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福利卷 小剧场集1.锦衣公子靠在树上叼着一根草看一旁扫地的小和尚:“你们出家之人要戒什么?”“回施主,杀生,偷盗,淫欲,妄语,饮酒。”公子换了个站姿:“那你们是酒色皆不能沾?”小和尚:“当然,不能近酒与女色。”锦衣公子略微勾唇走近,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朵上:“那你的意思是……可以碰男色咯?”2.弟弟老和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哥哥决定和他谈谈。晚上,弟弟回来了,看到他胳膊上的纹身,哥哥爆发了:“你以后能不能不和那群小流氓玩?!”弟弟愣了一下,走过去低头看他:“他们可不是流氓。”哥哥怒极反笑:“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流氓?!”弟弟目光深沉,微微低头亲他:“这才算…流氓。”3,.早朝,将军出列,其行走不便似身体不适,但字字掷地有声“皇上,臣自荐驻守边疆,保我大好江山。”群臣应和,道有此勇将,蛮夷必不敢来犯…皇位上的男人眯起双眼,闪过危险的光芒.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与他对视的不卑不亢的男子。“准!”皇帝最后道,嘴角上挑,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军中。将军掀开帐帘,正欲入内,却被不明的力量压制住,还未及出声,双唇已被掠夺,吻如狂风暴雨般激烈地落下!“这天下都是朕的,可况是你?!”4.他决定要告别单身!于是去了月老庙....晚上,一位带着弓箭的老外光临他的房间,丢给他一沓照片“快点选一张吧!”他被吓到了,翻看了然后惊恐的发现这些照片都是男的!“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我记得我求的是月老啊,你应该是丘比特吧……””我最近萌耽美,月老在床上起不来,我代班!5.“学长帮个忙!”被高大帅气的学弟拦住去路,“我手机掉了但急着跟人表白,学长帮我发条简讯吧!”在学弟讨好又真诚的目光中默默的拿出手机,按照他说的输入,「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刚发出去就听到近在咫尺的简讯铃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入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反悔哦!”6.她质问他:“你抛弃我就是为了他?”“恩。”“我要找你哥算帐,是他把你介绍给我的。”“他和他男朋友度蜜月去了。”“我要告诉你们的父亲!”“他和他老公出国玩去了!”“天啊!你们家就没有人喜欢女的吗?”“有!我妹刚刚说她在房间等你!”7.哥哥要结婚了,新娘是从小住在隔壁的姐姐,他非常开心帮着哥哥处理婚礼的事宜。某日忙完回房,却看见新娘的弟弟,一个以欺负他为乐的臭小子笑吟吟的躺在他床上。他大怒,问他为何会在这里,少年轻笑,说以后要与他同住。他不解,却只见少年一把搂过他,在他耳侧喃道“我是我姐姐的嫁妆。”8.“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没有。”“我不信。”“出家人…不打诳语。”“哈哈哈哈哈好…那我以后...不再纠缠你!”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后,小和尚微微叹口气,双手合十,冲不远处的住持:“师傅,徒儿……破戒了...动了心...也说了谎话...请…责罚吧。”9.他从学校走出来,拐进了回家必经的小巷子。突然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闪身冲了出来,哆哆嗦嗦拿着一把小水果刀:“抢、抢劫…。”他勾勾嘴角:“我说,你从我上幼儿园时候就堵我,到现在也十几年了吧?还是紧张的手在抖,怎么没点长进呢?还有…”他松松领口:“劫我财这么多年,让我劫个色呗。10.你是说……结婚当天新郎被抢走了?”新娘抹泪道,“是的!那个可恶的女人直接冲进来抢走了我的丈夫!我不甘心!”“呃,我想那是个男人…”“你怎么知道?““你自己看吧……”他用手指了指对面那两个吻的忘我的男人,“你要干什么?”新娘眨眨眼,擦干眼泪,“什么都不干,现在我甘心了…”王朝是如何覆灭的……如果剧情都是这样的:“刀下留人!!!”“咔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当讲!”“……”“各位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臣有事启奏!”“不准奏,退朝!”“……”●“陛下听臣一言!”“就不听就不听!”“……”●“陛下三思啊!”“朕就不!”“……”●“臣有事禀报!”“不听!”“……”●“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有臣妾……”“哎呀朕是玩你的。”“……”●“皇上!您是不是不爱臣妾了?”“对啊!”“……”●“君要臣死,臣就不死就不死~~”“……”●“X公公,你用一个字来形容朕。”“嗻!”“拖出去砍了!”“……”●“皇上,微臣有罪!”“哦,那就关进大牢吧。”“……”●“不!皇上不答应老臣,老臣就长跪不起!”“哦,那就跪着吧。”●“小X子,哀家乏了,扶哀家回宫。”“你自己不会走啊?”“……”●“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不听拉到我走了。”“……”●“这件事说来话长啊。”“那就不要说了。”“……”●“我跟你说件事儿,你知道吗……”“我知道。”“……”●“别拦我!让我去死!去死!!”“去吧。”“……”●“不要管我!快走!快走啊!!”“没人管你,你让开,挡住出口了。”“……”●“此行凶多吉少,皇上龙体重要,还是让老臣去吧!”“那好,你去吧。”“……”(ー`′ー)【转】卷一、少年读书青崖上 正文 第一章 、苦命帝姬 青丘的老狐君——也不算老,只是既然故去了,便这么叫着吧——老狐君仙逝后,继承王位的却不是他唯一的女儿白狐姬青画,而是侄子东留。 东留继承狐君之位也有两百年了,他们相处的不错,于是,渐渐的那些反驳他血统不纯,想要拥白狐姬为王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白狐姬名唤作青画,比如今的狐君年幼些许,死了老子死了娘后,屁股底下的宝座又被抢走了,她却依旧吃得饱睡得着,没有哪儿不一样。 私底下,侍奉的小厮都说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帝姬。 青画是不在乎这狐君之位的,她和东留,是坐在那个王座上——有区别吗? 东留做狐王做的辛苦,每晚都挑灯批阅着文书,青画偶尔陪他一回,等的辛苦了总睡着,更觉得自家父君把君位传给他实在是太正确了。 只是,每次睡在他那儿青画都要做一个梦,两百年来无一例外,梦里,她还是只不懂事的小狐狸—— 听说,近来狐君狐后又吵起来了,还一天比一天吵的厉害。 青丘地大物博,无边的疆土上总传着这句话,等从东边传到西边,从这边传到那边,刚停歇的两人又吵起来了。 于是,在传言中这狐君狐后仿佛从没停止过吵架。 事实上,就是没停止过,特别是那孩子来了之后,吵的更凶了。 吵到激烈时,青画总能见着娘亲拍打父君胸膛撕心裂肺大叫的场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你的孽种,是你和白桐的孽种!” 孽种啊,原来白东留是孽种啊。青画这么想。 “白榕!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有时候父君会忍无可忍的抓住娘亲的手,然后把娘亲推倒在地,“咚”一声,青画光听着都觉得疼。 “白析。”娘亲趴在地上,喃喃声传到她的耳朵里,像是施咒般,听得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白析,你永远不会幸福,你永远都会和我绑在一起,呵,哈哈,哈哈哈哈——” 青画猛的睁开眼粗喘着大气,娘亲刺耳的笑声仿佛还在她的耳边徘徊,可沉下心来仔细寻觅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哦,她都快忘了,娘亲已经仙逝两百年了。 四周墙壁上嵌着夜明珠,照的整个屋子都很亮堂,青画迷糊了片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房间,虽然四周布置我是十分熟悉,自小也没少在这儿撒娇。 以前,这里是她父母的房间,也是狐君的寝室,现在东留住在这儿。 “东留。”她坐起来,揉着脑袋皱眉道,“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香,磨牙打呼噜还说梦话。”声音从一旁传来,亮堂的房间里,很容易就看到白东留了,他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在看书,翻一页打一个呵欠,慵懒的没个正形,哪像是青丘至上的狐君啊。 青画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点,顺便问道:“东留,你闭着眼睛翻书做什么?” 白东留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你看错了,我在看书。” “别装了,你从小就讨厌看书。” “……”白东留合上书,有个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其实也不好啊,“青画,你占了我的床,连句道谢的话也不说?” “哦,你是想睡一睡我的床?” “……我不想。”白东留失笑,“起开,让我眯一会儿,一晚上光听你打呼噜了。” 青画反驳:“我才不打呼噜!” 东留不搭理她,倒在她旁边一下子就睡死过去了。 青画瞧着他清隽的容颜,忍不住想:当年那个小孽种也长这么大了。 刚出了房门青画就被人拦住了,是东留的近侍子非,他皱着眉头把大长老那古板样学了个十成十,“公主,君上呢?” 青画道:“刚睡下,没什么要紧事别打扰他,他那起床气,啧啧,比我还大。” 子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是什么要紧的事吗?”青画做狐狸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昨晚霸占了东留的床害的他没地方睡觉,那现在就由她来处理杂事吧。 “公主,知焰山那位到了。”子非道。 青画愣了愣,抠抠耳朵道:“谁,你说谁到了?” “知焰山凤凰一族的太子,清黎殿下。” 青画默了一默,确定自己没听错,是清黎那个扫把星来了。 “公主?” “你还是去叫醒东留吧,我不要去见那扫把星。”青画捂着脸风似的跑了,才不管子非怎样了。 说起来清黎,他和青画还有东留其实都是同窗,他来青丘也是东留请来的。 可青画和清黎没有什么同窗情深,甚至有着血仇,青画曾杀了他的相好的。 凤凰和九尾狐都是上古神兽,活到现在不容易,可青丘狐族却没有知焰山凤凰尊贵,说到底,都是,嗯,反正不是她白青画的错。 如今的世道不好混,九重天上的天帝虽然尊青丘之国狐族为王,可还是欺这狐族没人撑腰,上任两百年的狐君白东留还只是个四万岁的小娃娃,实在不值得放在眼里。 青丘势单力薄,九大长老没日没夜的开会商讨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得出了个结论——要给青丘找个靠山。 发表结论那天,他们还尊重青画这“前朝帝姬”,在东留旁边加了把椅子,表示她也参加了这决断。 可青画的任务也就是托着下巴打呵欠罢了,她一没实权,二没人脉,要不是东留护着,如今的青丘哪还有她这一席之地? 而九大长老连着商讨了四十九天得出的结论就是青丘要和知焰山结盟,拉那群死凤凰做靠山。 接下来整整一个上午,他们又旁若无人的商量着要怎么去讨好知焰山凤凰们。 同样是上古遗族,知焰山那群死凤凰就混的比他们狐狸好多了,谁让他们有个做天后的帝姬呢,也就是清黎的姑姑。 归根结底,是怪青丘的狐君都死的太早了,又没有漂亮的女儿嫁给天帝,才造成了如今青黄不接的境地,还要拉拢死凤凰们才能过下去。 青画瞧着诸位长老看着东留的眼神,居然在其中看到了一丝同情,仿佛是在说——哦,我短命的狐王啊! 青丘甚少闹政变,几乎是没有,东留屁股底下狐君的位子坐的很热乎,因为青丘的狐君像是被诅咒的存在,每一代都是短命的种。 青画想着,他们要是哪个敢把“短命”两个字说出来,她就把椅子砸他脸上去,东留拦着她也不管。 结果,她没有等到短命二字蹦出来,就听见大长老持着嘶哑的声音道:“君上,还是姻亲关系较为可靠。” “联姻?”东留托腮漫不经心的很,他一向如此,该认真的时候吊儿郎当,该放松的时候更吊儿郎当,岁数越大越懒散,对自己好的一塌糊涂。 “是。” “大长老。”东留哼了一声,失笑道,“你是要我把青画嫁到知焰山去,还是要我娶只凤凰回来?” 大长老看了青画一眼,意味明了。 青画顿时就火了,操起椅子就砸到桌上,“嫁你个头!你自己嫁去吧!” 砸完青画故作火大的转身就走,越走越快,其实她是怕大长老回过神来打我呀! 越来越觉得委屈,若是她的父君娘亲有一个还在世,她又如何会落到这无人看得起的境地? 澜微院后有一方天地,种了百里青竹,竹林中放着一方青石板搭成的桌椅,那是老狐君从前亲手搭的。 还小的时候,青画要学琴,老狐君就为她搭了这桌椅,她人小,坐上去还够不着桌子,老狐君便会乐呵呵的把她抱坐在他腿上,刮着她的鼻子笑的亲溺,“我们青画还是个小孩子呀,青画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姑娘呢?” 那时候狐君和王后还很亲近,狐君闲暇时,王后总相伴一侧,听着狐君这么说王后便笑着接话道:“等长成了大姑娘就要许人家了,你也舍得?” “这可舍不得!”狐君立刻道,“哪个小子能配得上我们青画!” 如今,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们要是知道,这么宝贝着的青画就要被逼着嫁去知焰山,嫁给最讨厌的凤凰了,会怎么想呢? 青画抬着袖子擦去眼角的泪,变成块顽石躲在青石桌下,不愿意在见人。 竹林新来的小厮不懂事,边擦着石桌边嗑着狐家的闲话,听着他们絮絮叨叨正要睡着,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听说青画公主要嫁去知焰山了?” 青画一下子就惊醒了。 “恐怕是,听前边打扫的说,君上同意了,哎,君上巴不得把那位专惹事的公主嫁出去呢!” 她愣了愣,东留,要把她嫁出去? “说起青画公主,还真是命苦。” “人家可是公主,怎么会命苦?” “我听前辈们说,先王和先王后关系不好,对这唯一的女儿也不疼爱,君上呀,听说是先王的私生子呢。” “怪不得把王位传给了君上呢!” “可不是,我还听说,公主还亲眼瞧见先王杀了先王后呢!” “啊,还有这种事……” …… 四周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青画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哆嗦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滴下,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一片白雾中,血色在她眼前晕散开,狐君的玄袍上有一片深色,像是被水泼洒了一般,而她的娘亲,就倒在狐君脚边。 王后的血流了一地,把这青青草地都染成暗红色的了,她却什么都没做,呆愣在那儿如个傻子般。 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君杀了娘亲。 悠扬的琴声自耳边传来,萦绕在她耳畔,似是有生命般钻进她的脑中,又直入心俯,她的惊慌渐渐平息了。 “东……”开口才发现嗓子干的厉害,说出的话嘶哑难听极了。 “你肯搭理我了?”东留俯身,把她从桌底抱出来放到大腿上,障眼法骗不过东留,青画那白狐瑟瑟的姿态被他尽收眼底。 “说起来,还是你教我弹的琴。”东留的手又大又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青画的皮毛,温和的她简直要哭出来了。 “嗯。”她闷声道。 “哭了?” “才没有!” “就是哭了。” 她不再否认,直接抬爪子挠了他两下,东留咯咯的笑了。 “东留。”青画道。 “嗯?” “你要把我嫁到知焰山吗?” 东留顺毛的手顿了顿,青画听见他说:“青画,我哪儿也不让你去,你只能留在这儿,留在我身边。” “好。”她道,接着沉沉睡去。 正文 第二章 、清黎到访 东留点头了,答应的不是把青画嫁出去,而是请清黎来。 清黎是知焰山的太子,哪能说请他就来了呢?除非没架子脸皮厚。 听派去的使者回来说,他刚说了君上备好薄酒邀清黎殿下尽兴相饮,那位传闻中脾气超不好的太子殿下就抬脚跟着来了,还说,“去青丘蹭吃蹭喝,这等好事岂能错过?本王要吃穷青丘!” ……差点忘了,清黎的脸皮本来就厚。 清黎一来,东留应约备了酒晏迎接他,青画本来是不愿意做陪的,然后大长老一瞪眼……她就从了。 那老头,甚是严厉,青画自小就怕他。 酒晏上,青画坐在东留身侧,清黎坐在东留下方,拿着酒杯转了两圈,倚在侍女身上没个正形的笑,他们凤凰都是自命清高的,没想到出了个太子清黎随性的很,行事夸张脾气又大,还特别喜欢妖族美艳的女子,常带着三两个回清梧宫,他爹老凤凰都不知道被气死多少回了。 青画却为此拍手叫好,清黎越离谱越好,知焰山毁在他手上才好! 只是清黎的懒散倒是和东留很像,大概是做同窗时一起上树打鸟儿的多了,连脾性都有几分像了。 此刻,时时都在放荡的清黎殿下正眯着他邪恶的桃花眼在青画和东留身上打量,看得她心里发毛。 “看什么看!”青画凶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大长老一听,吓得手中酒杯都掉地上了,连忙对着她不轻不重的斥道:“公主!” 青画撇嘴,大长老这般放低姿态,委实丢他们狐族的脸。 倒是东留,依旧撑着下巴神游太虚,实在太懒散了点。 清黎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青画,你倒还是这般剽悍,将来哪个男人敢来娶你?” “反正用不着你来娶!” 大长老瞪她瞪的更卖力了。 清黎又道:“狐君,本王听说这上席本该坐着君后二位,青画坐在狐君身侧——本王猜猜,可是狐君要封后了?” 青画愣了愣,偷瞄了一眼东留,又怕被抓住立刻低下头。 而后,她又自嘲一笑,东留怎么可能娶她…… 东留似笑非笑道:“要是青画愿意,坐我的位置也成。” 话落四周寂静无声,青画扯了扯嘴角,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酒不要多喝了,露水重,夜色凉,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太子殿下还有事商量。”东留拿走青画的酒杯,又拍拍她的头。 青画朝他笑了笑,招呼也不打干脆的离席走人,如此不懂礼数的公主,上天入地怕是只有她一个了。 清黎微微侧着脸看她,过于清秀柔和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阴沉的有些过分了。 他是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清黎豁达,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爽朗的笑,这样的阴沉表情,认识他这么多年,青画是第二次见到。 青画皱眉回望了他一眼,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好表达自己对他的讨厌。 她和清黎,同窗寥寥万余年,从前关系也是极好的,如今落到这般田地真是挺让人唏嘘的。 可说白了,他们也没什么大仇,青画杀了他相好的,本该是他恨青画多一点,可他陷青画于不义,此生青画最讨厌别人污蔑自己,因此对他是讨厌到底了。 提起这些是非往事,便要说一说青画的学生时代了。 先前也说过了,青丘狐族多短命,族内没有什么德高望众的老先生,倒是死凤凰们有个老祖宗,自开天劈地混沌蒙化之时就存在了。 狐狸和凤凰的关系虽然不怎么好,可狐君白析却和那只老凤凰有交情,寻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白析领着青画和东留上了知焰山。 老凤凰叫做莲祗,住在知焰山最偏僻的小竹林里,青画本以为他会是个白发苍苍和蔼可亲的老头儿,可见着他的第一眼,青画忍不住道:“这个老不死的……” 莲祗耳朵尖,把他那快滑到腰的红袍子往上撩了撩,桃花眼里跟带了钩子似的,上下打量着我,简直像是用他眼里的钩子把青画的衣衫一层一层的剥开。 青画连忙往白析身后躲了躲,这老凤凰的眼神实在太淫荡了。 莲祗眉稍一挑,勾着唇角笑道:“白析,这哪个才是你家的娃娃?” 白析笑道:“两个都是,这是东留,这是我女儿青画。” “哦。”莲祗点点头,“哪个是你和白榕生的?” 白析抿了抿唇,解释道:“东留是桐儿的遗子,我收作义子。” 青画倒是觉得父君的话有些多余了,听着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哦!”莲祗靠到椅背上,手一伸,那红袍子又不耐烦的滑到腰间了,春光无限,“青画,过来。” 她眨巴眨巴眼,实在不想过去。 “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青画歪着头道:“爷爷,你怎么不穿衣服?” 莲祗看着她眯了眯眼,半晌他点头晃脑的笑,“刚洗了澡,听见你爹来了我就干脆不穿了。” 青画咬碎一口银牙直瞪着他,就穿了个大红袍子出来了,坦肩露腿的简直比她们狐狸还要骚气。 “这孩子。”莲祗拖着鞋走了过来,大手按在青画头上笑道,“脾气真像白榕。” 说完又看着东留,脸上的笑忽然高深莫测起来,“这个孩子,倒是值得琢磨。” 白析道:“都留给你琢磨了。” 莲祗又是一挑眉,没答应也没拒绝。 白析看着青画,淡笑道:“青画刚长出九条尾巴,天劫将至,莲祗,你护着点。” “才不要,让这小狐狸崽子被天雷劈死算了。”莲祗瞪她,很直白的表达了对她的不喜欢,“谁让她叫我爷爷!” 白析笑,推了推青画,她不乐意的赔礼道歉,“老祖宗。” 莲祗撩起袖子直蹦哒,“这小崽子!” 白析又道:“青画,叫师父。” 莲祗有道逆鳞,谁说他老他就跟谁急。 活了上万年了,莲祗总不会真跟青画这小崽子计较,他示意道:“这个呢?怎么不爱说话呀!” 东留的确不爱说话,刚被白析接来时青画甚至以为他是个哑巴,后来她才知道,小孩子都是察言观色的,他寄人篱下,少说一句就少错一点。 可纵使如此,白榕对东留仍是刻薄的很。白析把他们送到莲祗这儿来,也是存了一份护着东留的心吧。 东留说了第一句话:“师父。” 莲祗微微皱眉,“这孩子叫东留?我收了,非把他弄得活蹦乱跳不可。” 青画嫉妒了,东留就这么讨人喜欢? 白析低声笑道:“东留和青画就留给你了。” 一句话,开始了青画和东留的求学生涯。 莲祗这人第一眼看上去很不正经,而他确实是个很不正经的,领了青画和东留回去就把他们丢给大师兄了——除了他们,莲祗还有五个弟子,四男一女,清黎就是他们的五师兄。 初见清黎,青画又忍不住道:“这小不死的……” 清黎那桃花眼上扬的骚包模样,就跟莲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反观青丘出来的两只小畜生……做狐狸的却在媚样上落了一着,委实丢人。 于是,从一开始青画就是讨厌清黎的。 难得的是,在这事上青画和清黎还挺有默契,他也讨厌青画。 清黎却很喜欢东留,他们初到莲祗的凤凰竹林,莲祗亲自陪他们吃饭,他把东留抱到怀里对五位师兄姐笑道:“这是你们的六师弟——恩就叫小六吧,你们要好好疼爱着他。” 莲祗这五个弟子,小一二三四五,如今,小六小七凑来了。 对于这位不正经的师父的话,他们那五个师兄姐却是遵守的要命,东留在凤凰竹林的那些年,从未有人为难过他,他也就渐渐活泼起来了。 清黎和他们一般大,又是知焰山的小地主,哪儿好玩他都知道,常拉着东留到处玩,东留却不肯离开青画,偏生青画大劫将至,莲祗不肯她乱跑。 青画不去,东留就不去,清黎生起气来就对她冷嘲热讽,“青画,东留是你家豢养的小畜生不成,你这样霸着他。” 青画气了,抱起一旁的大石头就砸过去,清黎躲的快,还是擦着脸颊了,石头带倒一大片竹子,落到地上,砸出个房子大的坑。 清黎冷冷的瞪着青画,他那桃花眼中含着的从来都是风情,却不想冷冷瞪人时更慑人,青画被他唬住了,愣了愣,心里觉得十分委屈,扁着嘴就要哭出来。 东留拿了袖子给她擦脸,道:“青画,别哭。” 青画抽泣两声,忍住了。 东留道:“清黎,我们出去玩吧,青画你一个人能回去吗?” 青画点头。 那是东留唯一一次把她丢下,青画自然知道东留是有自由的,不该霸占着他,可看着他和清黎离开,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东留更不愿意的是因为他,而使青画和清黎结怨。 他自小就善良,对青画好她都是有感觉的。 在竹林里愣了好一阵子,日头都西斜了青画才失落的往回走,却久久不见莲祗的房子,抬头打量着四周,走了这么久仍在竹林,一望无际的竹林。 凤凰竹林哪有那么大。 她有些慌了,攥着手喊道:“师父!” 四周空荡荡的,回声层层传叠,没有人应我一声,她该是掉进哪个阵法里了。 “你活不过今晚了,小姑娘。”忽然有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她连忙问,“谁?” “你活不过今晚了。”他依旧这么说。 可她仍活的很好,可见当时那人说的是个屁话,做不得真。 她捡了根竹枝手上当武器,出来的急,她什么都没带。 “你活不过今晚了。”声音最后一次传来,四周忽然黑了,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青画瞧见远远的天边,有紫雷迅疾而来,那是天雷,亦是她的天劫。 正文 第三章 、同窗好友 青丘之国修仙的九尾狐,不和那些走邪路伤天害理的九尾狐一样。 他们修行是百年生一条尾巴,也受一次天劫,天雷只劈一下。而青丘的狐狸,千年才长一条尾巴,待九条尾巴都生齐了才受天劫。 九道大天雷横劈而下,受住了则修为大升,从此由一个仙家小娃娃变成真正的神仙,受不住,魂飞魄散九霄烟灭的也有。 可这九千年来,青画贪玩嗜睡,总以为就算天劫到来也有自家父君替她挡了,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是在这荒郊野外受劫。 一想到东留受劫时的场面,九道天雷将青丘的山头都劈掉了一层,若不是白析替他挡了八道天雷,东留怕是早不在了,可饶是如此,东留仍然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白析更是闭关许久。 青画控制不住的想,“父君送我到莲祗这儿,是不是他护不住我了,他是不是为了东留,舍了我?” 紫色的天雷从天而降,青画睁着眼看着闪光而至,混身僵硬的都忘了施法护住自己,可凭她那点修为,在这天雷面前大抵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来不及反应,她便被这天雷打回了原形,身上的白狐狸毛焦黑一片,散发着烤肉的味道,青画咳出一口血,闻闻,居然觉得还挺香——狐之将死,想的却是这些有的没的。 青画觉得她大概是要死在这儿了,仅仅一道天雷就把她劈的半死,后面的她哪儿还接得住?只是她此生短暂,没什么大出息也就罢了,连死都没死在自家地盘。 客死异乡,想想都觉得悲哀。 “东留……”她喃喃,眼眶顿时湿了,她已经不期盼什么了,只希望死的时候身边能有个熟人,而不是一个人孤独死去。 喘息之间,第二道天雷已至,她抬眼望着那迅雷,还有凤凰展翅的绚丽。 青画第一次觉得凤凰的羽毛好看,只是那展翅的凤凰还是只小雏鸡,挨了一下就被打趴在她身上了。 青画龇牙咧嘴道:“清黎,你这没用的小东西……” 清黎一口血水吐在她脸上,“你……” 果然没用,连句话都说不全了,压着她还又重又疼。 烤狐狸和烤凤凰的香味混在一起直往青画鼻翼里钻,她还有心思的想这凤凰肉是什么味道,想着不能就这么白死了,临死也要吃一口凤凰肉,于是她一口咬在清黎翅膀上。 “嗷——”凤凰啼鸣,响彻九霄,虽然听上去更像在哀嚎。 撕扯中,青画看见东留持剑盘坐在她身旁,身上罩着层光晕,连着两道天雷落下,光晕早不见了,他紧闭着双眼,牙关咬得极紧,握着剑柄的手像是能把剑柄捏碎。 “父君……”她忍不住哭了,那是父君的佩剑,东留拿着它在替自己挡天雷。 东留连受了三道天雷,晕倒在地,身上的衣服早破烂不堪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肯定都得死在这儿。 也好,死还有两个垫背的。 青画也算不是“孤独终老”了,东留还是没有让她一个人孤单面对死亡的恐惧。 大红的袍子从天上慢慢悠悠的飘落,看着那花纹,像莲祗身上的那件。 青画松了口气,终于放心的晕了。 “你没死。”朦胧中,那声音又响起了,还是在竹林里,只是这次青画看见那人的身形了。 迷蒙的大雾中,他离的很远,只看见一道黑影,是个少年,可他声音却像是在自己耳边响起。 “是啊,我没死,我师父来救我们了。”青画得意道,“哎,你是谁?” “凡事都有因有果,有过去亦有未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改变着未来。”他道,“白青画,你本该死在这三生秘镜,却得这两人来救你,你没有死,你说,将来又是谁会替你死?” 青画愣住,他的声音却像一阵烟般消散,“你好自为之。” 果然是莲祗救了他们三个,青画醒来后听照顾她的三师姐说,师父一件袍子兜了三只畜生回来,两只白狐一只火凤,烤肉香味弥漫了整整三十六天才散去。 青画不敢反驳,内心却是很想纠正三师姐的——用三只畜生形容我们不恰当,清黎是只鸟儿,我们凑一块儿分明是三只禽兽。 她默了一默,问道:“三师姐,我这是睡了多久?” 三师姐道:“小七呦,你睡了三个月了。” “三……”青画又默了一默,“东留呢?清黎呢?” “小五倒是醒了。”三师姐顿了顿,“倒是小六,苦撑着受了三道天雷,还躺着呢。” 青画心里难受的厉害,“师姐,我想去看看他。” “你这个样子还去看他?”三师姐拿手指戳她,疼的她直抽气。 青画扁嘴,“三师姐……” 三师姐轻叹一声,“你去了也是心疼。” 到底还是没去成,又将养了几天,青画倒是能下床去外面晒晒太阳了,每天来叨扰她的也只有清黎。 经此一役,她和清黎之间的小矛盾和互相看不顺眼倒是少了,见着面虽然还瞪眼,却没有了当初那份咬碎银牙都要打上一架的心了。 清黎举着胳膊给她看,上面两排牙印子又深又长,他愤愤道:“青画,你已经咬了!” 青画撸袖子道:“你要咬上口不?” “你……”清黎咬牙切齿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 青画的气势一下子弱了,有恩必报是青丘的优良传统,在清黎面前,她强硬不起来。 寻了个人人都没注意她的时辰,青画让清黎帮她守着,自己偷溜进了东留的房间。 东留的房间她很熟悉,不管是在青丘还是在凤凰竹林,青画都喜欢钻进东留的房间里,东留会点一支宁神香,袅袅香烟中,她看琴谱,他坐在窗前睡觉,手上还会拿着一本翻了几页的书。 东留讨厌看书,他不是只好学的狐狸,每每看到书就要打瞌睡,比什么都准。 可今天,窗前的小几上没有东留趴着睡觉的身影,香炉上依旧烟雾袅绕,迷蒙中,青画看见东留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真是只安静的狐狸。 醒着时不爱说话,更别说睡着了……他连翻身都不用的! 青画坐到床边,东留还没有醒来,身上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仍有几处不见皮毛血肉模糊着,深可见骨。 “东留。”她也化成小狐狸蜷在东留身旁,用鼻子拱拱他,东留却是一动也不动。 “东留。”她道,“东留!” 下一刻青画被人拎着后颈提起来了,她吓了一跳,四爪并用蹬了起来,那人“切”一声,她立刻老实了。 莲祗拎着她和她对视,桃花眼中满是戏谑,“呦,小七,来瞧小六呢?” 青画张了张嘴,耷拉着脑袋沮丧无比,“师父,东留怎么还不醒啊?” “没死都是命大的了,真是胡来。”莲祗抱着青画真像抱着只宠物,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毛,“小六那把剑,是你们青丘的墨逢剑吧,要不是那把剑护着你们,晚上就能吃烤肉了,真是可惜!” 青画:“……” 墨逢剑,青丘狐王代代相传的宝剑,上万年来早有了灵性,比他们几个本事高多了。 “小七,为师送你个宝贝。”莲祗从袖子里掏出把潋滟流溢的羽毛扇子,“以后用它做武器吧。” “师父,这是……”看着这把骚包的扇子,青画忽然就想起了清黎那身鸟毛,都一样闪亮啊! “为师的羽毛制成的。” 果然…… “你们青丘的琴技,虽说习成了威力是大。”莲祗继续道,“可到哪儿都要抱着张琴也太不方便了,以后出去玩带着这把扇子,上面有为师的气息,识相的没人敢为难你。” 青画点点头,又问:“师父,那三生秘镜中的少年是不识相的吗?” “最不识相了!”莲祗道,“可他可不是什么少年郎,他比我还老,天地未分时就在了。” 青画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师父知道自己很老了呀! “小七,你这个年纪便能窥得三生秘镜,为师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只能送你把羽扇暂时护着你了。” 莲祗这老不正经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青画顿时大为感动,一把泪一把鼻涕蹭在他的红袍子上,“师父,你要不要也送把给东留……” “你还真是护短!”莲祗拎着她的耳朵,“他有那把墨逢哪还需要为师为他拔毛!” 听莲祗这么说,她也就放心了,东留不会有什么事了。 莲祗忽然叹了一口气,“小七,你还真是……” 春去秋来,四季轮回了一番后,东留终于醒了。 而莲祗把羽扇交给青画后也闭关了,想来挡了四道天雷也是极伤神的,青画替那把羽扇取了名字,敛艳,那是莲祗的羽毛,自然得有个五彩琉璃的名字。 这一年中,清黎很刻苦,他的剑法练的不错,和大师兄过招时已经不用大师兄让着他了,大师兄夸他道:“小五来这凤凰竹林三百年了,我还没见他这么勤快呢!” 清黎眯着眼睛笑,“我可不能做个没用的师兄,师弟师妹有难时我好歹得有能力护着,是不是,二师兄?” 二师兄的脸登时就黑了,拿着人参撸着袖子过来要抽清黎。 他们这二师兄明遥,是诸弟子中武力值最低的,清黎能空手打他三个,他索性放弃习武,在道法上另辟蹊径,还兼修医术,法术使的比他们六个都厉害。 清黎乐呵呵的和明遥嬉闹,青画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笑,三师姐就一巴掌拍过来了,“小七,莫偷懒。” 青画捂着脑袋直叹息,这三师姐对她倒是极好,就是在修行时看的极严,她一停下来三师姐的巴掌就招呼过来了。 手下不停,拨动琴弦,风声和着琴音缓缓升起,四周竹枝伴着旋律而动,在这明媚的午后倒是有一番别样的悠闲。 青画忽然停了下来,心跳的极快,像是要从嗓子口蹦出来一样。 三师姐看她,挑眉道:“怎么又停下来了?” 青画道:“东留。” “什么?” 青画捂着嘴又哭又笑,提着裙子就往回跑,“东留!东留醒了啊!” 正文 第四章 、桃花佳人 山中花零落,山下甲子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留的伤总算养得七七八八快好了,他伤得厉害,就算醒了也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少年岁。 东留痊愈,清黎说要庆祝一番。 青画记得以往生辰,白析总要为她弹上一曲儿,就当是为她庆了生辰,白榕也会亲自下厨,做上满满一桌的鸡宴任她吃个欢快。 青丘清贫,狐君过得也不是很宽裕,又要以身作则,带头节俭,所以那样已算是庆祝了,于是在青画心里庆祝就等于弹小曲儿加吃很多鸡。 所以听清黎这么随口一说,青画也就上了心,当晚捧着七弦琴溜到东留房里去了。 时值深夜,东留正脱衣服,见她来了又默默把滑到腰间的外袍给拉上来了。 “东留,东留。”青画兴致冲冲道,“我来给你弹小曲儿了!” 东留神情晦涩的看着她,“青画,大半夜的你来给我弹小曲儿?” 青画歪着头,“你不要听?” 东留摸了摸下巴,“听说你最近修为益进,弹支曲儿来杀只鸡用的颇为顺手。” 青画惊讶的盯着东留,“你怎么知道我还带了鸡来!”说着举起手,刚刚做的叫花鸡还热乎,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东留叹了一声。 “吃鸡听曲儿么?”忽然听见清黎调笑的声音,两人一同侧头,那只骚包小凤凰正坐在窗台上眯着眼笑,“哎,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不仅能听曲儿有好吃的,还有好喝的好玩儿的!” 青画道:“你这么好心?” 清黎“啧啧”两声,“小七,你老是怀疑我的纯良本性!” “黑灯瞎火的你就好说胡话了吗?”青画鄙夷道,“五师兄,你哪来的本性?” 清黎又一撸袖子,露出两排牙印,然后对着青画一挑眉。 青画:“……你果然本性不纯!” 清黎拿那两排牙印来威胁青画,这招前前后后用了数百年,屡试屡爽。 在三生秘镜中,若不是清黎舍身为她挡了一道天雷,或许三人也等不到莲祗来救,而自己现在也早就死了,于情于理,他都是青画的救命恩人,青画受制于他也是无可厚非。 那时,青画曾以为,她会记着清黎的恩,一生偿还,永不遗忘。 然而在很多年后的今天,青画再见到清黎,心里没有半分感恩,有的只是对他滔天的厌恶与无边的恨意。 他这样的渣滓,怎么不死了算了?为他所救,青画心里只剩晦涩,只想着当初还不如被劈死算了。 而那晚,清黎带着他们出去潇洒胡闹,竟成了所有悲愤的开端,仿佛奔腾的河流,自上而下顺势而来,命理算盘转动,一切再也阻挡不住。 清黎要带他们下山去人间。 而此刻的他们,刚挨了雷劈没多久,要的是多休养,莲祗自然而然的就禁了他们的足,连后院的竹林都不肯他们多待一会儿。 青画曾问过莲祗,人间到底是什么样的。 莲祗想了想皱着眉头看她:“你没去过人间?” 青画活了这么大从没去过人间,在青丘时白榕嫌她小管着她不许她出去,到了凤凰竹林,却是因为天劫的事没机会出去。 莲祗摸着下巴贱笑:“那真是可惜了,人间啊——为师就是不告诉你!” “……”青画咬牙切齿,真想上去挠他两爪子,“这老不死的!” 常听下过山的师兄们说,人间是怎样怎样有趣,怎样怎样热闹,怎样怎样繁华,听得青画心里痒痒,直想化作一道风吹下山去。 所以清黎说要带他们去山下潇洒时她头一个同意了。 东留瞥了他们一眼,凉凉道:“我不去。” 青画狐躯一震,掏掏耳朵不相信的看着东留,什么什么?东留居然说不去! “东留为什么不去?”她瞪大眼凑过去。 “对呀对呀,你为什么不去?”清黎也凑了过来,眨巴眨巴眼。 东留看着他们俩并排的小脑袋,一皱眉,一扭头,哼了一声道:“不去就是不去,你们若是想去,自己去好了,管我做什么。” 青画默了一默,这是为你庆祝呢,你不去我们还庆祝个屁呀! 纠结了半天,青画扭曲着脸看清黎:“五师兄,你自个儿去吧,我陪着东留吃鸡听曲儿就好。” 清黎诧异,盯着青画看时一双桃花眼都快瞪圆了:“你……为什么?” 为什么?清黎果然是个不动脑子的,东留不去,借口就没了呀!这偷溜下山,被逮回来下场会很惨的呀! 可这话青画不能说,于是她咳了两声,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东留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清黎一副被噎到的样子。 东留愣了愣,看着她的眼眸出奇的亮。 青画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冲着东留龇牙一笑,“东留,我自愿的,你别感到愧疚。” 东留点点头,“嗯,我没准备愧疚,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以身相许我都不会觉得赚到了。” 清黎双手捂胸,惊恐的瞪着青画:“以身相许?我不要我不要!” 青画:“……谁准备以身相许了!” 你不要,我还不给呢! 此刻青画要是只小狐狸的模样,背上的毛肯定都炸起来了。 她一瞪罪魁祸首——白东留,那厮正半倚坐在床头上,衣衫半滑,脖颈细嫩,不知是不是夜深困了,他半眯着眼唇角微扬的模样看上去特别慵懒,昏昏欲睡的样子让青画吞了吞口水。 这魅惑的样子,比莲祗多七分清纯,比清黎少三分稚气,神情到位,不多不少,着实正好。 “东留。”青画拍拍他的肩膀诚恳道,“你终于给我们狐狸长了回脸。” “嗯?”东留不明所以。 “没什么。”青画得意的冲清黎一挑眉,这下一禽一兽都一脸迷茫的看着她了。 最后,他们一行三人还是走在了人间凡尘的大道上,青画瞪大眼直瞄街道上的小摊,像个没见识的土老帽。 原来天上人间真的是不一样的,明明凤凰竹林还是夜黑风高,这人间街道上却是青天白日。 街道两边全是人,挑着担的,摆着摊的,店前小二呦呵的,果真如师兄们所说的热闹非凡,而街上走的人有男有女,女孩子却多是蒙着脸的,举着伞在路上走,行行停停,偶尔也挑伞一看,自带一份女儿家娇羞。 当然,也有人和青画一样,白日当头顶着大脸在路上走,清黎就和她解释道:“那些蒙面的都是未出嫁的姑娘,没蒙面的梳髻的是嫁为人妇的。” 青画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清黎一拍胸脯:“当然,我是谁!” 东留挑眉一笑,拍了拍清黎的肩:“五师兄这是偷跑下山的次数的多了吧?” 清黎脸瞬间黑了:“……” 青画愣了愣,尔后捧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五师兄啊……” 清黎负气走前面不理他们了,青画和东留并肩走在一起,四周瞧瞧稀罕物也乐得自在。 东留打了一个呵欠,问道:“可开心了?” 青画点点头,咧嘴一笑,“其实这人间也不过如此,摆摊呦呵,和青丘挺像的。” 青丘虽然是落没了,可仙地就是仙地,灵气充郁之处总会吸引很多精怪神明来修行,狐君家隔壁住的就是自大越山来的山鸡一家。 听说山鸡很好吃…… 白析常叮嘱青画,不要叫他们山鸡,禽不可貌相,万一人家是凤凰呢? ——那真是太不幸了,要是凤凰青画就更讨厌了。 搬进青丘的各路精怪越来越多,青丘再地大物博也不能白养活这么多牲口,于是白析顺理成章的效仿人间君王推出了律法,名字也简单,就叫《青丘贤章》,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后来,东留继位了,而这部《青丘贤章》他连都看都没看一眼,沿用了! 他都懒成器了! 而那部法的具体操作其实就如这人间大街,只不过摆摊的是精怪,卖的是丹药武器,而逛街的女性是不蒙面的。 如此一回想,青画又有些想念青丘了。 可这做狐狸的和人间孩子着实不一样,凡人之子去个私塾总要有父母接父母送的,可他们——青画幽怨的想,反正父君自把他们送上知焰山就没来看过他们一次。 他们跟着莲祗修行,习的是仙法佛语,没学出个名堂着实是没脸回去的,况且青画又是青丘的狐姬,代表着的是整个青丘的脸面。 厉法出孝子,这点青画很明白,不是白析不来看他们,而是不能来看他们。 幸亏,青画身边还有东留陪着她,不然,她能不能坚持下去可真不知道。 这么想着,青画又往东留身边靠了靠……莫名觉得东留是个小书童呀,来伴读的! “东留,你为什么又肯来人间了呢?” 东留抿了抿唇,直视着前方,而青画视线中他的下巴尖而瘦,他的身体还没休养回来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瘦呢? “这凡尘我曾住过一段时间。”东留淡淡开口,“这里的岁月太快了,留不住美好。” “嗯?”青画不解。 东留轻笑,“青画,凡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寿命太短了,你不要去和他们深交,否则伤心的只会是你。” “哦。”青画点点头,把东留的话铭记在心。 东留又道:“可我还是想让你看看,看看我以前生活的世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墙头一枝桃花伸出,垂在他们面前,开的粉艳,香气袭人之际,东留将桃花折了下来递到青画面前。 “当然,是只有我们两人,而不是跟着五师兄来。” 青画愣了愣,忽然红了脸,不敢去看东留,更不敢去接他手中那枝桃花。 东留拉过她的手,直接把桃花塞在她手里,又顺势牵住她的另一只手。 青画扭头看他:“你干什么?” “路上人多。”东留挑着眉笑,“牵着你别让你走散了。” 正文 第五章 、骨女知离 行行复停停,回首不知离。 行行复停停,回首不知离。 知离对青画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十个字。 知离,大概就是清黎心中那抹得不到舍不了的白月光,而她与他们的初相识也是在一片皎洁的月光之下。 日暮夕合之际,青画望着缓缓而落的夕阳时,有一点明白东留说的话了——人间的日光,过得真快呀。 “东留。” “嗯?” 青画抿唇肃眉凛然的看着东留,一字一顿分外认真道:“我想吃咸鸭蛋黄了,要红得流油的那种!” 东留默了一默,抬首一看天边火红火红的残阳,了然了。 “白青画,你真是有本事!”东留对她竖起来大拇指,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追上前面的清黎,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看得青画牙痒痒。 ——她又想咬清黎了! 一会儿,这勾肩搭背恩爱够了的两师兄弟终于想起青画了,转了个身一左一右夹住她。 清黎勾住青画的肩,笑得高深:“想吃鸭蛋黄吗?走,师兄请你吃!” 青画两指一合,拈着他的袖子把自己肩上的爪子拎下来,为了表示不屑,她还连“哼”了两声。 清黎也不介意,摸着下巴继续道:“不过小七,你得换个样子,这小丫头模样是连人家大门都走不进去的。” 嚯,这得是什么样的饭馆,自己这样居然还进不去?她有那么寒酸吗? “换个样子,换成什么样的?”青画堵气问,“要我穿着龙袍不成?” 清黎首先惊讶了一番,对她居然还知道“龙袍”这一物什表示惊讶,然后他摆摆手表示青画说的不对,“不用不用,不用穿,要脱了……” 东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清黎上前踉跄几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正瞪着眼回头要凶东留,青画抬腿又补了一脚——清黎如愿趴在地上了。 “脱——你——祖——宗——”青画拍拍手,叉腰一扭头。 “轰隆——” 天边忽然传来一声雷鸣,青画扯了扯嘴角道:“这雷打的,怎么这么像师父的喷嚏声。” 被两只狐狸合伙踹倒的清黎小公子不干了,从地上蹦起来就扑到东留身上,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还玩的挺快乐。 东留大病初醒还没什么战斗力,哪打得过清黎这根又硬又臭的搅屎棍,两人胡闹过一阵,最终以清黎扑倒东留为此役剧终。 青画抽着嘴角抖着眉稍看着这一上一下的一禽一兽,心里感觉真是微妙——我在这儿,是不是特多余的呀?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人间的夜市开始了,灯笼高挂,吆喝声起,草席始开,行人不绝。 清寂的月光下,街道那隐隐一角,清黎正坐在东留身上,双手绞着他的手,满头是汗,他咬牙切齿道:“让你们踹我!我不就让白青画变回狐狸吗?用得着把我踹这么远吗?白东留,枉小爷当你是好兄弟,你还帮着那只小畜牲踹我——看我不收拾你!” 东留:“……” 青画:“……”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青画歪着头想,可我为什么要变回小狐狸呀? 清黎生气了,蹲在墙角不理他们了,青画和东留对视一眼,然后开始脱衣服…… “五师兄。”青画唤道。 清黎一扭头,不理她。 “五师兄。”东留把青画抱进怀里,继续唤道。 “哼!”依旧在耍脾气。 “五师兄。”东留把青画顶在头上,掰过清黎的身子,青画连忙顺势叫了一声。 “……”清黎眨巴眨巴眼,“噗——”一声笑了,他记着这会儿还在吵架中,又捂着嘴别过头了。 东留勾了勾唇角,轻声笑了。 青画变回狐狸模样,还特意变小了趴在东留头上,白嘟嘟一团看上去煞是可爱,趴在东留就好像为他带了顶毛茸茸的白帽子,有些滑稽又十分好看。 他们这是合伙在逗清黎笑呢! 那样年纪的他们还称得上是孩童时光,如同人间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一样,散了学同窗几人结伴捣乱,偶尔也会因为一言不合打上一架,可绝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挥手笑笑,再多的不高兴也转眼就忘了。 那个年纪的青画是这样子的,东留是这个样子的,清黎也是这个样子的。 后来的后来,青画道,我常怀念那时候的我们。 却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一笑泯恩仇,再对上眼时清黎已经消了大半的气了,青画抬爪子挠挠耳朵道:“五师兄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把东留都摁地上了东留都没有生你的气——你果然就是个小心眼儿的!” 小心眼儿的清黎桃花眼又瞪圆了,“呼哧呼哧”的又被青画两句话给气着了…… “白青画你!” “五师兄。”东留温声道,“时候不早了。” 原来这插科打诨间,夕阳已沉,皓月当头了。 清黎哼了一声,“算了,我和你这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小六,咱俩去玩,不带她!” 东留懒懒打了个呵欠,“要不你们去吧,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清黎:“……” 青画:“……” 东留真狠呀,一句话把他们俩都警告了一遍——再闹下去,那干脆回去吧,谁也别玩了。 青画立马跳到清黎脑袋上,抬爪,“东留,你看我和五师兄多好,从不吵架!” 清黎“呵呵呵呵”了大半天,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啊!” 东留挑了挑眉,俯身去把我的衣物捡起来收进乾坤袋中了,他挑着那件粉色小肚兜放进袋中时,青画脸蓦地一红,大尾巴一扫遮住清黎的眼睛——哎呀,东留都不尴尬吗?可是耳朵,好像有点红红的。 真感谢清黎让她变回了狐狸,不然没这一脸毛挡着,她脸肯定要红的烧起来。 两人又掸了掸衣服才继续往前走,青画趴在清黎头上乐得有人代步,眯着眼左瞄瞄右瞄瞄,发现稀罕物还不少,要不要去买些带回去? 可越走越远,沿途的景致也变了,怎么摆摊的越来越少,两两相抱的人越来越多了? “五师兄,我们去哪儿?” “就到前面!”清黎拐弯进了家张灯结彩的店铺,门口排排站着的姑娘们立刻挥着小手绢围上来。 “呦,哪来的小少爷,可真俊!” “两位小少爷也是来喝花酒的呀?” “这毛茸茸的是什么?我看看——哎呦真可爱!” …… 脂粉气扑面而来,还有好多手在青画身上摸来摸去想抱她下去,他紧拽着清黎的头就是不放手! 清黎:“……你快把小爷的头皮拽下来了!” 忽然谁掐了青画一下,她一惊立马跳到东留怀里,这里的女人可真可怕!居然掐她的肉! 肉多,真的不是用来被掐的啊魂淡! 东留护着我嘴角抽个不停,“五师兄,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清黎手舞足蹈着:“不要摸我了……唉呀!不要摸这儿呀……” 青画想了想道:“东留,这会儿五师兄大概是没空理你的了,诶为什么没有人来摸你啊?” 东留认真道:“大抵是因为我长得丑。” “……”青画仰头,东留清隽的容貌在月光下越发俊秀,如无瑕的白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让人想挪开眼都做不到。 ——君子如玉,举世无双。 青丘的九尾白狐,天生魅惑,容貌都是极出色的,东留说他长得丑…… “东留,大黑天说瞎话也是不对的。” 东留笑了,“青画,难道你和五师兄上课时都在睡觉?你都不知道有一种法术叫障眼法吗?” 青画:“……” 等清黎被人摸了个遍,他们终于进了大门,一进去青画就愣住了——这一屋子的男人女人都搂搂抱抱做什么?风气比青丘还开化呀! 可看着进进出出都是男人,她也就能理解清黎为什么要自己变回小狐狸了。 唉,做女人,真不方便。 东留默默捂着她的眼,“……青画还小。” 清黎搓着脸心情不好道:“不是长出九尾了吗?怎么还小?” 魂淡,长了尾巴我就会变大吗?脑子怎么长的呀蠢成这样! “哎哟,这不是小少爷嘛!”看着年纪大点的女人浓妆艳抹扭着腰挥着手帕来了,“小少爷可是好久不来了呀!” 清黎哼哼两声,一指东留,“这是我弟妹,老规矩我们只要好酒,不要女人。” “弟……妹?”老女人看着东留脸抽了抽,扑得粉都掉下来了,“想不到小少爷的弟弟口味这么……独特!哈哈,哈哈……” “……”青画默了一默,心里早就骂开了,清黎说的是弟妹是师弟和师妹呀口胡!不是说弟弟的媳妇儿呀口胡!还有你为什么要忽略我呀口胡! 说到底她究竟为什么要变回小狐狸呀!变个男人她又不是不会呀! 口胡! 清黎就是只没长脑子的蠢鸟儿! 清黎嘴角也一抽,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尴尬的拉着东留的袖子上了二楼。 也就是这时,楼下传来“嘭——”一声,像是谁被推倒了,接着哄天的笑声响彻整个大堂。 青画扭头一看,果然是有人摔了。 摔倒在地的人不过还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她趴着我青画也看不见脸,可从身形来看她是真的又小又瘦,仿佛瘦的就成骨头了,让人看着倍觉心疼。 ……嗯,狐狸看着也心疼。 青画还没开口说话呢,那趴着的小姑娘已仰起头来了,小脸腊黄,颧骨高凸,实在算不上好看,只是依稀可辨五官轮廓,若是脸上有点肉应该是个可人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开口了,声音不大,却不卑不亢还带着嘲讽的意味,清晰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过就是比个唱曲儿,怎么,难道万花楼的花魁就这么胆小,还怕我这样的人?还是说根本就拿不出手?” 一旁穿金带银的胖男人大笑着一脚踢到她脸上,七八岁的小姑娘才多大点人,那单薄的小身板被踢着在地上滚了两滚。 青画:“……” 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吧?还要不要脸啊! 小姑娘手撑着地又抬起了头,狠狠瞪着胖男人,鲜血自额上流下来她也没眨一下眼。 “就你也敢和如烟姑娘比唱曲儿?”胖男人大笑着,堆在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看着就恶心,“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还敢瞪本大爷!” 说着又要去踹小姑娘。 欺负人到这地步,狮可忍狐不可忍啊!她那小身板再被踹两下就要散了吧? 青画正准备跳下去,东留却抱紧了她,示意她不要动,看清黎。 她一扭头,清黎已一手撑着栏杆,一个潇洒的翻身,直直的跳下去了,正好落到那小姑娘面前,衣袂飘落,像是一道扯开的幕布,在小姑娘面前落下,而清黎,就是在这衣袂尽头蓦然出现的英雄。 她的英雄。 青画撇撇嘴:“东留,风头都被五师兄抢走了。” 东留不以为意,“地上趴着的又不是你,若是你……” “若是我,你也会用这样帅到掉渣从天而降的方式来救我吗?” “青画。”东留唤了她一声,然后沉默了片刻才声音喑哑道,“我永远不会让你落到那样的地步。” 青画愣住了,觉得脸烧的厉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低着头往他怀里钻。 东留的怀抱,真温暖。 他们这边正上演不知道该如何定位的情深意浓,那厢清黎那边“英雄救美”也上演的如火如荼。 只见清黎蹲下来,衣摆铺开,一只手还握着胖男人蹬出来的脚踝,桃花眼笑的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啊,多风骚的蠢鸟呀! 他笑得多情,地上的小姑娘瞪大眼,傻了。 清黎的声音是前所为有的温柔,“小姑娘,你要不要紧?” 小姑娘抿了抿唇,“不是小姑娘。” “嗯?”清黎一歪头,不是……什么? “知离。”小姑娘道,“我是知离。” 行行复停停,回首不知离。 “枯骨女。”东留道。 正文 第六章 、妖婆冥姥 东留忽然一声“枯骨女”,把萦绕在他们周身的暧昧气息推的一干二净。 “什么?”青画也一歪头,枯骨……什么? “……”东留大抵是觉得她是蠢的没救了,一敲她脑袋,“青画,你和五师兄上课时真的睡觉了?看不出来那小姑娘是个枯骨女?” “枯骨女……”青画欲哭无泪,“所以那究竟是什么呀!” 东留:“……” 青画听说凡间的小孩送去私塾上学,家里都是交了大钱的,逢年过节还要给夫子送上各种吃喝用度,所以每当小孩不好好听讲顾着玩耍时,老爹老娘就要揪着孩子的耳朵进行洗脑,啊不,思想教育。 “家里送你去上私塾不是让你营私结党交些狐朋狗友去玩的!” 那是去干什么的? “你不好好读书怎么出人头地做大官?怎么光宗耀祖?怎么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读书……就是为了干这个吗? “你要好好读书,不然你都对起白送给夫子的那些好东西!” 分明是你们自己要送的…… 青画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东留对我进行如此这般的教育,她就反驳他! 首先,白析送他们来不是要他们去考功名做大官的,而且清黎不是只狗! 其次,莲祗也没收他们学费,逢年过节的也不见他要什么,倒是白析把他们往这儿一扔就不闻不问了,反过来还要莲祗出钱出力养他们这两小狐狸。 再者,白析送他们去知焰山时,不是说了嘛,青画,东留,玩的开心点,要多交点朋友哦! 白析送他们来不就是来玩来找朋友的嘛! ……白析,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青画正十分期待的看着东留,结果东留思考许久居然来了句:“其实,我也不知道枯骨女是什么,只是偶然听师父授课时提过。” 青画:“……”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往下一看,定下心神来果然看清知离周身萦绕的丝丝黑气,刚刚那胖男人要是一脚踹上去,肯定是必死无疑。 所以,清黎刚刚救的“美”,不是趴着的知离而是那胖到肉抖的男人? 呵,呵呵,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而东留,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知离不是凡人了吗?所以才会拦着青画?他平时倒底是有多冷静呀! “我们下去,五师兄一个人我不放心。” “嗯。”青画点头,清黎再怎么样,都是他们的五师兄。 当然,东留是抱着她走楼梯下去的…… “五师兄。” “哦,小六。”清黎一撒手,胖男人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清黎伸手要去扶知离,知离却躲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了,直直的看着前方。 “花魁娘娘,你不敢和我比吗?”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风姿妖娆的女人正站在楼上,嘴角上扬带着无限嘲讽,“小姑娘你可真勇敢,说吧,要和我比什么。” “如烟姑娘来了!” “如烟姑娘——” “快把这小乞儿赶出去,污了如烟姑娘的眼!” …… “只比唱小曲儿。”知离冷冷道,说她是无所畏惧不如说她是拼了。 可是,有什么必要去拼命呀? “我接受了。”如烟拖着长裙从楼上走了下来,一步一妖娆,果然是个好看的女人。 “真丑。”清黎一皱鼻子。 青画:“……” 怎么忘了,她这五师兄是个继承了祖先的优良传统,是美艳不可多得的尤物呀……在他眼里,谁都是丑的吧? “可没有赌注就不好玩了!”知离又道,“花魁娘娘,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如烟冷笑,“我敢不敢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什么东西和我赌呢?” “你赢了我给你做牛做马,命也是你的。”知离道,“但要是我赢了,花魁娘娘,我要你的声音。” 声音……要声音干什么? “有趣。”如烟笑道,“小姑娘,你的命没什么用,可我对你的赌注很感兴趣……真是会说大话的呀!” “东留……要怎么办?”青画小声道,知离是枯骨女,那就应该是妖怪了,就这么放着不管可不行。 东留微微皱眉,手抚上腰间,墨逢的气息传来。 青画一愣,下意识的钻进东留怀里,有什么……靠近了……很危险的感觉…… 清黎大概也察觉到了,挡在他们面前一边堤防着一边护着他们。 “好!”知离双手紧握,声音有一丝颤抖,“那……那就快开,开始!” “冲着她来的。”东留道,却没有一丝放松,“青画,不要怕。” 墨逢的气息包围着我,这样熟悉而又沉稳的气息,就像白析在她的身边一样。 父君…… 青画曾以为白析是为了东留放弃了她,甚至把墨逢剑都送给了东留护身,可现在看来,白析把墨逢留给他或许也是为了保护青画。 因为,东留一直都在她身边不是吗?一直在她身边陪伴我,保护她。 熟悉的琴声忽然传来,青画绷紧的神经像是一下子断了又接回去了,滋味可不好受。 “可是小姑娘,你这是要清唱?”如烟坐下,指着一旁弹琴的男人,“我们万花楼的琴师可不出借。” “没关系!”知离往外看了一眼,“花魁娘娘,快唱吧!” 不对劲,青画怎么觉得知离并不是想和花魁如烟比什么唱曲儿,而是想让她唱曲儿呢? “东留……” “先撤退。”清黎忽然道。 “可是……” “小七,外面那个可不是善茬,小六刚醒过来还没恢复,不可硬碰上去。” ……为什么,这会儿青画怎么觉得这整天只会卖弄风骚的蠢鸟儿此时刻看起来这么可靠?难道,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呔,打开个妹啊! “嗯。”不管怎样,清黎说的没错,东留还没痊愈,不能再让他受伤了,“东留,我们走吧。” 东留捏捏她的耳朵,声音轻柔,“青画……” “东留?” “没什么,走吧。” 最后青画回头看了知离一眼,小小的知离,单薄的知离,孤单的知离,她在颤抖,在害怕,她却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一个人。 所以,从最初的相遇,青画就在对不起知离。 从万花楼的后院跳出来时,花魁如烟的歌声也传出来,轻轻的,淡淡的,倒是不像她那风尘尽染的样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还没走出多远,万花楼内就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是桌椅碰撞摔倒的声音,尖叫声吵闹声混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 “东留……” “回去看看!” 青画迟疑了一下,跳了下来,“东留,我的衣服拿来!” “穿什么衣服,来不及了,你就这样!”清黎提着她的脖子要走。 “五师兄,放开我!这样子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师兄。”东留接过她道,“青画说的有道理,你不要着急。” 清黎一跺脚,“我先去看看!” 说着,人已经不见了。 ……要不要跑这么快,看上那花魁了? “好了。”青画穿好衣服跳出来,却见东留背对着她站在大街正中,四周说不出的漆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迎面吹来的风将他的衣摆撩起,凌乱猛烈,一同摆动的还有墨逢的半截剑穗。 “东留,你怎么……了……”她喃喃。 握着墨逢剑的东留,站在冷风中的东留,衣摆乱飞的东留,那样孤傲的背影,像极了她清隽俊秀的父君。 “父君……” “孽种!”娘亲的声音忽然在青画耳边响起,尖锐刺耳。 孽种,娘亲为什么要说东留是孽种呢?青画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她慌了神,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的想,要怎么办呢?东留是来和我抢父君的,是他让娘亲伤心生气的,他还会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可是,属于我的一切……是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觉得东留夺走了我的东西,难道要我去讨厌东留吗?我讨厌东留?憎恨东留?要杀了……他吗?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东留…… “东……留……”有什么堵在她喉咙口,她憋着一口气艰难喊出这个名字。 “青画,青画!青画醒醒!” “咳!”青画猛得惊醒,东留一脸焦急的在拍着她的脸,见她醒了才舒了口气。 “青画,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东留!”她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忍不住哽咽,“东留,好可怕!好可怕!” 有那样的想法,我真是太可怕了。 “不怕,不怕,青画不怕。”东留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着,她那颗悬起的心终于又落下去了。 东留没事,自己没有做伤害他的事。 “东留,我有些不对劲。”青画顿了顿,“我居然……居然……”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东留一手揽住我将她护在怀里,另一只手高举着墨逢挡在面前,“是你迷惑了青画,错的是你。” 空荡荡的大街上平地风起,漆黑蔓延像是没有尽头,女子古怪尖利的笑声在空中响起,细听还有点耳熟。 “哈哈哈哈,小鬼,你居然能看出老朽的真身,不简单呀!” 话音刚落,扑面的戾气袭来,像是带着刀片的罡风,一阵一阵的吹得两人脸颊生疼。 “这是……什么鬼!” 东留拉着青画一转身,把墨逢用力插到地面上,硬是拉出一道结界挡住这阵铺天的戾气,可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东留本来就虚弱,此刻就为了挡这阵戾气额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一会儿指不定又要受伤了。 “东留。”青画道,“换我来!” 东留抿了抿唇,眼神坚定,没有说话。 “……你这块不听话的石头!”青画又急又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东留!” “小鬼,老朽看你还能撑多久,哼哼……” 东留忽然侧开了身子,青画心领神会,敛艳扇在手中转了个圈,“刷——”一下打开对着前方就是一扇子,炙热的火舌卷出,照亮了整条大街。 “呀啊——”惨叫声划破天空。 大抵是没防备,一簇火苗烧到了暗中的不知名鬼怪。 青画掂量着这把敛艳扇,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它,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高端,居然能喷出火来——莲祗,终于给了件正经有用的东西呀! 真是——自从有了敛艳扇,师父再也不用担心她打架不会赢了。 “你居然!居然敢烧伤老朽的脸!老朽要杀了你!” 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扑来,两人对视一眼,左右分开,下一刻箭羽破空的声音传来,打散了这一团黑影。 长街的另一边,清黎提着长弓,箭在弦上。 而知离,就站在他身边。 “小姑娘长得真不错,既然毁了老朽的脸,就把你的脸还给老朽吧!”说着散开的黑影又聚成一团窜向知离。 青画:“……” 呵,呵呵,青画默了一默,这妖怪说的漂亮小姑娘原来是知离呀,看她面黄肌瘦的……她刚刚在期待个什么呀? 正文 第七章 、壮士断腕 那团黑影会袭向知离,大概大家和青画一样都没料到,集体默了一默。 清黎甚至还一脸同情的瞄了青画一眼,看的她想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青画万分幽怨的想,“我真的已经丑到那种地步了吗?连妖怪都不想看见我了,不是说好了九尾白狐天生一张媚脸长得好看漂亮的吗?” 因为这一默,黑影成功窜进知离身体里,把他们弄了个措手不及。 “姥……姥……”知离抓着脖子龇牙咧嘴都要翻白眼了,还能从嗓子眼里哼出这两个字,着实令人敬佩。 “姥姥?”青画一惊,忽然想起来了,“东留,刚刚那个妖怪的声音,不就是那个花魁的声音吗?” 这么一提醒,东留也想起来了,可刚刚万花楼里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唯一可能知道的……两人看过去,他们那风流骚包美艳成双的五师兄此刻正举着长弓站在面目狰狞的小姑娘身旁嘴角抽触。 请原谅他,爱美的人看见点丑的东西总是会受不了的,不管知离以后会有多秀丽,此时的她,面目的确是可怖了点。 “五师兄!” 清黎回过神,将长弓收回手心的繁复印记中去,向他们跑过来。 凤凰不愧是凤凰,连传个武器什么的还要刻个传承印记,哪像青丘的落魄狐狸,白析把墨逢留给东留的时候都没写个诰书!更别提青画手中这把流光溢彩的扇子了,说白了就是一堆鸟毛…… “怎么办?”一汇合,清黎张口就问。 ……你别问我们呀!搞得好像我们知道怎么办似的。 东留皱眉环视了四周,“先出去再说,这儿太危险。” “这儿……又是哪儿?”青画有些迷糊,可还是知道这条大街不是他们刚才所在的大街。 “大概是钻进那老妖婆的圈套里了!”清黎一摆手,“你们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可恶心死我了,那个花魁脸被人扒了血肉模糊的,还失声,就是哑巴了……” “青画!”东留猛的拉开她,冰冷刺骨的感觉贴着她的面颊而去,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青画:“……” 知离站在青画身侧不远处,举起的手指甲变得纤长尖利,简直如一把细长的白骨剑,而这看着渗人的指甲,刚刚滑过了她的脸颊,要不是东留拉着她躲的快,现在大概已刺穿她的脑袋了。 青画不禁吞了吞口水,额际濡湿一片。 “小六,你拿剑劈开这空间!”清黎一转手,散发着橘黄色光芒的长弓已经举起,箭尖正对着知离。 墨逢能劈开三生秘镜,那这处空间说不定也能劈开! 知离微微侧头,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大眼平静的看着他们三个,无悲无喜,那种空洞的眼神,只一眼,永生难忘。 四周气息越加压抑,黑色的花纹自知离颈部慢慢爬上她的脸,覆盖了她大半个脸颊,透出丝丝邪气,最后在额际留下一个墨点似的痕迹,她僵硬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嘴角慢慢上扬,大眼眯成一条缝,“姥姥很喜欢你的脸呢,小姑娘……” “她怎么了?” “被附身了。”清黎道,“小六,快劈!” 东留一把抽出墨逢剑,那把两指宽的长剑剑身漆黑有如墨石,形状更像——那是把未开锋的剑,纯粹古朴,剑身两从上刻着几行蝇头小楷,写的是什么……青画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只有那两个最大的字她认识,那是墨逢的名字。 就这么走了吗?那知离呢?不救她吗? “东留……”青画扯扯东留的衣袖,没什么底气道,“东留,我们能不能救救她?” “小七,你不要任性!”清黎一声低斥,“我们留在这儿什么也帮不了,我们打不过那个老妖婆!” “……”其实从刚刚开始青画就很在意了,为什么清黎一直喊那妖怪老妖婆? “不能救她,那你带她来这儿做什么?”青画悻悻的指着知离,她虽然笑着,可弯着的大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过于坦诚的眼神,看得她心虚。 “她刚刚……”清黎一顿,微微低头,“她刚刚向我求救了……让我,救救她。” 青画一愣,脑中又浮现知离趴在地上的样子,握起的小手,倔强的眼神,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好像……东留。 小小的东留,瘦削的东留,沉默的东留,被其他孩子们欺负的东留……他就是沉默着紧握双手倔强的看着前方的,即使一句话也不说,青画也知道,他什么都没放弃。 因为他从没有在乎过什么。 而青画,一直注视着他。 青画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介意知离了。 “师兄。”东留举起墨逢,眼神凛冽,“行不行这种事,是要试试才知道的。” 清黎猛得抬头,“你疯了白东留!难道你感受不到这老妖婆的功力吗?不是我们能放肆的对象,会死的!” “师兄。”东留道,“你就这么怕死?” 清黎鸟躯一震,连退两步,沉默许久才狠狠道:“随你去了!小七我们走!” 青画自觉站到东留身边,“五师兄,东留在哪儿,我在哪儿。” “你们!”清黎涨得脸都通红了,用力一拂袖咬牙切齿道,“随你们去了!小爷不管你们的死活!” 说着,跑进黑暗之中。 “五……”青画伸着手嘴角一抽,他居然……真的跑了! 可是,清黎这突然的,乱发什么脾气? “东留啊。”青画感慨道,“五师兄那把映日弓可真亮,大概能当个灯笼使,这样就算五师兄一个人也不怕被磕着蹦着摔倒了。” 东留:“……” 然而清黎走了,知离还没走,她站在那儿,眉稍一挑,眼角一吊,似笑非笑,嘲讽的味儿仿佛能传出三里地。 她这是在嘲笑清黎没胆量吗?不得而知。 可青画印象中的清黎,义无反顾的扑进三生秘镜中,毫不犹豫为我挡天雷,绝不是这样贪生怕死丢下师门同伴的小人。 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青画凑到东留耳边细着嗓子问:“东留,五师兄想干什么?” 东留眯着眼看我,半是无奈半是倦怠,“我怎么知道。” 他的眼睛本来就细长,这一眯眼,跟要睡着似的,那股子慵懒劲儿又冒出来了,青画看着他一阵恍惚,瞬间以为他们从这破地方走了出去,回到温暖舒适的卧房,点了香炉正要睡下——得,刚攒起来的紧张感又没了。 可转念又一想,拖了这么久,东留一定很累了,他分明还是个病人啊! “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知离又笑道,那声音果然和花魁如烟一样,再想到清黎的话,该不会真是知离把她的声音夺走了吧? 那知离和这妖怪不就是一伙的? ……那还救她干什么? “你的脸可真好看……我要把你的脸剥下来,送给姥姥!”知离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脸上的笑越发狰狞,和刚刚那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一直姥姥姥姥的,你们家姥姥到底是谁?” 知离一愣:“乖乖,你居然不曾听过冥姥的大名!” 青画举着敛艳扇一龇牙:“那你听过我家师父的大名没?莲!祗!老!祖!宗!” 知离又一愣,“那是谁?” “……” 莲祗这……原来这么不好用!他这把鸟毛更没用!说好了看见羽扇就识相的人呢?从!来!就!没!遇!见!过! “东留,我们也走。”既然知离和这冥姥是一伙儿的,那也就没必要救她了。 东留“嗯”了一声,挽了个剑花却是凌空一挥,不知何时游走到他们身边的黑色藤蔓被他一剑斩断,像是黑气似的散开了。 “走?你们想走哪儿去?”知离往前走了几步,脸上的花纹和她周身的黑色藤蔓如出一辙,“姥姥,想要你的脸……” 青画默了一默,这冥姥太自大了,比莲祗还不要脸。 知离说着,弯起的双眼却流下一行泪,“快……走……” 耳边又起清黎的话了,“她刚刚向我求救了……让我,救救她。” “……”青画一咬牙,心里矛盾极了。 知离这样子绝对是被身体里的那个冥姥控制住了,可这样的情况无论是用剑砍还是用火烧都不可能在不伤害知离的情况下逼出冥姥,唯一的方法……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可放着不管,青画做不到。 到底要怎么办?青画咬着嘴唇紧皱着眉头。 “青画,回神!”东留拉开她,深青色的狐火在四周燃起,越聚越多的黑色藤蔓被烧了个大半,对付这些东西,还是烧了大半,只是不消片刻,藤蔓又迅速蔓延过来。 青画立刻领会,手上敛艳扇不敢停,那凤凰的三昧真火是比狐火厉害了许多,可这些藤蔓就是烧不尽,反而越烧越多,黑漆漆一片,都快把她恶心哭了。 那老妖婆,这是要耗死他们吗? 好歹他们也是长了九尾的狐仙,真死在这儿实在太没面子了! 敛艳扇是挺方便,可青画用着不顺手,除了扇扇火她就不知道还有什么第二招。 毕竟青丘祖传的技能不是放火而是灭火呀!白榕能凭着一把七弦琴破敌千万,杀机在琴音中,操纵着万物别说灭火了,巧无声息移山填海都是指尖琴弦跳跃几下的事——她们做狐狸的向来低调,不喜欢像凤凰一样杀人放火还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火光冲天。 只可惜青画没那本事,不能勾勾弦就来个瞬杀,更可惜的是,她听了莲祗的话,把七弦琴扔东留房间里了,出来就带了把敛艳扇! 本来,青画还指望着清黎能知道敛艳扇怎么用,毕竟是他祖宗的鸟毛,可谁知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如今被恶心到的青画只能感叹一句——你们凤凰,怎么这么不靠谱,猪队友啊! 壮士断腕,都是死在自己队友手中的。 “青画。”东留喘了口气道,“我们先撤退。” “嗯!”青画连连点头,不犹豫了,她都快累死了。 就怕那个冥姥不让他们离开。 “你掩护一下我!”东留迅速咬破手指,在墨逢剑身上划过留下两道血痕,然后举起剑朝着虚空狠狠劈下去,却没砸到地面而与虚空撞击发出墨绿色的炫光。 “好……香……” 香?什么香?青画回头看去,知离脸上的纹路竟然在慢慢褪去,一瞬间又爬满她的脸,而她的神情从痴狂变的迷茫。 “血……”知离向她伸出手,眼泪又流下来了,“救救我……救……”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知离这是在和谁说话?青画嗫嚅一声,“我吗?” 声音就好似虚空传来的,还带着哭音。 “我要怎么救你?” “杀了我,让我湮灭就够了。”知离似乎是笑了,“你不必内疚,我是枯骨女,早就死了。” 可是我…… 我下不去手,活这么大,我还没杀过一个人。 “青画!”东留猛得扑过来抱住她,脸上的汗珠甩了出去在空中留下几滴残影,青画被他撞得连退几步。 在她愣神的这空闲间,黑色的藤蔓拧成一股,像一把利剑直指她的心口,而一直和她说着话的知离却像从没挪动过一步,一直站在那儿缓缓流泪。 身体很沉,青画动不了,破空而来的藤蔓已到眼前,它的动作却像是被放慢了,在她眼前直直的刺穿东留的胸膛,又穿过她的肩头。 身体被刺穿的感觉真痛呀……青画抱着东留倒下时忍不住想,究竟是被雷劈的感觉更痛呢还是身体破洞更痛呢?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很痛啊…… 青画抱住东留,忍不住的想,“那东留呢?他是真的就不怕疼还是太过勇敢?就这么直直的扑过来挡在我面前,他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腥热黏糊的鲜血喷洒在我脸上,湿嗒嗒的让她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东留却还扯出一个笑,“青画,没事……” 傻瓜,东留。 青画想。 正文 第八章 、白骨洞府 依稀记得,有一年的冬天,青丘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漫天的雪花从高空落下,飘飘落落间覆盖了整个山头。 青画站在漫天的雪白中,笑着对东留说:“东留,东留,你看青丘变成白丘了!” 那时东留刚来青丘没多久,白榕不待见他——不是那种含蓄的不待见,而是展现那种露骨的厌恶。 其实青丘狐君一族的关系稍有点复杂,白析并不是老狐王的儿子,白榕才是老狐王唯一的女儿,白析娶了白榕才能够继承了王位,白榕脾气娇蛮,使得青丘,好似有两个君王。 而白榕态度鲜明的表示,她讨厌白东留,青丘没人敢忤逆白榕,也没人敢接近东留了。 东留像是个人人厌恶的存在,没人理会他没人在乎他,每一天每一天,东留都只在他的小木屋里,从不说一句话,也不肯踏出去一步,如同一个自闭的小孩。 整个青丘,唯一没放弃东留的只有白析了,他常带着青画去看望东留,摸着他的头对青画说:“青画,这是东留,是你的哥哥东留。” 小小的东留,萝卜头大小的个子,站在白析的身边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甚至没敢抬头看青画一眼,好看的眼睛始终低垂着,眼里没有一点神彩。 便是这样的东留,沉默着近乎自卑漠然的闯进了青画的世界,再也没离开过一步。 在记忆的最后,一片雪白中,两只纯白的小狐狸的身后留着两串梅花脚印,而小狐狸们却不在意,一只蹦蹦跳跳着龇牙咧嘴,另一只却一个直沉默着然而始终没离开,默默的跟着它,偶尔也用鼻尖拱一拱它,提醒着它,天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要让父母担心了…… 不知怎的,青画就梦到了那一年的雪地,还有互相拱着鼻尖交流着的两只小狐狸,两小无猜多么令人羡慕。 只是可惜,她忘了那两只小狐狸究竟是谁了。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到四周是雪白一片,青画差点以为还在梦中,一脚踩在雪地里,而脚边就是那两只小狐狸。 ……呵,呵呵,现实总能这么痛快的击碎幻想,醒过神来才发现脚边可没什么小狐狸,倒是不远处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怎么看怎么像东留。 ——可不就是东留! 还有为什么他被藤蔓缠成粽子了? “东留!东——留——”青画试着喊他,一挣扎才发现其实她自己也被绑在柱子上捆成了粽子,肩头被刺穿的地方还疼的厉害,一下子就让她记起了所有。 是了,他们被冥姥附身的知离串成了肉串昏过去了,一醒来已经在这洞穴似的小房间里了。 让她在意的是,为什么这地方这么白?跟覆了雪似的,不是说妖洞都是黑乎乎的吗? 其实一片雪白比黑暗更令人来的心慌,白茫茫一片,没有尽头,也没有寄托,如封闭无望的世界,一直找不到解脱的出口,直至绝望。 那时的青画着实不知道什么叫“绝望”,那种滋味她还不曾有机会体会。 她只知道东留一直没醒,倚靠在藤蔓上神情安然,像是在偷懒打瞌睡,连皱眉头这样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而他脚下那蜿蜒的血迹已经凝结成黑色,触目惊心。 “东留!东留!喂,东留呀!”青画大声喊道,只希望他能回应自己一下,好歹让她知道,他还有口气……他还活着。 “别喊了。”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凭空传来,听着诡异又耳熟,一声“东留”直接哽在了青画嗓子口,转头一看,果然,是知离。 知离穿着件宽大的白袍,抱膝坐在很不显眼的角落,又瘦又小实在不占地儿,简直要和背景容为一体了。 从后面看知离的背影,她真是太单薄了,瘦骨嶙峋,仿佛一堆枯骨堆起来的,轻轻一碰就会散架。 “……”这么大一个人缩在那儿我居然没有发现,为此青画默了一默。 “很吵。”知离又轻轻说了一声,把自己蜷缩的更小了。 青画犹豫了一下,“知……离?” 她没有回答我。 “那时和我说话的是你?”青画又问,她还记得,在那沉寂的黑暗中,知离要自己杀了她。 “……” 青画撇撇嘴,继续搭话,“知离,这是哪儿?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师兄,他好像……” “你很在乎他?你一直在喊他的名字,真的很吵。”知离的声音很轻,“你不用和我套近乎,我不能放走你们,姥姥喜欢他的血,喜欢你的脸。” 青画:“……” 呵,呵呵,那要不要对你的姥姥感恩戴德一下? 可是,可是,东留等不及啊,流那么多的血,光看着都心惊。 “知离,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看一下东留,我就想知道他还活着,就这样,求你。” 知离缓缓转过头,瞪大的双眼凸起分外吓人,她独特的嗓音响起,轻而飘忽:“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你要什么?” “嗯……杀了我好了,在你能杀了我的时候。” 青画一愣,咬牙,“好。” 知离走的很快,像是飞过来的,她趴在绑着东留的藤蔓上,扒开东留胸前那些藤蔓,血肉模糊的胸口就这样暴露在青画眼前。 粘着血肉的衣服被染成一片赭色,四周已经结了痂,可伤口仍湿润,藤蔓的倒刺扎在血肉里,随着东留微弱的呼吸一下一下蠕动着,鲜血就这样顺着流下来了。 “东、东留……”青画忍不住颤抖,哽咽一声,“知离,知离,救救他!我求你!” “姥姥喜欢他的血,很香,我也很喜欢。”知离道。 “我可以把我的血给你,要我的脸也行!知离,你救救他,他……他这么一直流血会死的,知离!” “我不想要你的血,脸也不想要。”知离说着伸手堵着东留的伤口,一团类似于黑面团的东西堵住了伤口,血,终于止住了。 青画松了口气,隐隐觉得知离大约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坏人。 知离做完这一切就顺着藤蔓滑倒在地,蜷缩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她又怎么了? “喂,知离,知离?你怎么了?” 没有回音。 “知离……” “嘘!你喊什么!”清黎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紧接着就有一只保养细嫩的手捂住了青画的嘴。 呵,呵呵,这手滑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 “唔,唔唔!”呸,放手! “嘘!不要叫!把看守喊来怎么办?”清黎立刻又吼了一声。 “唔……”青画瞄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知离,清黎也忽略知离了?瞬间,她就决定不提醒清黎,因为…… 不!能!让!我!一!个!人!瞎! 大家一起看不到多好,不然这么丢脸的事,呵,呵呵,说出去就不能一起玩了! “唔唔唔唔!”你先放手! “嘘!” “……”青画默默地想,我这猪一样蠢的师兄啊,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小七,我不就离开一会儿吗?你们怎么就这么惨了!”清黎啧啧两声,“还要我来救啊——你干什么!咬人!” “呸!”青画吐了一口口水,“你不是逃跑了吗?” “谁逃跑了!我去拿东西了。”清黎从身后拿出一把七弦琴,“我是声东击西,东留都知道配合我!我去万花楼取琴了,我听说,你们青丘的白狐姬卑鄙的很,擅用琴音操纵万物,最坏的就是用来操控人心。” “……”出身青丘又是白狐的青画默默望了望天,“五师兄,这不会就是你当初不待见我的原因吧?” 清黎一眯眼讨巧的笑了,“小七,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当初不待见你,师兄我现在也不待见你!” 说着,晃了晃他那只白嫩玉润的手,两排牙印还挺清楚。 “呵呵!”青画干笑两声,道,“所以呢,你拿了琴来又是要做什么?” “那小姑娘不是被老妖婆附身了吗?你就用琴音操控她,逼出那老妖婆!” “不是小姑娘。”青画学着知离抿了抿唇,真是想起知离,青画的心情就复杂呀! “嗯?”清黎又一歪头,“小七,这话我听着耳熟,不是……什么?” “她叫知离。”青画轻叹一口气,“五师兄,你好歹救了人家两回,就不能记住她的名字?” “知离嘛,记住了。”清黎漫不经心的一笑,“先救你们吧,真没用,小六怎么都不说话,睡着了吗?” 坏了,东留! “五师兄,东留受伤了,你快先救他!” 清黎看了青画一眼,三两步走到东留身边一把劈开藤蔓,东留就这么顺着柱子倒下来,清黎赶紧接住他,嘻嘻哈哈的脸立刻严肃起来。 “小七,这是怎么回事,小六怎么伤的这么重!” “她们放了东留好多血……”说着青画又觉得难受了,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隐隐的干疼。 “你们还真是……”清黎瞪了我眼,扶着东留靠坐在柱子上,两指并齐对着自己手腕划下去,鲜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清黎赶紧把伤口塞到东留嘴边。 “五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上次,就是东留挨雷劈那回,我瞧着师父在竹林里就是这样做的。”清黎得意道,“小七,你不知道了吧,我们一族的血可是千金难求的灵药!师父说的!” 莲祗说的那就更不可信了。 “你就往你脸上贴金吧!”青画哼了一声,“你看东留根本就没咽下去,都滴下来了!” “啊!真的——”清黎兜着袖子去堵住东留的嘴角,可血还是沿着唇角淌下来了,“我……真浪费,小爷的血有多金贵你知道吗?唉你倒是咽下去呀!” “五师兄,帮我解开藤蔓。” 清黎看了青画一眼,抬手劈了藤蔓,然后他看着她愣了愣,“你怎么……也受伤了。” “嗯?”青画一低头,是肩头被刺穿的伤口,虽然流了些血染湿了半个肩头,但伤势着实不算太严重,比起东留胸前那碗口大的洞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哦这个。” “没大碍的,已经不疼了。”青画自嘲的笑笑,“那藤蔓挺厉害的,东留这么厚的肉墙挡都挡不住。” 清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青画半跪下去,拽过清黎的手对着伤口张嘴就咬下去。 “喂喂喂!白青画你干什么,又咬,你是狗不成……” 青画吮了一口血含着,瞪了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清黎一眼,然后捧着东留的脸,对着他的唇吻上去,将那一口血渡了进去。 “嘶——”清黎倒抽一口气,彻底石化了。 “不够。”青画一本正经的抓住清黎的手臂又吮吸了一口。 清黎好半天才回过神,半握着手掌别过脑袋不看她了。 青画正准备检查东留的伤口呢,耳边又响起清黎的咋呼声:“母后的这儿怎么还躺了一个!” 正文 第九章 、冥顽不灵 呵,呵呵。 呵,呵呵。 青画眼角余光瞥着被吓跳起来的清黎,嘴角抖动着忍笑忍的实在辛苦。 啊,我那猪队友一般的五师兄啊…… “是知离。”青画道。 “知……所以我们一直在狱卒的眼皮底下商量着怎么逃出去?” “第一,知离不是狱卒,第二,我们没商量着逃出去。” 喝了清黎的血,东留的脸色总算不那么苍白了,只是堵着伤口的那团“黑面团”青画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要给弄掉还是留着? “我不是来救你们了嘛,还计较什么。这是什么?黑糊糊的真恶心。”清黎说着,伸手抓住“黑面团”抠了出来。 青画:“……” 清黎把“黑面团”丢给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给,味道好薰人!” 青画欲哭无泪,“你手这么快干什么!啊伤口又流血了!你这蠢鸟,我要和你拼命!” 清黎嘴角抽了抽,意识到自己恐怕真干了件蠢事,默默抬手拿着自己一尘不染的袖子去堵着东留的伤口。 “知离……” “你们真吵。” “……”青画正准备转身找知离求救,知离那骨感十分的脸就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青画的心猛的一跳——吓死我了。 知离缓缓退后,坐在地上看着清黎,好半天才一笑,“谢谢你救了我。” “哦……不客气。”清黎愣愣道。 现在是你们客气的时候吗?没看见东留都快死了吗? “让开。”知离不客气的推开清黎,这位风骚惯了的贵公子师兄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有些懞了。 黑面团重新堵住东留的伤口,青画也松了口气,抓着知离干枯的手感激道:“谢谢你,谢谢!” “好厉害……”清黎喃喃,“小七,我们该走了。” 青画看向知离,她……会放他们走吗? “姥姥醒了,你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知离忽然说。 “嗯,不行。”青画烦躁的抓抓脑袋,“墨逢不知道去哪儿了。” 敛艳扇丢了可以求莲祗再拔几根毛,可墨逢剑死都不能丢,那是青丘的传承,是狐君的象征。 “先走,以后再找!”清黎架起东留道,“小六还昏着呢。” 青画抱起一旁的七弦琴摇摇头,“五师兄,你先带东留走好了,我一定要找到墨逢剑。” “你!”清黎咬牙,“白青画你冥顽不灵!” 青画低头抿唇,苦笑,对,我就是冥顽不灵。 有些东西丢了可以找找代替的,有些确实非他不可。 譬如墨逢,譬如……东留。 青画不再理清黎,转身问知离:“知离,你知道墨逢——就是东留拿着的那把剑,纯黑色的剑身——你知道它在哪儿吗?” “知道。”知离点头,“我可以带你去找。” “嗯!谢谢你知离。” “喂!”清黎一把拉住青画,“你这就跟她走啊,不怕她骗你?” “不怕。”青画抿了抿唇,“没得选择怕了。” “你等下!我和你一起去。”清黎叹气,“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若是少一个带回去,师父恐怕要削了我。” 青画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可东留怎么办?” 清黎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 “弄醒就好了。”知离上前一步,抬脚就要踢东留,青画吓了一跳赶紧挡在东留前面。 ……别看知离这么瘦小,力气可真不小,她这一脚踹在青画身上,直接把她踢出去了,撞着身后的东留,连带着架着东留的清黎,一下子摔了三个。 这一脚要是直接踢东留身上,他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噗……”知离低着头笑了,迷茫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咳——”东留一口血咳出来,呻吟一声居然真被这一脚给踹醒了。 “东留!”青画捧着他的脸又想哭又想笑,“东留你终于醒了!” 东留眨眨眼还有些迷糊,动了一下扯到伤口了他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嘶——” “别动,你受了伤,会流血的!” “……”东留眉头跳了两跳,伸了根手指在青画嘴角一擦,“青画,你这嘴角……你吸我血了?” 青画:“……” 清黎:“……” 东留笑:“也好,好歹没浪费。” 知离:“噗!” 不管怎样,东留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了!还会贫嘴,看来还是很精神的。 这样,青画想,我就能放心去…… 清黎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打扰大家交流,我们要去找墨逢剑,很急!小姑娘,墨逢剑在哪儿?” “不要叫我小姑娘。”知离猛得一瞪眼,气势又回来了,“我是知离。” “干嘛生气,不就是没叫名字嘛……”清黎嘀咕两声,从地上爬起来。 “你们的东西在姥姥的房间里。” 在……哪儿? 这不是要他们去闯老巢吗? “黄昏现白骨。”知离道,“姥姥会在黄昏时刻醒来,只有那时候,房间里没有人看守,但是,夜晚会来的很快,等整个白骨洞笼罩着暮色时,你们谁也走不了。” “那就走。”东留从这没头没尾的对话中理清了缘由,没有一丝犹豫道,“墨逢不要了。” 青画看着东留,坚定道:“墨逢我一定会拿回来,那是我父君的佩剑。” “你快劝劝她,白青画真是顽固死了,不就一把剑……” “青画。”东留皱了皱眉打断了清黎的话,“和你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可我不是,那是我父君的佩剑!”青画握了握他的手,又很快松开,道,“东留,你和五师兄先走吧,我很快就回来。” “青画。”东留皱眉。 “知离我们走。” 青画咬牙跟着知离跑出去,连头也不敢回,她不敢看东留此时的神情,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固执,为什么一定要取回墨逢剑…… 这千曲百回的洞穴廊檐,像极了她的心情,千头万绪的弄不清楚。 “你其实很关心他,赶他走,是怕他再受伤吗?”知离看着青画似笑非笑,“刚刚那个男孩子,你喜欢他?” “嗯——你好像变得有精神了。”我“嗯”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越接近黑夜我越有精神。”知离瞪大的双眼眯了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和万花楼挑衅的时候有点像了。 嚯,这姑娘还真是奇怪,青画甚至怀疑刚刚那个病恹恹要自己杀了她的知离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这里叫白骨洞?” 知离忽然抓住青画的手把她往一旁拉开,“嗯,这儿是姥姥的洞府——小心你脚下,那儿有个坑。” 你的姥姥是白骨精不成? 青画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这处洞穴,很大这就不必说了,唯一值得考究一番的是这儿到处都是白的,头顶是白的,墙壁是白的,连地也是白的。 青画不禁喟叹:“果然是白骨洞啊……” “这只是姥姥的障眼法。”知离抬头看她,眼神中满是鄙视,“这你都看不出来?” “……”青画也觉得我不学无术了。 忽然想起那万花样的花魁如烟了,是不是知离夺去了她的声音,关于这点青画还有些好奇。 “知离,那个花魁,你把她怎么了?” “我没把她怎么了。”知离摇摇头,“是姥姥看上了她的声音和脸,亲自动的手。” “嗯……嗯?”青画眨巴眨巴眼。 知离给她解释:“像我这样的小妖精在这儿还有很多,我们是姥姥养着的奴隶,是替姥姥寻找美人的。” “寻找美人干什么?” “姥姥要经常换脸。”知离一句话青画瞬间就懂了,“有的时候好听的声音她也要,我们就替她寻找的小妖,或者是验别真伪,就像我诱那花魁娘娘唱歌,姥姥听了觉得喜欢才会夺取的。” 青画默了一默,知离做的就是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怪不得会自我厌弃成那样。 “你为什么不逃走呢?” “逃不走的。”知离摇摇头,“除非我死了,或者姥姥死了,不然永远没有解脱。” 所以才要别人杀了她呀…… 青画一把拉住她,认真道:“知离,等我拿回了墨逢剑,我们一起逃跑吧!我师父很厉害的,有他在一定能打败冥姥的!” 知离轻笑一声,摇摇头。 “到了,这就是姥姥的房间。” 知离推开门,外面的光亮照射进房间里,青画一眼就看见了墨逢剑,敛艳扇就挂在它身上闪闪发光,要不发现它都难…… 墨逢就这么静静的靠在墙角里,不骄不躁,淡然温和。 就好像青画记忆中的父君,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喜欢宽大的手拍着她的脑袋,用天底下最柔和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青画啊……” 青画突然红了眼眶,上前两步抱起墨逢,“父君。”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青丘山头的草怕是长了一茬又一茬了,父君的身体有没有好点了?娘亲是不是又为了东留的事和父君怄气了?为什么……还不来看她呢? “哦,你哭了。” “才没有。”青画擦了擦眼角,咬了下嘴唇,“就是有点想我娘亲了。” 她决定了!等从这儿回去了,一定要向莲祗告假,她要回去看看。 “青画!” 两人找回墨逢剑和敛艳扇还没走出门,就听见东留高呼的声音从通道这头直传到那头——娘亲呀,青画发誓我这辈子还没听东留这么大声说过话呢! 东留着实是懒,平时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 “……”她们一转头,顿时就想退回去离他们俩远远的。 狂奔而来的东留后面还跟着咬牙切齿的清黎,手脚并用挥得有些喜感,两眼瞪得大大的还张着嘴直呼气,看来是跑了许久了,都要岔气了。 “你愣着干什么,跑呀!”知离一拉青画的手,撒足狂奔。 青画现在直想骂后面两只禽兽——你们怎么这么有本事,转了一圈回来给我带了两只巨大的野兽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