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重生 天还没亮,纪无锦就早早的出来要饭了。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活了十三载,今天是个好日子,她的生辰到了! 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多听古人的话,总是不会出错的。 然而,古人骗了她。 在偌大的风城到处穿梭了整整一天,从天蒙蒙亮要到天黑,她愣是连一只虫子的影子都没看到。 傍晚,憋着一肚子喝得快撑爆肚皮的西北风,纪无锦咬牙切齿的站在长乐街的中央。 风是西风,她站在风中,身姿傲骨凌凌,一排凶牙在风中磨得霍霍作响。 在路中间与她正对着的,是一只更加傲骨凌凌,更加凶牙霍霍的大黄狗。 纪无锦非常生气,因为她苦苦寻觅了一天的,最有档次给她庆生的食物竟然正被一只难看的大黄狗叼在嘴里——肉包子! 若是在平常,胆小如鼠的纪无锦不会跟它一般见识,然而那天不一样! “心比天高的小畜生,包子也是你的身份能享用的?是不是忘了你是一只狗!” “汪!” “哈?还敢凶我,畜生,纳命来!”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畜大战。 打斗险象环生,人畜都已然饿到了极点! 路过的老百姓一阵唏嘘, “哟,这小叫花子,有点劲啊,锁喉!锁这畜生的喉,好,好样的,小要饭的!” 大黄狗被她全力压在身下,她一把拽下了狗嘴里的包子,顺手擦了擦上面流着那该死的狗的口水。 “好!” 看热闹的立刻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纪无锦得意的仰起头,一脚踹开那只狗,站起身,张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大板牙——她迫不及待的要享用这顿迟来的寿宴! 然而,这犯了大忌! 当时她还站在长乐街的中间,炫耀心切,她没等走出马路,就狼吞虎咽的啃起了战利品——这是大忌! 她的嘴巴已经碰到了那包子的边沿,锋利的牙齿眼看就要撕开包子皮的防线。 忽然,天暗了下来。 耳后一阵呼呼的风鸣声,她下意识转过头去,不等她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快的向她冲来, “找死啊!” “哒哒!” “唉哟,可怜的小叫花!” 那一刻,画面就像定格了。 纪无锦张着嘴巴,那包子就在她嘴巴的边缘,却再也没办法往嘴里进一步。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巨大的冲力伴着马蹄声狠狠的撞到了上她的脑袋上,眼皮狠狠一翻, “这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白眼了……” 她飞了起来,甚至都来不及说出剩下的那个“吧”字。 天空在她的眼睛里转了好几个圈,接着脑袋磕到坚硬的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万万没想到,她还能醒过来! 缓缓地睁开眼睛,层层叠叠的轻纱幔帐堵住了整个视野。 脑袋经过漫长的回路,终于找回一点思绪时,纪无锦“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升天了?” 低下头,纪无锦傻眼了,这滑溜溜的东西是什么?锦衾?天上也有这东西? 眼睛飞快扫视一圈周围,这是个陌生的房间,除了帷幔还是帷幔,从屋顶垂落到地面,五颜六色很是养眼。 伸手欲拉开被子,一双手却活生生定在了半空中。 呆呆的摸向胸前的两坨肥肉,她费劲的咽下一口口水。 “这是啥?” 双手捏了捏那“凸起”,灌汤包一样的触感让她更加迷茫了。 这两坨霸气的肥肉仿佛是叫胸吧……等等,这双手…… 一双白净异常的手,一双削葱根一样的手。 这不是她的手! 脑子里拉响高声预警,瞬间跳下高高的床铺,胡乱的拨开碍事的帷幔,她“咚咚”向外跑去。 眼睛四处扫射,在一扇朝阳的窗户下,发现了一面铜镜。 风一样地冲过去,刚把住镜框,就看到镜子里一个不知所措的女人正批头散发地正瞪着她。 纪无锦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一软,坐到那镜下的圆凳上, 镜子里的女人同样惊呆了,脑子短暂的一片嗡嗡声,纪无锦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半响,抬起头,眼神穿过屋顶。 “老天,你玩我……” 镜子里的女人下巴微尖,嘴唇丰盈,眼睛圆圆,肌肤白白,头发黑黑,二十出头,精致的五官加上上扬的眼角显得妖娆妩媚,韵味十足。 显然不是她。 不仅不是她,还是个她认识的人! 纪无锦经常要饭的地方是长乐街,这条街它位于缙云王朝的首都风城,它富得流油,可以说除了皇宫,这里是整个金云王朝最繁华的地方。 长乐街的繁荣是四海之内人人向往的,而在这里的老板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阔绰! 她经常来长乐街要饭,因为在这里,总能碰上一些人傻钱多的老板,而这个镜子中的女人就是其中一个! 这女人的店铺开在长乐街的最西头,是个气派的二层楼宇,装潢绯红,木栏雕花,做工繁复。只要走到长乐街上来,就很难忽略这样一座惹眼的建筑,也很难忽略这个喜欢抽旱烟的惹眼女人。 她也总喜欢把嘴唇抹得跟那阁楼一样绯红,并且手握一根长长的旱烟,坐在那楼门前的门槛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眯眼望着长乐街街紧东头的皇宫若有所思。 “恭喜发财,您真漂亮啊老板娘!” 这女人每每听到这,就会兴致勃勃地随手扔出半个馒头。 “活菩萨,老板娘您真是活菩萨呀……” 这时候,那女人总会扬起描得细长的淡棕色眉毛,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小东西,过两年长大了,来娇妈妈楼里赚银子花,好不好?” 落荒而逃。 没错,这女人开的店不是别的,正是妓院! 妓院的名字叫笑香楼,楼里的姑娘都叫她娇妈妈,上门找自家男人的良家妇女都叫她死婆娘——她是笑香楼的老鸨:花无娇! “娇妈妈……”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纪无锦一头狠狠磕在铜镜上,娘的,说曹操曹操到! “娇妈妈你起了么?” 再抬起头,纪无锦脸上已是一片诡异的笑容,投胎到这么个富婆身上,相遇就是缘分,荣华富贵,已然在向她招手! 花无娇好走不送! 正文 第二章 奇怪的丫头 “诶,起了起了!”应声站了起来。 “那我就进去给您洗漱吧……” 说着,门被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端着盆水走了进来。 全身碧绿,脸长满了痘痘,眼睛小小的,颇有一些丑的样子。 看来是个使唤丫头,纪无锦带着防备的微笑看着她,刚刚投胎,可万万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 “嗨,这么早啊……” 小翠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飞快的瞄了纪无锦一眼,心里狠狠突突。这个起床气逆天的女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平时每天都是别人欠了她几千两银子没还一样,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对她笑了? 想到这里,小翠心里更毛了。 “怎,怎么了又,娇妈妈?” “咳……”扯出一个无比亲切的笑容,“没事,看看你,脸煞白,昨天睡得好不好呀?” 心惊胆战的又看了一眼纪无锦,小翠飞快的点了点头, “好,谢,谢谢娇妈妈关心。” “不用谢。”热情无比的凑上去,“呵呵,洗漱是吧,来给我吧……” “哐当”,不等纪无锦的手碰到那水盆,小翠惊恐的把盆端到了一遍。 “娇妈妈我来就行。” 这丫头,怎么把自己当瘟神一样? 错愕的看着小翠,纪无锦头皮有些发麻,不会是看出来自己的异样了吧? 只见小翠拿着毛巾沾了水,走上来相当速度地给她洗了脸,然后又迅速拿起梳子。 纪无锦无辜的站着,看着她。她更加无辜的回看着纪无锦,两人又对视了片刻。 “砰”,一屁股坐到了那铜镜前的圆凳上,这回她总算脑子转过来一点了, “梳头要坐着是吧,我知道,呵呵……” 小翠的手一抖,飞快的看了一眼纪无锦,手就熟练的在纪无锦的头上飞舞起来。 她手脚利索,但是依然看得出有些着急,好像有什么心事。 静悄悄的房间里,只有小翠替她梳妆的动静,趁这个机会,纪无锦又打量了一圈镜子里这个女人的样子。 唇红齿白的小脸上,淡淡的扑上一层脂粉,顿时显得容光焕发。一双媚眼如丝,微微上提的眼角让她看上去有些妖娆,嘴角更是天然就带着三分笑意,每每嘴角一勾,总感觉有说不出的风情。 真是个长相不俗的狐媚子,花无娇这样的长相在风城红灯区的老鸨中,显然是独树一帜的。 别的楼的老鸨不是肥就是壮,还大多是上了岁数的。花无娇这样二十来岁,长相还颇为不俗的异类,相当与众不同了。 这么年轻,就能当个老鸨也是相当有本事了,只是不知道身边的丫头怎么会这么丑?难道是为了衬托她? 正在胡思乱想,窗外的一声吆喝引去了纪无锦的视线。 “烧饼,卖烧饼……” 抬眼看去,正对着铜镜后面的,是一扇大敞开的窗户,映入眼帘的长乐街顿时让纪无锦张大了嘴。 早春的清晨,雾蒙蒙的,木质的屋宇错落有致地延伸了整条长乐街,看不到头。青石板砌成的路上车水马龙,天刚刚亮,叫卖声,马车骨碌声不绝于耳。 正对着这笑香楼的,是风城赫赫有名的王包子包子铺。 那老板娘正揭开一笼刚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的撩起一阵青烟,刹时,即使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那肉包子的香气也毫无阻碍的钻到了她的鼻子里。 迷醉地深吸一口气,纪无锦微眯起眼睛,那包子中夹杂的浓烈肉香味便在鼻腔中久久回荡。 要知道,在多数没有开张的要饭日子里,这样的刚出锅的包子味就是她最常见的早饭了。 “咕噜噜……” 低下头,安抚的摸了摸叫嚣的肚子,纪无锦脸上荡漾出一个沉迷的微笑。 现在自己投了个这样富贵的身世,今后也算是辉煌腾达了,几个包子还不是分分钟吃到嘴里的事! 这时候小翠也正好替她梳完了头发。 心动不如行动,纪无锦捏了捏裙子,大着胆子行使了投生老鸨的第一个权利, “那个,小翠呀,去给我买两个包子上来尝尝……” 眼神紧紧的看向小翠,只见她紧紧的抿着嘴巴,迅速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娇妈妈,你知道的……” “……” 那突然间泫然落泪的样子是几个意思?!我就是要吃个包子你就要哭了!什么叫我知道的?我知道个屁啊! 瞪大眼睛瞅着镜子里的小翠, “我知道啥……” 小翠狠狠的扭过去头, “你知道的……” “……”还没完了,真是一句万能的答案呐! 一脸的黑线,纪无锦站起来,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包子铺,肚子里的馋虫已然到了不吃就要造反的地步, “就是那一家,王记,看见没,你去那儿给我买俩包子就行。一个猪肉馅儿的,一个牛肉馅儿的,就在刚出锅的里头挑昂,别拿放外面的,不新鲜,还有,拿回来的时候注意那帮要饭的,仔细提防着,别被抢了去……” 说着说着,屋子里干脆连回音都没有了,纪无锦纳闷的转过头。 只见小翠置正低着头,若罔闻的收拾着洗漱的东西,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纪无锦说的。 “娇妈妈咱们得快些了,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听小红说后厨的馒头快要出锅了。” “馒头?!可是我……” “嗯,再不去就晚了。” “可是我想吃……” 终于,小翠的视线再一次投了过来,眼睛比刚才更红了, “娇妈妈,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咱们真的没时间了。” 开玩笑?谁在开玩笑?我只是正正经经的想吃个包子而已! 见纪无锦还要说下去,小翠干脆头一低,二话不说拿起一边木架上的毛巾,脚步就着急着往外走, “娇妈妈,你不走,我就先下去了……” “诶?”纪无锦连忙跟过去,“干啥去啊?” “吃早饭,再不去我怕馒头又没有了……” “没了就吃包子呗……更好呀,诶,跑什么呀……” “噌”的一下追了上去起来。 这丫头真奇怪! 八成脑子不好,沟通不了,自己从这儿巴巴的说了半天包子,她倒好,非要嚷着吃馒头,馒头就馒头!吃了再说! “等等我!” 正文 第三章 饭堂的丑女们 笑香楼的格局十分简单,两层的小楼,一前一后两个院子,后院是姑娘们的住处,前院是接客做生意的地方。 小翠火急火燎跑去的地方是笑香楼后院,一路飞跑,竟然奇异的没有碰到半个人。 说是饭堂,其实就是一个厨房外面用木板隔出来了一大块空间,一边是灶台,一边是饭堂。 正是早饭时间,一张宽大的长桌旁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姑娘,难怪刚刚在院子里没看到人,原来都在这里。 匆匆扫了一眼那些背影,没等纪无锦细看,里屋厨房就飘出来一阵勾人的异香。 扑面而来的蒸汽迅速钻进了纪无锦的五脏六腑,她身体也瞬间兴奋起来——馒头,这是刚出锅的馒头味道! 多年来的养成的抢食经验让她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抬腿,飞奔,抢! 飞身扑到锅边,只见食物近在咫尺,她桀桀一笑,就要出手,然而,异象突生。 身后忽然袭来一阵香风,对于被撞死过两次的纪无锦来说,这样的风声简直可怕。 机警的回头,然而,不等她眼白跟着翻过去,眼前就前赴后继的撞入了无数件花花绿绿的衣服。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刚刚还在她面前的锅台就被一堆如狼似虎的女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 她们饥渴难耐,如饿狼般前扑后拥,疯狂的争抢还不够,边抢还边有不停的谩骂叫喊, “我先来的,给我先拿!” “诶,挤什么挤,挤到我胸了臭婆娘!” “哎哟,谁扯着我头发了,哎哟不长眼的……” “给我两个馒头,青菜,青菜来点,多给点啊!这点不够塞牙缝的!” 那争抢画面太过凶残,向来宁为食死,不为财亡的纪无锦愣是傻站在一边,活生生的看着她们抢。 吓傻她的并不只有那恶狗抢食一般的凶狠画面,更加刺激她的是那帮女人的脸。 拿到吃食的姑娘嚎叫着往外一通乱挤, “让开让开,粥烫不长眼!” 满口怨言冲出人群,一个其丑无比的脸盘就印入纪无锦的眼帘。 一张嘴巴打开到了极致,铜铃大的眼睛也险些托眶, “太丑了吧……” 接着,第二个挤出来,第三个,第四个…… “噗!”一个比一个丑! 纪无锦狠狠的捂住了嘴巴,小脸憋得通红,她简直不敢再张嘴,否则真怕自己的牙会笑掉。 这里真的是妓院?这些真的是姑娘? 说好的给男人寻欢作乐用的天堂呢!这也能寻到欢?不吓死人就不错不错的了! 这边纪无锦一脸通红的憋着笑意,那边最后一个抢饭的,也是喊得最凶的女人也终于拿上饭了。 她眯着个小眼睛,面露不满地从纪无锦面前走过, “娇妈妈呀,您可看看吧,就这么点小青菜,不够塞牙缝啊……” 纪无锦的嘴巴狠狠的扯了扯:胡说八道,你这一口大龅牙,要小青菜能把你牙缝塞住,你也太难为小青菜了。 “是吗?那小青菜是真小啊……” 桌子边的姑娘们幸灾乐祸的笑了,龅牙姑娘愤愤的哼了一声,端着食物走了过去。 肚子“咕噜”一声叫唤, 纪无锦暗道糟糕,刚刚光顾着看这堆姑娘有多丑了,竟然忘了饭的事! 慌忙抬脚,身边却又飞快的奔过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是小翠。 看来她刚刚在抢饭的过程中也不幸被排挤在外围了,这会儿得空才扑过来。 只见她欺身刚刚看了一眼锅里,紧接着小脸一拉,眼泪又流下来。 “咋的了?”纪无锦心慌慌的跟过去,这小翠一哭,指定是有不详的事情发生了。 桌子边吃饭的一个姑娘眼尖的看到这边,眼睛贼溜溜的跟着就转向纪无锦,二话不说就拉长了嗓子, “小翠呀,今儿是不是又别想吃上一口饭了啊。” 闻声,吃饭的姑娘们纷纷都幽怨的抬起头来,默契非常的齐齐看向了纪无锦, “……”纪无锦愣是被她们这气势吓得腿下一软。 在纪无锦眼中,这些姑娘单看已是丑到极致,现在这几十个丑花堆一块儿,骤然绽放,那画面……丑到哭啊! “那个,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人丑就不能学习小翠一样谦逊么?这么能得瑟,几个意思? “哼!意见?哪儿敢有意见呐,娇妈妈天天将我们养着,我们不敢呐!” “……那你口气为什么那么厉害?” “哈?” 问纪无锦问到的丑女一时接不上话,纪无锦今天这逻辑跟平时怎么不一样啊! 另一个丑女思维灵动的立刻接过话去, “娇妈妈,我也不说啥意见,就是跟您汇报一下。三丫托我给您带话,她这两天饭吃的少,有点动不动头昏,怕是不得不请大夫来瞧瞧了,而且这几天恐怕也是接不了客了……” 话刚落音,立刻另一个丑女也赶紧抱病了, “我也犯晕啊,也顺带给我看看吧!我这两天都没吃够,前几日绣花还戳出了好多血,今天恐怕也是很难接客了呢。” 一时间,大面积的姑娘都在你争我抢的说自己病了,不能接客。 纪无锦终于忍无可忍的抬起手,指着叽叽喳喳个没玩的女人们,看向小翠, “都是姑娘?” 小翠眼红红的点点头, “……” 老天爷你又在玩我了。 深深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向了灶台。 原来,锅里只有最后一个馒头了。 深深的看了小翠一眼,纪无锦露出赞许的微笑,这么半天小翠也没有动手,想必是给自己留的了。 伸出爪子,伸进锅里,伸到馒头上,拿起来。 又看了眼小翠,满怀感激的,塞进了嘴里…… “谢谢昂。” 想必,你们这些天天吃得饱饱的丫头,让个把馒头给自己这个刚刚转生的乞丐也没什么问题吧…… 看着泫然落泪的小翠,纪无锦干咳一声,眼睛看向别处。 周围忽然静止了,所有的争吵声音也消失了。 “呜呜……” 小翠掩面跑出去了。 刚刚莫名消失下去的声音顿时又响起来了,刚刚还丑恶无比的姑娘们一个个突然都正义起来, “好狠的心呐,小翠也是个苦命的丫头!” “天天伺候主子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看呀,小翠会是咱们楼里第一个饿死的人,咱们谁都跑不了,一个一个来!” 丑女们越说越激动,简直同情自己到要抹眼泪的地步。 纪无锦趁机把剩下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她可算是看明白了,这帮女人不但丑,还十分幽怨,听她们的意思,笑香楼好像已经穷得快要饿死人了?! 不过纪无锦更加纳闷的还是这些丑女是怎么支撑起这样大一个妓院的,要知道这个青楼的档次看上去可不低。 正在纪无锦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却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 “怎么又是馒头啊……” 纪无锦浑身一怔,这声音,不同凡响! 正文 第四章 想跳槽的头牌? 照样是埋怨,声音却全然不同于那一堆丑女的粗狂大嗓门,这声音显然更加好听,还带着一种慵懒的娇嗔味道。 纪无锦迅速的转过头,一阵茉莉的清香便飘进了她的鼻子里,没等她看清那女子的样貌,那状似柔弱无骨的身影就从她的身边擦身而过。 绯红的纱织长裙包裹着玲珑女子有致的身姿,轻纱拂过,让纪无锦不仅觉得心一阵痒。 美人!行走江湖多少年,直觉告诉她,这女子,一定是美人! 只见那女子探身往那见了底的锅里看了一眼,跟着就发出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唉……” 似嗔非嗔的一叹,撩拨的那锅边拎勺子的小胖厨子脸立刻变得绯红,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馒头不,不够了……娇,娇妈妈说,要节省开,开支……” 闻声,那美人陡然转过身来。 顿时,一张三分张扬七分妩媚的大美人脸便撞进纪无锦的视线。 好一个骄阳似火的美人儿! 如果说花无娇是一朵妖娆的牡丹,那这女子就是一朵似火的玫瑰了。娇艳,火辣,气势十足。 几乎是一瞬间,纪无锦那困扰心中的疑惑就解开了:眼前这个女子一定就是笑香楼还存在的原因了——花魁,一个青楼再不济也会有一个压场的花魁! 果然,那疑似花魁的美人一开口,就拿出了花魁才有的架势, “感情这笑香楼是过不下去了,能过过,不能过拉倒!娇妈妈,要我说,烂泥是扶不上墙的,你这早上馒头中午馒头的把人吊着,不怕吃死人啊……破馒头跟板儿砖似的,我是吃不了!” 霸气! 丑女们顿时也仿佛找到了撑腰的,幽怨的眼神跟着齐刷刷的飞了过来,说话也彻底没了忌惮, “可不是嘛,又是白不拉几的大馒头。” “上个月还能有个小青菜,这月开始甭说青菜了,粥里能见着米粒不错了……” “哟,你还能见着米粒,我还以为这天天喝的是米汤呢。” “哈?米汤?这是米汤?城门外河沟里的水都比这粥浑。” “噗!” 一口粥险些喷出来,纪无锦心疼的拽起沾在嘴边的一颗米粒,准确的扔进嘴里,嚼的巴巴儿作响, “这不是米是啥……” 丑女们更加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又要开始新一轮狂轰乱炸,纪无锦忙摆摆手,插话抛出了疑惑了一早上的问题, “你们不爱吃馒头?” 鄙夷的声音更大了, “破东西又大又蠢,干瘪瘪的,根本就不筋道。” “天天吃,嚼蜡也不过如此了。” 大美人在一边,气得脸也要绿了,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吃上的,这帮女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诶,别生气,将就一碗粥啊先……” 纪无锦巴结的递过粥,谁让这是个美人呢。 美人哼了一声,不作理会。 纪无锦尴尬的收回手,果真是个花魁脾气,受,必须心甘情愿的受着! 这时候那胖厨子脸通红的走到那美人面前,手里捧着个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馒头,羞答答的半低着头, “这个是我的,我不饿,给你吧……” 美人杏仁一样大的眼睛顿时狠狠的瞪了瞪他,手狠狠往胸前一揣,高傲的昂起头,活像只孔雀, “没听到我刚刚赌咒发誓么,有没有点眼力劲啊,不吃不吃不吃!谁特么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 “真的吗?” 闻声纪无锦眉笑颜开,顺手拿过胖子手里供着的馒头,二话不说塞进嘴里, “我替她吃吧,谢谢昂……” “……” 胖子的眼睛里顿时也充满了泪水。 偌大的屋子里短暂的静默之后,丑女们又爆发出了新一轮尖刻的讽刺, “真狠呐,娇妈妈抢东西也越发熟练了。” “简直炉火纯青啊……” 纪无锦鼓着腮帮子费劲的嚼着,对于那些谩骂充耳不闻。 美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鄙夷地拉长脸, “你是饿死鬼投胎么?” “咳咳咳!” 纪无锦惊恐的抬起头,她怎么知道的! 腮帮子鼓得把眼睛都快遮住了,美人更加讥讽一笑, “吃个馒头都这么拼,娇妈妈你也真够有追求的!你就吃吧你,死也不吃我,饿死我得了……” “……”纪无锦费劲地咽下东西,赶忙劝慰,“咳,那个,别这样,你这么美,死了多可惜……” 丑女们立刻不愿意了, “什么意思,她美死了可惜,我们死了就不可惜了呗?” 知道还问…… “是呢,看看人家绝食,这给娇妈妈愁的,娇妈妈呀,你若是真稀罕青青,你倒是给她改善伙食啊!” 皱眉扫了一圈幽怨的丑女,纪无锦扭头看向厨子, “她们都这么不乐意了,你怎么不做点别的,花卷啊,包子啊……” 厨子挠了挠圆圆的脑袋,尴尬道:“娇妈妈,您一个月就给一两银子,只能做出这些馒头了……” “那就加银子呗。” 美人立刻脸露不屑, “加银子?说的轻巧,拿什么加?娇妈妈你不是不知道吧,这楼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早就入不敷出了……” “额,这么惨。” “你以为呢。” 彻底不想再搭理纪无锦,美人端起一碗清汤寡水的粥,加入了那里一堆正在进食的丑女。 丑女们的议论还在继续, “就是就是,早就入不敷出了,咱们这楼准定得黄,妥妥的……” “哼,早晚的事,铁板钉钉的,咱们就等着看吧。” 纪无锦狠狠的咋了咋嘴巴,心里幽幽道的吐出了事实:“你们是巴不得这楼黄吧……” 说起来笑香楼就是真要黄了,估计也是因为这帮女人长得太不争气了吧?怨不得花无娇啊! 女人们唧唧歪歪地抱怨个没完,那美人却是个说公道话的, “快得了吧,楼里面有你们,想不黄都难啊!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摊上这破地方,要是在春娇阁,哼!” 丑女们不乐意了, “哟,青青啊,就你长得美,是笑香楼的花魁就得意忘形了?哼,也就是鸡头里头当凤凰,春娇阁那地方你去了,就只能是个垫底的份!” “对,垫底的份!” “……” 纪无锦不禁感叹丑女用词的强大,这么随意的就把自己比成鸡…… 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其余丑女纷纷落井下石,叫青青的美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把碗往桌上一摔,吃不下去的样子。 “哼,唧唧歪歪,一个破馒头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见顾青青气极,丑女们也不再管她,唧唧歪歪的重新陷入了‘吃不饱,楼要倒’的忧愁议论之中。 一顿早饭吃得叽叽喳喳,纪无锦也愁出浓浓的忧伤来。 整合完这些丑女的想法,笑香楼的现状就是:吃不饱的丑姑娘们要造反,美姑娘想跳槽,一切现象都在说明,笑香楼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正文 第五章 还有一位绝色? 早饭过后,纪无锦缩回投胎过来的那个阁楼——花无娇的闺房。 关上门,一通翻箱倒柜——找银子! 纪无锦深以为,能把这么大一个笑香楼能开起来,花无娇铁定是有私房钱。 然而,她又一次想多了! 翻箱倒柜的一顿苦找,找了半天,纪无锦终于在床底下一个隐蔽的暗格里,双手发抖的拖出了一贯铜钱。 盘腿坐在地上,纪无锦拿着那串铜钱的手一抖,那铜板便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个圈,青铜碰撞出来的闷响,直击她被狠狠打击的内心——太穷了吧! 楼里还有几十号张嘴在天天等着吃饭,而花无娇手里就这么点钱,日久天长,恐怕也很难对付楼里那些狼一样的丑娘们。 要不然跑路吧? 看看这大到离谱的闺房,纪无锦心里狠狠一颤,这种人间天堂一样居所真心舍不得。 心中万分纠结,无意中瞥到铜镜那里,全身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这花无娇都混到老鸨了,应该不用接客吧……” 说着,她凑近镜子,细细琢磨着花无娇的脸。 “啧啧,这风韵犹存的狐媚样子,万一就被哪个嫖客就看上了呢……” 正在陶醉,耳朵里却冷不丁传来一阵哭声。 顺手推开窗户,探头往下一望,原来是小翠。 没抢上馒头的她此刻正在后院的一颗桃树下坐着,眼泪抹得正伤心。 纪无锦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想来早上是她抢了小翠馒头,这会儿这丫头估计是饿得心慌慌才哭的。 内疚之情顿时升起,其实从前当乞丐的时候,纪无锦从来没有吃独食的情况,今天是饿急眼了才干出这么不仗义的事。 狠狠一咬牙,纪无锦从刚刚找到的铜钱里抠出来两块铜板,“咚咚咚”,冲下楼,快步走向了后院。 “怎么了,小翠,你怎么在这里哭啊?” 纪无锦刚走进院子,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响起。 放缓脚步靠过去,发现小翠身边此时多出了一个粉衣丫头。 “呜呜……我今天,又没有吃上饭,馒头全让娇妈妈,一,一个人吃光了……我,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那粉衣丫头气急败坏的为小翠鸣起不平来, “又是那个老女人?她也太过分了吧,你天天伺候她那么好她还这样对你,而且这个笑香楼这么多人,她根本也不管养不养的活,只管她自己吃饱穿暖的,欺人太甚!” 纪无锦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纳闷得心里直犯嘀咕,老女人?花无娇有那么老么? 小翠只管默默的流着泪,无比委屈的样子,粉衣丫头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唉,也是,钱在那老女人手里,她要怎么做你也没有办法。” 说着,粉衣丫头好像又想起什么,情绪更激动起来, “可是我家小姐也是两天都没有吃饭了,在这样下去,我家小姐非得被这老婆子饿死不可!” 听到有同病相怜的,小翠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没有了,盼盼姑娘是吃不上了,娇妈妈今天一人就吃了两个馒头,后厨里一口饭都没有了,要饿死,都得饿死……” “咳咳!” 纪无锦干咳两声,走了出去,再这样听下去,她怕自己都不好意思露脸了。 小翠依然是怕怕的,而让纪无锦好奇的却是那个粉衣丫头。 唇红出白,模样俊俏,这样有脾气的小丫头居然还有主子? 纪无锦一边飞速的思索着,一边打了个哈哈,一把把几个铜板塞进了小翠手里, “那个小翠呀,早上那个馒头娇妈妈我实在是饿了,吃的太快了把你给坑了,这几个铜板你拿着,拿去买馒头吃吧,啊。” 旁边的粉衣丫头却不愿意了,小脸一拉,一万个不愿意都写在脸上, “娇妈妈,您别光顾着自己的丫鬟啊,我家盼盼姑娘可也还没用早饭呢,她可也是足足两天没吃东西了……” 说着还有了点哭腔。 纪无锦连忙摆手, “行行行,那个,小翠你多买两个回来……” 刚刚止住泪水的小翠又要哭了, “娇妈妈,这些钱不够买两个。” “……” 肉痛无比地看了眼小翠手里死死拽着的两个铜板,纪无锦狠狠一咬牙, “要不,别买馒头了,那个贵。买面粉吧,回来让厨子和面,多蒸几个,你再坚持一会儿……” 不等纪无锦说完,小翠的眼睛又是一红,捂着脸“呜呜”的跑了。 “这么爱哭。” 粉衣丫头的嘴撅得更高了, “娇妈妈,蒸馒头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我家小姐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再这么等下去,她……” 纪无锦正对这盼盼姑娘好奇的很,不等那丫头叽叽喳喳的说完,她眉头一挑,打断道:“盼盼姑娘绝食呢?” 粉衣丫头愤恨的哼了一声, “还不都是因为没有吃的,不然我家小姐怎么会绝食……” “哦,走,我去劝劝她。” 闻言粉衣丫头立刻防备的看了纪无锦一眼。 纪无锦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我这是好心一片啊,你家姑娘不吃饭也不是个事啊,咳,你别担心,我就是去劝劝她,不说别的。” 纪无锦满心都是好奇,在笑香楼这种档次的妓院里,能有使唤丫头的姑娘,还是使唤这种颜值较高的丫头,这姑娘一定价值不菲。 “那样最好。” 小粉不屑的哼哼了两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在纪无锦前头带路了。 走入院子西面的小门,上了高高的楼梯,纪无锦心中激动起来。 这么一上午的时间下来,她对笑香楼的格局和分布也有了一定的观察,但凡住是在二楼的人,都是有点分量的。 花无娇自己住在东面,花魁顾青青也是在二楼的中间阁楼,而这盼盼姑娘居然住在二楼西侧。 不知道纪无锦心中的惊涛骇浪,小粉走在前头一直不停的碎碎念, “看看能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吃的,劝了就能不饿吗?我家小姐就是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吃个馒头还要靠抢的?这是什么道理,要不是……盼盼小姐怎么至于来这种地方来。” 左一个我家小姐,又一个我家小姐,还绝食?莫非是新来的姑娘,连丫头都不改口。 “诶,你今天早上吃饭了么?” “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你精力挺充沛的,这么能讲。” “哼!” “诶,你刚刚说要不是什么?” “哼,没什么。” 这回小粉彻底闭上了嘴巴,终于走到地方,她抬手轻轻敲了两下紧闭得的门,喊话时语气也变得有些恭敬。 “小姐,娇妈妈来看你了。” 屋里头半响也没有声音,粉衣丫头却也习以为常,半点都不急了。 纪无锦诧异的看了看那丫头,心里更是对那个所谓的“盼盼小姐”好奇了。 这丫头气势不凡,对花无娇的态度也是恶劣,可对她这个主子却是发自心底的恭敬,里面这位盼盼姑娘,一定不简单。 等了半天,纪无锦简直都要怀疑门不会门的时候,门开了。 一个如仙邸的冰冷美人站在门里,清冷地冲纪无锦投来一瞥。 纪无锦瞬间倒吸了一口气,好一个绝代芳华的冷美人! 那是个浑身抖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女子,纪无锦看得忍不住心里一阵叹息,有一种美,叫男女通吃。 如果说刚刚纪无锦想带着那一贯铜钱想跑路,是因为觉得楼里就一个花魁顾青青难撑大局,那么现在看到这个盼盼,她就是死也不肯走了。 这种绝色美人居然会出现在笑香楼这种低档妓院里,纪无锦心中简直要笑岔气了:天不亡我! 肖盼盼冷清的看着面前的老鸨,前天初到楼里的时候就与她打过照面,却不知道她今天来时为了什么事来。 冰一样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她也没打算说话,只冲纪无锦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转身回到屋里去了。 纪无锦紧跟着走了进屋去,就见肖盼盼已经在一个临窗的榻椅上坐下了,一双眼睛睁落寞地望着窗外出神。 兴奋的跟过去,纪无锦傻傻的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 “你在看什么呢?” 好奇地也朝窗外望了一眼,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风城的日常。 纪无锦的靠近让肖盼盼的眼睛微微闪了闪,她眉头一簇,却并没有说什么。 纪无锦有点尴尬,跟这样的大美人说话还是她平生是第一次,何况还可能是个正在被自己逼良为娼的美人。 “听说你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不?” 一旁的粉衣丫头瞬间狠狠地挖了她一眼,显然对她问这种话非常气恼。 冷美人却面色不改,冷清地搭了腔, “不饿。” 声音清凉让人联想到出水芙蓉,盛夏的天气刚刚还一身暑热,这会儿就如坠冰窖了,真是消暑圣品。 纪无锦止不住的有点小兴奋了,没想到面前这姑娘不但人美,声音也这么好听。 距离很近,纪无锦抬眼细致的打量起面前这个冰美人。 她一定是刚进青楼不久,因为她身上自来有一种不同于普通青楼女子的闺秀气质,气质清冷,不染尘埃。 她只顾盯着窗户外面看,她脸上看不到笑容,不过进个青楼也确实没什么好笑的。 让纪无锦在意的是她的眉头,一直轻轻锁着,像是在被什么心结困扰,以至于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冷清和沉默寡言,让人难以接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花无娇身体的本能反应,纪无锦竟然在心里窃喜,果然老鸨的本性都是逼良为娼么? “咳,那个,盼盼呐……” 应该这么叫没错吧,瞄了一眼那冷美人,见她没什么反应,纪无锦偷偷松了口气, “人生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妈妈听说,你都两天没吃饭了,这哪行啊,你饿坏了妈妈多心疼啊!” 肖盼盼这回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 “我不饿娇妈妈。” “胡闹,能不饿么,我可是最知道的,两天不吃饭呢,那滋味,啧啧,老难受了吧?!” “……”肖盼盼这回不是不想不说话。 眉心的皱纹更深了,这花无娇上次见也没有这么多话,而且听她那语气,怎么好像从小被饿大的一样? 看到自己主子生气,粉衣丫头这时候看不过去了,在一边不屑的呲之以鼻道, “娇妈妈,合着你还知道饿是什么滋味啊!要不是天天想着逼我家小姐接客赚银子,我家小姐至于绝食两天么!” “呃。” 果然花无娇也是打的逼良为娼的主意,不得不说跟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以肖盼盼惊为天人的长相,还有丝毫不逊色的顾青青,笑香楼别说天天馒头吃得饱,估计天天肉包子管饱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纪无锦又有些心潮澎湃,但是很快她又犹豫了。 面前这个女子是那样的不凡,像一朵从来不惹尘埃的芙蓉,自己真的要为了馒头,做花无娇那样的恶老鸨吗? 看到纪无锦因为困扰而纠结的一张脸,肖盼盼脸色也顿时变得铁青。 她明白纪无锦在打什么主意,别过头看向窗外,眼中尽是亦是一片凄然。 见状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粉衣丫头也立刻蔫了,她眼睛微微泛红,说话也带了哭腔, “小姐,你又是何苦在这地方待着,咱们根本就不用……” “闭嘴。” 肖盼盼冷清的吐出两个字,粉衣丫头红着眼睛,却不可奈何的不再多说。 看这主仆二人的态度,好像是肖盼盼除了来这里也并非是没有别的出路,这丫头想让自己的主子走,但是肖盼盼却心有顾忌,不愿意?! 想到这里,纪无锦脑子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卖身契! 这个肖盼盼莫非是跟花无娇签了卖身契,因为诚实守信,所以才走不了? 见到那肖盼盼凄然的一张冷清脸,纪无锦于心不忍起来,刚刚就在犹豫要不要逼良为娼的天平瞬间倾斜了。 楼里已经有的姑娘她管不着,毕竟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可是肖盼盼姑娘不一样,这可是正经的良家女孩啊,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狠狠一咬牙,她大义行使了一把花无娇的权利, “你走吧要不然!” 这话一说出来,舌头就被狠狠咬到了,纪无锦疼的眼泪瞬间就彪了出来。 要割舍这样一颗摇钱树,果然是浑身都疼啊。 肖盼盼闻声先是一愣,接着她和她那丫头都同时将信将疑的看了纪无锦一眼。 对于一个老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估计没几个人敢信,纪无锦无奈的苦笑, “走吧,我说放你走就是放你走,赶紧走,免得我后悔又把你逮回来,卖身契你不用管了,我会撕了的,你自由了,走吧走吧……” “自由?!”粉衣丫头最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纪无锦再次肉痛的点了点头。 粉衣丫头雀跃的跳了起来,肖盼盼也瞬间脸色大变,她跟着激动地站了起来,嘴唇不住地颤抖,最后干脆直直的朝地上跪了下去,纪无锦连忙去扶, “别跪别跪……我应该做的,我应该……” “娇妈妈言重了,盼盼愿意留在笑香楼,绝无二心。” 这下子轮到纪无锦傻眼了,她没有听错吧,还有上赶着要留在青楼卖身,赶也赶不走的? 一时间,纪无锦扶着肖盼盼的一双手提也不是,放也不是,这,这是喜是忧啊?! 粉衣丫头更是在一旁气的直跺脚, “小姐,你!” 纪无锦砸吧了一下嘴,措不及防的情况让她也有些拿不准了, “那个,盼盼姑娘,卖身这种事,你可想好了……” “娇妈妈放心,盼盼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盼盼是心甘情愿的,求娇妈妈莫要赶盼盼,有何安排随便安排便是,盼盼都遵吩咐。” 纪无锦听得小腿一软,差点都要扶不稳她了,干脆一把把肖盼盼拉了起来,激动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想好了?” 肖盼盼坚定地点点头,眼眸中带着异常的执着, “我以为进楼那天,娇妈妈就明白了我的心意。” “……” 花无娇明不明白我不知道,我反正是明白了。 啥也别说了,想卖就卖,不拦着! 正文 第六章 家喻户晓的金主 纪无锦百思不得其解的从肖盼盼的房间里走出来,正好碰到楼里的女人正在院子里聊天。 早饭刚刚吃完,女人们正扎堆晒着太阳,有的手上还拿着刺绣做活,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风城里大大小小的八卦。 纪无锦脑子正想成了一团浆糊,无奈的叹了口气,干脆慢步走进了院子,加入了女人们聊天的行列。 女人们看到纪无锦走过去,都是默契的嫌弃一眼,然后眼皮一翻看向别处。 旁若无人地继续聊着,丝毫没有要让纪无锦参合进她们话题的意思来。 “诶,你们知道么,过一阵子,风城指定会有大动作。” 龅牙女走到哪里都是话最多的,此时她手里正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瓜子,坐在一个花园石台上嗑得津津有味。 她的话一出,立刻就吸引了好几个女人闪烁着八卦的目光向她靠拢。 顾青青也在院子里,她挑了个中间的小八角亭,一只白皙的手撑着脑袋,斜靠再一块石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上去十分慵懒无害。 “什么动作啊?” 龅牙女得意的扫了顾青青一眼,对于她的捧场她忍不住洋洋得意。 “哼,要不说我的消息最灵通呢,昨天那个找我过夜的龟孙,你们都别笑!别看是个种地的,可是这消息他可灵着呢。” “得了吧珍珍,一个种地的能知道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啊。”另一个丑女立刻拆台道。 “切,你还真别小看他了,我可告诉你们,就是因为他种地才知道这个事呢。你知道吗,就在前两天,他在地里种地的时候,突然有一群达官贵人来到了他家里,给了他一锭银子就包下了他家,把他给撵了出来,说是要借用他的屋子用几天,用来歇脚。” “别逗了,要真是达官贵人,能找个种地的人家里住?” 别说丑女不信,纪无锦也觉得不信,颇为怀疑的跟着点点头。 只有顾青青眉头一皱, “嘶!别打岔,珍珍继续说!” “哼,还是青青知道重点,你说说你们这些死脑筋,你们想一想,啊?那龟孙能拿着一锭银子来找我逍遥快活,哪里来的钱?” 逍遥快活?纪无锦暗暗抹了把汗,真有享乐主义的风采。 女人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龅牙女才继续神神秘秘地说着她口中的“大事”, “那王二家正好就住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谁知道竟被他们找找了。话说那拨人十分神秘,近二十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却只护着一辆镶了金边的四马拉的大车。看到王二,他们就二话不说给了了他一锭银子,让他直接滚。王二好奇啊,进屋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临走时偷偷问那马厮,他们是神秘来头,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马厮直接就甩了他一巴掌,问他是想要答案还是要脑袋!” “哇……这么霸气?” “那你以为呢,你们想想,那种架势,能是什么小人物吗?绝对是重要人物!而且……” “什么什么?哎呀,还卖关子,你快说啊!” “重点就是那个达官贵人,听那王二说,长相可是俊的像个神仙,整个气质就像仙人一样,十分贵气!” “能比顾野还俊还贵气?我可不信……” “就是,一个种地的能知道什么丑俊,没准就是个普通人。” “是啊是啊,风城里头号风流倜傥贵气一身的只可能是顾野,再也没谁了,谁能比得了我们顾爷……” “呸呸呸!谁说的,顾野是风流倜傥潇洒貌俊一身贵气这么简单可以说完的吗,重点你们都没说到,他最重要的是……” “有钱啊!” 丑女们齐声喊道,纪无锦被她们这齐刷刷的一嗓子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无恶不作,贪污成性,大奸臣一枚,有什么好的。” 纪无锦小声的嘀咕道,虽然丑女们说的是事实。 只要是在风城待过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顾野这个名字,何况是从小就在风城要饭长大的纪无锦。 上至八十岁老头,下至两三岁小孩,顾野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书的更是每逢赶集就要把顾野的近况拉出来晒一晒,不厌其烦,纪无锦一听就是十三载,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花无娇。 顾野最出名的地方,就是贪,巨贪。 他的贪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有传闻说连皇上也是知道的。 然而,这也是顾野的厉害之处了,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置,又是个如此臭名昭著的贪官,竟然安稳的在其位置上坐了十几年,而且盛宠不衰! 据说他貌比潘安,俊朗异常,风流倜傥,自来一股贵气,玩弄权势更是他的强项。从二十岁就坐上右相位置,到现在只手遮天,富可敌国就见一斑了! 朝野上的事情风城的女人们不懂,也没有多关心,正值娶妻年纪的顾野,是风城每一个少女心中狂热的梦。 风城中的女人们都做着同一个梦:哪一天能被顾野在万人中的一见钟情,继而领进家门,马不停蹄地当上顾家当家主母,然后,每天流水一般的花着白花花的银子…… 一上午的时间在女人叽叽喳喳的闲聊里飞快过去,中午吃饭的场景简直就是早饭的重演,抢食过后,纪无锦筋疲力尽的回到了阁楼。身心都是憔悴的,这年头,在哪儿混饭都不容易啊。 在炎炎的夏日热气笼罩下,纪无锦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入眼的是正对着她床铺大敞四开的朱砂描红窗户,窗户外高悬着的红灯笼发出明晃晃的光一下子惊醒了她迷糊的脑袋,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已经晚上了?笑香楼岂不是要接客了?!” 起身就飞快的冲了出去,这种关键的时候,她可都苦等了一天了! 不等她跑到前厅,女人腻歪的嬉笑声就带着让人能脱下一层鸡皮疙瘩的恶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那魔音般的声音随着纪无锦小跑的脚步越来越近,最后越过院墙外的最后一道门槛,她终于跑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笑香楼的大门口。 虽然已经做足了一切心理准备,但面对眼前的情景,纪无锦还是被深深的吓到了! 正文 第七章 惨淡的生意 一个客人都没有! 目瞪口呆的站在那一楼的大厅中央,纪无锦呆呆是抬起眼睛,寻着耳边一直听到的魔音望去。 笑香楼门外的临街石板路上,齐刷刷的站着一排身姿各异、打扮妖娆的女人。她们姿态万千,却又大同小异——扭腰撅腚的站在门口,手里五彩斑斓的丝绢卖力的挥舞, “客官,进来玩嘛……” 每一个路过的“客官”听到这魔音都会加快脚步,有个别腿脚慢的,一个不注意就被一个姑娘拽住了。 紧接着一众如狼似虎的女人就像发现了难得的猎物一样蜂拥上去,连拉带拽的就要把那“客官“往楼里拖。 那些女人个个气大如牛,“客官”招架不住,身形一歪险些就要被拖进来。 姑娘们见状,纷纷发出桀桀笑声, “客官,来嘛,不要羞涩嘛……” 腻死人的声音不但没有让那“客官”得到半分的享受,反而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继而瘦弱的身体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男子手脚竟然脱离了魔抓,只见他难以置信的顿了一下,紧接着就连滚带爬的跑走了,嘴里发出劫后余生的呼喊, “救命啊,强奸啦……” 风呼呼的灌进大堂,纪无锦站在初夏的狂风中凌乱,一根黑线无声地从她脑门上划过。 “作案”未遂,门外的女人们开始骂骂咧咧, “穷搜样的死出,没钱进来就没钱进来,说我们用强?哼,笑死人了……” “哼!看他那样就拿不出几个子来,姐儿几个是给他个艳福他也没那个命享的!” “……”自信从哪里来的?!娘胎里带来的吗?那你们的娘也太作孽了吧! 女人们还在唧唧歪歪,这时候街上又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走过,霎时,五颜六色手绢立刻又齐刷刷的飞舞起来, “哟,客官好俊呐,进来我们玩一玩嘛……” 再一次落荒而逃。 数到第三十个见到她们如见到瘟神的“客官”落跑之后,纪无锦再也无力看下去了,她怕自己这样一晚上看下来,眼睛会瞎。 就着个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正要给自己倒杯水压压惊,楼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琴声,清幽婉转,甚为动人。 闻声纪无锦的手顿了顿,这已经是她听到的第五首曲子了。 龅牙珍珍擦着汗走了进来,走到纪无锦桌前,径直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冲楼上琴声的方向瞪了一眼, “会文绉绉的弹个琴了不起啊,还不都是穷书生才捧场,也挣不上几个银子!” 纪无锦也颇为感叹, “没想到青青那样火辣辣的性格还能弹出这么安静的曲子。” 虽然她不懂曲子,但是这曲子是缓是急她还是听得出来的,这一晚上的曲子都弹得十分舒缓,让一只听着门口揽客魔音的纪无锦觉得稍微有点放松。 “哼,这哪儿是青青弹得啊,娇妈妈你不会是不知道吧?上头弹琴的这位可是楼里那位新来的,肖盼盼。” “啊?” “啊什么啊,我这样火一样的女子怎么会像她那样弹琴,我可是只爱跳舞的!” 张扬的嗓音让纪无锦忍不住飞快的朝楼上望去, “青青?” 只见顾青青正从一个厢房里走出来,手里颠着十几个铜板,跟着她出来的是个腼腆的书生。 “十二个铜板就能看我跳两只舞,够照顾你的了,回去好好攒钱,下次再来吧。” 那书生闻声脸上一红,更加羞涩的低下头,轻轻一点,飞快的从楼上下来,小跑出门了。 纪无锦兴奋回过头,眼睛贼贼地盯着楼上顾青青手里正颠着的铜板,心中忍不住激动。果然这个顾青青还是有几下子的,她能为楼里赚银子!想到这里,纪无锦立刻变得殷勤起来, “青青呀,刚刚跳了两只舞昂?累坏了吧,来,下来娇妈妈给你倒杯水喝呀?” “哼!”感受到纪无锦浓浓歧视,珍珍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水杯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纪无锦吓了一跳, “做什么,摔杯子是不?摔坏了你罚你明天早上不许吃馒头!” 怪不得纪无锦一下子变得这么心狠,她是恨啊! 笑香楼为什么会这么惨?自己为什么投胎做了高贵的老鸨还不能过上馒头天天管饱的生活?都是这帮没用的丑女害的! 纪无锦气的咬牙切齿,珍珍见状,狠狠的又是一哼,挥着手绢气愤愤的走出去,嗓门一开,更加卖命的叫喊起来, “客官,来嘛,这里来玩嘛,老好玩了呢……” “……”纪无锦端着水一阵手软,这魔音简直要了她的命! 别说街上路过的要跑了,就是纪无锦都有把大门关上,把那帮女人全赶走的冲动。 不过眼下纪无锦的心思还是没功夫多想她们,回过头,谄媚的笑容立刻挂在了脸上, “啊哈哈……青青啊,娇妈妈把水给你端上去昂。” “哼,不喝!你留着你自己塞牙缝吧!” “啊?你不渴么,跳了这么半天,多累呀!再累坏了你的小身板,妈妈看着就心疼……” 顾青青脸色难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累了是喝水能解决的事么!” “哦哦……”纪无锦恍然大悟,“是不是饿了,唉,看看你,晚上不吃馒头就饿得快吧?明天,昂,你等明天早饭的,我一定给你多抢个馒头……诶……” 只见顾青青听到一半,就面色铁青,回头就走进了刚刚出来的厢房, “明天再让我看到馒头这东西,我就学那肖盼盼了!” “啊?学盼盼什么?” “绝食!” “砰”!厢房的门狠狠关上了。 纪无锦正在傻眼,却见肖盼盼那边的门这时“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被肖盼盼那粉衣丫头连推带轰的赶了出来, “去去去,赶紧走!” “在下与盼盼姑娘当真是一见如故,高山与流水,不过如此了!” 听到那男人文绉绉的话,粉衣丫头更加暴躁了, “滚开滚开,就你这样的也配?没完没了废话连篇,出去!” 那书生样的男的狼狈的下了楼,看到大堂里目瞪口呆的纪无锦,二话不说冲了上来,手指头直指着她的鼻子, “你这狠心的老鸨,肖姑娘那样出尘绝代的姑娘,竟被你逼良为娼……” 看到那男人眼泪都要气出来的样子,纪无锦顺手就从袖兜里抽出了一张手绢,扬手一摇,花粉的香气顿时萦绕了整个空气, “不服啊,不服拿钱来赎啊……” “赎?多,多少钱?” “呵……”掩面轻笑,眉眼轻佻,“你不是说我逼良为娼么,这会儿怎么还跟我买人来了?” “你!”落魄穷书生样的男子恼羞成怒,指着花无娇的手顿时握成了拳头, “多少钱?多少钱可以还肖姑娘一个清白!”声音还故意拉大,好像深怕楼上的肖盼盼听不到一样。 “唔,既然你觉得肖姑娘这么好,那十万两银子,你觉得公不公道?” 那男子憋得脸色绯红,终究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气急败坏地走了。见状,纪无锦哈哈大笑起来,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这样有天赋,刚刚她说那番话仿佛是千万次练过的,简直是轻车熟路! 楼上肖盼盼的房间里久久再没有传来声音,纪无锦的笑渐渐隐去,望着那肖盼盼厢房的方向,她在心里暗暗保证:放心吧,我是不会逼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拍了拍屁股凳子上站起来,纪无锦贼兮兮的溜到了大门口。顾青青和肖盼盼就能吸引这么几个少得可怜的客人,她可得看紧了,来一个客人想听曲看舞的,必须先交钱,才能上楼! 一直到后半夜,门口吆喝了一晚上的女人们也终于累了,龅牙珍珍带头打了个哈欠,然后丑女们就齐刷刷的,一个个哈欠连天的往后院走去, “睡了睡了,累死了……” 纪无锦额头上再次掉下一排黑线, “你们明明一个客都没有接到好吗!” 所有女人都当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头也不回的,不尴不尬的,朝后院各自的厢房走去。 楼上的琴声也彻底不再响起,顾青青更是接了两三个书生,就早早甩手回到后院的厢房休息了,只留下纪无锦一个人久久地蹲在门口。 掂着手里轻飘飘的几个铜钱,看着这一晚上的全部收益,纪无锦又是老成地一声叹息, “照这样的架势下去,该不会我还是得回去要饭吧?” 无力望着天上烧饼一样的大月亮,她从来没饱过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叫唤起来, “哎,亏啊,投个胎虚长了十岁不说,还是逃不了这饿饭的宿命!” 自言自语了半天,纪无锦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时,蹲了一晚上,腿都麻了。 正在甩腿恢复知觉,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刮过一阵冷风, “二月春风似剪刀啊……”合了合一身姹紫嫣红的纱裙,她顺手就要关门。 忽然,背后有伸来一只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月光的投影下,她后面的人拥有一个漆黑黑的魁梧影子,是男人! “唔唔……”劫色不行,劫钱更不行! 身后的人仿佛察觉了纪无锦的想法,冷飕飕地飘出来一句话, “老太婆你想多了……” “唔唔!”谁是老太婆! 被冷不丁的被劫持也就算了,居然贞操还没丢之前,人格就已经被侮辱了,纪无锦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她满脑子都只回荡着那一句话,谁是老太婆! 正文 第八章 气势非凡的狗官1 没等纪无锦恼怒地说出一句话,她双脚就离了地,居然飞起来了! 背后那黑衣人像老鹰拎小鸡似的拎着纪无锦,一个眨眼间,就飞檐走壁的跳到了街对面的房梁上,这回纪无锦连挣扎也不敢了,这演的是哪出?! 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长乐街的风景在夜幕中一览无余,贞洁什么的也通通忘到脑后了,纪无锦死死揪住了那黑衣人的垂在肩头的一撮头发,她可不想摔死。 黑衣人吃痛打开她的手,瞬间加快了飞的速度,没过一小会,那人就带着她落了地。 看到地上纪无锦泫然落泪的样子,林云面无表情的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主子急着见这老鸨,自己怎么可能带她飞,害得他头发还被这死女人拽掉了一戳。 快步走向了旁边的一个地方,林云砰砰的敲了两下门。 纪无锦的视线从那黑衣人的身影挪到了四周,这是哪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不是容易被先奸后杀的荒山野岭,而是长乐街最为繁华的中心,皇城门外紧挨的路口,官宦权臣的住宅圈! 眼神飘到那黑衣人正在敲的府门,纪无锦更心下大骇,这座府邸她认识! 因为要饭,所以她对风城的大街小巷都相当熟悉,这地方明明就是当今朝廷,权势滔天,浑身是钱的大奸臣——顾野,顾贪官的住所! 不等纪无锦多想,门开了! 星星点点的灯光从里头冒出来,一个老头举着灯看了看那黑衣人,又看了看纪无锦这边,然后点点头,拉开了门。 这架势,是老熟人呐! 再联想到自己是大晚上被拎过来…… 纪无锦一阵头皮发麻,双手死死的环凶抱住了身上那只有一层轻纱的裙子,完了,看样子这花无娇是这鬼地方的常客了,这府里头住着的,该不会是她的奸夫吧! 想到这,纪无锦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谁知她脚步都还没提起来,那黑衣人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回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她。 纪无锦瞬间警戒地倒退了几步, “干,干嘛?” 林云闻声眉头一皱,转身就往那个小门里走, “快点,主子等很久了。” 主子?! 晴天霹雳的两个字砸到纪无锦的头顶,她彻底蒙了,这黑衣呆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那大贪官顾野的府邸,住着一个他和花无娇的共同主子,这主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让这个会轻功的呆子驾着自己飞过来跟他见面?开什么玩笑! 正在愣神,林云二话不说,直接上来就拽起她的衣领,轻轻一用力就拉着她往里拖, “诶,干什么你,丫的,放开我!” 这厮口里的的主子也是花无娇的主子,也就是说,这呆子是跟花无娇平级的,那她还怕他干什么! 果然,那面瘫看她挣扎便松了手,面无表情的皱了皱眉, “那你快点。” 看他这反应,纪无锦腰板也跟着直起来,对自己的想法更加确定, “不就是主子召见么,我长腿了自己会走!” 小黑站在那里不动了,一副“有腿那你就走啊”的样子, “……带路啊!” 分分钟都想掐死他!女人果然记仇,还是那句话,谁是老太婆! 林云脸上的肉微微一颤,转身继续快步往前走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投胎第一天就赶上了见上级大人物这种事情,而且这花无娇的主子竟然还是住在顾野府中的,想想纪无锦就忍不住全身发毛。 顾野那是什么角色,权倾朝野无恶不作,大奸臣一个啊!能在他府里混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多半也是个心被熏得漆黑的狗官,看前面这个面瘫属下就知道了。 林云一路走得飞快,就在纪无锦感觉快跟不上时,他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 走进一个比刚刚经过的任何一个院子都大的院落,纪无锦明白,要见到正主了。 那黑衣人照例先去扣了扣门,那叩门声在纪无锦的心尖敲打了三下,然后,里头就传来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进来。” 那低沉醇厚的声线瞬间击溃了纪无锦心中所有的防线,腿霎时软了,脚尖一转,纪无锦二话不说又要逃。 林云脑袋后面的眼睛再一次挣开,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带着浓浓报复恶意——至少纪无锦是这样任务的,人瞬间移步到纪无锦面前,拽住她的衣领,不等她哀嚎一声,整个人就被飞身扔了进去, “哎哟喂……” 本来腿就软,加上黑衣人这么充满报复的一推,纪无锦直接一张脸先着了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砰!”背后的门一下子关上,完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纪无锦的身体就已经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了。 头微低低的垂着,无比的恭敬的站的笔直,双手死死的贴在身体两侧,活像等着慷慨就义的勇士。 屋里正中间一张红木大方椅上,顾野正懒懒的斜坐着。他手里握着一卷薄薄的竹简,就着桌上一盏明亮的油灯,正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这个从进门开始就散发着浓浓恐惧意味的女人和她的一连串小动作打乱了他思路,他本想把手里这一段文字看完,但是那女人站在那里,拘谨万分却又内心并不平静的样子,让他连一个字都没心情再看下去了。 他没有动,眼睛在手中的竹简上继续呆着,他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是老鸨,而分心。 寂静无声的巨大空间里,纪无锦忐忑不安的站着,额前早已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这“主子”怎不说话?莫非是个哑巴?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她浑身狠狠一抖。 在刚刚那一瞬间,油灯烧的溅出火花呲出“啪啦”一点声音来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主子”,好像朝她漫不经心地投来了一眼! 浑身一个机灵,纪无锦顿时高度戒备起来。 顾野挑眉,瞥了纪无锦一眼,收回视线,很快又抬起了眼睛,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今天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平时来见自己从来都是奉承巴结,主动搭腔的,今天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实质性的视线在纪无锦的脑门上来回扫射,简直要活生生把她头皮削掉一层来似的。 纪无锦的头越埋越低,最后干脆下巴直接戳到了胸前的两坨肥肉上, “……” 顾野愣了愣,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女人,在勾引自己? 正文 第九章 气势非凡的狗官2 完全不知道顾野的想法,纪无锦只觉得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无比,好奇心能杀死猫! 纪无锦发誓,就看一眼,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就看一眼! 猛的一抬头,纪无锦彻底愣住了,面前这堵白墙是怎么回事?搞半天自己压根是站错方向了? 飞快的扭过头张望四周,一双漆黑的眸子就撞进了视线。 那是一双光射寒星的眼,那眼睛似乎带着诱人的魔力,像那无尽的星空,越看越让人深陷。 那对视不过片刻,扑面而来的潮涌便压得她面红耳赤,羞得纪无锦下意识低下了头。 顾野却困惑了。 那一双杏仁样的大眼睛,因为某种吃惊,瞪得溜圆,一瞬间,清澈透明的眸子带着扑面而来的天真就生生地撞进了他的心里。 那感觉像心里的某处微微发痒,又好像落入了某颗不知名的什么种子,生了根发了芽,又好像是某处荒废的废墟冷不丁的复苏。 他困惑,那清澈如水的眼睛里的,是什么? “你是谁……” 纪无锦双腿猛的一抖,完了,难道就这一眼就被识破了?! 她慌乱的样子让顾野心中又是一动。 “怎么,才半个月不见,看都不敢看我了?” 强行稳住了差点栽倒的势头,纪无锦惊恐地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向那张妖孽般的脸庞。 朱红的桌子衬托得这个男人分外妖孽,花无娇这主子,有一副魅惑众生的好皮囊。 都说风城里最最俊朗潇洒的人非顾野莫属,然而,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纪无锦脑袋里就三个字,骗人的! 他嘴角含着笑,目光却锐利无比,自带一股傲慢,无形给人以压迫,好一个气势非凡的男人! 嘴角不自觉咧开,纪无锦冲着顾野呵呵的傻笑起来,亮晶晶的口水险些流了出来。 有这么个主子好像也不错啊。 刚刚还愣神的顾野瞬间回过了神,视线离开那双眼睛,纪无锦浓妆淡抹的一张脸便实实在在的落进他的眼里,再看纪无锦那一脸谄媚的笑容,顾野的眼眸顿时降到了冰点,他刚刚居然会为这样一个俗气的女人而愣神?开什么玩笑! “我在问你话。”说话也顿时十分不耐烦。 “啊?” “……刚刚为什么不敢看我。” “啊?” 顾野态度骤变,纪无锦尴尬的火速低下了头, “不敢不敢,主子的威严奴家不敢冒犯……” “不敢?”一声冷笑,“我看你敢得很!” 纪无锦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她真是忍不住想跪下了。 这狗官怎么回事?刚刚还笑得春风满面,这会儿怎么又跟打雷下雨似的,是自己刚刚无意中得罪他了? 顾野此时的心情确实是雷雨交加,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刚竟然因为看这女人而愣神了片刻,他就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顾野脑子里激烈的暴力冲突纪无锦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狗官傲慢又不好惹,但他是花无娇的主子,也是她未来的主子。以后在风城混还得靠着他,刀山火海都得受着! “我听说最近楼里的生意不太好?” 紧张的对峙了一会儿,顾野脸色不善的抛出了今天晚上找纪无锦要谈正事的。 听到这句话,纪无锦眉眼瞬间一扬,果然,这狗官是笑香楼背后撑腰的大爷! 捣蒜一样的急切点头, “是啊是啊,主子,笑香楼最近的生意确实很一般,楼里都揭不开锅了,姑娘们都说吃不饱呢!” “这就是你经营的结果?” 关我什么事啊,是花无娇的过啊,啊不,分明是那堆丑女的过啊。 “奴家无能,楼里的姑娘天资不够,外加伙食又跟不上,连唯一漂亮的青青姑娘也被那清汤寡水的伙食饿成了小青菜。” “……小青菜?” “就是地里头的小青菜,您是没看见呐,青青姑娘那脸蛋饿得煞白的,就跟地里的小青菜似的。” 顾野困惑更甚, “煞白?你脸上这种?” “……主子,奴家脸上的这脂粉。” 顾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并不相信的样子。 纪无锦脸上抹了足足有五层之多的脂粉把她衬托的跟个鬼似的,想到这里,顾野更为自己刚刚因为她而愣神感到一阵恶心。 纪无锦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狗官果然不知民间疾苦,要不然怎连这么漂亮的脂粉都分不清楚。 “就像街上要不到饭的小叫花那样,楼里的姑娘们都说,现在的日子过得连小叫花都不如……” 说这么多没别的意思,财神爹,赶紧赏你手下这穷搜的老鸨几百两碎银子花花吧! “哦。”顾野状似豁然开朗的应了一声,看纪无锦的眼神也变得思索起来。 纪无锦踌躇的站着,满心期待地等着顾野发话。 半响,却只见顾野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久坐仿佛让他腰酸背痛,他费劲地动了下胳膊,冷不丁扫了纪无锦一眼,两人对视了片刻, “就会看着?” “啊?” “过来捏捏。” 这狗官,是要按摩服务? 无耻! 挂上谄媚的笑容,纪无锦赶忙低眉顺眼地上前,一双手在裙子上擦了擦,袖子往胳膊上一抡,就径直往顾野的肩膀上捏去, “主子你看这个力道怎么样?” “恩……”哼了一声,表示满意。 纪无锦心里也哼哼起来,贪官就是事多啊,官僚,腐败! 使出吃奶的劲捏了半天,纪无锦捏到手都快脱力了,也没见顾野也没有喊停的意思,他闭目养神看上去十分惬意,不过那冷不丁吐出的一句话,却实实在在是要人命的, “花无娇从来不会给我捏肩膀。” 捏得脱力的手猛的顿住,纪无锦几乎是脱口而出把话接了过去, “人总是会变的……” “啪!”一声巨响,还没等纪无锦去看发生了什么,面前刚刚还坐着的人就站立成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主……” “你是谁?”再平淡不过的口吻,却带着无比的寒气让纪无锦瞬间入坠冰窖,阎王索命的阴森也不过如此! 正文 第十章 原来是财神爹爹! 浑身一软,纪无锦扑通一声栽到了地上,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带这样的,讨口饭吃而已啊,不给就算了,不带吓人的,我是真心无辜的呀……” 她哭得无比凄惨,边哭边顺手抱住了顾野的大腿, “主子,是我呀,您看看我就是花无娇啊,主子我就是花无娇啊……” 刚抱住顾野的大腿,就被一脚踢得老远,摔倒在地。 纪无锦只觉得胸口一闷,口里喷出一股咸腥的液体,低头一看……口水? 娘的,不该是血么?吐的这么没诚意,那狗官…… 再抬头,顾野正看着地上那一大滩东西,脸都黑了。 说时迟那时快,纪无锦瞬间揪过身上的裙子,一把把地上的口水抹得干干净净,三两下又把刚刚被自己脚踩出脚印的地方也一并擦一尘不染。做完这些立刻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泪眼朦胧的看向顾野, “主子下手力道真有把握,奴家没事。” 顾野脸色一僵,这次他是真的后悔没有一脚踢死这个该死的女人了。自己当初怎会收下这女人替自己做事,这么能恶心自己! 扫到纪无锦一双大眼睛又在忽闪忽闪的发出贼溜溜的鼠光,顾野彻底别过眼,眼不见心为静! “今天找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啊?主子不怀疑我了么?” “……再不闭嘴我就真的踢死你。” 纪无锦立刻死死的闭上了嘴。 其实花无娇的身份哪有人那么容易让人怀疑,顾野根本也不会多想。虽然今天的花无娇性情大变,不过顾野观察下来,发现她并没有易容的痕迹,再加上他往常对纪无锦的关注也并不多,所以顾野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夜深人静,他只想交代好事情,赶快打发这个碍眼的女人走人。 “下个月风城会有一场花魁大赛,这场比赛是由皇家出面办的,目的是为了遴选貌美善舞的女子进宫献舞。” “……”心里翻腾过一阵惊涛骇浪,纪无锦兴奋的一张脸通红,这消息太劲爆了吧! 顾野看也没看她,继续道, “这次花魁大赛事关重大,你好好准备,务必让肖盼盼拨得头筹。” 肖盼盼?!果然这肖盼盼不是常人,难怪她今天要无论如何要留在楼里,原来她竟然是这狗官的人! “听懂了吗?”狗官好像没什么耐心。 “……”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音,顾野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死死的看着她。 眼睛里一目了然的写着一句话:信不信我踢死你。 “你说的,我说话就踢死我。”纪无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哦,那你这算不算说话了?” “……” 纪无锦只想回家!这个说什么都可能被踢死的鬼地方她真是一秒钟都不要待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非得被这狗官踢死不可! 顾野面色冷冷的,纪无锦那傻不拉几的样子让他觉得奇蠢无比。 “咕噜噜……”诺大的书房突然传出一个诡异声音,顾野看向了那声音发出的源头——纪无锦死死捂住的肚子。 纪无锦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了, “肚子叫唤不算说话吧?” “……” 这次顾野彻底无语了,这个女人,是脑子缺根筋吗?这么傻的人自己以前究竟是因为看上她什么来为自己做事的? 想到这里,一段回忆不经意拂过顾野的脑海里,顿时,诡异的笑容就挂上了他刚刚还冷冷勾着的嘴角。算了,看在这个女人还有点作用的份上,今天就先放过她了。 “肚子饿了?”好心的一问。 纪无锦正吓的发毛,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候,顿时惊慌失措的一阵猛摇头, “没有没有,并没有,我一点点都不饿!” “哦,本来还想让人拿点糕点……” “主子美意焉能不从!虽然很饱,但使使劲,奴家还是勉强还能再吃进去一点的!” 顾野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别勉强了,既然是饱的就别吃了,浪费粮食本官不喜欢。” “……”一口银牙咬的稀碎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纪无锦愤愤的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主子英明!” “咕噜噜……” “啊哈哈,晚上吃太多了,哈哈……” “咕噜噜……” “……” 顶着咕噜噜没完的肚子,抬头望向顾野,生硬地试图转移话题, “主子你刚刚说花魁大赛是什么?进宫献舞又是什么?” “下月番邦进贡,朝中设宴款待,需要有姿色又不拘小节的女子去殿前献舞,如果表现出彩,还有机会见到皇上……” 顾野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变慢,目不转睛的观察的纪无锦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纪无是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张大了嘴巴,接着咽了口口水, “见到皇上?” 果然!这女人是想进宫的,顾野不动声色的一笑, “只要能获得花魁大赛的头奖,那花魁就能到圣上面前献舞。” “可,可是为什么非要是,青楼女子?” “可供番邦挑选,如果被贵人选中,可以贴身服侍。” “……就是做通房丫头?” “……得到名分也未尝不可能。” 顾野特意加强了“名分”两个字,然而纪无锦此时脑子里的重点显然根本不是这两个字, “有银子打赏吗?” “什么?”顾野皱起眉,纪无锦不按他的思路走让他一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女人今天的想法一直不太正常。 “赏银呐主子,花魁大赛要是赢了,见到皇上能有赏银么?” “……”一般人只要能见到皇帝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吧,这个女人想着跟皇上要钱?冷飕飕的瞥她一眼, “你想多了。” “啊?”纪无锦顿时萎靡成了一根蔫黄瓜,没有银子,她什么心思都没有。 什么花魁大赛进宫面圣番邦献舞都是浮云,没有钱,谁还会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错,纪无锦眼中这些事情由于没有银子可捞,就完全变成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样的态度顾野看在眼里,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了浓浓的疑惑,进宫对这个女人的吸引力竟然赶不上银子?难道这女人真的是穷疯了? 咕噜噜的声音再次尴尬的响起,看着纪无锦那疑似饿得惨白的一张脸——虽然纪无锦声称那是脂粉,顾野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 “你只想要银子?” 纪无锦一双大眼睛立刻闪烁着可怜的光芒,巴巴的望着顾野,瞬间就像回到了要饭的老本行。 “能行吗?” “……能行。” “真的?!” “只要你能让肖盼盼获得花魁大赛的冠军,白银千两。” 他顿了顿,在纪无锦无比贪婪的注视中,扯扯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突然发现了纪无锦对于银子的天性执着,这女人听到银子时眼睛像贼一样亮,他善于利用这样的心理,于是他临时改变了价码,伸出一根手指在纪无锦眼前比了比, “黄金一千两,给你一个人的。” “……”静默,长时间的静默。 “咚!”一双膝盖重重落到地上,一个小脑袋紧跟着狠狠磕到地上,那力道,简直不把地嗑出个坑来就显示不了她的忠心似的, “主子厚爱,奴家万死不辞!” 就是死,老娘也要得到那一千两黄金! 顾野满意的笑了,他喜欢人被钱驱使时那不顾一切的拼命姿态。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手段顾野用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觉得腻过。这也是他的贪道,自己大贪,再用钱圈养一批为自己卖命的小贪。纪无锦这样贪财的人,他用着放心,不过他只有唯一一点疑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女人有这个潜质。 磕完头,纪无锦满心满足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顾野又作了个揖, “奴家还有一事禀明,楼里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恐怕会对准备花魁大赛的事情产生阻碍……” 闻声顾野又扬起眉毛,瞬间看穿了她的心思,大手一挥,财大气粗施恩道:“日常开支需要多少,随便向林云支取。” “谢主子!”又要跪下去磕头,刚一屈膝,就看到顾野有些奇怪的表情。 心道不好,要饭跪习惯了!赶紧打了个哈哈,立住了身形, “啊哈哈……奴家这是替楼里的姑娘谢谢主子,这些天她们都快饿死了,您就是她们的再生父母……” 顾野紧紧盯着她,疑虑未消的样子, “楼里的开销,还有花魁大赛的准备,需要钱尽管像林云开口,一切只要能让肖盼盼拨得头筹。” “是,遵命!主子,包在奴家身上!” “恩,你可以走了。” “是,主子!” 娘的,今天绝对是馅儿饼砸到了,碰上个这么有钱的主子! 感恩戴德从贪官房间里退出去,见到那个拎她来的黑衣人还站在门口,刚刚还深仇大怨,现在却也觉得亲切了不少,有了钱纪无锦就连说话都和声细语起来, “小哥,麻烦带个路送我回去,顺便,府里有个叫林云的,在哪里?” “……我就是。” “是吗?”贪婪的搓了搓手,“那个,官爷不,主子说让你给拿钱给我花。” 林云立在那里像块无缝的呆傻石头,静了半响,问:“要多少?” “你能背多少?” 银子可不轻巧,上了重量自己也搬不动。 不过这小黑会轻功,运起来就方便多了,让他搬的话,就一定得多要一点。纪无锦脑子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半天发现黑衣人没说话, “喂……” 不等纪无锦多问,一张纸轻轻地飘落到了她面前,她一手接过来,黑灯瞎火也看不清,只知道上面密密麻麻地是字。 “这是什么……” “一千两银票。” 手狠狠地一抖,立时把那纸片视若珍宝的双手托起, “这就是一千两银票?” 这薄薄的一张纸,够她吃一辈子馒头,不,吃一辈子包子也吃不完呀!转身冲顾野的房间大喊:“谢主子恩典,奴家一定好好努力的!” 话音刚落,屋里的灯悠地灭了。 到离开顾府,纪无锦都没有弄明白,她这主子是风城的什么人物。 今天晚上她只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花无娇的主子是个财神爷,以后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