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惨胜   夕阳西下,带着些许温度的余晖洒在乡间的小道上,楚芜莜背着药箱从农户家里出来,掏出手绢拭去鬓角的薄汗,回眸看向通往战场那条道路,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没有攻城而入的敌人,也没有凯旋归来的将士。   若还不能得胜的话,那就没有机会了吧……   楚芜莜叹息一声,她因为一身医术从皇城来了这临近战场的村庄,从前线下来的伤员都会送到这里接受救治。从战争开始到现在,已是半载,送来的伤员至少是五万人以上,这还除去了已经死在战场的将士。   负责临泽关守卫的是十万大军,就算没有在战场上,她也知道,前线战况应当是如何的紧张。   再次伫立眺望几分,楚芜莜正打算转身赶往下一个农户家中时,却看见了象征着胜利的北冥国的旗帜。   “公主,我们赢了!”同样从农户家里出来的灵儿正好看见这旗帜,顿时兴奋起来,心想,赢了,北冥赢了,那么他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是啊,赢了。”楚芜莜如释负重地笑了笑,内心的沉重却丝毫没有减轻,那茫茫大漠终是葬下了无数的白骨,那些等待归人的痴情人,怕是只能红颜凋零罢。   “公主不好了!将军受了重伤现在已是昏迷不醒!”还没走到楚芜莜两人面前,同样受了伤的副将神色焦急地跑了过来。   “快,抬进屋里让我看看!”楚芜莜簇起好看的柳叶眉,指了指离这里最近的木屋。   而灵儿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俏脸变得煞白,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受伤了……他怎么会受伤呢……不是说是北冥的战神吗,战神怎么会受伤……   “灵儿你去找两块毛巾,再让人打几桶热水进来。”楚芜莜看着灵儿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下一阵叹息,傻丫头……   被楚芜莜的声音唤醒后,灵儿沉默着去拿毛巾,眼眶红红的却是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他说过……他喜欢坚强的女子……他也说过……等这场战打完,他便向皇上请求赐婚,他要娶她。   明明都答应了要娶她,就一定不会有事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一定不会食言的。   灵儿不断地安慰自己,可心还是止不住的疼,就连呼吸都好像带着刺,每一次心跳都让那刺再深几分,硬生生地疼。   她走进木屋边看见楚芜莜正在解陆戚砺的战甲,银色的战甲被暗红的血色覆盖,腰腹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涓涓鲜血,染红了楚芜莜素白的手指。   “灵儿,你把陆将军身上的血迹擦掉,我要施针。”一边吩咐,楚芜莜走到一旁洗去手上的血迹,打开药箱取出银针,随后点燃油灯为银针消毒。   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陆戚砺,灵儿强忍内心的悲痛,拧了毛巾轻柔地为陆戚砺擦拭,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一桶热水很快被染红,紧接着是第二桶,第三桶……   “你先退下吧。”手执银针的楚芜莜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声哭泣的灵儿,轻声道。   可谁知灵儿却是摇摇头:“公主,就让灵儿守在这里吧……”   楚芜莜没有再说什么,灵儿对陆戚砺的感情她清楚,灵儿想陪在陆戚砺身边的心情她也理解,可是这治疗的过程……罢了……随她吧。   先处理了那些不是很严重的皮肉伤后,楚芜莜的目光转向陆戚砺腰间。狰狞的伤口依旧不断渗着鲜血,因为有一部分已经结痂,血流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素手自伤口上方抹过,扎下五枚银针封住血脉,同时在陆戚砺胸口处扎了三针,护住他的心脉,随后一阵银光闪过,才结痂不久的伤口连皮带肉被楚芜莜削了下来。   “恩……”处在昏迷中的陆戚砺,肌肉忍不住颤抖,口中发出微弱的闷哼。   楚芜莜皱了皱秀眉,取过先前配好的药粉,洒在方才被她切开的伤口上,随后取出专用的棉线为他缝补伤口。   足足八十一针,陆戚砺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灵儿连忙拿着毛巾为他擦拭,终于是呜咽出声,看着心上人受这般折磨,她只觉心如刀绞,如果可以,她宁愿代替他承受。   收回银针,楚芜莜终于松了口气:“灵儿你就在这里照顾将军吧,如果七日内醒来那就没事了。”   “谢谢公主。”听见陆戚砺暂时脱离了危险,灵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娇小的身躯难以遏止地颤抖。   她不敢想,如果公主没能救下陆戚砺会怎样……   走出木屋,夕阳已经彻底地消失,漆黑的夜幕降临,村庄内有士兵用嘶哑的嗓音在唱着家乡的歌,楚芜莜心底止不住地泛起悲凉。   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木屋,楚芜莜还来不及点上油灯,就被人用匕首抵住脖颈:“想活命的话就别出声,也别动。”   那人声音冷冰冰的,却不难听出其间的虚弱。   “你是谁?”楚芜莜不动声色地问,衣袖下的素手悄然握紧了先前为陆戚砺治疗的银针。   这人没有杀她就证明她对他还有用处,而听他的气息紊乱,像是被内力震伤了五脏六腑,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不久之前才战败的西昭的人。   “少废话,给我疗伤。”男子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后,不自觉闷哼一声,嘴角有鲜血溢出。   “你用刀抵着我,我怎么给你疗伤?”楚芜莜没好气地道,这人也真是的,求人还这么大脾气。   医者仁心,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其次才是探究他的身份。   男子沉默了片刻,收了匕首。   楚芜莜去点油灯的时候,突然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举着方才点燃的油灯,回首看去,只见一名布衣男子晕倒在地,嘴角的血迹分外刺眼。   “怎么晕了?”楚芜莜将油灯搁在一边,蹲下身检查男子的身体状况。   果然就如同她猜测的那样,五脏六腑全受损,体内还有些许内力不断地乱窜,他能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随后她费力地把男子拉起来,楚芜莜本来就不高,才到男子胸口的位置,男子几乎是被她拖到了床榻上。   “好重……”楚芜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开始解男子的衣服。   脱掉男子的上衣,修长的身躯展现在楚芜莜面前,健康的麦色皮肤,纹理清晰的肌肉,虽然主人处在昏迷,但也不难感受到其间的爆发力。   扶起男子盘膝而坐后,楚芜莜先在他左胸的位置扎了三针,护住心脉,随后开始处理体内乱窜的内力。 正文 第二章洺奕   一夜无眠,直到翌日清晨,男子吐出几口漆黑的乌血,楚芜莜才收了银针。她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开始泛白的天际,起身点燃安神香,趴在案桌上透过安神香升起的袅袅白烟看床榻上男子的模样。   男子一双剑眉下紧紧闭着双眼,高挺的鼻梁,薄唇有些苍白,整个五官给人一种冷硬,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人会是西昭的人吗?此时正是战乱时期,看他说话的态度,应该是将军吧,她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倒在案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大的木屋内,安神香的白烟安静地缭绕,晨曦的微光悄悄地钻进来,将屋中的两人命运悄然牵连在一起,如同两株相互纠缠攀附着生长的红豆杉,再也解不开……   刚过辰时,男子便睁开了双眼,浅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随后隐去。   撑着身子坐起来后,他发现体内失控的内力已经安稳了下来,沉寂在丹田处,有少部分在体内形成循环,悄无声息地滋润着他受伤的内脏。   医术还不错,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可是就算是笑,也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他环顾四周,很简陋的房间,屋内除了床就只剩下一张案桌,昨晚为他疗伤的楚芜莜趴在案桌上睡得正香。   弯弯的柳叶眉,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些许阴影,精巧的鼻梁以及唇形优美的红唇,三千墨发宛若绸缎一般盖住了她娇小的身躯,白净的双手小巧却骨节分明,令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中把玩。   原来还是个美人。   男子挑了挑眉,从床上下来,理了理有些皱了的布衣,准备离开。   现在是全军最松散的时候,也是离开最安全的时候,现在不走怕是不好再走了。   就在男子准备从后窗翻出去时,却被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楚芜莜叫住:“你身上的伤需要静养。”   “所以?”男子双手环胸,倚在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留下来,至少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走。”楚芜莜目光澄澈地看向男子,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出乎意料地好听。   男子颇为差异地看了楚芜莜一眼,他昨晚可是拿着匕首威胁她,结果她还要他留下来养伤,有意思。   “洺奕。”淡淡地吐出俩字,洺奕重新躺回床榻上闭目养神。   见洺奕又躺了回去,楚芜莜无奈地摇摇头,这脾气真不太好相处,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早就一脚将他踹下床了。   起身理了理因睡觉被压得有些皱的衣服后,楚芜莜走出木屋,决定去寻些吃的,无论是她还是洺奕,都需要吃点东西,否则身体会吃不消。   靠近战场的村庄内并没有什么特别是食物,多数是从后方运来的补给,而且大部分是粗粮一类,肉类并不多。   楚芜莜走进临时放置食物的仓库里,取了些许食材,正巧碰上本应该正照看着陆将军的灵儿。   “参见公主。”灵儿调皮地向楚芜莜行礼,早在之前楚芜莜就告诉过她,她们姐妹相称便好,不用行礼。   “你呀,怎么这么调皮。”楚芜莜好笑地看着面前这又活蹦乱跳的丫头,便知晓陆戚砺没有大碍,已经醒过来了。   “陆将军已经醒过来了,多亏公主医术高明。”灵儿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随后感激地看着楚芜莜。   “那就好。”楚芜莜点点头,瞧见灵儿眼带秋水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看来我可以把你送给陆将军做贴身丫头了。”   “公主你真是的,干嘛打趣人家。”明知道只是玩笑,灵儿还是止不住红了脸颊,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娇羞。   “好了,你去照顾陆将军吧,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楚芜莜失笑地摇摇头,随后走出仓库。   回到木屋,简单地做了早餐,楚芜莜走到床榻边,伸手大力推了推依旧在熟睡的洺奕:“喂,起来吃饭了。”   谁知洺奕仅仅是睁开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睡。   楚芜莜皱了皱眉,不再多管闲事,   依她以往的个性,定要让他吃尽苦头。可她又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对病人下手,如今只好作罢。楚芜莜一时气结,衣袖一甩,转身走出房间。   谁知道洺奕竟然跟着走出来,带着一副冰山脸,神情高傲地跟在楚芜莜身后,好似将她当做了领路的丫鬟。   楚芜莜也懒得理他,自顾自走进厨房端出才做好的面条,取了竹筷大口吃起来。   “就吃这个?”洺奕嫌弃地看着面前煎了蛋加了肉沫的面条,冰冷的脸又阴沉了几分。   没有回话,楚芜莜直接无视了他,经过短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学会了怎么面对洺奕。对于这种自大又自负的人,尽管无视就行了。吃掉自己碗里的面条,楚芜莜心满意足地掏出白色的手绢擦擦嘴,随后挑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漆黑的洺奕,转身回房。   “该死的……”见楚芜莜直接把他丢在这里,洺奕低咒一声,最终还是皱紧眉头端起面前的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他现在重伤未愈又深处敌营,暂且听那个女人的摆布吧。不过,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低廉的食物,这笔账他记下了,等他好起来再慢慢和那女人算!   倚在房门口的楚芜莜看见洺奕那阴沉的脸色,不由得愉悦地勾起嘴角,她在面里加了少许巴豆和新研制出来的能让人腹泻的药,今日有好戏看了。敢无视她的人,就准备好当她的小白鼠,正好试了药性。   洺奕一脸阴沉地从厕所出来时,心下一惊,双眸发冷,那死女人,竟敢对他用泻药。女人,你死定了。   而做了坏事的楚芜莜分明没有受到洺奕的一点干扰,自然也没有想过对方竟开始派人调查她的身份。因闲来无事,她趴在案桌上小憩了一阵后开始翻看医书,作为北冥最受皇上宠爱的九公主,她什么也不喜,就爱这医术,跟着太医院中最杰出的太医学了三余载,太医便给了她这本医书,让她自己参悟。   时不时抬眼注意下在隔壁房间休息的洺奕,又垂眸继续做自己的事,暖阳自窗口钻进来,在楚芜莜白净的指尖翩然舞蹈,岁月在其间悄然流逝。 正文 第三章启程   “喂,三天后军队班师回朝,明日你就回去吧!我也不再追究你往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只希望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楚芜莜托腮瞧着坐在窗边看书的洺奕,慢吞吞地说道。   算起来,自楚芜莜救下洺奕已经两个月之久了,之前军队因为损失惨重所以停在这里修整,如今伤员们都好得差不多了,也应当随军队回皇都了。   “恩。”果然不出意料,洺奕仅仅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楚芜莜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隔了许久,站起身冰冷开口道:“奉劝你一句,明人不做暗事,调查身份这种低级的事,阁下还是省省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她大步流星地出木屋。其实她也派人查过他的身份,只是不知是对方隐藏得太好还是自己的人太废物,竟没有查出一丝蛛丝马迹。   不自觉间她已经走到村外的树林里,这里平日里没什么人,涓涓溪水潺潺流过的叮铃声,静谧却又莫名的孤寂。   “尽管知道那人与自己是敌对,可是毕竟医者仁心,只希望不要是放虎归山才好!”坐在溪水边,低头看着水中那清秀的倒影,楚芜莜自顾自地嘟囔。   在溪边坐到夕阳西下时,楚芜莜才回到木屋,果然,洺奕已经离开了。如今独自一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木屋,竟然是寂静得可怕。   ……   “公主,这不符合规矩。”陆戚砺听了楚芜莜的话,不自觉皱起好看的剑眉。   “陆将军小题大做了,本宫身为公主,自当替父皇体察民情的。”楚芜莜笑着摆摆手,她不打算返回皇都了,就着已经出来,那便好好在这边塞游玩一阵,之前因为战争,之后因为洺奕,她一直没能出去。而现在仗打完了,洺奕也走了,她落得一身轻松,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游山玩水。   “请公主三思,陛下定会怪罪的。”陆戚砺担忧道,他知道公主喜好游乐,却不曾想她竟然连皇都都不打算回。   “父皇无非是担忧我的安全,请将军如实向上秉明,我会保护好自己,下月初定会归朝。”语罢,不等陆戚砺回话,楚芜莜自顾自地背起收拾好的细软走出木屋。   楚芜莜,芜莜,无忧。她本应该像她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地潇洒快意于山水之间,而不是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暗自神伤。出了村庄,她打算一路向西,沿着边塞看看这大漠风光。   离开军队后,约莫走了三个时辰,楚芜莜瞧见不远处有片树林,便走过去打算歇息片刻,她又不是赶路,用不着太过着急。掬了把溪水洗脸,楚芜莜坐在溪水边看波光粼粼的水面下鱼游动的身影。   “想吃鱼?”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楚芜莜猛地回头正好看见一旁的桉树下那个修长的身影,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昨夜接到暗卫来报,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此时,对于突然发现的男人,她的眸子里迅速染上了一层探寻的目光。   洺奕熟练地升起篝火,把鱼烤上,除了篝火中带油的树枝被烧得噼啪作响,两人间就没了别的声音。   楚芜莜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发呆,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开始起伏着波澜。而洺奕依旧是那副不变的冰山脸,眼神幽暗,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去哪儿?”楚芜莜没想到洺奕竟然率先开口说话,虽然脸上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   “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何故再来寻死?”烤好的鱼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楚芜莜自己留了一条,剩下的全部递给了洺奕。   说完,便没有了下文,洺奕安静地吃着烤鱼,楚芜莜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堆发呆,时光在两人之间静谧着,倒也安好。   洺奕将目光对准前面的人儿,楚芜莜的个头很小,而且五官很精致,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但是这可不是他回来的原因,传闻九公主精通医术,柔弱善良,手无缚肌之力。可是眼前这个阴险聪慧的女人,眉宇间尽是倔强与算计,与纯良的小白兔可是两个极端。   “前方路途艰险,伴你三日以报救命之恩,今后再无瓜葛。”   之后就好像两人早就约定好了一样,楚芜莜继续向西,洺奕则跟着她,没有多言,默默地陪伴着。   临近正午,楚芜莜抱着一堆不知从哪儿摘的红果子,颜色很艳,看上去很诱人。不由分说地塞进他的怀里:“帮我拿着,我再去找找还有没有。”   洺奕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还从来没有过谁敢叫他拿东西的。低头看看怀中用绿色的树叶盛着的红莲果,洺奕鬼使神差地拿起一颗看了看,随后丢进嘴里。   咬破的一瞬间,津甜的汁水盈满了口腔,隐隐有什么东西顺着吞咽涌入他的丹田内,原本有些斑驳的内力微不可见地纯净了几分。 正文 第四章红莲果   洺奕心下一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果子,能让人的内力变得纯净,可以算作是天地间的灵物了,那女人到底从哪里找到的。   “啊——!”来不及细想,他便听见先前楚芜莜跑进的草丛里传来一声尖叫,并且就是楚芜莜的声音。   将红莲果往地上一放,洺奕猛地一跺脚,宛若离弦的箭一般冲进草丛中,冰冷的俊颜一闪而过焦急的神色。该死,他可不能让这个九公主死了,否则刚平息的战乱又会开始了。   钻进草丛中后,洺奕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在草丛深处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有一个山洞,之前的尖叫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楚芜莜,你在哪儿?”洺奕大声地叫喊,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   洺奕咬咬牙,直接冲进山洞中,山洞里面并不是他想象的一片漆黑,红莲果的枝干散发着盈盈蓝光,空中飞舞着不知名的虫子,而楚芜莜此刻正坐在一片红莲果树中,悠然自得,身旁的毒蛇悠闲地吐着杏,三菱状的蛇眼挑衅般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洺奕。   “该死的畜牲!”看到通体暗红的蛇,洺奕神色一凛,这蛇怕是有剧毒,很有可能已经生出神志来。   想到这里,洺奕猛地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手腕一转,凛冽的剑光直奔着蛇而去。   “嘶嘶——”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蛇已经有了自己的神志。只见那蛇身微微摆动间,便轻巧地避开了他的剑光,同时朝他冲了过来。   蛇口大张,尖锐的毒牙狠狠地咬向他,洺奕脸色阴沉地横过长剑,蛇牙咬在剑身上,竟是激起一串火花。   这是什么东西!   洺奕心下骇然,脸色冰冷,握着剑柄的手一转,似想要直接破开它的嘴。   “铛——!”没有意料中的蛇血四溅,反倒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手中的佩剑发出一阵悲鸣。   洺奕厉喝一声,丹田内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佩剑中,手臂狠狠地向下一挥,竟是将蛇尾震开数米。   看戏的楚芜莜见自己心爱的赤儿被打伤,连忙站起来,大喊一声:“住手。”   这赤儿是北冥大祭司给她的,通人性,有灵气,自从她懂事开始,赤儿就一直陪伴在她身旁,平日都是盘踞在她的手腕上,只有在捕食的时候才会显现原型。   只见蟒蛇迅速变小,隐去身形,缠上楚芜莜的手腕。   “你的?那你尖叫什么?”洺奕脸色有些难看,合着他被耍了。   楚芜莜闷闷地想,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着赤儿进食,平日里赤儿都是自己跑出去吃了再回来,第一次见着被吓到很正常啊。   不过洺奕前来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见着他们打起来后,她本想解释误会,但转念一想,借此机会正好探探他的底,挫挫他的锐气,这才有了之前搏斗的一幕。可是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居然在赤儿之上,看来日后要多加小心此人了。   “将军好身手,我服了。”楚芜莜没有解答洺奕的疑惑,反而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   “公主缪赞了,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倒是以柔弱传世的九公主,让在下吃了一惊。”   “那红莲果吃完后,你的伤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你走吧,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楚芜莜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一切,准备离开。聪慧如她,怎会不知对方话中有话,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很危险,最好远之。   洺奕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楚芜莜,   好看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不就是不小心伤了她的蛇吗?果然,女人心,海底针,翻脸真特么比翻书还快。   莫名的,心里不是滋味……   伸出的手僵了僵,洺奕脸色一冷,不再理会楚芜莜,直直地越过她拂袖而去。   洺奕带着青蛇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楚芜莜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这个给你。”洺奕有些别扭地将青蛇丢给楚芜莜,这青蛇是他赶去几百里外找他师父要的,是他师父的心肝宝贝。同样带着灵性,她应该不会再同自己计较今早的意外了吧?   “这是什么?”楚芜莜疑惑打开装着青蛇的竹笼,只见一只碧色的小蛇亲昵地缠上她的指尖,漆黑的眼珠宛若两颗黑宝石,透亮的碧色更让它像是一件艺术品。她有些诧异地看向洺奕,只见对面的人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没想到洺奕一声不吭地离开,最后回来竟然给她带了一条小蛇,看模样应该不是寻常事物,赤儿一样,应该是带着灵性的。   “九天碧皇。”洺奕看了一眼一个劲儿在楚芜莜掌心蹭的青蛇淡淡地开口。   "嘶嘶,嘶嘶……"手中的青蛇见自己的新主人忽视了自己,不满地吐着蛇信缠上楚芜莜犹如羊脂般白净的手腕。   "它叫什么?"楚芜莜将目光转向手腕上的小青蛇,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赤儿,暗叹一声问道。   "没名字……"洺奕默默地吐出三个字,这青蛇才出世没多久,他师父又懒,也就没给它取名字了。   "这样啊……"楚芜莜盯着青蛇看了看:"就叫清欢吧,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场清欢下,万事皆无忧。”   "嗯。"洺奕应了一声,走上前去默不作声地将楚芜莜背在背上,他记得她腿上还有伤。   "你,你干什么?"楚芜莜呆了呆,旋即白皙的俏脸上染了一抹霞红。从来就没有男子背过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谁敢这样对她?就算她同样是医师,可身份的隔阂让她和其他人永远走不到这么亲近。   她看得透很多人,却唯独看不透他。 正文 第五章身份   "站住!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楚芜莜本来正在浅睡,此时却被打劫的声音吵醒。   不远处约莫有二十来号人,拿着刀枪目光凶狠地看着他们。   "来送死的。"轻轻将楚芜莜放下来,洺奕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手腕一转,利落地挽了几个剑花。   随后轻蔑般看向前方的山贼。   一群蝼蚁也妄想挡他的路,活腻了对吗。   楚芜莜不知道战斗是如何结束的,当她回过神来,面前的小路已经被鲜血打湿,殷红的血液在地上缓缓流淌,犹如盛放的彼岸,将他们带进黄泉。   洺奕随意地甩了甩佩剑,抖落遗留的血液,转身朝楚芜莜走来。   就算知道那群山贼本不应该留下了,可楚芜莜还是有些不忍心。饶是见惯了你死我活的场面,一时间满地的血污也令她有些反胃。   随后继续上路,楚芜莜的话明显少了很多,趴在洺奕背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看着清欢发呆。   “你误伤了我的赤儿,如今赠予我清欢,也算两清了,待我脚伤好后,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楚芜莜开口道。   少女清脆的嗓子在耳边缭绕,洺奕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冷硬地吐出两个字:“也好。”   两人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洺奕只管慢悠悠地往前走,楚芜莜则逗弄着清欢,青色的小蛇很受她的喜欢。特别是那近乎透亮的身躯,活生生像是块价值连城的宝石,只要清欢不动,简直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天幕逐渐染上了夜色,点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在不远处有个小村庄,此时已经是家家户户点上了油灯,有些昏暗的光倒也与天际的星辰交相辉映。   在这边塞,村庄实在是不容易见着,因为战争频繁,是不是还会殃及着无辜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百姓们基本是离这里远远的,要么躲进了深山,做闲云野鹤,要么一个劲儿地往京都靠。   走进村庄,楚芜莜才发现这里有古怪。每一家都是灯火通明,整个村庄却是悄无声息的,安静得有些过分。   “这里太过于安静,小心有诈。”楚芜莜心里有些发毛,凑到洺奕耳边小心翼翼地说。   洺奕没有说话,停下了脚步,目光森然地看向前方的黑暗,浑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楚芜莜正想从洺奕背上下来,却被洺奕低声喝住:“别动!”   说完便扯了衣袖,撕成布条,将楚芜莜牢牢地绑在他的背上。   “你不必这样,我还没柔弱到需要别人来保护。”被洺奕的小题大做弄得有些无语,楚芜莜冷声道。   "那里有人。"洺奕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暗,手紧紧地握住剑柄。   楚芜莜心下一惊,连忙朝那边望去,却是什么也没见着。果然自己功力不够,看来是该研究一下武术了,这种输人一筹的感觉令她很不爽。   紧接着佩剑出鞘,在漆黑的夜幕中一挥,只听见刀剑相接的铿锵声。星星点点的火花在空中溅开,洺奕冷哼一声,“出来。”   这下楚芜莜不用洺奕提醒,也知道麻烦来了,不出声便下杀手,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不错不错,竟然躲开了,咯咯咯。”黑暗中传来怪笑声,紧接着又是几道凌厉的剑锋。   洺奕阴沉着脸躲开,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不仅能够隐匿自己的气息,同时还能攻击他。   本来解决他耗费不了多少力气,可他背上还有个楚芜莜,无论攻击还是躲避的难度都大了很多。   而洺奕不知道的是,楚芜莜此时内心里是这样想的,之前她游玩的地方也不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都怪洺奕这来路不明的家伙,竟然还有人追杀。   眨眼间又是几次交锋,洺奕拼着一只手臂受伤的结果,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眼前的黑雾逐渐散开,袭击他们的人终于显现了真面目。原来之前的并不是黑暗,而是这个人用的某种方法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是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因为身穿的是黑袍,所以看不出他到底流了多少血,不过从脸色来看,状况并不好。   “呵,竟然被刺到了。”纵然嘴角已经开始涌出鲜血,可男子依旧笑得很欢,苍白的脸色配上殷红的血液,显得莫名的诡异。   “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从洺奕背后探出头来,楚芜莜冷冷地问。她是有些烂好心不错,但是对于想要杀掉自己的人,她也不会心软。   “咯咯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么极端的两个人竟然能走到一起。”男子并没有回答楚芜莜的问话,反而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楚芜莜还想说什么,却发现男子嘴角不断涌出黑血,随后便停止了呼吸。   “死了。”洺奕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淡淡地下了结论。   “嘶嘶。”这时候,清欢也从楚芜莜的衣袖中钻了出来,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你还好意思出来。”这还是楚芜莜第一次听到洺奕说话超过五个字,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正文 第六章神秘人   “嘶嘶嘶!”清欢不满地叫了几声,缠绕在楚芜莜的指尖,不断地撒娇。   “你得学会保护你的主人。”丝毫不理会清欢那似乎很萌的外表,洺奕冷眼看着它。   原来清欢这么强吗?楚芜莜有些惊讶地看着在自己指尖摩擦的清欢,她完全不能把它和凶残的猛兽联系起来。   洺奕冷冷地哼了一声,忍住想要把清欢从楚芜莜指尖拽下来狠狠地揍一顿的冲动,放下背上的楚芜莜,蹲下身去查看已经死去男子的情况。   他本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结果令他失望了,除了一声黑袍以及脖子上诡异的纹身,什么线索也没有。   “这么说来村子里其它人已经死了?”楚芜莜突然想起,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村子里静得吓人。   呵,没想到这女人还蛮聪明,比他想象的有趣多了。洺奕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步行数十米后,勉强收拾出一间屋子,随后两人便歇下了。   也不知道那男子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隐去了人死去的血腥味,除了难看的斑斑血迹,其他的还好。   虽已是深夜,楚芜莜依旧没能睡着,睁着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看着窗外的星空。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杀他们……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听着楚芜莜均匀的呼吸声,本是闭着眼睛的洺奕睁开了双眼,一向冰冷的眼中染上了些许莫名的情绪。这样聪明的女人,看来是他小看她了,想必那些人的目的,这女人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户洒进来,照在熟睡的两人身上,时光悄然流淌走过,有些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   次日清晨,楚芜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洺奕已经不在身边了,暖暖的阳光洒下来,昨晚的黑暗已经离去。   不管那个神秘的男子到底有什么意图,或者说他所在的那个组织有什么意图,都是她如今没办法涉及和了解的。如果想要知道些什么,也只有等下一波杀手来吧。   楚芜莜从床榻上下来,清欢很自觉地从一旁为它准备的被窝爬出来,缠到她的手腕上。走出房间,依旧没有看到洺奕的身影,反而在前堂的地上发现不少的鱼。   “咦?”楚芜莜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下那些鱼,都是被剑穿过身体,很明显是洺奕的做法。   “诺,给你。”洺奕从门口走来,将手中的野兔丢给楚芜莜,因为考虑到她可能会喜欢,所以野兔并没有受伤。   野兔通体亚麻色,一双红色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有些胆怯地看着她。她对外人虽有些冷漠,但是却格外喜爱动物,特别是呆萌的小白兔。   “吃完饭就如你所愿,分道扬镳。”眼瞧着楚芜莜整个注意力都在兔子身上,洺奕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嗯。”小心翼翼地放下野兔,楚芜莜朝餐桌走去。第一次没听见洺奕嫌弃的声音,楚芜莜有些得意地笑着答应。难得的,洺奕没有反驳他,只是安静地吃饭。   吃过早饭,两人简单地将村里死去的村民安葬后,并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休息。   “喂,你是西昭人吧?”这时她才想起几个月前就想问他的问题。   “嗯。”洺奕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正文 第七章决裂   楚芜莜继续逗弄着怀中的野兔,却不曾想原本温顺的小兔子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没想到那么小的一只野兔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殷红的鲜血自指尖涌出,染红了亚麻色的兔毛。   洺奕脸色一沉,直接拎起楚芜莜怀中的野兔,手指用力,直接捏断了它的脖颈。   “你干什么!”楚芜莜抢过兔子,却已经是断了气。   “兔毛弄干净,待会烤来吃。”洺奕瞥了一眼楚芜莜怀中的兔子,淡淡留下一句话便坐下来休息。   “你!”楚芜莜哪想到这野兔竟是抓来吃的,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得狠狠瞪了一眼洺奕,又怜惜地抚摸着怀中的兔子。   “山中的野兔,不比富贵人家精致的菜肴,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洺奕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仿佛没看到楚芜莜气得通红的脸颊一般。只是外人不曾察觉,他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小孩子谎言被戳时穿那般神色,不过转瞬即逝。   “手染鲜血的人,是否对生命已经麻木了,所以能够淡然处理他人的性命。”楚芜莜见状再也忍不住,若有所思道。   洺奕轻轻笑了一下,嘴角以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微微上扬着,“今天即便我不杀它,它又能活多久?动物也好,人也罢,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从来都是强者生存。”   “将军在外征战,保家卫国却又杀人无数,你说这是不是残忍?”出乎意料的,她说了这句话。   “不过是看得清事实罢了。”洺奕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无意中险些暴露自己的身份,忙是收敛了语气,缓缓说道。   她从未见到有人如此嗜血冷漠,虽然他不说自己的身份,但看自身的气质,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而自己身为一国公主,却救下了敌国将军,并且与其多番纠缠,真是不可思议,楚芜莜揉揉眼,忍下心底的酸涩,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本来计划好一路向西的,现在她却没了心情,毕竟在边塞,邻边就是西昭,是洺奕的国都。她这个邻国公主,可不能被人当了箭靶子。   她手腕上的清欢似乎也知道主人的心情不好,格外的安静,时不时用细长的尾巴扫一扫她的手腕,告诉她自己还在,会一直陪着她的。   一个人走的路似乎格外的长,楚芜莜慢吞吞地走,纵然路过的景色相当的美,她也没有了心思去看。 正文 第八章清欢   走累了,楚芜莜便寻了一处树荫,坐在石头上休息。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现在觉得脑子很乱,需要好好地静静。   “清欢饿了吗?要不要找吃的?”楚芜莜突然撩起衣袖,低头看向清欢。自从赤儿受伤后,便一直未出现,想来应该找大祭司疗伤去了。   手腕上的清欢突然有些躁动,嘶嘶嘶地不停地吐着蛇信。听见了楚芜莜的话,清欢躁动得更厉害了,蛇尾摇晃个不停,蛇信不停地吞吐着。   “是有危险吗?”话还没说完,清欢已经从楚芜莜手腕上弹了出去,身躯不断变大,一口咬向她的身后。   楚芜莜回头看去,竟然是一匹灰狼,先前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看样子是想把楚芜莜当做午餐。灰狼最后在清欢口中抽搐了两下,断了呼吸。   楚芜莜不自觉地抹了把冷汗,如果没有清欢,她此刻就已经死了吧。最近听觉似乎变差了,要知道,她虽不会武功,但是听觉还是不错的。   随后清欢再次变回了不足两寸长的乖巧模样,钻回楚芜莜的手掌中,蹭来蹭去似乎在等待夸奖。   “乖……”楚芜莜神色复杂地轻抚着清欢碧色的身躯,蛇是洺奕送给她的,现在清欢又救了她的命,这算不算她又欠下洺奕一个恩情?   洺奕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本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他,结果最后才发现,除了名字,其实她对他一无所知,看来是该找人好好查查他的身份了。   树林里有些诡异的静谧,就连鸟雀鸣叫的声音都不曾听见。楚芜莜有些诧异地环顾四周,几乎都是树木,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树林深处,那个手执佩剑的冷峻男子大口地喘息着,手上的佩剑不断地滴着血,十余匹灰狼倒在血泊中。   收了佩剑,洺奕脸色有些苍白地捂住左肩,不断有鲜血自指缝中涌出。   ……   因为心底有些不安,楚芜莜随后赶路快了许多,又是一心朝皇城走,在天黑时竟走到了一个小县城中。   如果她没记错,这里是淇潦县,据说以姻缘树闻名。不再多想,楚芜莜快步走进淇潦县,思量着寻家旅店歇息,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繁花似锦的淇潦内,竟没有一处客栈还有空房,皆是满员。   楚芜莜有些疑惑:“老板娘,你们这里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吗?”   “姑娘你这可说笑了,”老板娘仔细地打量了楚芜莜一番,随后和善地笑道:“怕是姑娘不知道吧,这过两日便是姻缘节,那姻缘树会落下许多叶子,最神奇的是落下的叶子都是成双成对的,要是在姻缘节那天能和一名男子捡到一模一样的姻缘叶,那就证明你和那个男子上辈子有过约定,这辈子还要在一起呀。”   “竟然是这样,那老板娘,至今姻缘树成就了多少姻缘啊?”楚芜莜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神奇的事情,且不说她从来没见过会长出成双成对的树叶的树,况且用树叶来决定姻缘,这也未免太过玄乎了。   “这我可不太清楚了,至少在我们淇潦县,大部分有情人都是被姻缘树牵上的红线,此后共度一生的。”老板娘顿了顿,抿了口茶水继续道:“姑娘若不信,那便住下来等待两日亲眼看看可行?”   “当然可以,只是老板娘的客栈不是已经人满了吗?”经过老板娘这么一说,楚芜莜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老板娘也是个眼睛毒辣的角色,看她这副神情便知她对此事感兴趣了,真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呢,这样想着,老板娘会心一笑:“这没关系,姑娘便随我住家里吧。”   “这怎么行?太麻烦您了!”没想到老板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楚芜莜连忙推辞。   “你这姑娘合我眼缘,就不要推辞了。”老板娘说完,不等楚芜莜再开口拒绝,直接唤了这里的管事看着店,自己带着楚芜莜往家中走去。   走在路上,楚芜莜还在试图说动老板娘,平白无故就去人家家中叨扰,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叫芘澜,姑娘叫我芘大娘就好。”芘澜突然伸手握住了楚芜莜素白的手,神色有些黯然:“不瞒姑娘说,要是我家闺女没有出事,怕也有姑娘这么大了。”   “芘大娘,令媛已经不在了吗?”楚芜莜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没想到看上去笑得和善的芘澜竟然还有丧子之痛。   “前几年这里山贼横行,我家闺女便是被抢了去做了压寨夫人,因为想不通自杀了。”芘澜叹息一声,继续道:“那些可恶的山贼祸害了咱们淇潦还不够,竟然一路往西跑了。”   一时间楚芜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芘澜,她虽然是医者,却治不好心伤,更不会安慰人,只能沉默地随着芘澜往前走,心情也沉重了几分。   想来自己就这么跑了,没有跟着陆将军他们回去,也没有负责守卫的随从,父皇也会担心的吧…… 正文 第九章姻缘叶   芘澜的家离客栈并不远,约莫五百步的样子,不大的院落里种着不少的花草,不难看出主人对这里的用心。   “娘,你带客人回来了啊?”从里屋中走出一名身形修长的少年,青色的布衣穿在他身上莫名的融洽。   “沉儿乖,这位姑娘是……”说到这里芘澜突然顿住了,她还不知道楚芜莜叫什么。   “我叫无忧,你好。”楚芜莜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接过芘澜的话头。   陈沉点点头,同样回以微笑。   “无忧姐姐随我来吧。”待芘澜离开,陈沉领着楚芜莜去了客房。   客房内也是十分整洁干净的,陈沉还为楚芜莜端了些糕点来,说是长途跋涉累了,吃点东西早些休息。   向陈沉道谢后,楚芜莜疲惫地倒在床榻上,外面的天际已经漆黑了,隐约能看见些许星辰在闪烁。   楚芜莜看着窗外,也没了精力再考虑其他事情,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芘大娘家住了三天后,她终于盼来了神奇的姻缘节。   “无忧姐姐,你会去姻缘树那里吗?”吃早餐时,陈沉突然看向楚芜莜问道。   “恩,挺好奇的,想去看看。”楚芜莜点点头,左手不着痕迹地抚了抚缠绕在手指上的清欢,眼眸中划过一丝黯然。   “需要沉儿带姐姐去吗?”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为了那姻缘而来,所以陈沉也不奇怪楚芜莜的回答。   只是,他第一次见着外乡人会一个人来参加这姻缘节的,往年都是成双成对的有情人,想来姻缘树这里讨个心安。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楚芜莜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碗筷:“沉儿快去帮芘大娘的忙吧。”   一到姻缘节,芘澜的客栈就人满为患,谁叫她的客栈正好处在姻缘树的不远处呢,一抬眼就能见着那参天般的姻缘树。   在姻缘节这天,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姻缘树,就算不认识姻缘树也没关系,只要跟着人流走,淇潦县的大多数人到了这一天都会去姻缘树下,祈求自己的姻缘。   楚芜莜同样是顺着人流缓步向前,明明还只是早晨,就开始有那些还未成婚的俊朗才女往姻缘树那边赶去。   楚芜莜倒是不着急,出门前陈沉告诉她今天这一天姻缘树都会不断地飘落树叶,不是落在地上,而是像有意识一般落在人们手上。   如果说你在姻缘树下,却没有接到姻缘树掉落的叶子,那就证明你的情缘不在这里,或者说时候未到。   楚芜莜还记得陈沉在说完后,还颇为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很快便转移的目光,但她还是看到了。   陈沉这孩子担心她会找不到自己的情缘而伤心吗?真是个傻孩子,她的情缘哪里能由她决定啊……   无奈地苦笑一声,楚芜莜继续向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姻缘树太过神奇,或者是太多人想要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人,姻缘树下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带着点点红芒的姻缘叶自树枝上飘落下来,落在每个人的手上。   因为姻缘树很高,楚芜莜抬头望去,数不清的姻缘叶仿佛自天际落下,如同有灵性一般,各自寻找着自己的主人。   身旁的人纷纷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姻缘叶,唯独她没有。   虽然没有接到姻缘叶,楚芜莜依旧没有转身离开,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每个人拿到自己的姻缘叶后,又发现另一半正在自己心上人手上的欢心雀跃的表情。   看着人们幸福的笑容,楚芜莜也不自觉扬起了开心的笑,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这样的热闹持续傍晚,姻缘树下的人群渐渐消散了,楚芜莜坐在姻缘树下,背靠着姻缘树粗壮的枝干,仰头看着天际神色迷惘。   看了这么多人的幸福,在冷清寂静之后,却是深深的孤寂,无奈地长叹一声,楚芜莜扶着树干站起来,正打算离开这里,一片带着红芒的姻缘叶却轻飘飘地停在她的面前,楚芜莜伸出手,姻缘叶稳稳地落在她的手掌心。   楚芜莜呆了呆,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飘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楚芜莜屏住呼吸转身看去,就在那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站在那里,一双永远带着冷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正文 第十章身份   “你究竟想干什么?”楚芜莜捏紧那片姻缘叶,皱眉问道。看来所谓的神奇的姻缘叶也是人们胡编乱造的吧!恐怕更多~是巧合罢了。   突然下巴被人勾了起来,楚芜觉得唇上一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随后一个湿湿的东西舔上了她的嘴唇,似乎还想要钻进嘴里。   “你……”楚芜莜又惊又气瞪大眼睛,面前是洺奕那张放大了的冰山脸。   趁着楚芜莜开口,洺奕直接勾起她的香舌与之缠绵,手臂紧紧地收拢,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一般。   过了半响,洺奕才放开了她,楚芜莜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说道:“你逾越了。”   闻言,洺奕脸色不变,缓缓地开口:“我是一名将士,西昭副将,洺奕。”   “那么洺奕,”楚芜莜突然笑了:“或许等西昭和北冥成为一个国家时,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这是洺奕第一次见她笑得这般耀眼。   等两个国家成为一个国家,不是西昭灭就是北冥亡,带着国仇家恨后,又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洺奕沉默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何尝不知道这其间纷乱纠杂的关系,原本以为楚芜莜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医者,派人调查后才知她竟然是公主。或许,他早该想到的,哪有普通医者会随身带着具有灵性的蛇护身的。   是他疏忽了。   “我送你回皇都。”最后,洺奕缓缓地开口。这几天,他暗中一路跟随她,本想看她到底玩些什么花样,不料这位公主当真是来游山玩水来了。   是不是战胜了北冥,将北冥收入他西昭的国土,他和楚芜莜就能和平相处了?洺奕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在楚芜莜看不见的地方洺奕握紧了双拳。   “你走吧,清欢也一同带回去。”楚芜莜低头撩起衣袖,把清欢拉下来,看着碧色小蛇一副不甘心的模样,狠心把它丢进洺奕怀中。   洺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嫌弃一般看着清欢,随后丢了回去。   “嘶嘶,嘶嘶……”清欢不满地吐着蛇信,不断地叫唤着,干嘛把它丢来丢去的!它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你!”楚芜莜转头看向他,当看到他越发冰冷的脸时,气焰不由得弱了几分。眼前这个武功好强,来路不明的人,已经超出了她能掌控的范畴,对于这种人,她要么归为己用,要么杀无赦!   翌日,青色的天空不知何时被染上了一抹铅灰,云低低地压下来,微风中仿佛都透着一股子凉意,冷到骨子里的那种凉意。阳光透过枯黄的枝叶在地面撒下一片斑驳,连树影都淡得近乎透明。   “姑娘要去哪里?”   正当楚芜莜望着路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略带沙哑。   呆呆回过头,楚芜莜看向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个老人,满脸布满着深深的沟壑一般的皱纹,皮肤黝黑仿佛历经年月的老树皮。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小,可是他的发须皆是黑色,健壮的身形之中看不出丝毫老态龙钟的感觉,哪怕现在深秋时令,也见他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衣衫,透过衣服隐约还能看见结实的肌肉。   “洛川。”没再多看他,楚芜莜只是呆呆的回了这两个字,便回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离洛川还有一段路程,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附近又没有歇脚的地方。”男子抬头看了看天空,正说话时仅有的一丝阳光也渐渐被云层遮蔽,“这样的时节,若是淋了雨,怕是要病的。”   说着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脸上更是浮现出几许担忧的神色来。   “无碍,多谢老人家挂心,我本是江湖儿女,经常风里来雨里去的。”楚芜莜闻言停下脚步,礼貌地回头对着男子微微一笑。   “姑娘说笑了,在这荒郊野岭若是病倒了,怎会无碍?”说着男子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我家就在附近,家里除了我这老头子就剩下一个儿子,空余的房间倒是有两间,若不嫌弃,姑娘可以到我家里歇上一歇,等雨停了再继续赶路。”   “那…好吧。”楚芜莜本想拒绝,可思绪此刻乱成一团,稍微犹豫了下,鬼事神差地也就答应了下来。   “那跟我走吧。”男子笑着,招了招手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楚芜莜。”   问完名字后男子也不再说话,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是点点头便在前方带着路。   “嘶……”   清欢轻轻抬起了脑袋,吐着信子,淡青色小小的眼眸中,倒映着楚芜莜清秀面容,像是哭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