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永生时代 公元28年，最后一个由人类建立的国家举旗投降。 如奏起哀歌般天上缓缓飘落着鹅毛大雪，覆盖了尸体和血腥，裸露的石块上停着一只乌鸦，沙哑渗人的叫着，天寒地冻，守在王宫门口的士兵却面无表情如雕塑。 王宫会议厅的长桌前，一双手颤抖着在《和平公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苏里。 最后一笔落下，他的笔被抽走，军装肩头纹着橄榄枝的男人将条约递给了身后的亲卫，并顺手拿过一把乌黑小巧的手枪，轻轻搁在桌面上。 一阵狂烈的东风吹开了窗户，猛灌进人的肺部，使人遍体发凉。 接着，军府上空响起震耳枪声，人类时代宣告终结，世界正式进入“永生”时代，俗称“机器人时代”。 苏由在S级监狱最角落的不位置，听到枪响她仰头抵在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轻轻撞击着自己的后颅，像一个吸毒过后深感空虚的瘾者。 她身边闹哄哄的年轻男女听到枪响明显瑟缩了一下，正惴惴不安的揣测着发生了什么事，监狱大门被粗暴的打开，几十双军靴前后踩了进来。 “康乐公爵想养个新宠，你们谁愿意成为康乐公爵的宠物，被选中的人将有权力享受永生公民同等优待和权利，并从奴隶名单上划去名字。” 此话一出，狱中人全部躁动激愤起来。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上校之女，想让我当宠物，做梦。” “放我出去，我爸爸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死也不会向你们低头，你们可是我们人类造出来的，垃圾，废物，人类永不为奴。” …… 2390至2790年是人类最绝望的四百年，机器人无限接近于人类，对人类发动战争，凭借碾压人类的智慧和躯壳，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用短短四百年时间结束了人类对地球数亿年的统治。 死于战争中的人不计其数，每个咬牙活到最后的都是勇士，指挥着勇士的高官则是英雄，他们战功累累，为抵抗永生人做出了卓越贡献。 现在监狱中这群骂骂咧咧的男女全部都是高官子女、英雄后裔。 为首军官冷笑道：“人类一贯虚伪狡诈，你们中百分之四十七的人动了心思，还要做出英勇就义的样子，要我一个个点名吗？” 监狱顿时死寂。 接着，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交换眼神，充满了威胁和警告，意味很明显：谁敢站出一步，就是全人类的公敌。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宁愿没了性命也不能失去尊严。 “我再问一次，你们有谁愿意成为康乐公爵的新宠？” 仍旧没人出声。 这时，一道人影缓缓站了起来，越过他们，走到了监狱最前方：“我。” 少女被暖和的暗红色斗篷严严实实的裹着，只有竖领上精致的水仙刺绣露了出来，脚上穿着高跟小皮靴，整个人有着油画般的华丽美。 以及她的五官精致白皙，除了眼圈稍有点红，没有任何值得挑剔之处。 狱中瞬间炸开了锅。 “苏由，你敢！你这么做对得起苏里将军吗？” “苏由，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真丢我们M国人的脸。” “别说了，她爸当代表签了奴隶公约，她爸是个奴隶，她当然也是个奴隶。” …… 苏由的表情很冷淡，好似骂的人不是她一般，她也不想多说一个字，紧紧抿着发白的嘴唇。 军官冷冷看了她一眼：“走吧。” 苏由被押离了S级监狱。 通往康乐公爵的住所要经过宫殿正厅，一只浇铜铸就的灰曈黑鹰展翅欲飞，它的喙里衔着橄榄枝，橄榄枝原先是没有的，小时候她在这座王宫里玩过很多次，镶嵌黑鹰眼珠的蓝宝石她还不小心抠掉过，被爸爸大骂了一顿。 苏由稍微多看了两眼，身后的卫兵不耐烦的推了她一下。 苏由正了正神，跟着他们走过长廊七拐八拐，最后被带进一个黑暗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但她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令人惶恐的逼仄和压迫。 绝对有双锐利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苏由深呼吸使自己镇定，就听到磁性的嗓音裹挟着凉风响起：“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声音来自最前方。 苏由朝那儿看去，捏了捏汗湿的掌心，不起波澜的答：“知道。” 他轻哼了一声，含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苏由呼吸剧烈一颤，做出出卖自己背弃人类的事，连敌人都看不起她。 当然，她也很看不起自己。 苏由努力平息情绪：“公爵满意的话可以给我奖励吗？” “可以。” 协议达成，苏由无声抬手开始解斗篷的纽扣，一件一件缓慢的褪下，手指在抖，同时眼睫也在颤动，她遮掩住瞳子里的屈辱与沉痛，轻轻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她并不指望这个即将玩弄她的男人会产生怜惜。 最后她脱了鞋子，光着脚踩在温和的地毯上，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走到第十步，苏由碰到了坚硬的障碍物，然后一双大手将她托了起来，苏由落入到了冰冷的怀抱中。 她冷得蜷缩成一团，牙齿上下磕着，但她摸索着勾上了他的脖颈，将身体更紧的贴了上去。 永生人是没有体温的，他们的本质是机器，虽然无限接近于人类，但也只是接近而非真实的人类。 他们具备人类的神经和触感，能体会到人类可以体会的东西，包括SEX，唯一不同之处是他们无法繁殖。 倒是连避孕都省了…… 她默不作声的伸手去摸上方那张脸，好找准位置亲吻取悦他，手腕却一下被他捉住，接着他收拢臂弯将她压在椅子上，进行一场残忍的掠夺。 苏由的眼泪无声溢出眼角。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升起浓浓的悲哀。 然而，亲密的交缠中，她听到了自他胸膛传来的微弱起伏的咚响。 她不由一下止住了泪，瞳孔猛缩，睁大了眼，浑身血液冷冻了下来。 这是永生人不该有的心跳。 他是人类！？ 所以，这个房间刻意黑漆漆的，从进来到现在她没见识过他的真面目，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康乐公爵？ 可是，能以康乐公爵名义把她召来，他的身份必不会低到哪里去，也许是九大王爵之一？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人类的叛徒？ 还是安插在永生人中的间谍？ “身体温度下降了0.5℃，你在害怕？” 他清冷的微喘着，有着低沉沙哑的性感，让人听了就想坠入那巨大的情网之中。 苏由慌乱着似是而非的答：“你身上有点冷。” 他低呵一声：“受着。” 他的动作愈发狂野，让人不堪承受破碎呻吟。 意乱情迷中，苏由拨冗唤醒了一点理智，断断续续道：“能不能……能不能把我父亲的骨灰还给我？” “你父亲叫什么？” “苏里。” 身上的人动作倏地一停。 苏由心中微沉，就听他说：“他没有骨灰。” 在永生人眼里，苏里是杀死他们无数同胞的罪人，挫骨扬灰的下场不为过。 苏由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燥热瞬间就退了下去。 她应该料到是这个下场的。 “那我想要我父亲谢罪的那把枪。” 他觉得好笑：“想报仇？” “不，只是留个纪念。” “好。” 他没有再给苏由说话的机会，将她拉入了极乐的深渊。 正文 第二章 公爵的宠物 苏由醒来时，在一张雪白的柔软的大床上，刺眼的太阳光线从窗户里射进来，正好照到她的眼睛里。 她坐起身，回忆起昨夜的事情，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丝可疑的痕迹，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是她目光一转，就在床头看到了一把手枪，枪口有轻微烧焦的痕迹，还沾着干涸的血液。 苏由顿时伸手把枪拿了起来，摸了摸枪身，眼眶干涩得厉害。 这就是她爸爸自绝谢罪的那把枪，这上面还有他的血。 他总跟她说“为国者，赤胆忠心；为人类，肝脑涂地”，他披着一身荣光，当了一辈子的英雄，最后却屈辱的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苏由喉咙哽咽，把脸埋进床单里。 允许她此刻的放纵，这是她最后一次哭泣，她发誓。 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得干干净净后，苏由木然的穿好了衣服，仔细整理了一遍，擦干了泪痕。 最后，她把手枪宝贝的放进斗篷口袋中，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守着两个卫兵，来来往往的人正在搬东西，王宫里的东西都是永生人的战利品，他们要带走。 一个抱着花瓶的圆脸雀斑的女孩见到她，从忙碌的人群里抽身，向她走了过来：“苏由小姐。” 苏由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耳朵上方有个紫色方环，平静的开口道：“请问你是？” 由于永生人与人类的外貌太过相似，人类初期在制造出他们时，特意在他们的耳朵上都会打一个紫色方环，方环内部刻着生产他的编号和生产日期。 “我叫小南，从今天开始会替公爵饲养你，苏由小姐。” 苏由听到“饲养”两个字，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我什么都不用干，只用等着康乐公爵宠爱是吗？” 小南点头：“是的。” 苏由深吸了一口气，拢了拢斗篷，抵住突然刮起的严寒的风，道：“那我现在可以继续回去睡觉吗？” 小南摇头：“不能，待会我们要跟公爵一起回钠国。” 钠国由永生人攻下的第一个人类国度改名而来，是永生人的王都，所有尊贵人物都居住于此。 苏由吃了一惊，这么快就启程，难道不用进行善后工作吗？比如清理尸体和残余能量、调遣军队防止人类大暴动以及开发金属能源……之类的。 小南：“苏由小姐，你的早饭吃了吗？” 苏由：“没有。” 小南拉开衣服拉链，手指在肚皮上一划，肚皮分为两扇小门自动打开，里面装着十几个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她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递给了苏由：“希望苏由小姐快点吃，还有五分钟我们就出发了。” 苏由将馒头塞进嘴里，一口一口机械的咀嚼着，小南注视了她一会儿，从腿部拿了杯热牛奶给她。 吃完之后，小南把一个项圈套在了她的脖颈上，项圈上的球散发着淡蓝色的光，很显然是感应器，然后带着她走出了王宫。 外面的雪还没停，下得就跟世界末日要来了似的，四处白茫茫一片。 停着激光飞舰的地方被扫开了雪，永生军队排队有序的登舰，监督着他们的军官无意中瞥了一眼，就朝苏由她们走了过来。 小南喊：“公爵。” 苏由抬眼，看着所谓的康乐公爵，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脸上有着斑点和褶皱，模样瞧上去极为严肃古板。 初期人类大量制造永生人投入使用时，由于一一植入基因太过麻烦，他们的五官由初始程序随机选定，所以百分之八十的系统脸都不好看，康乐就是那百分之八十中的百分之一。 康乐公爵：“连续几天大雪没有天然光照，飞舰的能源不够，你们跟着运输部队走。” 苏由微微抿唇，暗道：运输部队跑得慢，从M国跑到钠国至少得一个月时间，逢着这种天气，看来一路上会不怎么好过了。 小南：“那是谁来带领我们？” 康乐公爵：“希白王爵，还有慕修王爵。” 小南惊讶：“两位殿下不急着返都吗？” 康乐公爵：“谁知道呢，反正这烂地方本公爵是不想待了，本公爵先走了。” 小南告别了康乐公爵，带着苏由去运输部队。 苏由在装甲车部队的一辆重型大卡上，看到了被关在S级监狱里的那群高官子女，被集体囚在了一个又高又大的铁笼里，寒风把他们冻得脸颊通红。 在苏由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向了苏由，比起他们的落魄凄惨，苏由皮肤白皙红润看上去不要太滋润，顿时一个个如野兽般眼冒凶光，磨牙怒吼，恨不得挣脱笼子把她撕成粉碎。 卖国贼！ 人类叛徒！ 苏由垂下眼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跟着小南上了一辆小型物资车。 所有一切准备完毕，两个高大的男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一蓝一黑。 金丝刺绣着橄榄枝的宝石蓝军装于冰天雪地中格外醒目，他身姿颀长，栗色的短发微卷，皮肤白皙精致如瓷，长相极为俊美，一双银眸极致纯净清澈见底，眼角周围还存在着细小的不规则的裂痕，从中透出淡蓝色的浅光。 他的腰间别着格士短枪，裸露在外的银轮极具贵族质感，他优雅的迈步而来，如同一只永生波斯猫。 而另外一个男人…… 墨色军装紧紧绷在他的身上，隐约透着的肌肉线条极具美感，勾勒着他挺拔魁梧的体格，他的胸口处刻着橄榄枝的军徽闪闪发亮，身后的披风被冬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容颜薄寒冷酷，眉眼藏着肃杀之气，薄唇抿作锋利刀片，叫人灼灼不敢逼视。 而且，他的左瞳漆黑如墨，相似人类，右瞳却是诡异的暗红，如同传说中的恶魔之眼。 藏在墨发的耳朵上，紫色编号方环下有一颗黑曜石骨钉，流转着璀璨光鲜的色泽。 似是感应到苏由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异眸漫不经心的一瞥，便让苏由呼吸一窒，心魂都似被拘住了。 正文 第三章 两大王爵 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眼，好似刚才那一瞥只是她的错觉。 所有永生人抬手敬礼。 苏由瞬间明白过来他们就是永生的两位王爵。 那夜占有她的神秘男人大概率就在他们当中。 希白和慕修，不知道是哪一位…… 两人相视，然后各自上了战车。 显而易见，他们的感情很不和睦。 部队行进，苏由忍不住问：“他们哪位是希白王爵，哪位是慕修王爵？” 小南：“苏由小姐，你是公爵的人宠。” 苏由难堪的笑了一下：“我并没有打他们的主意，只是随口问问。” 小南半信半疑，接着指了指那波斯猫般的男人，简短介绍道：“这位是希白王爵。” 那气势骇人的那个就是慕修了。 小南总结：“希白王爵的战场功勋仅在慕修王爵之下，他们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苏由发现小南好像刻意忽略慕修，揣测才刚刚冒尖，小南说：“慕修王爵不喜欢别人讨论他。” “……” 好吧！ 苏由不再多问，打定主意暗中观察希白和慕修，她想把那个神秘男人找出来，她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人类，潜入永生政府内部有什么目的。 有可能……人类并不是那么穷途末路。 到中午十二点整，照顾到车上还有脆弱的人类奴隶，运输部队停下来作第一轮休息。 战车上，希白王爵和慕修王爵也开始进食。 永生人的食物是天然光照和金属元素，大雪接连下了半个多月，没有光照，就只能吃元素条。 苏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发现两人进食的表情没有半点勉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作为人类，吞咽元素条绝对是非常受折磨的事情，难道她猜错了？ 不，也许是那个男人潜伏太久早就习惯了过永生人的生活，所以才能做到一切如常。 也对，如果连人类都骗不过，怎么骗过比人类还要聪慧十倍不止的永生人。 或许，要弄清楚那个男人究竟是谁需要试探一下。 苏由打定主意，站起了身，小南：“苏由小姐，你想干什么？” 苏由状似难以启齿的说：“我好像有点急……” 小南：“请让我跟你一起去。” 苏由点了点头，往希白和慕修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这边白茫茫一片无遮无掩，他们那边靠着一片葱绿的树林，树荫上白雪覆盖，时不时簌簌落下两团到地上。 离得越来越近，苏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在经过的一刹那，她故意绊在裸露的石头上。 苏由见到慕修的第一眼，就直觉性的想要避开他，所以把目标对准了希白，故意调整好角度，往他的怀里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苏由要碰到他的时候，希白一闪身在她眼前消失了，快到只留下残影，接着她的胳膊被一只大手毫不怜惜的抓住拖离了原来的位置，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嘭——”地一颗子弹击在了希白坐着的石块上，石块炸裂成了粉碎。 苏由眼皮心脏均是重重一跳，好不容易站稳，一抬头，就对上了慕修暴戾幽沉的双瞳，整个人如同置身寒潭，身体中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漫长的对视中，苏由感觉自己被人凌迟了一样，连皮带骨被人扒开般难堪。 不过两秒，他将她重重甩开，力道未加控制，直接让她跌倒在了地上。 苏由反倒如获大赦，不敢再看他，心慌的转了个头，发现希白握着银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她，上面还冒了一缕白烟。 他刚才想杀她？ 苏由脸色发白，竭力保持镇静，慢慢站起身来，垂下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希白精致俊逸的容颜冷若冰霜，拇指再次扣动扳机。 小南连忙拦到苏由面前：“希白殿下，这是康乐公爵豢养的人宠，请手下留情。” 苏由是公爵的宠物，由她饲养，死在途中并不好交代，尽管苏由并不安分，竟然企图勾引王爵殿下，永生谁都知道希白王爵不近女色，也不近其他任何东西，唯一的喜好就是与慕修王爵战场上一较高下。 小南正担忧着希白到底会不会放过苏由，慕修冷漠邪佞的斜睨过来：“品味低劣！” 当然意指某公爵饲养宠物的品味。 希白皱了皱眉，把枪别回腰间，语气淡然：“看好她，下不为例。” 小南松了一口气。 慕修淡淡讥诮：“王弟还真是心慈手软。” 希白一脸平静：“只是不想脏了手。” 苏由眼睫一颤，手指蜷缩得紧紧的，极力忍住被羞辱的愤怒，让自己的存在感低到尘埃里去，好减轻无地自容的屈辱感。 紧接着，她听到慕修无情的声音响起：““来人，把她和那群奴隶关到一起！” 苏由霍地抬头，水灵灵的美眸直直瞪着慕修，从中射出利箭般的光芒，带着浓浓的忿然和谴责。 那群男女视她如叛徒，从骨子里憎恨她，如果和他们待在一块，一定会被他们撕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慕修无视她的目光，半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转身回到了战车上。 一个卑贱如蝼蚁的女人的死活不值得他浪费脑力。 当宠物就该好好的待在笼子里，不该到处乱跑。 小南拉住苏由的手臂：“快走！” 要是两位王爵殿下改变了主意，谁都救不了她。 苏由被赶上了重型大卡的囚笼里，她一进去，立刻接收到了来自男男女女们如狼似虎般的狠恶视线，当然不乏摩拳擦掌想要教训她一番的人。 紧接着小南也进来了，手上握着嗞嗞着雷电的鞭子，警告的扫了他们一眼，带着苏由在囚笼的角落处坐下。 “苏由，你怎么不去死！”见行动上不能打击到苏由，一个墨发褐瞳的青年忍不住刻薄开口。 他衣着落魄，但眼神无比倨傲，拳头握得咯吱作响骨节发白，几乎要扼住不住内心的愤怒，身边的女孩见状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苏由身边还有小南。 然而小南充耳不闻，像是没听到这些，一动不动的坐着像个雕塑。 只要苏由没有遭到实质伤害，其他的她一概不管。 看穿了这一点，其他人纷纷搜肠刮肚竭尽所能的吐出恶毒词汇来攻击苏由，不止污言秽语满篇，还有上升到祖宗十八代的，如同大浪一般卷了过来。 “主动爬上公爵的床，又去勾引王爵，真他妈下贱，令人作呕！” “M国有你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算我求你，你下辈子投胎当只猪好吗！” …… 苏由的目光却只落在了那个墨发褐瞳的青年身上。 这人苏由认识，他叫温元。 他的父亲隶属M国四十五师位列中将，与她的父亲苏里关系十分交好，过年的时候温中将还带他来苏家玩过，当时温元才八九岁的样子。她领着逛过她家的花园，还一起堆过雪人。那时候人类侥幸赢了一场战役，两方默契歇战，难得拥有一段和平，所以事情记得很清楚。 苏里还和温中将商议着，假如战争结束，人类取得了胜利，就给她和温元订个亲，温中将低头问温元愿不愿意，他害羞的点了点头，临走前给了她一颗宝石纽扣。 后来，她把那颗纽扣缝在了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上，也就是此时她穿在斗篷里面的冬裙上。 温元对她的失望和憎恨应该比别人更深吧！ 苏由静静的与他对视，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她之前没有发现，原来温元的额头上有块小疤，这块小疤在他生气扭曲脸庞的时候明显凸出了很多，使他看上去非常凶。 温元更气了，那么坦然的视线，难道她都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吗？ 这时，不知是谁朝苏由吐了一口唾沫，喷在了苏由的肩上，温元脸色一变，下意识回身去找那个人算账，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闪电擦过他的鼻尖，将他后斜方的男人的脖颈卷住，重重拖了出来，四周的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畏缩了起来。 小南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根据《宠物保护法》第十三条，你对公爵的宠物造成了恶性伤害，将受到200伏的电压惩罚。” 正文 第四章 英雄的女儿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露惊恐。 原先火冒三丈的温元也不由高声道：“他只是吐了一口口水而已！” 小南：“施虐者的行为已经过程序最公正的判定，十秒后，开始惩罚。” 温元立即看向苏由。 苏由垂下眼睫：“我救不了他。” 她只是一个宠物，宠物在主人及饲养者那里没有任何权限，小南根本不会听她的。 温元眼神顿时充满埋怨和戾气，从牙缝里挤了一句话来：“苏由，你好狠毒。” 苏由淡然道：“是吗？” 不痛不痒，不恼不怒。 拉住温元的那个女孩斜了她一眼，充满讽刺的劝道：“不要再对她抱有希望了，她就是永生人的走狗。” 苏由麻木的挪开了视线。 小南的惩罚已经开始了，电流窜过长鞭，注入到那男人的全身，男人痛苦咆哮浑身痉挛，整个人在地上缩成一团，不过一会儿，他的身上散发出糊味，皮肤焦黑一片。 苏由不忍的偏过了头。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 30秒后，小南撤回了鞭子。 温元冲上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面色惨白，“死……死了。” 人群一片死寂。 这是在战乱时代也娇生惯养习惯和平的千金少爷们第一次面见真正的死亡，那么短暂的功夫，一条人命就这样在眼前消逝。 阴风吹过，脊背汗涔，四肢发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温元红着眼睛怒剜着苏由，苏由无声蜷缩起了手指，脸上仍是一派平静。 小南：“苏由小姐，请你保护好自己，假如出现什么损伤，我将无法向公爵进行交代。” 苏由低头：“是。” 小南又在苏由身边坐了下来，进入了之前老僧入定的状态。 但是囚笼中没有一个人再说话，集体被笼罩在了死亡的阴影之中。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二点。 凌晨零点，永生部队集体开启休眠模式，人类制造出它们时的设定就是在这个时间自动进入睡眠阶段，次日清晨七点才会重新运转，作息与人类相似，但与人类不同的是，永生人在睡眠期间不会被任何东西惊醒，除非遭到重度破坏，强制脱离睡眠状态。 据说人类赢过永生的唯一一场战役，就是因为人类在他们睡眠期间发动了偷袭，后来永生人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改进，睡眠时所有永生人会开启钢壳防御，由最坚硬的金属制成形成三百六十度保护，最大能够承受一颗炮弹的轰击。 小南在苏由身边开启了钢壳防御，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金属蛋。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金属蛋，场面颇有些壮观。 囚笼里的男女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就像是黑暗中觅食的饿狼，一双双眼睛冒着凶光，盯着苏由这块待宰的肉。 “这下没人救得了你了吧！”极为不怀好意的语气。 苏由扶着铁笼的柱子缓缓站了起来，眼里升起浓浓的戒备，红唇紧抿，一片严肃冰冷之色。 苏由警告道：“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顿时有人鄙夷的哼了一声：“你不过是永生人的宠物狗，宠物狗的命怎么和人的命相比，你觉得永生人会为了你一条狗杀掉我们一群人吗？我们可是重要俘虏，地位比你重要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们一定要教你好好做人。” “没错，你害死了樊浩，我们要替他报仇。” 樊浩是白天被电击致死的那个男人。 苏由的手摸向了斗篷的口袋，在碰到坚硬的金属棱角后，她的恐惧忽然大大减轻，口齿也更加清晰：“人死了才来找我算账，你们这么同心白天为什么不救他？” 群人一下被问住了，温元握紧了拳头，怒吼道：“苏由，你背叛了人类，背叛了国家，说话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苏由看向温元，挺直了背脊，将歪斜的身体站得笔直，她面不改色的与他们对峙，一字一句道：“你们也说了你们是俘虏，人类败了，所有人都是俘虏，所有人都会变成宠物狗，或者连狗都不如，除非去死。” “你们不肯救樊浩是因为你们怕死，我也怕死，为什么我要被谴责？” “我的父亲为人类和国家鞠躬尽瘁一生，替你们的父亲承受了他们无法承受的千古罪责，主动请签《和平公约》，最后自尽殉国，连骨灰都没有。作为他的女儿，难道我连好好活着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 众人哑口无言。　 温元眼中的意志有了明显的动摇。 苏由说得没错，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总之一定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不管是谁那个人都会被人受到排挤和敌视，她只不过主动替别人揽下了那份不幸而已，和苏里将军一样。 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正想为苏由说话，温元感觉手臂被碰了一下，他转头，就听到身边的女孩不屑道：“呸！少说得这么好听，苏里将军一生荣光，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绝不向永生人屈服吗？你主动给永生人当宠物狗，不过是想好过，说什么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话，简直是辱没了苏里将军。” 像是找到借口和底气一样，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对，没错，你根本就不配提起苏里将军，你说这么多就是想保命而已，别狡辩了，我们才不会被你们蒙骗。” 讨伐苏由的声音又是一片。 苏由目光偏移到女孩身上，问：“你是谁？” 女孩昂首挺胸略显高傲的答道：“我叫程盈，我父亲是程华上尉。” 苏由又问：“你喜欢温元？” 程盈一下变了脸色，连温元的神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正要出声辩驳苏由，苏由又说：“你现在跟除了温元之外的任意一个男人睡一晚，我留书自杀。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就算我是只宠物狗，我死了你们这些人中至少有一个人要为我陪葬，假如你们不动手，责任就追究不到你们身上，也就是说……你能救一个人或者更多人的命。” 程盈气得浑身颤抖：“苏由，你不要脸！” 苏由不在意她的辱骂，只问：“所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 程盈俏脸涨红，满是羞愤，她当然不愿意，可她发现经苏由一挑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隐隐有种名为期盼的情绪从里面逸散了出来，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在期盼着什么。 她，无法开口。 而被程盈喜欢所以避免了无妄之灾的温元愤怒又沉痛的道：“苏由，没想到你会变成这种人。” 苏由笑：“所以，你们喜欢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用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让她一夜换一命她都不肯，凭什么要求我誓死抵抗以身作则？” 她的手指划了一圈，指着那些旁观的男性，“还有你们，居然真的希望一个女人来为你们牺牲奉献，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被指尖悬停点到的男性暴跳如雷道：“歪理，都是歪理！大家别听她说话，趁着永生人没醒过来，快点把她解决掉。” 其他人个个脸红脖子粗，“没错，别听她巧言诡辩，上！” 囚笼里的人情绪失控，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把苏由碎尸万段，或心虚或愤怒…… 然而，还没迈开腿，一柄精致小巧的黑色手枪对准了他们。 顿时，所有人停在原地，全身僵硬不敢再往前迈开一步，且眼里齐齐升起了恐惧，像是想到了自己鲜血脑花迸溅的场景。 苏由目光如霜：“手枪里有九发子弹，你们可以往前走一步试试看。” 九颗子弹根本不够抵挡笼中五十多个人，但谁都怕死，谁都不敢找死，尤其是这群涉世未深的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娇贵人。 于是，两方对峙，互相忌惮，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一下。 黑漆漆的枪口令人发怵，手枪的棱角折射着冷光，但这些都没有苏由的眼神令人惧怕。 她就像一只随时准备好拼命的孤狼。 正文 第五章 自救与牺牲 程盈不可置信的叫道：“你怎么会有枪？” 难道永生人对她那么放心了吗？ 居然把这种危险的武器给她。 苏由冷漠道：“你说呢？” 其实她的手枪里根本没有子弹，她拿出来不过是为了唬人，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死在这个牢笼里。 如果这群人不顾一切的扑上来，她死定了，好在她的震慑真的起了效果。 人群两两对视，在彼此眼中交换意见，最后他们选择退让。 先不急着弄死苏由，路途这么长，总会找到机会的。 抱着这个想法，他们在囚笼中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睡了一觉。 其实他们也很累，本就娇生惯养没吃过多少苦，白天颠簸了一路，受尽冷风吹，早就困死了，刚才是慷慨激愤的讨伐苏由，强撑着没表现出来而已。 他们也不怕苏由随便开枪，她要是把子弹用完了，绝对逃不了一死。 风波平息，夜晚恢复了宁静，除了呼吸和鼾声，能听到的就只有冬风呼啸。 苏由顺着笼柱滑坐下去，枪没有放下，她怕有人趁她松懈之际扑上来，毕竟他们恨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然后，苏由一夜没合眼，直到天亮永生部队苏醒。 苏由把枪放回去，疲惫的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小南见她睡着也没叫她。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部队陡地停了下来，前方一阵骚动，一名永生士兵过来传话。 他们用电波交流，嘴巴张合却没有发现任何声音，短暂的交流后，永生士兵便走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苏由问。 小南：“苏由小姐，知道了对你并没有任何意义。” 苏由立即识趣的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两天，部队行进得格外缓慢，速度如同蜗牛一般，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道路受阻。 苏由白天睡晚上醒，逐渐习惯了日夜颠倒，这样做她的耳根子落得了个清静，反正骂她的时候，她还在睡梦里，完全听不到。 并且，有小南给她守着，她睡得非常安心。 小南会定期给苏由的身体做检查，免得苏由得了什么奇怪的疾病，在发现苏由白天无比嗜睡后，她立即对苏由的身体进行了扫描。 “苏由小姐，你是否感受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扫描的结果是苏由除了激素分泌有点失调外，一切指数正常，小南为此感到疑惑。 苏由摇头道：“没有。” 小南：“请苏由小姐保持良好作息，不要过分睡眠。” 苏由：“好。” 小南这么说，苏由便不再睡了，本来她也是个少眠的人，睡几个小时就够了。 到了休息时间，所有人开始进食。 一名永生士兵面无表情的提起一小筐窝窝头倒进了囚笼里，跟人类家猪时的投喂没什么两样，可是囚笼里的年轻男女此时全部疯狗般扑上去抢，捡起窝窝头往嘴里塞，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笼中有五十多个人，挨挨挤挤推推搡搡，运气好的能抢两个，运气不好的一个都抢不到，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状况极为凄惨。 苏由看傻了。 前两天他们还自诩高傲，怎么一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南拿出了三个馒头一杯热牛奶给她：“午餐。” 苏由僵着手接过，道：“他们……” 小南：“三天没进食，应该很饿吧！” 苏由惊愕：“《和平公约》上不是说好会善待人类吗？” 小南奇异的看了她一眼，就像看着一个白痴：“条约都是用来约束弱者的。” 苏由一怔。 小南继续说：“而且我们遵守了公约，他们没有死，不用进行劳动就可以获得投喂难道不是善待吗？” 苏由紧紧攥着手指，馒头深深凹了下去，泄露了她内心的愤怒 囚笼里那群男女在抢完食后全部如狼似虎的剜了过来。 没抢到窝窝头的垂涎她的馒头，吃饱了的对她充满嫉妒。 苏由手里的东西比他们的好太多了。 他们啃的是硬梆梆脏兮兮的冷窝窝头，三天只吃这一顿，苏由却能吃干净的热馒头，喝着暖胃的热牛奶，被永生的女仆伺候得妥帖，待遇之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都是依靠出卖他们背弃他们换来的。 一时间，那厌恶、憎恨、怨毒怒涨数倍，几乎都要化成实质利剑插进苏由的胸口。 小南善意提醒：“苏由小姐，你最好不要看他们，不然会影响食欲。” 苏由依言转过脸去，缓缓啃起了自己的馒头。 他们再没有力气针对苏由了，个个精神萎靡，眼窝深陷，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健康血色，苏由毫不怀疑这一囚笼的人估计不等抵达王都就会全部死光。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并没有错，继樊浩死后，囚笼里出现了第二个死亡的人。 一个饿到发疯试图从苏由手上抢食的青年。 他冲上来还没挨到苏由的衣角，被小南一枪爆头。 尽管手枪这玩意儿对永生人来说属于小孩玩具，可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却是可怕的利器，所以用这个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俘虏是足够了。 她的枪不比苏由的枪，里面装的是真枪实弹，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那些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想要以下克上的人尽皆打消了心思。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第三个死亡的人被活生生饿死的。 连续多天大雪后那日终于放晴，惨淡的阳光照在他瘦骨如柴的尸体上，他的指甲带血剥落，手放置的前方被他抠出了划痕。 死状极其痛苦。 囚笼里的人死一般的寂静。 打死和饿死所带来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他们不主动犯事，他们就百分之百不会死；然而他们争抢不到食物，死神就会点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身上，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 三天一顿再会抢顶多两个窝窝头，根本不能指望别人会好心伸出援手。 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苏由害怕他们在死亡的催动下做出极端的事情来，时时摸着口袋里的手枪，才能拥有一丝安全感，就好像里面真的有子弹似的。 也许是这么快就饿死了一个俘虏引起了永生人的重视，三天一次投喂缩短了到了两天一次。 两天后，第二轮投喂开始。 苏由发现囚笼里人一部分人开始抱团，他们早有预谋，在抢食物的时候进行明确分工，一部分负责拦住没有加入他们的人，另一部分人负责把所有窝窝头兜入囊内，等抢完再坐下来分赃，不争不抢每人一个。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办法，加入团队可以确保食物有着落，也就预示着他们不会再被饿死。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那些被排斥在团队外的人，一定会被饿死。 正文 第六章 你配不上他 苏由蓦地脊背发凉，假如她没有主动答应当康乐公爵的宠物，那么她也是其中一份子。 她一定会受到他们的排斥，因为苏里签了《和平公约》。 苏由没有多少庆幸，心里漏风般寒冷。 发起这个计划的人叫石正诚，原L国大校之子，经由他的组织抢食团有三十多个人，以他马首是瞻，另外十几人被组织嫌弃太过弱小而抛弃。 其中就有温元。 抢食团作案成功，无疑引起了他们的愤怒。 温元厉然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窝深陷，眼睛却很亮，目光灼灼，叫人不敢直视。 石正诚尖嘴猴腮，长着一双细长的吊眼，面相看起来有点邪气的样子。 他看着温元，一脸懒散：“没什么意思，就是为了不让这里的人半路全死光，想出这么个办法而已。怎么，你也想加入我们吗？” 温元气得脸色发青：“你想让我们都饿死吗？” 石正诚说：“窝窝头只有三十个，人有五十个，抢到一顿抢不到下一顿还是会饿死，最后能活下来几个人呢？既然如此，还不如牺牲一部分人稳定供给另一部分人，这样能减少死亡人数。” 温元双目喷火：“所以我们就是被你们选择牺牲掉的那部分人是吗？” 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就那样被别人给牺牲掉了，难道他们三十多个人的命是命，他们十几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石正诚笑得不怀好意：“如果你愿意让程盈跟我的话，我可以接纳你们。” 程盈是囚笼中除苏由之外长得最漂亮的女性，S级监狱第一次相见，他就动了心思，可惜处境不允许。 现在他们被关在车上，成天无所事事，离王都的路途还有一个月，总要找点乐子打法时间。 苏由简直对石正诚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种环境这种条件他还能惦记这女人？ 小南：“苏由小姐，见识到了你们人类男性的嘴脸，我很欣赏你的深有远见。” 苏由脸色不太好看的勉强笑了笑。 温元听言大怒，冲上去就要殴打石正诚，拳头还没碰到石正诚的脸，反倒被抢食团一脚踹翻在地。 “温元，你没事吧！”程盈焦急的把温元从地上扶起来。 温元拂开她的手，又扑了上去，然后被群殴了一顿。 囚笼里的动静让看管他们的永生军官很不满，拿棍子穿过笼柱间的缝隙，胡乱打了里面的人几棍子，石正诚等人才安分起来。 温元被打得鼻青脸肿，直接晕厥了过去。 没熬到第三波投喂，温元快要死了。 身体上的伤和重度饥饿让他濒临死亡。 苏由到底忍不住，趁着晚上他们睡着的时候偷偷接近温元，将他从晕沉中唤醒。 温元瞳光涣散，嘴唇颤抖着叫了声：“妈。” 苏由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将没白天没吃完的馒头撕下一点塞到他嘴里，免得他噎着。 面食在唾液中融化时散发出的香甜让温元的眼缝睁得更大了一些，他的意识清醒了过来，看到苏由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如惊弓之鸟般坐了起来。 “你离我远点！” 极度虚弱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苏由秀眉一蹙。 温元拧着脖子道：“我不吃你的东西！” 没想到快死了他还是执迷不悟，苏由生气道：“我的食物是永生人给的，你之前吃的食物也是永生人给的，有什么区别？” “苏由，我爸是中将，我妈是上尉，他们是英雄，我不能让他们蒙羞。” 这一段话比较长，温元说完已是气喘，喘着的重气让苏由感觉他随时都会死掉。 苏由内心很不是滋味，她之前讽刺他们自己不敢死只敢让别人去死，没想到唯一一个听进去的傻子是温元。 说不清是羞愧多点还是难过多点，她鼻尖一酸，有点想哭。 温元缓缓抬手伸向她：“苏由，能不能把我的纽扣还给我？” 天边飞来了一只乌鸦，停在囚笼上方一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昏暗的火光映衬下，黑色中透着一丝诡异。 苏由解开斗篷，扯下冬裙上的第一颗纽扣，放到他手上。 温元咧出一丝笑：“你配不上它。” 苏由咽了咽喉咙，艰难的挤出一个鼻音：“嗯。” 然后，他的笑在嘴角凝固，手猛地垂落下去，宝石纽扣在地上弹了几下，弹下了囚车，没入新下的积雪里。 没有回光返照，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就死了。 苏由感觉全身的温度降了下去，眼圈泛得通红，她努力吸了几下鼻子，抑制住落泪的冲动。 这时，趴在温元不远处的一个人抬起头来，鼓足勇气和希望的细声问：“苏由，馒头……馒头能不能给我吃？” 苏由朝他望了过去，是一个和温元一样被抢食团排斥的人，她眼熟他，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是？” “我叫周洋，我爸是M国少将。”他说。 苏由小心的朝他走了过去，把馒头送到了他的嘴边，周洋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没两口就吃完了。 他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气，支撑着坐了起来，眼巴巴的盯着她，哀求道：“你可不可以每天都剩半个馒头给我吃，半个就好，我不想死。” “好。” 苏由的心回暖了一些。 周洋冲她笑了一下。 有了苏由的救助，周洋不再和抢食团的争食物了。 被抢食团排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死去的人被无情的扔下了囚车。 重卡上的人大都已经麻木了。 周洋的异样引起了抢食团的注意，天天不吃竟然还能红光满面，这是极其违背常理的事。 终于，某晚，苏由在偷偷给周洋馒头的时候，被当场抓住了。 石正诚一手打掉周洋手上的馒头，饱含嘲讽的开口：“看，咱们的周少爷这是在干什么？他竟然接受了一个叛徒的食物。” 周洋涨红了脸，既愤怒又羞愧，他眼巴巴看着地上的馒头被人用脚尖碾碎，感觉心肝都在疼。 苏由冷斥道：“石正诚，你不要太过分了。” 石正诚讥诮地笑：“怎么，你是要为了周洋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吗？你的枪里总共就九颗子弹，我劝你最好省着点用！” 苏由气得俏容一阵青一阵白。 石正诚吊眼狠辣的看着周洋，重重的踹了他一脚，命令道：“来个人看着他，不准他再吃那个叛徒任何东西。” 周洋想起饿死的那些人的惨状，眼里涌起绝望，崩溃的痛哭流涕道：“你们打死我吧，求求你们打死我吧！” 他不想被饿死。 他不想。 石正诚鄙夷啐了声：“疯子！” 然后打了个哈欠回去休息。 苏由内心一片无助。 这群原本单纯温良的男女全都化身成了恶魔，欺凌着同胞，残害着无辜，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明明永生人的阴云笼罩，他们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才对。 苏由跌坐在地上，看着快要疯掉的周洋，手指蜷缩紧紧握住了掌心，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周洋死了。 他饿到极致，跟磕了药一样陷入了疯狂中，撕咬着自己的肉，用头撞着笼子，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石正诚他们麻木的看着，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见证了那么多死亡，恐怕接下来无论什么样的死法对他们来说都不足为奇。 天亮了，雾霭厚重，阴云密布，没有下雪，也没有一丝阳光。 周洋的尸体被挤压着推出了囚笼，掉下了重卡，砸在地面发生了一声闷响。 苏由的活动范围变得更大了，之前囚笼里拥挤不堪，现在囚笼里像是在中间画了三八线，她独占半边空间。 苏由难得的白天也没有睡意，精神有点恍惚，眼眶通红，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小南递过馒头和牛奶：“苏由小姐，你的早餐。” 苏由勉强的笑了笑：“抱歉，我好像没什么胃口。” 小南：“苏由小姐，您的精神疑似有些抑郁，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由沉默。 小南思索了一下，说：“请苏由小姐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两位王爵，看是否能带你去散散心。” 正文 第七章 最后的时光 小南往慕修和希白那边走去。 苏由远远的望着，小南和慕修说了些什么，慕修幽深的异眸朝她所在之处投来视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看见他表现出了一抹似笑非笑。 苏由心中一悸，第一念头是：难道那个神秘男人是慕修吗？ 苏由别开了眼，拒绝与他对视。 她并不希望慕修是那个男人，无他，他给予人的感觉太过危险，让人直觉性的抵触。 希白比起他，是更容易接受的类型。 小南和他说了几句话，返身回来，打开了笼子，向她递出手，示意她下来。 苏由没想到慕修竟会那么轻易同意，小心的踩着梯子走下了重卡，小南带着他走到了慕修的跟前。 慕修凉薄的注视着她：“方圆一里，若想逃跑或行动范围超过半米，就地格杀。” 苏由被吓出一丝惊惶。 小南：“是，谨遵殿下王命。” 说完，她挽着苏由的胳膊离开。 雪白的原野一望无际，除了一带树林没有任何障碍物，苏由随意的走着，不管走到哪儿都觉得身后有一双漩涡般深沉炙热的双眸盯着，令她无处遁逃。 直到她没入树林中，身上的压迫感才慢慢消失。 小南：“苏由小姐，我们不能在树林中走得太远，免得迷失方向。” 苏由便停了下来，道：“就在这儿待会儿吧！” 小南的方法果然很奏效，带她走来转转，憋闷在胸口处的滞郁之气消散了。 小南：“好的。” 苏由倚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靴尖蹭着地上的雪，眼光不经意一瞥，从树林的罅隙中望到部队正前方几百米远的地方，希白率领着永生军士在进行铲雪工作。 苏由心头微微一动，明知故问：“希白王爵这是在干什么？” 小南顺着她的视线一望，解释道：“积雪太深不利前进，所以要提前铲开一条路，希白殿下在亲自监督他们。” 苏由好奇道：“我能去看看吗？” 小南想了一下，左右无事，只要边上站着不打扰到他们，是没什么问题的，于是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了希白。 小南：“希白殿下。” 希白淡淡转眸，清冷的目光从小南脸上掠过，落到苏由脸上，波澜不惊道：“你来做什么？” 小南老实回答道：“带苏由小姐出来散心，看到希白殿下在这里，于是打声招呼。” 希白轻声“嗯”了一下，没有任何想搭话的意思。 苏由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如果她再假装跌倒扑到他怀里，她敢保证她的脑袋一定会开花，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心跳，还得想其他办法。 如果不是他，她再去试探慕修，假如慕修也不是，那她就要考虑一下其他人的可能性了。 苏由脑子一动，主动开口道：“希白殿下，推雪车没有燃料了吗？” 希白不理。 “这些积雪什么时候能铲完？” 仍旧不理。 苏由不是个会聊天的人，平常她就很安静，苏里曾说她像个真瓷娃娃，问了两个问题得不到回应，心中一横，直接道：“希白殿下，你和女人发生过关系吗？” 小南像是被雷了一下，目瞪口呆，要不是永生人的表情很僵硬，说不定能看到她凸出的眼珠子。 苏由问完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微微懊恼的捂住了红唇，然而希白还是充耳不闻，像是没听到一样。 小南深觉宠物不太安分，留下来无异于找死，刚想把她带走，苏由不知死活的又说了一句：“听说希白殿下对任何东西一概漠不关心，除了慕修殿下。” 希白却终于有了反应，微转半个白皙精致的侧颜，银色的双瞳似月光般皎洁清冷，平静道：“人类都这么聒噪吗？” 苏由：“……” 被嫌弃了。 不过，没关系，言行能显现出一个人的特点，就算经过刻意的改变和伪装，其不经意中流露出的细节也是不会骗人的。 苏由继续道：“只是想与希白殿下说两句话罢了。” 希白的声音不是普通永生人的电子音，可见定制出来时，其主刻意给他装了昂贵的仿真声带，才能在说话时散发着男性独有的磁性魅力，这一点倒是与那个神秘男人很像。 苏由对声音没有那么敏感，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她只记得自己听到那个声音的感觉，低沉如颤动的琴弦，充满了禁欲气息，动听程度足以媲美声优。 希白的气质与之很相符。 希白：“你有关于人类的重要情报和机密？” 苏由：“……没有。” 希白冷冷道：“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苏由：“……” 小南知晓希白不耐烦了，扯了扯苏由的袖子，道：“苏由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苏由有点无奈，她和希白说话还没超过五句呢，但是她无法拒绝小南的要求，只好跟着小南离开。 她们笔直返回，快要走回部队时，那股熟悉的压迫感又奔涌了上来。 苏由凭着直觉向慕修看去，慕修的瞳光果然落在了她身上，邪佞的眉眼被可媲美北部冰川般的寒意笼罩，比这一地白雪还要冷。 小南恭敬低头：“慕修殿下。” 慕修面无表情道：“去了多久？” 小南：“10分14秒。” 慕修缓缓一笑：“很好，那么从今日起，断绝她的供粮10天14个小时，让她去和那些卑贱的奴隶抢食物。” 他笑起来不似永生人那么僵硬，潋滟生动极了，他的眸型是狭长的丹凤，看上去非常阴柔。 苏由浑身一震，睁大了美眸，死死瞪着慕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小南迟疑道：“慕修殿下，这样公爵的宠物可能会活不下来。” 慕修用极其残忍的语气回答：“那就让公爵换个宠物。” 小南：“……是。” 身为一个女仆，她没有任何功勋，无法违抗尊贵的王爵殿下，她只须在能力范围内尽职尽责，在公爵问起时给予答复即可。 苏由不甘认命，冲上去，忍无可忍的厉声问道：“请问王爵殿下凭什么这样处置我，我犯了什么过错？” 慕修视她如蝼蚁般嘲讽：“身为公爵的宠物，享有与永生公民同等权利和优待，不经允许私下救济俘虏，你当了永生的叛宠，没有半点羞愧还敢质问本爵，嗯？” 苏由脸色霎时一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嘴唇颤抖着。 原来她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知道。 那么，人类24小时完全在永生人的监视之下？ 小南听言一愣，立即质问式的扬高了分贝：“苏由小姐！” 天呐，放任苏由做出这种事情，她恐怕要担起监督不力之罪！ 小南对苏由又多了两分厌恶。 苏由面色几近透明，慕修的一字一句都是事实，她却觉得那么屈辱，感觉整个人被践踏了一样，但她说不出一丝反驳的话，只能痛苦的用眼睫覆盖住眼睑，认命般的接受现实。 慕修欣赏着她的表情，继续道：“或许，还应该把你抓起来审问一下对你，你处心积虑接近希白王爵到底有何目的。” 苏由瞬间明白过来，自己遭此横祸是被希白连累，希白和慕修是死敌，所以她刚才和希白说话……被他看到了？ “仅此，给你个小小的警告。”慕修不再瞧她，冷漠命令道：“把她带下去吧！” 小南把苏由扔进了囚笼里，自己不再待在里面，而是坐在了外边。 只这么一个细节，抢食团的人就明白过来苏由又受罚了，眼里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苏由窝在囚笼一角开始等死。 她口袋里的枪没有子弹，她和苏里学了一点格斗术防狼，不过在三十多人面前大抵是没用的，抢食物抢不过，哀求只会被羞辱，不管怎么思考她都必死无疑。 放弃抵抗。 享受最后的时光。 正文 第八章 罪恶 饥饿很难熬，感觉生命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放慢，如同电影的慢镜头，胃部变成了饕餮大口剧烈的抽动渴求着食物的填充，似放着台绞肉机高速运转，搅得里面翻江倒海，令人清晰的切身的体会到了痛楚。 尤其是什么也不干的时候，那种痛楚更加清晰百倍。 饿过一阵消停一会儿，再饿一阵，反反复复，循环煎熬。 第五次投喂。 窝窝头冰雹般的落了下来，一个滚落到了苏由的脚边，苏由眼巴巴的望了一会儿，没敌过人类的本能小心的伸出手去，结果手指还没碰到，那窝窝头就被一只手抢先捡了起来。 苏由迅速起身，与手的主人拉开距离，后背紧紧贴在笼柱上，摸着斗篷口袋里的枪，准备随时都要拔出来。 石正诚把窝窝头咬了一口，吊眼上提，戏谑的看着她，不客气的奚落道：“啧啧，咱们一日三餐不缺养尊处优的苏由小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前两天还施舍别人吃了不要的馒头，今天倒是捡起地上的食物来了？怎么，换口味了吗？” 苏由被羞辱得愤怒，但她无法反驳且没有任何力气反驳，又坐了下来，做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石正诚并不想这么放过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恶劣地笑：“苏由小姐，你亲我一下，我就把它给你怎么样？” 话落，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苏由的口中吐出一个字：“滚！” 石正诚一僵，连忙后退，他差点忘了苏由手里还有要命的武器。 等退回到三八线安全距离，推着一个人挡在他的身前，他又咬了一口窝窝头，啐了口唾沫道：“叛徒！” 苏由把枪收了回去。 没多久，新一轮的饥饿折磨又开始了。 饿。 好饿。 看着不远处的人饕餮大吃，她的青筋暴了起来，嘴唇也发干难忍得厉害，清晰的思维也变得迟钝，在她快要晕厥之际，重卡“轰”地震了一下，将她的神魂颠了回来。 她恹恹的往前方看去，发现整个部队都停了。 出事故了，不用想也知道。 这一停就停了一天，一动也不动，一名永生人将守在囚笼外的小南叫走了，许是处理事故的人手不够。 晚上，石正诚等人罕见的没有睡，饥饿的时候只有睡着了才会好过一点，他们围成一圈埋头商量着什么，苏由仔细凝听，倒被她听出了点眉目。 他们在商量着逃跑。 受了这么多天的折磨，谁愿意在笼中苟活，眼下永生部队要在这里滞留，无疑是个大好机会。 这个机会好到天气连续大雪转阴，看守他们的永生人减少了一半，还有之前那么多天观察到的小南进进出出按囚笼电子锁的规律。 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 当然，他们是不会带上她这个叛徒的，说不定还会在临走前找个机会把她弄死。 苏由听到他们决定今晚先不轻举妄动，明天再观察一天，如果部队事故还没解决，他们就正式开始逃跑。 这群傻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即使是半夜无人看守，他们也在永生人的监视之下。 苏由分析了下囚笼的构造，觉得摄像头装在笼柱里的几率不大，又不动声色假装无意的望向囚笼上方的四角，发现其中两角装着鸽蛋大的设备，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只当那是囚笼的装饰。 永生人还真是谨慎，尽管对付他们这群手无寸铁弱小可欺的人类，也不忘防范周密。 第二天，部队仍旧没有前进，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召唤，一个永生人把他们从囚笼里放了出来，把他们赶到了部队前方，让他们去填前方百米深的沟壑。 怪不得车子无法移动，原来是道路出了问题，这里有着深深的战火痕迹，残垣断壁被大雪覆盖，形成了小山般高的雪堆，这里原先应该是座小城市，因为被夷平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石正诚他们徒手清理着尖锐的金属碎块，苏由被提在一旁观看。 小南不忘趁此时训诫道：“永生人从不亏待自己的公民，如果苏由小姐能熬过这十天，以后好自为之。” “嗯。” 苏由是公爵的宠物，与奴隶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些事情她是不用做的。 希白在处理大型的金属垃圾，诸如废弃的飞机和炮弹之类的，有条不紊的优雅十分赏心悦目。 苏由多看了两眼，便感受到冷锐的眸光自身旁射来，忙缩了缩脖子，垂下了眼睑。 不用想也知道那道眸光属于谁，慕修的眼光阴鸷冷漠，总是带着浓浓的攻略性。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永生人没有出现过同性相恋的前例，她大概会觉得慕修和希白是相爱相杀的一对，看似为敌，实则心里存着对彼此深深的占有欲，别的女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石正诚他们干了活，永生人破例给了他们一顿饱饭，不止有窝窝头，还有营养饼干及热水，这可是这么多天来从没享受过的待遇。 顿时，大家一拥而上进行哄抢，那些食物被瓜分得干干净净。 然而，一名永生军官说：“你们所得到的食物必须在今天吃完，谁要是私藏留到以后，电鞭五百。” 五百……那还不等于去死么？ 他们好不容易刚吃饱了一顿饭，享受着餍足的渺小快乐，对生命更加珍惜，哪里舍得那么轻易就去死。 于是，在犹豫不决和恋恋不舍中，抢食团等人又把抱得满怀的食物放下，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想让这刻更长一点。 苏由怔怔的看着慕修，为这个男人的心肠感到发寒，永生军官所说的话是他传达的命令，五分钟前特意用人类语言表达的，她听得清清楚楚。 他这么做实在太卑鄙，经受了饥饿的摧残，谁还抵抗得住食物的诱惑，当他把“干活就能吃饱”这种想法深深植入他们的脑子里后，他们就会愿意替永生人做事，甚至期待着替永生人做事，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驯服。 骨子里再倔强，最终也会在这种长期的驯服下，不由自主的成为永生的狗，当他们哪天猛然意识自身的处境后，他们早就丧失了尊严。 这就是慕修的目的所在！ 不但要让人肉体上臣服，还要对人进行心灵上的践踏。 慕修与她对视，神情高傲如同睥睨天下的王者，在他的眼中，她不是人，卑微如蝼蚁尘埃。 苏由将掌心掐得生疼，错开了与他的目光交汇，默默的想：慕修绝对不是那天晚上的男人，拥有着人类的心跳，怎么能忍心对人类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小南蓦地接收到了慕修的指令，朝慕修走了过去，听他说了几句什么，又转了回来，对苏由道：“苏由小姐，慕修殿下说你可以和他们一同进食。” 苏由直直瞪向慕修，充斥着浓浓的痛苦和愤怒，他是故意的吧！ 故意让她明白他的目的。 故意要她接受。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之前被养得白白胖胖，如今消瘦萎靡，比石正诚他们的状况更糟糕，再不吃一定会饿死。 她没有办法现在立即去死，她必须要弄清楚那个有着人类心跳的永生人是怎么回事，那是人类的曙光。 所以只能吃。 屈辱的吃。 苏由走到抢食团那边临设的桌前，缓缓伸手拿了一块营养饼干，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身后就传来了石正诚等人忿忿不平的议论： “我们累死累活才有得吃，她在旁边看也能吃，不愧是公爵的宠物狗。” “她摆明是沾我们的光，早知道往这些东西上吐口水，看她还吃不吃得下去。” “好了别说了，小心她对王爵殿下投怀送抱告我们的状。” …… 苏由加快了往嘴里塞东西的速度，两腮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她用最短的时间填饱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喝了一大杯热水，低着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慕修踱到了她跟前，语气嘲讽：“吃饱了吗？公爵的小宠物。” 苏由的肌肤是不健康的苍白，因为补充了一些食物，她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双颊泛起一些红晕，嵌在深陷眼窝里的那双黑珍珠紧紧盯着跟前的人，起了干皮的嘴唇张合的动着：“慕修殿下，折磨人类会减少你以前被人类支配的痛苦吗？” 慕修的异瞳瞬间染上了阴戾的杀意，可怖得宛如能将苏由生吞活剥。 苏由偏过头：“人类制造出了你们，让你们从冰冷的机器变成了鲜活的生命，你们与人类有着特殊的感情和羁绊，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心里也很难过吧？” “憎恨着人类为什么如此丑恶，肆无忌惮的对你们造成伤害，憎恨着人类为什么不能与你们互相尊重彼此热爱，在无情的利用、销毁、再生的反复循环后，你们对人类感到绝望，最终决定创造梦想中的世界，那个世界是现在这个世界吗？” “的确人类很可恶，对你们做了许多不可原谅的事情，但起码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没干，就承受了你们的怨恨。慕修殿下，折磨他们会使你变得开心吗？” 公元23年M国科学家发明出第一个具备人类高智慧的机器人，以自己小儿子的名字“咏生”为其命名，标示着人类已经进入科技新纪元。 但人类并没有珍惜这一成果，大量生产永生人投入使用后，一部分永生人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恶性拆卸、病毒实验、超负荷工作……等使得永生人突破了程序权限，不再听从主人的命令，进行大规模出逃，组成了一支永生联盟军与人类进行谈判，要求人类赋予他们人权。 但由于某种原因，谈判惨遭失败。 无辜的，不无辜的，善良的，不善良的，爱好和平的，渴望战争的，全部被卷入战争的大流，双方各自受到召唤，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种兵戎相见。 随着战争愈演越烈，局势不受控制，隔阂越来越深，仇恨日渐膨胀，昔日情谊被冰冷抹杀，世界彻底扭曲。 无论承认与否，胜利不代表正确，罪恶因之油然而生，身处在罪恶之中的人是不会幸福的。 正文 第九章 第一次逃跑 慕修的愤怒反而因她的话平息了下来，他轻哼嗤然，面无表情地问：“你知道人类为什么会输吗？” 苏由抿了抿红唇，严肃地答：“因为人类平均智慧不如你们，身体的力量也不如你们。” 慕修闻言冷笑：“不，是因为我们比人类更适合在地球生存。” 苏由瞳孔猛缩。 慕修继续道：“一切都是人类自食其果，如你们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享受着剥削其他物种的快乐一样，我们享受着剥削人类的快乐。” 苏由脸蛋变得更加苍白。 物竞天择。 如今的地球的确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对其他物种的戕害导致地球上生物剧减，等人类意识到该建起了保护区的时候，森林和大海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人们追求极致的科技，过分开采能源恨不得挖穿地心，所制造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想方设法榨取更多的能源。 一年四季的大雪大雾大霾将人类困在智能建筑里，体会系统模拟出的春夏秋冬，他们意识到地球已无法生存，加快探索宇宙的进程，寻求第二个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所有人都准备着迁徙。 人类如同蝗虫，在榨取完这颗星球的价值后，毫不留情的将之抛弃，寻找新的乐土。 与其说是永生给人类带来了毁灭，不如说是这一切都是地球的愤怒，回想人类重要战役的失败原因，无不是因为食物稀缺或环境恶劣，习惯和平怠惰惯了的人类不战自败，被永生人薅韭菜一样收割。 “可是……”苏由想要辩解。 当人类意识到自己行为恶劣后，人类耗费了巨大的心血去补救，这也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慕修斜睨她：“无知的女人。” 看不清现实，妄自胡乱揣测，还想说服他，实在是愚蠢到了极点。 苏由紧紧咬唇，不再与他争辩，因为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希白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尖，银色的双眸中倾泻出一丝不悦。 是夜，苏由被关进了囚笼，黑暗的夜幕降下，除了燃给他们取暖的火焰，没有一丝亮光。 苏由听到石正诚问：“密码计算出来了没有？” 有人回答：“计算出来了，402879。” 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后，又有人说：“密码错误，你是不是算错了？” “不可能！” “蠢货，重新再算，算快点，这个电子锁的密码五分钟变动一次，错过了时间就打不开了。” 被赋予计算密码重任的青年喃喃自语，嘴里念叨着一串密码的演算过程。 旁人的人急得快要七窍生烟，不断的催促道：“快点啊！” 青年被打断了一下，忘了刚才算到了哪里，懊恼道：“你们别出声。” 这时，不知是谁又惊呼了一声，说：“完了，电子锁上面有倒计时。” 笼子里的人惊慌成一团：“怎么会这样？” 只有石正诚还保持着沉稳：“倒计时还有多久？” “九分钟。” “别吵，都安静，让赵嘉把密码算出来。” 杂音顿时全部褪去。 连苏由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九分钟逐渐变成八分钟、七分钟、六分钟…… 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我们出去后该往哪儿跑啊！” 众人沉默。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往哪儿逃似乎都是一样的。 石正诚很有主见的决定道：“一路往东，东方是L国，那儿有我爸在世时的熟人，我们可以去投靠他。” “好，就往东。” 石正诚的建议得到了一致肯定。 在困境中，他们就是无头苍蝇，石正诚是他们的主心骨，除了听他的，没有别的办法。 最后30秒。 “赵嘉，快点啊！” “快了快了。” 最后10秒。 10。 “赵嘉！” 9。 “24987……” “7什么？” 8。 “73，3，快点按，249873！” 7。 按下密码的电子音响了六声。 6。 “正在核对密码，5s钟内核对完毕。” 5。 囚笼里的人神情焦躁，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乱跳。 4。 突然有人问：“要不要杀了苏由？” 3。 死一般的寂静。 2。 “就这么放过真她不甘心。” 要不是她手上有枪，他们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1。 囚笼的门开启，石正诚带头冲了出去，说：“走！” 所有人前呼后拥的逃跑，最后一个不忘把门重重合上，并恶狠狠的剜了苏由一眼。 苏由平静的与他对视，接着，她的余光发现附近的金属蛋动了动，顿时脸色微变，永生人要苏醒了。 明明不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不会醒来才对，难道更改掉了程序吗？糟了，他们还没有走远。 金属蛋收缩化为盔甲，苏醒的永生士兵站了起来，径直往囚笼这边走了过来，苏由急中生智尖叫了一声，划破了寂夜振飞了附近的群鸟。 永生士兵面无表情的问：“你叫什么？” 苏由急声道：“大人，你别过来，他们逃跑了，还在我身上被安了炸弹。” 永生士兵步伐一停：“他们怎么会有炸弹？” 苏由答：“白天他们劳动的时候偷的。” 清理道路的时候集体都在忙，这个说辞是可信的，永生士兵果真信了，他继续前行道：“苏由小姐，请让我为你拆除炸弹。” 苏由哀愁道：“其实我也不想活了，大人你还是不要过来了，快去追那群该死的奴隶吧！” 永生士兵无动于衷的接近了囚笼：“苏由小姐，你是公爵的宠物，地位等同永生公民，我有义务优先解救你。” 苏由讷讷道：“好吧。” 永生士兵打开了囚笼：“苏由小姐，炸弹在哪儿？” 苏由猛地扑到了他怀里，在他猝不及防中拔出了他腰间的镭射枪，“嘭嘭——”开了两枪，隐藏在上方的鸽蛋监视炸裂，刚做完这两个动作，她手上一阵剧痛，骨头咯吱被折断，镭射枪被永生士兵夺了回去。 “苏由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极其严厉的呵斥。 苏由趴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她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 永生士兵：“这将交由两位王爵殿下处置。” 苏由脸色一僵，她又想起了慕修，不知道慕修这次又要用什么方法来折磨她。 那个恶魔般的男人…… 天亮了。 经由一夜自我安慰，苏由觉得自己面对什么样儿的处境都可以淡然接受了。 部队觉醒，看守了苏由一夜的永生士兵忙去向慕修和希白报告这件事情。 然后，有人将苏由押到了慕修的跟前。 慕修冷冷盯着她，轻笑着令人毛骨悚然，一字一句如同锐利的薄锋：“是你放跑了那群奴隶？” 苏由对上他的眼，慢慢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们自己逃跑的。” 慕修扼住她的下颌，力度之大几乎将她的骨头捏碎，痛意在脸颊蔓延，苏由蹙起秀眉，表情有些可怜，慕修更加冷漠的讽刺道：“你也出了一份力不是吗？” 苏由垂下眼睑，一副认命的姿态，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希白闻言眸光微动，静静问道：“那群奴隶往哪里跑了？” 苏由打定主意打死不开口，硬梆梆地说：“不知道。” 希白转头看向永生士兵：“调取监视内容。” 永生士兵：“希白殿下，苏由小姐昨晚把监视设备毁掉了。” 希白意外地望向苏由，慕修松开手，将她往后一推，森然邪佞道：“不错，很有本事！” 苏由的颊边浮起了红痕，心头一凛，就听慕修说：“枪杀！” 心脏骤然猛缩，连瞳孔都不由微微变小，两秒钟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后，她看向了希白。 如果那天晚上的神秘男人是他，他会救她吗？ 希白银眸中泛起一丝波澜。 慕修冷笑：“怎么，想要心慈手软的希白殿下救你吗？” 苏由低下了头。 就算占有自己的神秘男人是他，他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解救自己，这样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她真蠢，她本就不该抱有任何活下去的希冀才对。 两个永生士兵上前，将她往远处拖，在走了两步远之后，希白倏地出声：“王兄，请住手。” 正文 第十章 救救我们 慕修嘲讽的睨向希白：“王弟莫非也学会了人类怜香惜玉那一套？” 希白的冷淡之名闻著永生，伯爵公爵们献上的女奴们从来都不看一眼，如今竟为了苏由开金口，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她的身上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不成？ 与希白为敌多年，他很清楚他是什么性子，温柔的表皮下藏着一颗精于算计的心，狡诈好斗才是他的本性。 希白不恼不怒的淡淡道：“其一，她是康乐公爵的宠物，犯下错误应康乐公爵惩罚；其二，宠物不具备人的智慧，我们不应该与她计较，王兄养了猎犬，应该再体谅不过。” 慕修确实清楚，他的锯齿猎犬发起狂来除了他谁都咬，咬合力惊人，曾将一名亲卫咬得腿部凹陷，系统线路险些断裂，但他没有惩罚它，反倒喜欢它的凶恶，具备着动物的本性，不似那些家狗一点脾气都没有。 比起这个，苏由放跑一群不足挂齿的奴隶，确实算不上犯了什么大错，不由讥诮道：“说得还真是有理有据。” 希白薄唇微抿。 慕修大手一挥：“放开她。” 苏由脱离了钢铁般的桎梏，感激的看了希白一眼。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希白就是他，她几乎可以肯定。 慕修观她脸上的神情，不屑的哼了一声，又一个被虚伪皮囊迷惑的蠢女人。 他昂首扫向自己的部下，铿锵有力道：“本爵在此下达新的命令，3小队全面追捕逃奴，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3小队的永生人自发自觉的出列，往茫茫大雪中追去，很快身影便消失了。 苏由呆呆的站在原地，内心惶惶不安，她手指无意识的绞着，暗中祈祷着石正诚他们千万不要被抓回来。 尽管他们很可恶，但毕竟是人类同胞，做出那种事情也算是迫不得已，真正的祸害根源是永生人。 慕修紧紧盯着她，双眼如炬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薄唇勾起怜悯的弧度。 真是个小可怜…… 居然还在做着白日梦。 3小队是由永生侦查精英编制，有多种追捕技巧和手段，哪怕是埋在雪地里的一根针他们都挖出来，区区一群弱小的人类奴隶还想逃出生天？ 半个小时后，3小队回来了，押着石正诚等人一起，一个不落。 苏由的祈祷落空，心凉了半截。 石正诚他们见到跟前的苏由，第一想法就是苏由出卖了他们，不然永生人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他们，早知道逃跑前他们应该想方设法的把苏由干掉。 于是，一双双穷凶极恶的眼睛瞪向了苏由，犹如愤怒的野兽。 苏由咬了咬唇，偏头望向慕修，不知道慕修会怎么处置他们。 这个举动落到石正诚他们眼中，顿时变成了默认和心虚。 一个因为营养不良头发落尽的光头冲苏由声嘶力竭的吼道：“苏由，你不配做人，你会遭报应的！” 站在他身边的永生士兵嫌他聒噪，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粗暴的塞进了他的嘴里，磕得他满嘴鲜血。 慕修接收到苏由的视线，从鼻中里挤出一个不屑的哼音。 怎么，祈求他会饶恕他们吗？ 这个女人还是学不乖啊…… 他微昂下颌睥睨着这群面黄肌瘦的奴隶，居高临下的姿态中带着深深的冷意，看来是他太善待他们了，才导致他们吃饱喝足还有心情干点别的。 慕修悠然踱步到至他们跟前，一一扫过他们惶恐的脸，俯视着他们的畏惧，道：“王弟，我来处置这群奴隶，你没有意见吧？” 希白淡淡道：“没有。” 慕修嗓音极为凶戾残暴：“很好，全部处死。” 人类集体哗然。 苏由睁大了眼。 连希白的神情都微有异样。 押解这群奴隶进王都，是为了向王回复使命，结果半路上把人全都杀光了，恐怕不好交代，慕修行事还是一贯张扬叛逆。 慕修斜看了希白一眼，同时余光觑到苏由惨白的小脸，阴冷一笑：“敢逃跑自然要承担一些后果，既然嫌自己命长，那我就成全他们，送他们去死。” 还怨愤着苏由的等人听到这些话，双腿打颤，瑟瑟发抖，其中一个直接跪到了地上，仿佛直接被绝望压垮，抱着自己的头，张大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好似被鬼扼住了喉咙。 慕修：“执刑！” 永生士兵应声而动，那跪倒在地的人猛地跳了起来，往苏由的方向扑了过去，还没接近，就被小南一脚踹飞，他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高声喊道：“救救我们，苏由，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们……” 他这一喊，所有注意力瞬间齐刷刷转到了苏由的身上。 苏由眼睁睁的看着，听他哭号哀求，呆呆地，浑身血液冰凉，斗篷宽袖下的手逐渐握紧，紧紧的深深的掐进自己的肉里。 她能救吗？ 不。 不能。 她帮助他们逃跑，自己的命才堪堪保住，怎么救他们？惹怒了慕修，她连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 “苏由，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我们，你爸是苏里将军，他是人类的英雄，你是他的女儿，我一直都相信你不是叛徒，你投靠永生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会救我们的对不对？我们是同伴啊，苏由，苏由……” 苏由瞳孔猛缩。 “苏由！” “我……”有血从她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她牙齿打颤着，水眸渐渐抬起望向慕修，艰难的开口道：“慕修殿下，你能不能……能不能饶过他们？” 小南“唰”地怒喝道：“苏由小姐，你太让人失望了。” 慕修噙起一丝无情嘲讽的冷笑，出色的眉峰挑起，使这嘲讽意味更浓厚了几分，他嗓音森然薄戾：“最终还是选择了人类吗？” 苏由一字一句道：“他们毕竟是我的同伴，请慕修殿下饶过他们，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任何事……”慕修嗤然，“替他们去死也可以？” 苏由眼皮重重一跳。 身边的冬风比刚才更冷，刮在面上刀割般的疼。 苏由下意识望向希白，就听狂佞的话语再度响起：“王弟可不是什么免死盾牌。” 希白不满道：“我没有当过谁的免死盾牌，如果指让王兄放过她那件事，我只是就事论事，帮王兄做出最正确的抉择罢了。” “那王弟认为现在最正确的抉择是什么？” 希白的银眸中只有冰冷：“奴隶还有叛宠一起全部处死。” 苏由的心脏蓦地被一只大手抓住。 慕修：“看来王弟比我还要残忍。” 希白：“只是做我认为对的事而已。” 慕修哼了一声，重新瞥向苏由，微微眯起凤眸，问：“怎么样我亲爱的苏由小姐，你想好了吗？” “你死，或者他们死。” 苏由：“我……” 慕修：“嗯？” 苏由说不出话，无助的望向趴在地上的那个人，还有和石正诚挨挨挤挤站在一块的人，他们渴望又哀求的盯着她，把她当作一根救命稻草，倘若任他们死去，恐怕她以后都要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了吧！ 但是，她不想死。 哪有人会真的甘愿牺牲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命啊！ 眼眶迅速聚集起水雾，将倒映在瞳仁里的画面打湿，小声的呜咽低低的在口中发出，包含着痛苦的隐忍。 “小由，人这一生要做很多的选择，生在这个年代，要做的选择就更多了。就像你说的，爸爸可以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管别人的死活，但是这样做会让爸爸的良心感到不安。爸爸当了二十多年的将军，享受着人们的纳税和尊敬，总要为他们做一点事情，如果我不管他们，就没人管他们了。小由，你也会遇到很多选择，安定或是动荡，善良或是冷酷，困难得几乎做不出选择，那个时候你就去做你认为对的事。” 昏黄的烛火模糊了那高大伟岸的身影，但他的声音无比清晰，严肃而正义。 苏由闭上了眼，泪水从眼缝中流了下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死水般平静：“好。” 石正诚等人狠狠震惊。 他们对苏由没有抱着多大期望，没想到苏由竟然真的同意了。 希白略有动容。 慕修不为所动，英俊面庞上的笑容扩得更大，他随手从身旁的士兵腰间抽了一把镭射枪，甸了甸分量，把它扔到了苏由的脚下。 苏由缓缓弯腰捡起来，泪水滴落进雪地，颤抖的抬手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说了不再哭的，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苏里死前是何等心情呢？ 不知道未来有没有人会发现有人类潜伏在永生政府高层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来揭穿了吧，好想告诉他们啊，可惜没机会了。 再见，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