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遇夫君见激情   “远之……远之,你不要……万一等下人来了……远之……”   寂静的大厅当中,女子的声音娇媚极了,好像抹了蜜一样,可以把人溺死在里面。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人甜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脸红心跳。   那个被女子叫做“远之”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没关系……下人我都遣走了,不会有人来的……欣欣,欣欣,我总算是娶到你了……”   他声音醇厚宛如陈酒,又是在这样的场合里,怕有不少女子会觉得腿软。然而现在,落到旁边的柳绵绵耳中,却觉得好像一个惊天炸雷。   远之?   霍远之?!   那不就是当初洞房都还没有来得及入就被陛下叫出去领兵、从此一别三年、如今刚刚回朝的夫君吗?   可是人人都说她的夫君是青年才俊,对她情深意重,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   柳绵绵忍不住捂住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尚且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她的夫君会跟一个陌生女子在大厅中合欢,便听到一声轻喝,“谁!谁在那里?!”   他目光如电,朝柳绵绵看来,吓得她倒退了两步。春衫贴在冰冷的门上面,一丝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柳绵绵下意识地想要离开,然而才刚刚转身,手臂就被人给拉住了。   他来不及穿衣服,只是随手将袍子披在身上,领口大开,露出大片麦色的细腻肌肤。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柳绵绵,“我不是吩咐了这院子里不许来人的吗?你是怎么回事?”   柳绵绵身上那身衣裙是为了迎接霍远之新做的,一看就跟一般的丫鬟不一样,他眯起眼睛,总算是把她跟记忆中的人对上号了,“你是柳氏?”   柳氏……如此冰冷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简直让人不堪忍受。   他们指腹为婚,柳绵绵虽然没有见过霍远之,但在心里早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丈夫。她嫁入霍府三年,侍奉公婆小姑,操持家务,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如此冰冷的一句“柳氏”,和跟这个女人的亲密!   她双手颤抖,很想质问霍远之一句,那个女子是谁。然而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柳绵绵低下头,原本嫣红的双颊此刻惨白一片,小声叫他,“夫……夫君……”   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霍远之皱眉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你好歹是正室,一身粉是做什么?”   粉色从来都是妾室才穿的。   柳绵绵原本惨白的脸色此刻更白了,她低下头嗫嚅道,“这料子……好看……”   “好了。”霍远之可没有耐心听她说什么衣服料子,不耐烦地打断道,“正好你来了,我也省得找你。”   他伸手拉过旁边已经穿好衣服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大红,深深地刺痛了柳绵绵的眼睛。只听霍远之说道,“这是白欣欣,从今往后,便是我的平妻了,你去安排一下。” 正文 第二章 多了个平妻   平妻?   柳绵绵霍然抬起头,嘴唇不住颤抖,“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平妻不同于小妾,这是要进祠堂的!   平常人家娶平妻,还要专程询问正妻和娘家意见,霍远之直接通知她,已经是出格了!   况且,“我在家中,并没有出什么错,你要娶平妻,你……你不能这样!”   他根本不将柳绵绵这点儿反对放在眼里,“你要是出了错,今天就不是多个平妻了,而是一封休书。”   “白欣欣是我恩师之女,这些年她跟着我一起征战沙场,我们两情相悦,我也答应了恩师,要好好待她。如果不是先娶了你,又岂会委屈她当个平妻?”   她在家侍奉公婆,操持家务,整整三年,未曾有过任何出格。甚至怕人家闲话,买个针头线脑都是避开了又再避开,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他对白欣欣的“委屈”。   她如何甘心?!   柳绵绵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她不无委屈地说道,“你怕委屈了她,那我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你本来就不是我的本意,你如果觉得委屈,大可以自请下堂。”那张俊美的脸上,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一封休书,我还是不会吝啬的。”   休书?她不同意就要休了她吗?   柳绵绵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了,“我在家,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三年,三年时间,换来的就是你一封休书?”他跟那些负心人,有什么区别?   霍远之眉目都不曾动一下,“我说了,我娶你并非本意,我跟欣欣才是情投意合,如果不是你先进门,我也不用才给她一个平妻之位。要是你肯安安分分地留在府中,‘霍夫人’的头衔我看在你这三年的辛劳的份儿上是不会动的。如果你接受不了,大可以离开!”   “哈。”人人以为的情深义重,竟然是这样的。她父母双亡,一介弱女,孤身一人,又能去哪儿?口口声声说随她选择,她又能如何选择?!   她那一声讥讽的笑声,落到霍远之耳中是如此的刺耳,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柳绵绵,“我好话说尽,你自己执迷不悟,就怪不得其他人。”   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你说你,要你何用?!”霍远之的母亲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丈夫出征在外,带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来,你就让她进府了?你怎么不直接把你头上‘霍夫人’的名头让给她呢?这种货色你都弹压不住,还要意思跑到我这里来哭,你很有脸吗?!”   柳绵绵被她骂得不敢吭声,只是低头哭泣。   婆婆说得都在理,但是她又何尝想?   夫君心意已决,公婆尚且没有办法改变,她能做什么?   “哭哭哭,还哭!”霍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哭能解决问题吗?”   “一个女人,抓不住自己丈夫的心,别说是三年操持家务了,就是三十年,一样没有用!”   霍母一句话就抹杀了柳绵绵这三年来所有的努力,“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居然还勾引我儿与她白日宣……”提起这个她就生气,一转头看到柳绵绵面露难过,更生气了,“你也长点儿心吧!要是你有她一半心机,今天也不用在我这儿哭了!”   她烦闷地叹了口气,拿出一壶酒出来,“这是一壶暖情酒,能不能成事,就看你自己的了,到时候可别说你专程过来找我们撑腰,我们没帮你!” 正文 第三章 暖情酒   柳绵绵看着那壶暖情酒,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霍母见了,轻嗤一声,“到了现在你还想其他的呢?白欣欣可不会管你这些。”   霍母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可要记得,她是平妻,将来你这个正妻在她面前什么都算不上。等到时候人家有了孩子,这府中,你更是没有立足之地。”   柳绵绵擦眼泪的手一顿,是啊,她怎么忘记了。现在霍远之已经够不喜欢她的了,要是将来白欣欣生下孩子,这霍府岂不是更容不下她?   可是……要她去给霍远之下药,她更做不到。   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婆婆……夫君已经够讨厌我的了,我再给他下药,那他岂不是更讨厌我吗?”再说了,如此行径,她也不屑。   “那你打算怎么办?等着远之喜欢上你吗?”霍母轻嗤一声,笑她天真,“这一天你恐怕永远等不到。”   她眉目之间尽是冷意,仔细看来竟跟霍远之有几分相似,“白氏来历不明,我绝对不允许这样一个女人进我霍府大门。到时候你要是让白氏先生下孩子,不需要远之休你,我就先给你一封休书!”   霍母将那壶暖情酒塞进她手中,死死握住,根本不允许柳绵绵放开,“我霍府的嫡子,一定不能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肚子里爬出!这壶酒,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是夜。   她将面前的酒杯换了又换,正是心神不宁之间,“吱呀”一声,门开了。   柳绵绵连忙站起身来,看着大步进来的霍远之,拉了拉凳子,“夫君你坐。”   霍远之也不客气,坐下来,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我母亲让我不要因为欣欣忽视了你,但是你也知道,我对你原本也就没有感情,能来看你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柳绵绵垂下眼眸,又给他倒了杯酒。霍远之续道,“我在这里坐坐就走。”他说完,端起来又将酒喝了。   那酒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霍远之这样的习武之人居然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对,三杯下去,他原本清明的双眸已经迷离了不少。柳绵绵见他如此,伸手拉了一把他的手,“夫君,我……让小厮进来吧。”   谁知刚刚碰到他,就被霍远之一把拉住了,“欣欣……”他低下头,轻轻吻上柳绵绵的唇,“欣欣,你真好看……”   他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柳绵绵永远想不到,她会有一天能从霍远之身上得到这样的温情。“欣欣”两个字,仿佛是在提醒她,她这是窃取了其他人的东西,她是个小偷!   自尊心让她瞬间溃不成军,她撑住霍远之的肩膀,“夫君,你醉了……”   然而那暖情酒药效太大,霍远之整个人已经意乱情迷,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她脸上,让柳绵绵几乎要窒息,她一边强撑着霍远之的肩膀,一边想要挣脱出来,谁知道他力气太大,见柳绵绵要动,连忙拉住了她。   “你不乖。”灯光下,他的那张脸带着一丝情意的气息,看得人心惊肉跳。他揽住柳绵绵的腰,再一次含住了她的唇,慢慢嗫咬,“欣欣,你要乖乖的。” 正文 第四章 混乱的一夜   “你一直都不乖,总是跟我作对……但我平常就喜欢你这样的……太温顺,我不喜欢……都一个样……没意思……”他边说边站起身,一把将柳绵绵抱了起来。   温顺……是因为她太温顺了,所以霍远之才不喜欢她的吗?是因为这样吗……   柳绵绵正在出神,身上一凉,原来霍远之已经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恐惧,霍远之轻笑了一声,“欣欣,你怎么了?今天晚上……怎么这么胆小?”   欣欣欣欣,又是欣欣!   柳绵绵一怒,要撑起身子起来,然而她的腿才刚刚一动,就被霍远之给扣住了。   一夜缠绵。   纵然不属于柳绵绵自己。   第二日清晨,柳绵绵尚且还在睡梦当中,突然感觉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勒紧了一样,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霍远之那张盛怒当中的脸。   柳绵绵浑身汗毛顿时倒竖,下意识地拍打他的手,“你……你干什么……你放开!”   “贱女人!”霍远之声音阴沉,毫无昨天晚上的温柔,“你为了爬上了我的床,还给我下药?”   “没有……”昨天晚上,她本来就是被他逼的无奈,到了最后都快放弃了,“是你……是你强迫我的!”   “你有什么值得我强迫的?!”霍远之冷笑了一声,“只有我父母才会认为你没有心机!”   “不……不是我……”霍远之的手越收越紧,柳绵绵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她的手也越来越重,渐渐抬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中,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她就要这样被霍远之给掐死了吗?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他们两个,霍远之一惊,下意识地撤了掐住柳绵绵脖子的手,“欣欣!”   白欣欣在他们两个身上看了两圈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你们……霍远之,我看错了你!”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霍远之连忙追了出去,“欣欣,你听我解释……”   柳绵绵一个人躺在床上,轻抚刚才被霍远之掐住的喉咙,苦笑着咳嗽了一声。   谁又来听她的解释呢?   早上一醒来,便听到家中嘈杂一片,让正在做女红的柳绵绵一点儿都静不下心来。她索性将绣棚一扔,冷冷地问丫鬟道,“春和,外面是怎么回事?”   春和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柳绵绵见了,心中不由得一凛,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抿了抿唇,“奴婢说了,小姐你可别生气。”春和抬头小心看了一眼柳绵绵,“将军……将军今天大宴宾客,要娶白夫人进门。” 正文 第五章 白欣欣进门   “什么?!”柳绵绵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春和见了,一下就哭了,“小姐,说好的不生气的……”   不生气,她不生气……上次事情之后,霍远之不许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柳绵绵就尽量少出门,没有想到,少出门的后果是竟然连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   柳绵绵站起身来,到门外一看,果真外面张灯结彩,到处一片鲜红。   满目的红色,衬得她身上的粉衫都黯淡了。   “咦?这是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柳绵绵转过头来一看,就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她面前,挑了挑眉,“穿粉色衫裙……唔,是霍将军的小妾吗?”   自古以来,有哪个正室会穿粉色呢?   柳绵绵低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觉得人家把她认成霍远之的小妾,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尤其是在这满目红绸的时刻。   恐怕也只有小妾,害怕抢了主母的风头,故意穿了粉色来避嫌。   但是谁能想到,她才是那个明媒正娶、先进府的人?   柳绵绵苦笑了一下,感觉面前的红色越来越暗淡,最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最后的意识当中,她只听到春和充满了惊慌的声音,“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我啊……”   吓她?不,柳绵绵没有这个心情。她只觉得累,真的好累啊……要是能这样一直睡下去,那才好呢……   再次醒来,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中。春和正守在她窗前,见到柳绵绵睁开眼睛,正忙着擦眼泪的她脸上一喜,连忙扑过来,“小姐你醒啦?”   “嗯。”柳绵绵点了点头,“我这是怎么了?”   春和顿时喜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你,你怀孕啦!”   怀孕了?!   这个好消息像是一个馅饼,兜头砸在了柳绵绵的头上。她不由得轻轻抚上了尚且平坦的小腹,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怀孕了?”   “嗯。”春和猛地点头,“你怀孕了,将军以后会对你好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柳绵绵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春和,“快,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将军。哦对了,今天是他和白夫人的好日子,你不要声张,告诉将军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个消息,她只想跟孩子的父亲分享。   一个身影闪身进了白欣欣暂时呆的院子,此刻全院的人都在前厅等着吉时一到,新娘子过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那个丫鬟凑近了白欣欣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当下让白欣欣再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一把掀开盖头,沉声问道,“当真?!”   “当真。”丫鬟低声说道,“奴婢找来了给她看病的大夫,亲口说的,已经有了身孕。”   “身孕……”白欣欣慢慢握紧了放在裙子上的手,沉默半晌,冷笑一声,“今天来寻我晦气,我总要叫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眼睛慢慢暗下来,朝丫鬟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放手让她去了。 正文 第六章 取她一碗心头血   今天的这场婚礼,不可谓不盛大。   白欣欣是霍远之恩师之女,他唯恐委屈了心上人,白欣欣没有嫁妆,霍远之就自己出钱,给她添妆。硬生生地添成了十里红妆,让人好生羡慕。一时之间,京中人人称羡,又有几个人还记得霍远之早有妻子?   柳绵绵如今在很多人眼中,怕是成了那可恨又可怜、占着茅坑阻碍有情人的坏女人了。   跨过火盆,白欣欣将手交给了霍远之,他眉目含笑,看着面前这一身红色的女子。他跟白欣欣两心相许,她一个女孩子,陪着自己在边疆风沙那么大的地方吃了几年的苦,真是难为她了。   所幸从今往后,他会将白欣欣保护得很好。   他们两人并肩走了两步,刚刚踏上阶梯,白欣欣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霍远之一把捞住了她,“欣欣!欣欣,你怎么了?!”   凤冠下面,白欣欣一张脸惨白如纸,霍远之抬起头来大喊道,“快请大夫,大夫呢?快叫大夫过来!”   “来了,大夫来了。”白欣欣的丫鬟一边叫着一边将大夫往里面引,霍远之将人放平,任大夫把脉。   “怎么样?”他担忧地问道。   大夫轻轻捻了捻下巴上的几根胡须,叹了口气,“不妙。”   两个字,让霍远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怎么回事?”   “夫人中过毒吧?”大夫很笃定地说,“她体内毒素淤积,已经危及性命。现在……不好办。”   霍远之敏感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潜台词,“不好办,是意味着你还有办法?”   大夫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大夫。”霍远之十分郑重地说道,“只要你肯救她,不管有什么困难,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必定达成。你先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办法。”   大夫看着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霍将军,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实在是此举有损医家心肠。救一个,就要伤害另一个,甚至是一命换……换两命,此举太过歹毒,所以还是算了吧。”   他说完提着医箱就要走,霍远之上前一步,连忙拦住他,“大夫,我夫人之所以中毒,全是为了救我。她当初以身涉险,现在才有了新婚之上性命垂危,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救她。一命换一命,我把我的换给她。”   “你……唉。”大夫叹气道,“你的命能用就好了。”   他指了指白欣欣,“她所中之毒极为特殊,一般人根本没用。必须要怀孕女子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能救她一命。这心头血是多宝贵的东西,何况还是孕妇的?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要老夫为了救一个人伤害两个人,万万做不到,万万做不到。”   大夫连连摆手,正要离开,却听霍远之的小厮在外面通报,“将军,柳夫人身边的丫鬟求见。”   “她来干什么?”霍远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见。”   那小厮上来,在霍远之身侧耳语了几句,他的眼睛慢慢亮了。   他转过身来朝大夫行了一个礼,“大夫稍待。如果,有人愿意自己拿出心头血呢?是不是你就能救治?”   “愿意?”大夫一时语塞,尚未来得及说话,就看霍远之扔下一句“好好招待,我去去就回。”然后大步朝外面走去。   “小姐,小姐,你快看谁来了。”春和人还没有进来,便听见了她的声音,说话间就看到霍远之大步进来,柳绵绵面上一喜,正要起身给他行礼,他却伸手制止了。   “我听说,”霍远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你怀孕了?”   “嗯。”柳绵绵颊上绯红,“刚刚大夫才诊出来的,所以我就让丫鬟来告诉夫君了……”   霍远之抬手,让她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只听他冷声道,“那好,我现在要找你要一样东西。”   “要……东西?”霍远之还能跟她要东西?“只要我有,夫君既然有用,那我必定双手奉上。”   “你愿意给那就最好了。”他抿了抿唇,“我要你心头血一碗,救白欣欣一命。” 正文 第七章 七成把握   “什么?”柳绵绵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头血?”   “是的。”霍远之承认,“大夫说要孕妇的心头血才能救她。”   “心头血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你这,你这根本就是在用我的命,不对,用我们母子的命去救白欣欣!”柳绵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什么问我要一样东西,我还以为是……是其他的,原来,原来,你就是想要我的命!”   “没有那么严重。”霍远之冷声说道,“大夫说用银针刺入心尖,取你心尖上鲜血一用。只要够快,不会太损伤你的身体。我征战沙场多年,有七成把握不会伤及你性命的。”   “你就为了七成把握,置我们母子生死于不顾?”柳绵绵看着他,“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伤到了我们的性命呢?我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你就忍心?”   霍远之沉默片刻,说道,“放心吧,如果真有事情,我会给你无上哀荣的。”   “我人都死了,要什么哀荣?你的哀荣,你给白欣欣好了!”柳绵绵再也受不了,抱着肚子冲霍远之大喊道,“我不给!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我不会给你的!”   “这可由不得你。”霍远之话音落下,便出手如闪电,点了柳绵绵的穴道。他拈起一根银针,针尖泛着幽微的银光,好像能刺瞎人的眼睛。   柳绵绵霍然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银针慢慢地,慢慢地,刺入了她的胸口。   一股钻心般的疼……   柳绵绵是被一阵低泣声给吵醒的,她抬了抬自己的手,“别……别哭了。”   听到她的声音,春和连忙抬起头来,一脸喜出望外,“小姐,你醒了?”   “嗯。”柳绵绵稍微一动,胸口就传来一阵痛,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的孩子呢?”   “孩子没事。”春和扶着她起身,“奴婢刚才让大夫看了,小公子很好呢。只是小姐你要好好休养,不能乱动,否则伤口裂开就危险了。”   伤口裂不裂开的对她而言有什么区别?反正再痛痛不过她心底。   霍远之,真是好狠啊……   “砰”地一声,她闺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柳绵绵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红衣似火,乌发如檀,正是白欣欣。 正文 第八章 正妻变小妾   看到她,柳绵绵一瞬间就坐直了身体,戒备道,“你来干什么?”   “来谢谢你。”白欣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谢谢你那一碗心头血,要不然我如今还带着残毒呢。”   提到这个,柳绵绵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冷声道,“不用了。从今往后,你还我个清净就好!”   “只要你乖乖的,清净有的是。只不过嘛,这段时候倒要委屈你一下了。”她目光在柳绵绵的小腹上转了一圈儿,“十月怀胎甚是辛苦,更辛苦的是孩子生下来还要叫别人娘亲,这种滋味儿不好受,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难受。”   “你什么意思?!”她的孩子,怎么会叫别人“娘亲”?   “哈,看来你还不知道。”白欣欣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儿,“我身体不好,霍大哥怜惜我,不肯让我受身怀孕之苦,所以让我等到你生下孩子,直接把他抱过来。到时候他不就要叫我‘娘亲’了吗?”   “什么?”柳绵绵像是没有听清楚,“他怎么能这样做?!”   白欣欣闲闲说道,“可是事实是,他这样做了。”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不能!”他怎么能让别人成为孩子的母亲?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白欣欣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省省吧。我告诉他,我不会屈居人下,就算是平妻也不行,所以,从我进门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是妾了。”   “不,我不信。就算是霍远之要这样做,公婆也不会允许的。”婆婆不是一直觉得白欣欣来历不明吗?她不信,公婆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柳绵绵挣扎着爬起来,“我要去找他们,找他们……说清楚。”   白欣欣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去吧。我知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问个清楚也好,免得你认为我在骗你。”   柳绵绵跌跌撞撞地跑到公婆住的院子,“婆婆……”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霍母见了她,便是一声怒喝,“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还成不成体统了?!”   柳绵绵现在可管不了那些,她拉住霍母的衣服,“婆婆,刚才白欣欣过来说,我将来的孩子,要叫她‘娘亲’……可是真的?”   霍母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这个……这也是远之的意思,你知道的,你不被他喜欢,白欣欣才是他的心头肉,他要怎么变,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也没办法啊……”   是真的……是真的!   柳绵绵强撑着自己不晕倒,抬眼看向霍母,“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她哽咽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贬妻为妾,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她花了三年青春,尽心尽力;前脚才用一碗心头血救了白欣欣,后脚霍远之就这样对待自己,他真……下得了手。   “你咆哮什么?”霍母被她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陡然傲了起来,“你自己被夫君厌弃,不反思就算了,现在还跑到公婆面前来大吵大闹,你的家人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有帮你,是你自己不争气。”   “你还好意思提我父母!”柳绵绵指着她怒道,“我父母当年将我托付给你们家的时候,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他们什么吗?我不求你们能将我视若己出,但是这般欺我辱我,实在太过分了!”   “反了!”霍母一拍桌子,“你现在还敢来指责我们了。不像话!来人,柳氏言行无状,把她关起来。让她好好反思一下!” 正文 第九章 通奸   “欣欣。”霍远之一看到白欣欣,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笑容,“我正要找你。”   “正好,我也要找你呢。”白欣欣笑道,“你先说,什么事。”   “我想着你回来也就这么久了,我往后要在京中任职,没有道理我的夫人其他人不认识。那天成婚,又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霍远之揽住她,“我想着在家中举办一场宴会,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正好你也能跟京城中诸位大人的夫人认识一下,免得将来麻烦。”   “好啊。”白欣欣毫无异议。霍远之想起刚才她跟自己说的,“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白欣欣抿唇一笑,“柳姐姐还关着呢,我想着,她好歹怀孕了,长期这么关着不好,就想跟你说,能不能把她放出来。”   霍远之一听是这件事,没有做声。   白欣欣拉了拉他的袖子,“霍大哥,柳姐姐虽然言行无状,冲撞了长辈,但是她怀着孩子呢,就算不看在她的份儿上,看在孩子面子上,也别过于责难她了。”   霍远之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善良,但是有些人并不适合对她善良。”   “别浪费了你的善意。”   白欣欣笑了笑,“谁让她是你的妻子呢?现在还怀了你的孩子,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她有什么事情。”   霍远之将白欣欣抱进怀中,“你真是太善良了。”   “柳氏。”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婆子站在门口大声喊道,“主母开恩,放你出来,快点儿吧。”   柳氏,主母……呵,曾几何时,她才是这个家中的主母啊。   那婆子凶神恶煞,柳绵绵饿了好几天,腿上发软,动作慢了点儿,结果就被那婆子扯了个趔趄。她恶狠狠地说道,“放你出来还不肯,磨磨蹭蹭的,想干什么?!”   柳绵绵揉了揉被她扯痛的手臂,默不作声地走了出来。这地方偏僻,老远就听见一阵丝竹之声,她不由得问道,“府中又在办什么喜事?”   “喜事称不上,将军要把主母介绍给京中大人们认识,专门办了酒会。”那婆子看了柳绵绵一眼,鄙夷之色跃然脸上,“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又不关你的事。”   她领着柳绵绵走到一处小房子面前,“主母开恩,说你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在里面备了饭菜,你先进去,免得冲撞了贵人,到时候可不是关几天那么简单的了。”   柳绵绵走进来,果然在桌上看到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她饿了好几天,肚子里还有孩子,顿时也顾不上什么,连忙坐下吃了起来。   她吃饭速度很快,但却很斯文,不一会儿柳绵绵就感觉有了七分饱。她放下筷子,正要站起身来走走,谁知眼前却突然晕了一晕。   接着,她双目一黑,彻底人事不知了。   一盆冰冷的水泼到柳绵绵脸上,让还在顺梦中的她登时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一看,身边围了一群人,领头的霍远之脸色阴沉,如果不是白欣欣死死拉着他,柳绵绵毫不怀疑,他会立刻冲上来掐死自己。   “怎么了?”她刚刚一动,就发现自己被人绑了个结结实实,柳绵绵一头雾水,霍母却忍不住了,“你还好意思问!”   白欣欣面露尴尬,“姐姐,就算你不被夫君喜欢,你也不用……不用做出这种丑事啊……你当众与人通奸,叫夫君以后如何出去见人……”   通奸?!   柳绵绵环视周围一圈儿,果真在霍远之脚边看到了一个赤果身子、浑身被绑的男人。 正文 第十章 沉塘   “通奸”这个罪名,历来都不是小事情,柳绵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张口就分辩道,“我没有!”   “没有?”霍母的手指都快戳到她鼻子上了,“被我们大家捉奸在床,你居然还敢狡辩!”   “我没有!”柳绵绵一看之下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如果她真的跟那个男人躺在一起,那还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霍远之,“夫君你听我解释——”   “住嘴!”霍远之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不许叫我!”做出这等丑事还好意思叫他“夫君”,柳绵绵是没有廉耻吗?!   “好了,霍大哥,你不要生气,现在想想,应该怎么办吧。”白欣欣柔声劝道,“今天……虽然被大家看到了,但是想必碍于你的面子没人敢当面说,至于背后……那肯定是免不了的。”   她低头看向那个男人,“这个贱女人勾引主母,论罪当诛。杀了都不可惜。至于柳姐姐……”她脸上露出一丝难色,“柳姐姐她好歹还怀着孩子呢,就留她一命吧。”   她说完,走到柳绵绵面前,“姐姐,这次夫君饶你一命,你可要爱惜自己啊,往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这叫什么话?   “我根本就没有做这种事情!”柳绵绵挣扎着要起来,“你们放我起来,我要跟这个人对峙!”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对霍远之说道,“对了夫君,我来这里是有个婆子跟我说,白氏让我在这里等着的,还让我吃了东西,我吃完之后就人事不知了。你派人,把府中的婆子叫出来,我一定认得。还有那吃的,里面肯定被人动了手脚……”   “姐姐你这是什么话?”白欣欣掩唇,“我看在你怀有身孕的份儿上,有心救你,你这是打算把罪责推到我头上?”   “怀有身孕?”霍母冷笑了一声,“口口声声说她怀了孩子,如今这副样子,真让人怀疑她这肚子里究竟是谁的种!”   她此言一出,刚才还勉强平静的霍远之脸上微变,他再也不想看柳绵绵一眼,拂袖道,“柳氏做出这种丑事,我不方便处理,母亲,你来吧。”   他说完,竟是头也不回,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柳绵绵见他要走,在床上大喊道,“夫君,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信我!”   可是那人连脚步也不曾停留一下,直接离开了。   剩下霍母和白欣欣,一个恨意滔天,一个满脸不屑。只听白欣欣说道,“母亲,对于不贞不洁的女子,应当如何处理?”   “她今天让我儿当众受辱,我自然是要让她当众沉塘,以正家风了。”霍母阴沉道,“否则,我霍家的脸岂不是都让她丢尽了?”   柳绵绵浑身汗毛倒竖,惊恐地抬起头来看向她,“婆婆,你不能这样做……我还怀着孩子啊……”   “住嘴!”霍母冲上来,毫不犹豫给了柳绵绵一巴掌,“你还好意思说你怀了孩子,幸好没让你生下来,否则我儿这脸,丢得更大了!”   “来人,”她也不再废话,“把她绑起来,抬到祠堂,准备沉塘。”   不出片刻,柳绵绵便浑身被绑,嘴巴被堵,被人塞进了猪笼里。“啪”,是一个臭鸡蛋扔到了她身上,那个鸡蛋像是个信号一样,接下来各种烂菜叶子迫不及待地朝她砸了过来。   一个婆子往柳绵绵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放浪!”   面前这些人,一个个举着火把,恨不得立刻将她烧成灰烬。有些人,甚至跟霍家丝毫没有关系,现在却牟足了劲儿想要置她于死地。   柳绵绵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要把他们的脸一一印进心里。   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要她认,她没有犯过的错要她担污名,她被人陷害却没有人肯为她说句公道话。   领头的霍母被她目光所摄,不由得有些害怕,心中更是烦闷,一把将手放下,“沉。”   冰冷的江水争先恐后地朝柳绵绵涌过来,瞬间将她吞噬了。   恨意跟着江水一起将她包围,他们母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