,后果很严重。   许默左思右想,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回到府里,他找人去御药房要了包巴豆。要是在许昌的汤里下这个,唐真真想问什么就问不了,到时候,这个小丫头肯定来找自己。   待上学堂前,许默叫人揣着巴豆到了御膳房。   因是冬日,天气严寒,御膳房会早早准备好热汤,端到学堂去,给一众贵人暖胃。   他吩咐下人趁人不注意把巴豆放到许昌汤里,然后悄悄出来。计划就成功了,他只等着看好戏就行。   许默到了学堂,就巴巴地等着热汤。   终于,喝汤的时候,御膳房的太监提着几个食盒过来,一一端出汤碗摆到众人面前。   他端着自己的碗,拿眼偷看许昌。   只见他端起碗,凑到自己的嘴边,许默眼睛一眨也不眨紧张地盯着他。   他启唇,优雅地喝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许默激动得要洒了碗里的汤。大功告成,他默默地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个赞。   许昌喝了一口,放下碗,擦拭了嘴角的汤水,转眼看到女太傅捂住肚子痛苦地皱眉。   他过去,关切地问:“太傅,可是肚子不舒服?”   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女太傅点了点头,“不知是吃了什么,老是拉肚子。”   许昌端过自己的白玉碗,里面还剩有过半的热气腾腾的汤,他端到太傅的面前,“若不嫌弃,太傅就喝了,或许能好些。”   女太傅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捂着肚子端过碗一口气喝了个一滴不剩。   许默顿时傻了眼,想要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太傅呀,你喝了这碗汤拉肚子会更厉害的好不好。   果不其然,女太傅前脚刚喝下,后脚就直奔茅厕。   接着,是许昌,他弯腰捂住肚子,痛得皱起英俊的眉,也跟着去如厕。   许默摸了把冷汗,可怜的太傅,对不起了。   这下,他总算支开许昌了,唐真真该找自己了罢。   下节是习作,他对这一门胸有成竹,而唐真真对这一方面可一窍不通。   下节时,由于女太傅肚子不舒服,一向教他们剑术的英俊潇洒的夫子来替课。   唐真真咬着笔杆,听夫子说这堂课要作一篇讲述父母之爱的文章,要求不能老套,题材有新意。   夫子还格外强调,那些父母送东西,自己生病之类的写不出泪点就果断放弃。   那写什么,唐真真发愁,难道要写将军对她进行家庭暴力。不行,家中丑事不能外传。   要不,就不写了,也不行,夫子可是教自己剑术的,所有老师当中她最喜欢他了,不给他点面子怎么能行。   唐真真垂头丧气地望向旁边空位,要是许昌在的话就好了,他还能帮自己想想。   再看许惠雅,她已经提笔开写了,她的座位离许惠雅隔着不是一两人的事,而是整整一排,传纸条也不方便。   唐真真只好自己想,她想破了脑袋,才想到一个自以为好的点子。   夫子说了,父母送自己东西只要戳中泪点就可以了。   那她就写那次娘做点心给自己吃,里面不知怎么放了辣椒,把她辣得挤出眼泪来。这不就是泪点了。   唐真真写完后,得意地交给夫子,然而得到的批注是:“观君一纸,掉牙几颗。”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夫子看了她写的掉牙了。   唐真真急忙去拉着许惠雅的衣袖,道:“坏了坏了,夫子掉牙了。”   一旁的许默困惑道:“你怎么得知他掉牙了?”   他还不信自己,唐真真把文章上的批注给许默看。   许默接过纸,心里暗喜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好机会。   看完后,他差点笑出眼泪,再看唐真真恼怒的模样又赶紧一本正经起来,“你说儿童为什么掉牙?”   唐真真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太小了。”   “那老人为什么掉牙?”   “太老了。”   许默咳了几声,故作老成,“就是说你的题材太老了呗。”   太老了,唐真真气恼,拿过他的文章,看夫子给他的批注。   洋洋洒洒一片,无非说了安定国有他这样的太子真是国之幸事。   唐真真又看他的文章,大体上写的是圣上把国玺传给他的事。   还不是他父亲给他东西的事呀,夫子你不公平,看到国玺就给他的评价那么高。   “怎么样,知道差距了吧。”唐真真把文章放下,许默无不得意地看向她。心里想着,她现在肯定对自己的敬仰之情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那个许昌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唐真真瞪着大眼睛,不乐意了,他这话是瞧不起自己?   “还不如许昌的文章好。”她丢下这句话,留下欲哭无泪的许默。   他到底那一点比不上许昌,论文章他胜他一筹,论样貌他更玉树临风,为什么唐真真眼里只有那个人。   正想着那人,许昌就出现了,他走进堂上,看不出是喝了巴豆的样子,神精气爽的。   他走到唐真真旁的空位,掀开青色的衣袍坐下,唐真真就关切地问他什么。   她的一脸关怀生生扎着他的眼,仍他怎么也忽视不了。   许默暗自懊恼,许惠雅用手碰了他胳膊一下,“你烦不烦。”他扭头,冲她发脾气。   小公主担怯地低下头,她从没见过哥哥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话,小声委屈道:“太子哥哥,女太傅有事叫你。”   “知道了。”许默气恼地起身,走出外面,看到站在梧桐树下的女傅。   女太傅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去,也不费话,直接问道:“巴豆是太子指示人放的?”   “是。”许默回答得很爽快,太傅都已经知道了,他再掩饰也没用。但是他的手下做事怎么就这么没用,跟了他这么多年连一点聪明才智都没学到。   他得赶快认错,兴许这件事就过去了,“学生知错,下次定不会了。”   女太傅身体虚弱,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太子怎得如此胡闹,日后怎么担得起皇上之位。”   她扶着粗壮的梧桐树干,由于说话太激动的缘故咳了几声,“圣上把你交给我,我却辜负了他,我自当请罪。”   “太傅。”许默焦急了,不过放了巴豆,又必要让他父皇知道嘛。   “太子不必说了。我现在就去请罪。”女太傅被宫女扶着走远,态度坚决,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许默看她略弯腰,一步步上前走,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悲催的人生。 正文 第八章 节目   黄昏过后,冬日的安定国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飘到太子住的东宫,此时的许默正跪在东宫外,欲哭无泪地仰望天空。   什么时候下不好,偏要在他被父皇罚跪的时候下雪。   女太傅,要不要这么认真,如今他被父皇罚跪不说,临开年两个月还得闭门思过。许昌,你干嘛这么好心,你不给她喝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许默把所有人都吐槽了一遍后,猛地想到一个问题。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下巴豆的事了,在唐真真心里自己的形象不是彻底毁了。   完了,她会不会就此嫌弃自己。看来,他以后得对她好点才行。   许默想了半天,却不知道,女太傅并没有把他放巴豆的事透漏出去,而且唐真真根本没空想他的事,她正烦恼另一件大事。   将临年关,圣上叫他们刚入学堂的学生每人都要在年关宴会上表演。   公主已经选好了霓裳羽衣舞,刑部尚书赵雷舞剑,而她还没有头绪。   剑术课上,唐真真执着拿把青色的剑心烦意乱地挥了几下。她一只手托起剑身,叹了口气,毕竟是女孩子在盛宴上舞剑算什么。   再说,赵雷报了剑,她怎么能和他重着。   许惠雅站在一旁,看她皱起眉头,把剑丢在边上,走到她身旁出主意道:“真真,你可以报上牡丹图,我不是教过你的。”   对呀,她可以绣上一幅牡丹,离宴会还有二个月,她花上一个多月绣完就可以了。   唐真真冲她感激地一笑,匆匆去报上自己的节目,在自己名字后写下牡丹图。   此后的一个多月,唐真真一下学堂就回家绣牡丹。布料她选的是金色的,大红大红的牡丹绣在上面色彩鲜艳,着实好看。   她的那幅牡丹图是在大雪纷飞的一天绣完的。与此同时,许惠雅的霓裳羽衣练得也差不多了。   她们约好在学堂,许惠雅跳霓裳舞给她看,唐真真把她绣好的牡丹图拿来。   那日没乘想正下着鹅毛大雪,隆冬的天气仍让人穿了狐裘也忍不住把脖子往衣服里缩。   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小公主披这过肩的头发,穿的是红色的水袖衫,手腕上也搭着条艳红的丝带。   她拉着唐真真往外面走,嫌弃学堂里跳不开,执意要在学堂外跳。   唐真真看许惠雅穿得单薄,拽住她的袖子,好心劝道:“外面天气冷,就别跳了。”   她回头气恼地瞪唐真真,为什么不跳。再看那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里的惊艳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这么大出风头的机会怎么能白白放弃。   唐真真只好看她固执地立在梧桐树底,在洁白的雪地里踮起脚尖,甩起宽宽的红袖。   一众子弟跟着她们走出学堂,自发地在许惠雅身旁围成一个圈,看她在纷飞的雪中起舞。   许惠雅红袖划空而落,伴随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她的红裙长到脚踝,稍一蹲身便铺在雪地上,宛若一朵娇艳的牡丹在雪中绽放。   当真是翩若惊鸿,婉如游龙。   一众人眼里的佩服,赞赏越发明显,许惠雅跳得愈加欢快。   她的一头墨发散在肩上,舞动起来时飞在空中,大朵大朵的雪花瓣肆无忌惮地落在她发间。   这美景赏心悦目,可唐真真手心冒出汗珠,紧张地看她跳舞,她身子这么娇弱如何受得了这冰天雪地。   仿佛是在验证她所想的,许惠雅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发丝湿漉漉的,发抖的指尖沾有冰凉的雪水。   许默正在闭门思过,要是他在的话也不会由着许惠雅这样跳。而女傅也不在跟前,去叫她来许惠雅肯定不能撑得住。许昌是男子,冒昧去扶她肯定也不行。   眼见她要摔倒在雪地里,唐真真立马冲上前去托住她的后背,手上感受到的寒冷那么清晰。   “我们不跳了。”唐真真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来披到她身上,扶着她进学堂。   一众人看得正在兴头上,见唐真真拉着她进学堂,带着一脸失望作鸟首散。   许惠雅缩在她怀里冻得直哆嗦,湿透的红裙紧贴着她瘦弱的身躯,快要发育完全的少女生姿隐约可见。   唐真真紧了紧她身上的狐裘,旁边的宫女忙递给她擦拭的手帕。   见她抖得不成样子,许昌看着唐真真提醒道:“衣服未免单薄,待会得要着凉,先带她去换身衣服。”   唐真真忙点头,带她去学堂设的更衣间。   小公主低着头,身子靠在唐真真身上,嘴唇发抖,“真真,我是不是很丢人。”   “没有,跳得很好。”她宽慰地拍拍许惠雅的手背,“刚才,他们都看傻了那。”   许惠雅听了唐真真的话,心里乐开了花,这盛宴上的表演她肯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她身上。   换上暖和的玫瑰色小袄,许惠雅拉过唐真真的手,“真真,你的牡丹图可带来了。”   “带了。”唐真真替她系好扣子,淡淡道。   许惠雅有些迫不及待,匆匆拉过她系好扣子的手走出更衣间,“快给我看看。”   唐真真无奈,干嘛这么急。走出更衣间,她拿出长有一米的牡丹图,叫服侍的宫女帮忙拿着一头,她自己拿着另一头慢慢向相反的方向走,随着她的脚步一副牡丹图缓缓展开。   瞬间,一群人又聚到一起,凑过脑袋来。面对这么一副热烈开放的牡丹,一时间,众人赞不绝口。   许昌点头称赞,望着一朵朵绣功精致的牡丹道:“唐小姐的绣艺愈发长进了。”   唐真真听了这话,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耳根就要收起来。她本来是不想拿到学堂上的,奈何许惠雅硬要看。   许惠雅看了她这副牡丹图,似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得往她身上泼。怎么可能,绣牡丹还是自己教的她那,唐真真怎么绣得比自己还好。   她盯着眼前盛满墨水的研,暗暗咬牙,下定决心般在牡丹图刚收到一半时栽倒下去。   随着许惠雅的一声尖叫,墨水泼到唐真真绣的牡丹图上,艳红的牡丹黑成了一片。   唐真真丢下手里的牡丹图,赶上前把她扶起来,攥起衣袖擦拭她脸上的墨汁,“可伤到了?”   小公主抬起脸,任唐真真擦拭,看到她眼中真真切切的关心,羞愧地垂下眉眼。   被丢弃在地上的牡丹图已经被墨汁尽染,乌黑的一片。许惠雅拿起来,不敢看她的眼睛,“你的牡丹图。”   唐真真接过,待看清上面一大片污迹,沮丧地放下,“坏了,不能再用了。”   这墨是上等的,一旦沾了便不容易洗去,何况是这么一大片,一米多的布料染了一大半。如果是重做的话,时间上也不够。   “真真,都是我的错。”许惠雅拉她的手,心里后悔的同时又带着点欢喜。   唐真真撇了撇嘴,“你也不是故意的。”   “要不,我给你绣上一副。”许惠雅向她提议,自己做的也不用花费多长时间,到时候盛宴上她还是最出风头的一个。   唐真真听了直摇头,自己的表演的怎么能让她人代替。再说,公主还要去练她的舞蹈。“你还要准备舞,我自己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唐真真收起牡丹图,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堂课,别的她不会,剑术还不错。   为今之计只能是抓紧练练剑术,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一旁的许昌看她凝眉,连半分对公主的气都没生。不紧想许惠雅这么拙劣的演技,她都看不出来,怎么会有她这么单纯的女孩。 正文 第九章 夫子   剑术课上,许惠雅去跳她的舞,唐真真跟着许昌练习舞剑。   云启式开头她练好了,几个动作也已经熟悉。   只是云启十八式夫子教到了第六式,她忙着绣牡丹图学得马马虎虎。   赵雷在一旁练剑的声音划破长空,清晰无比地落到她耳中。   唐真真拿眼看去,他的第六式练得很好了,起身执剑的动作没有拖泥带水,剑峰指的树杈上落下一堆雪。   这还是木头制的剑若是真的剑恐怕这棵树都要断了。   唐真真泄气地放下剑,照她这样的剑术在盛宴上恐怕要贻笑大方了,那真是丢了将军府的颜面。   许昌见她停下练剑,走到她旁边询问道:“真真,怎么不练了?”   “有没有速成的方法,半个月的时间根本练不成。”她失落地抬头,这么点时间她怎么能练成。望着手上的剑,她泄气似地捶了几下。   许昌正开口想安慰她,夫子从一边看到走来插上一句,“速成的法子没有,可你不练的话永远也练不过第六式。”   这云启十八式就第六式和第十八式最为困难,练好了第六式后面的十七式就容易多了,反之,练不过去,这后面的几式也不用想练好。   唐真真紧紧握住手中的青剑,手心里生生勒出几道惨白的剑痕。她咬着下唇,重重地点头,:“我练!”   她是将军的女儿,怎么能被这点困难吓倒,只要自己用心练了,也就不怕出不出丑。   唐真真执起剑,凌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神情专注再容不下其它。   夫子在一旁满意地看她练剑,时不时指点一二。   她学得也很用心,几招过去也都练得熟悉。到了云启式的第六招唐真真抬起手腕,起身御剑,不料手上一沉,剑从手上掉了下来。   剑身跌落在地,震出几声,又归于平静。   唐真真又拿起剑,挽起一个剑花,剑峰所指的地方没半点声响。她不死心的试了几次,无一例外,剑从手上脱落,怎么也练不过第六式。   唐真真紧咬红唇,手心满是汗渍,指尖发抖,蹲身执剑也拿不起来。   许昌担忧地唤她,“我们改日再练。”冬风吹过一阵寒冷,她擦了擦额间湿漉漉的发丝,摇头坚决道:“不行。”   唐真真想拿起地上的剑,手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看向夫子,思索片刻硬着头皮向他走去,虚心诚恳道:“请夫子指教。”   他目光望向偌大的练剑场,许久才道:“今晚子时,到学堂门口见我。”   唐真真眼睛一亮,感激地朝他屈身一拜,忙不迭地应下。   子时指的是午夜的十一时到凌晨一时。   唐真真去见他的那夜没有睡觉,她一直趴在书桌前看着象征时间的铜壶。一颗水滴滴落,水位下降,浮在上面的木头也随之下降,快要十一时。   唐真真立马抬起头,起身往将军府外走,老管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惑地望着她。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不允许女孩家夜半出府的大将军鬼使神差地叫他在晚上给大小姐开门。   大门打开,唐真真一只脚迈了出去。夜晚的天空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星星闪着淡淡的光泽。   冬日的夜晚格外安静,没有了蝉的聒噪和不知明的虫子的鸣叫,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   唐真真紧了紧身上披的雪白狐裘,加快了步子朝学堂走。   待到学堂门口,夫子还没到,她头顶着漆黑的夜幕,吹着寒风整整等了一个小时。   唐真真冻得打哆嗦,她把通红的手放到嘴旁吹了口热气搓了搓,跺了跺脚。   眺望远处,只有一个打更的扯着嗓子喊着十二时已过。   唐真真蹲下身子缩成一团,心想夫子不会忘了吧。她目光一直盯着远处,却迟迟不见夫子的一袭紫衣。   冬日的晚上着实寒冷,风刮过是刺入骨髓的凉意。   唐真真半倚在学堂的大门上,冻得异常精神,她无聊地数起星星,数着数着就全数错了。   她呵出一口气,在寒风中化作一缕白烟,转眼间又消失在空气里再不见踪迹。   唐真真等不了了,见远处的打更人在转悠,站起身跑上前问道:“这位大哥,可过子时了。”   打更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了她一眼,“还不到,不过,也快了。”   快到了,不管了,她还是回府吧,看这样子夫子也不会来了。   唐真真头也不回地往将军府走,而在她迈出脚步的那一刻,一道紫色的人影从阴影里走出,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唐真真没看到他,笃定地以为他爽约。心里一直气着,直到第二天一早,她起床想找夫子问明白,奈何一起来就打了个喷嚏。   肯定是昨夜穿得太少了,还等了那么久夫子也没出现。   她这么一想,就更生夫子的气了,看着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原来是个不受时的小人。   唐真真穿上厚实的橙红色小袄早早到了学堂,没等她去找夫子,夫子倒先把她叫了过来。   “今晚子时,学堂外见。”他丢下这句话,就甩了衣袖没等她开口就走了。   唐真真望着他的背影,迷惑不解,她跑去问许昌,对方却说夫子正在给她上课,一定要等够这几个时辰。   晚上时唐真真按照许昌的话,从十一时一直等到一时。   这会儿,她穿得很暖和,站在学堂外倒不觉得很冷。   快到一时,唐真真仍然远远望向前方,还是没有夫子的身影。   子时快过时,从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唐真真迎上前,看到他的面容忍不住唤道:“夫子。”   他终于来了,唐真真激动得差点流泪。   “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节课,学会耐心,细心。”今晚的月色很亮,柔和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以至于唐真真看到他的目光是那么专注认真。   “耐心,细心。”唐真真似懂非懂。她等夫子一直到约定的时间是为耐心,昨一晚太冷今晚她穿得多,所以应该多细心。   “不仅做人该这样,练剑也该如此。”夫子举起一把银青色的剑递到唐真真手里。   “握紧它,把云启六式练一遍给我看。”   唐真真接过剑,一只手抽出剑身。那是一把真的剑,通体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剑身上还刻有清晰的云纹,细致精巧。唐真真激动地摸了摸剑身,手上的触感微凉,若是稍加用力,摸过的地方恐怕会划破一道伤口,着实是一把难寻的好剑。   她挽了个银白色的剑花,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剑独有的声响。   “别搞些没用的,花里胡哨。”夫子在旁皱起了眉头,“我的剑可不是让你来玩的。”   唐真真连忙练起云启式的开始,一直练到第六式,在这个关节上又不得不停下来。   她耐下心,从第五式练起,每一个动作都慢下来,等到第六式最开始的动作也尽量做到位,到了第六式最后,她迅速地剑尖一指,所指的地方发出去破空般的声响。   夫子显然没料到她会练过第六式,那个不字还来不及出口,唐真真已经指了出去。   他朝剑指的方向看去,所幸只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剑指过去只是发出声响。   夫子松了口气,幸亏他选择的是学堂外,四周没有什么东西,否则这一剑指过去不知会毁了多少无辜的草木。   唐真真则没想那么多,欣喜若狂,抱着剑高兴地忘乎所以。差点给夫子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她练了多少遍,总算练过去了。   “别忘了,这一式赵雷早练过去了。”夫子难得露出笑容提醒道,接着又认真对她说:“盛宴上,你若给我出丑,我顾明月以后都不再认你为徒。”   唐真真抱剑点头,顾明月朝他伸出手。   不是吧,这么小气,她还没捂热那。   唐真真依依不舍地把剑给他。   “明日,子时在这等我。”顾明月拿过剑,背对着她道。说完,便消失在一眼看不到头的夜幕中。 正文 第十章 上门   唐真真是十一时到的学堂门口,顾明月正背对着她站在那。   听到唐真真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转头不悦道:“走路声太大,你怎么偷袭别人。”   唐真真喔了一声,放轻了脚步。   他把木头制的剑隔空仍给唐真真,她双手接住,心里小小地失落,好想再看那柄宝剑一眼。   “跟我走。”顾明月完全忽视她,笑话,给她那柄剑还得了。   唐真真拿着剑跟在他后面走,默默记下了路,走出了街道过了小巷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冬日的树叶大多凋零,花也谢了,四周到处是荒草。   顾明月踏过草径自往前走,唐真真也不多言,好奇地跟着他。   随着越来越往里面去,隐约一抹绿的生机越发明显。到达那里时,唐真真简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围绕在她四周的全是松柏,鼻尖还萦绕着松柏的香气。   “夫子,你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唐真真惊喜的同时又好奇问道,这个地方很是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一贯不苟言笑的顾明月唇角划过一抹暖意,“春天的时候,外面都开满了花,沿着花走自然能走到这。”   他似在回想些什么,唇边弯起的弧度渐渐成一道直线,眼睛里是浓得化不来的忧伤。   唐真真见他愣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夫子。”   顾明月这才缓过神来,一扫阴霾,看着唐真真的花苞发髻,淡淡道:“你就在这好好练。”   唐真真看他走到一边,也不懈怠,抓紧时间练习第六式。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盛宴就要开始了。   半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半个月来,唐真真都会在松柏林跟着夫子练习云启十八式。   离盛宴还有一天,她已经练到了十八式,赵雷才练到八式。   这一式比起六式还要难上几倍,但只要过去了以后练剑就容易许多,很多江湖上有名的剑术都不难练会。   顾明月站在松柏树下,紧张地看唐真真练剑,后天就要表演了,他这个当师傅的还是挺紧张的。   唐真真单手执剑,全神贯注,脚尖一点,身体飞在半空中,剑猛得出手,再飞回来时她紧紧握住,震得虎口发麻。   唐真真实在握不住,木制的剑咔嚓一声劈成两半,从半空中直直落到地上。她也跟着狠狠地摔到地上,痛得骨头好像要散了架。   “起来。”顾明月眉头一皱,看她八爪鱼般趴在地上,久久不起,厉声道。   唐真真动了动脑袋,依旧趴在地上。   顾明月有点慌神,这丫头不会摔了坏了吧,按理说练到了十七式应该不会的,他忙走上前去看。   唐真真趴着,一动不动,顾明月弯身想要看看,不料她突然抬起头,冲着顾明月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胡闹。”他起身转过头,暗自舒了口气,这小丫头竟然戏弄师傅。   唐真真一脸委屈,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夫子,我本来是想起来的可是太疼了。”   “罢了,学堂都停课了,你自己好好练,明日我就不来了。”顾明月望着唐真真沾满泥土的脸,补上一句,“盛宴那天我会去看你展示剑术。”   唐真真擦了擦脸,兴奋地点头,再抬头时夫子已经走出了松柏林。   她望着地上两半的剑,弯腰拾起,盛宴那天满朝文武,包括爹夫子都要看她表演她可不能丟他们的脸。   单手执剑,脚尖一提,整个稳稳身子停在半空中,出剑收回,然后又重重摔到地上。如此反复,她一直练到天已微亮,还是没有练过第十八式。   唐真真免不了垂头丧气,看来云启十八式今年是练不完了。她抬头望着淡蓝色的天空,早已不见了星星的踪影,阳光透过松柏的缝隙落在她脸上。   这么晚了,唐真真把坏了剑揣在怀里往将军府走。   管家一早就打开了将军府的门,等着她回来。   唐真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走进将军府,管家突然喝住她。   “大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还一身灰,太子在内庭等你很久了。”老管家担心地看着她。   唐真真无所谓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练剑练晚了。”   “小姐还是赶快进去吧。”老管家看她不急不躁的模样,赶忙催促着她去。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唐真真吐了吐舌头,加快了脚步。   “小姐,等一下。”老管家在身后又唤住她。   又怎么了,不是急着见许默嘛。   老管家跑到唐真真身旁,“小姐先洗把脸,换身衣服,让太子看见了可是大不敬,老爷看见了也免不了说你一通。”   怎么那么麻烦,不是事情很紧急嘛。不过,她确实不能让爹看到她这样子。   唐真真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先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才去的内庭。   太子许默正坐在正中间,大将军在一旁的座位上正襟危坐。   唐真真硬着头皮走上前,拿眼偷看她爹,剑眉紧皱显然等了她很长时间。   “爹。”唐真真弱弱地唤了一声。   大将军听到她的声音,猛得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还不拜见太子。”   许默连忙从座位上走下来,伸手相劝,“不必了,不必了。”   大将军一本正经,坚决道:“这怎可,君臣之礼不能费。”说完,瞪了唐真真一眼,“还不快行礼。”   爹,人家都说不用了。唐真真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地微一福身。   “怎么这么无礼。”大将军十分不满,“连点规矩都没有。”   正当大将军要数落唐真真时,许默出声阻止道:“将军,本太子找真真有点事,我们先去谈了。”   说罢,还不待大将军发话,他便拽着唐真真的袖子匆匆向外走去。   “到底什么事?”她扯下许默拉扯的手,不满道。这都两个月没见了,又突然一大早来找自己。   许默放下手,带着点讨好道:“真真,你的牡丹图绣的怎么样了。”   唐真真瞅了他一眼,刚想说话。   然而,唐真真还没说,许默自顾自道:“没绣好也没关系,我已经找安定国最好的几个绣娘为你绣了一副牡丹图。保证你满意。”   原来是怕她绣不好,献殷勤来了。唐真真不由得嗤笑,恨恨地盯着他,“不劳太子费心,民女要演的是剑。”   “可你明明填的是牡丹图,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许默在一旁提醒,“还是用我替你准备的好。”   “难道用你的就不是欺君的罪了?”她反问,看许默不说话,头也不回地转回房。   想吓唬她,门都没有,到时候和圣上说明不就行了。   许默看她走远,欲哭无泪,他可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为她做的牡丹图。   他想唐真真根本不会绣好,然后自己在临近盛宴在她急得发愁的时候给她这么一副牡丹图,她肯定对自己感激不尽。   可如今看来,她能不恨自己就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