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卑微皇后 近些天,邬辛夷心里总是惴惴的。 妙妙说:“娘娘是还没适应黑暗,难免心里有些害怕。” 妙妙是邬辛夷的贴身婢女,照顾邬辛夷多年。 她也是现在整个香兰殿里,唯一肯与邬辛夷说话,肯悉心照顾她的婢女。 邬辛夷是皇后娘娘。 而妙妙也是这宫中,唯一肯唤她一声“皇后娘娘”的人。 邬辛夷的身份卑微,自打她进宫起,就遭受到周遭宫人诸般冷言冷语,不被当回事,还莫名其妙被冠上了“灾星”的名号。 妙妙推开一扇窗,冷风顿时灌进宫殿。 邬辛夷打了一个寒颤,正打算让妙妙关紧窗户,却听妙妙讶异地惊呼:“娘娘,是大小姐来看您了。” 邬泠儿,当今权倾朝野的宰相邬秦的掌上明珠,也是前太子妃。 刚才睡醒,脑袋还有些迷糊的邬辛夷却是立即打了个寒战,心中一沉:“这么大晚上的,她过来做什么?” 妙妙顿了顿,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娘娘,现在是白天。” 白天? 邬辛夷猛然一愣,这才想起,她已经看不见了。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她还是瞧不见周围的一切。想到此处,邬辛夷的心里又慌又怕。 邬泠儿带着一脸高傲的笑容,款款走近,在床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柔声问道:“辛夷,你的眼睛可还疼?” 听到她的声音,邬辛夷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她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本能地推开邬泠儿。 邬泠儿再次拉起她的手,目光缓缓一转,嘴角轻轻扬了一下,装作关切的问道:“辛夷,你怎么了?” 邬辛夷怕得牙齿打颤,却还是压下不适,故作镇定道:“我、我突然有点冷,想出门晒晒太阳。” 从前让自己信赖万分的嫡姐,如今对她来说却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可怖。 邬辛夷除了无比的悲哀,更多的是愤怒,是恨。 姐姐啊姐姐,你若真的有那么喜欢楚天璇,当初又何必要下嫁前太子楚天仁?你若不喜欢楚天璇,那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的亲生妹妹?! 邬泠儿像是看不出妹妹的恐惧,轻轻舒了口气,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吩咐道:“你看看,皇后娘娘在这宫殿里都要闷坏了,来人,还不扶赶紧扶她出门散散步。” 妙妙走过来,搀扶着邬辛夷离开香兰殿。 “娘娘,这大小姐不是前些日子才……怎么今天又好心来看娘娘了?娘娘可要小心,不要又上了奸人的当……”妙妙小声在邬辛夷耳边说着。 “好了!别多嘴!”邬辛夷看不见,也不知邬泠儿是否还在附近,害怕妙妙的话被她听见,于是马上喝止。 妙妙悻悻然地闭嘴,扶着着邬辛夷去了新月亭。 午后,阳光温暖,春风和煦,邬辛夷靠在椅上,脑中纷乱如麻。眼前不断地闪过一些东西,邬泠儿笑里藏刀的模样、自己迷恋了十年的那张容颜上可怕的表情、那把剜去自己双眼的血淋淋的匕首、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彼时,他是高贵的王爷,而她却是即将被送走的相府庶女。 她远远的瞥见他一袭暗紫华服,身姿挺拔,俊美伟岸,倾心于他。 十年后,她被接回相府,得知自己被许配给他,雀跃欢喜。 可,如果早知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她就算是再喜欢他,也不会同意出嫁。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娶了她。 后来,先太子死于非命,他登基为帝。 再后来,她怀孕,她被册封为后。 久居深宫,渐渐的,她看明白了一些东西,他与邬泠儿的种种纠葛,他对自己的冷淡无情…… 可天生擅长粉饰太平的她,全然当做不知道。 他娶的人是她,他们两人一拜了天地,二拜了高堂,夫妻也对拜了,而且她还怀了他的孩子。 她相信,总会有一天,他会被她所感动的。 可老天爷,却是赤裸裸地在嘲笑她的天真。 当知道他素来喜欢碧罗香,她亲手采集碧罗花,为他酿得清韵酒。 待到酿成那日,她兴冲冲的跑去找他。却在他的寝宫,见到他与邬泠儿两人对饮,衣裳凌乱不整。 见到她,他也不慌不忙,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裳。 她反倒顿时局促起来,好像干了亏心事的,是自己一样。她,是否不该打扰他们? 他瞥了她一眼不耐的说道:“你怎么突然来朕的寝宫?” 她这才反应过来,献宝似的将酒壶递给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皇上,这、这是臣妾特意为您酿的酒。”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哼笑一声,云淡风轻道:“朕喝习惯了琼浆玉酿。” 她苦心酿造,他却弃如草履。 那一刻,她已经明白,此生,他的心中都不可能有她的位置。呆愣之间,她被整理好衣衫的邬泠儿拉了出来。 邬泠儿屏退了宫娥,两个人一路行走到镜湖。 她站在湖边高台上,脸上挂着胜利者一般的笑容,似乎一点不觉得羞耻:“辛夷,你从小是个聪明姑娘,今日的事情,我想你也明白了。” 她装傻充愣地问道:“什么事情?” 邬泠儿笑了笑:“皇上与我早是情投意合,不过碍于我前太子遗孀的身份,不能立我为后。当年是我出的主意,让皇上将同是邬家女儿的你娶进门,我便好借着你的关系多多进宫。这些年,皇上根基渐稳,我们的事情也用不着再……” 邬泠儿的话让她胸腔中满是气血翻滚,卑微如她,也有自己的脾气。 “胡说!他……他与我可是结发夫妻……怎么可能……” 邬泠儿目光嘲讽地盯着她,像是盯着一条可怜虫:“你不过是皇上迫于压力,用来愚弄那些朝中大臣的棋子罢了。不然,区区一位相府婢女所生的卑贱庶女,怎么可能嫁给当今圣上,册封为后?” 邬辛夷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钉上了桩子,很想出口反驳,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反驳些什么。是啊,她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就算身为皇后,也摆脱不了被人轻视的命运。 邬泠儿凝视着湖面,忽而笑起来:“册封大典前一晚,我试了凤袍,穿着正好,天璇有心了。” 邬辛夷大彻大悟。 原来,她只是他们两人的遮羞布。 或许是她已经撞破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自那日以后,楚天璇在她的面前不再避讳。经常来香兰殿,当着她的面,宠幸邬泠儿。 当初邬泠儿从王府搬进宫里,她借着是母族姐妹,且早早丧夫孤苦无依的理由,要搬过来跟邬辛夷一起住,府里竟然也没有反对。 想来,那时候邬泠儿已经计算得好好的,恐怕家里,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 只有她,是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爱,是一种令人卑微到了极点的东西。 不过,当爱已成往事,卑微也将不复存在。 皇上为了邬泠儿,天天踏足香兰殿,夜夜笙歌,时时能听到邬泠儿娇笑欢语,这香兰殿,仿佛成了她邬泠儿的香兰殿。 可,别忘了,她邬辛夷才是这香兰殿的主人! 隐忍多时的她,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皇后一样,下令让内侍将香兰殿中所有的被褥通通的换掉。不是因为别的,她嫌脏。 可是浣衣局的宫娥还未至,邬泠儿却来了,冷笑道:“既然妹妹嫌脏,我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邬辛夷盯着那笑容,有种不祥的预感。 “眼不见心不烦,若是妹妹的眼睛看不见了,自然是不会觉得那一切脏了你的眼睛。”邬泠儿挑着眉,明亮的眸子无辜地睁着,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说完,拂袖便走。 第二天,楚天璇面色阴暗地出现在在邬辛夷面前:“辛夷,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毒毒害泠儿?”说罢叹息良久,而后继续说道,“罢了,如今就用你这一双眼睛去偿还泠儿。” 呵呵,她好笑地望着从前迷恋的人,不禁悲从中来,只听片面之词,便要治罪于她,连刑法都依着那毒妇的性子定好了,这还有什么可说?有什么可辩解? 她大笑,坐在地上,笑出了泪。楚天璇似是觉得厌恶,皱着眉走了。 剜掉眼睛后,她绝食整整三天三夜。邬泠儿是想告诉她,她就是被她拽在手心里的蚂蚁,逃不出她的掌控。 从回忆中醒来,邬辛夷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她是一个可怜人,他们恶贯满盈,可她又能怎样呢,跟皇上对抗? 不,她不能。 蝼蚁还得苟且偷生,更何况是她呢?何况,还有她尚在肚子里面的宝宝。 就算是为了宝宝,也要活下去啊! 此后,她慢慢习惯黑暗,已经不再日夜颠倒。 这日,午膳过后,邬泠儿的肚子却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妙妙被她痛苦的模样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娘娘您可别吓唬婢子!” 邬辛夷痛苦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大概……是……要生了吧。” 正文 第二章 惨死宫中 妙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慌乱地喊道:“娘娘,你再忍一会儿,婢子去唤稳婆……” 邬辛夷一把拉住妙妙的手:“别,别去……” “娘娘……” “去了,也不会有人来。” 邬辛夷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而这一句话却是让妙妙泪如雨下。 如今的妙妙,就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完全乱了方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你帮我接生!” “娘娘,婢子不会,婢子从未接生过啊。” “无妨。” 妙妙咬了咬牙,狠狠地一跺脚:“那好,娘娘,你等着婢子,婢子去准备东西。” 虽然妙妙并未给人接过生,但是,她也曾听那些嬷嬷谈起过接生的事情。 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一趟。 妙妙知道接生是一件大事儿,她很想去叫稳婆。但是,她也知道,事实如邬辛夷所说的那般,是不会有人来的。 因为,这皇宫里,但凡是有点儿眼色的人,都知道皇上真正宠爱的人是邬泠儿。 邬泠儿说的话,如同圣旨。 生孩子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生下来的,邬辛夷忍受着剧痛,心里默默地念道着,宝宝,你再等一等,等一会儿再出来,娘求你了。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听到了邬辛夷的祈求,也安静下来了。 邬辛夷的手,一直摸着肚子,在安抚着即将出世的宝宝。 约莫片刻的工夫,妙妙来了。 妙妙把一块参片放入邬辛夷的嘴里,这人参片只剩下一丁点的人参味了。 这还是妙妙从邬泠儿喝剩下的茶里面找到的一块。 妙妙用剪刀剪开邬辛夷的亵裤。 “娘娘,您用点儿力……” “娘娘,大力一点儿……” 整个分娩的过程十分的痛苦,邬辛夷疼得晕了,晕了又被一阵剧痛刺醒。 如此,反反复复,竟然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邬辛夷的心里却是想着楚天璇。 她多想,那个男人在她虚弱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尽管,她知道那个男人对她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爱。 但是,她怀着的是他的孩子啊! 即将出生的,是他的骨肉啊,是血浓于水的骨肉啊! 那个男人明明就是她的产期就是这几天,但是,他至始至终没有派一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她。 大概根本就是不把她当一回事吧,这个孩子,很明显,在他的心中也算不上什么。 看来,就算是孩子出生之后,也得不到父爱了。 邬辛夷自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楚天璇的冷漠无情,但是,在这种时候,在她生产的时候,种种悲伤之情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甚至在想,是不是死掉了救解脱了呢? “娘娘,婢子看到宝宝的头了……” “哈哈,娘娘,快出来了,再用一点儿力,对的,娘娘,再大力一点……” 宝宝,对,她还有宝宝。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活下去! 想到孩子,邬辛夷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用尽全力,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只为生下宝宝。 “哈哈,娘娘,是一个男孩。” 听到妙妙的话,邬辛夷知道自己的宝宝已经成功出世,她虚脱得昏了过去。 …… 当邬辛夷幽幽然转醒的时候,她听到了邬泠儿的声音。 明明是和善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子阴森:“妹妹你终于醒来了呀,呵呵,姐姐本以为你会见阎王爷的。” 此时的邬辛夷看不见邬泠儿的表情,但是,她猜,邬泠儿一定在用极度怜悯的目光打量着她。 邬泠儿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笑了笑:“妹妹,你真是好福气,生了一个男孩呢。” 邬泠儿阴阳怪气的话让邬辛夷的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这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呢,若是不出意外,将来就是皇长子,说不定还会成为皇储继承人,将来一掌天下呢。” 邬辛夷虚弱得说不出话来,那双空洞的眼睛凭着感觉,盯着邬泠儿所在的方向。 邬泠儿抱着婴孩,想起她那些隐晦的病症,眼里滑过一道恨意,恶毒说道:“可惜这孩子是个福薄的命,活不过今天了。”说完,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邬辛夷听到她的话。 此时,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嘶哑的嗓音吼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我聪明的妹妹,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么?那么我就做给你看,哦,对了,你的眼睛可是看不见,那你就好好听听你孩子的哭声。” “哇哇哇——” 邬泠儿猩红的指甲狠狠地在婴儿娇嫩的皮肤上划了一下。 顿时,婴儿哭得撕心裂肺。 那惨痛地哭声狠狠地揪着邬辛夷的心,就好似被利箭穿心一样,痛到了极点。 “怎么样?妹妹,这个声音好听吗?” “邬泠儿,你这个恶魔!” “说我是恶魔?嘻嘻,那我就做恶魔做的事情,要不然,我担当不起那个称号呢。”邬泠儿亲昵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情话。 “嘭——” 她高举襁褓,将婴儿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那声响,如同撞击在邬辛夷的心里。 紧接着,吵闹的哭声戛然而止。 邬辛夷知道,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宝宝,她甚至来不及抱一抱的宝宝就这样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邬辛夷发出绝望的嚎叫,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扒了邬泠儿的皮,吃她的肉,将她碎尸万段! “邬泠儿!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邬泠儿畅快地哈哈大笑,冷冷地盯着孱弱的邬辛夷:“你以为你有那个机会么?” “啊——” “妹妹,你声音尽可再大一些,姐姐我最喜欢听你的惨叫声了。你这声音,真是让我浑身舒爽。” “邬泠儿,你就是一个变态。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一辈子无儿无女,我诅咒你老无所依,我诅咒你下地狱!” 许是邬辛夷的话触到邬泠儿的痛处,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的难看。 她冷哼一声:“你这张嘴还真是让人讨厌,来人,灌下哑药!” 紧接着,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走到邬辛夷的跟前。其中一个嬷嬷按住邬辛夷的身子,另外一个嬷嬷狠狠地捏着邬辛夷的下颌,掰开她的嘴。 邬泠儿身后的小丫环走了过去,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哑药递给了嬷嬷。 “喝下吧。” “呜呜……” 任凭邬辛夷怎样挣扎都是徒劳,她被人灌下苦涩的哑药。 那药顺着喉咙往下,好似烈火在灼烧,剧烈的疼痛,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似乎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邬辛夷终于再一次昏厥过去。 邬泠儿冷冷地打量了一眼邬辛夷,冷哼一声。继而,转身,明媚的容颜上挂着娇俏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道:“得去见皇上了,不然他该着急找我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当邬辛夷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妙妙心碎的低泣声在空旷的环境中回响。 她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说出话来。 邬辛夷毒哑了她,让她有苦无处申诉。 眼中酸涩,她很想痛快的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与心酸发泄出来,可眼角,始终无法凝结一滴眼泪。 妙妙哭了好一会儿,待她宣泄完心中的情绪,这才站起来。 走到床边,看到邬辛夷,又忍不住哭了,啜泣道:“娘娘,皇上已经下了禁足令,他说,你这辈子不能踏出香兰殿半步。” 邬辛夷闭上眼。 妙妙继续说道:“宫里都传着你生下了一只黑猫,是灾厄的象征。还说,你的嗓子莫名其妙的哑了,更是说明了凶兆。” 自然,楚天璇对邬泠儿的话深信不疑。 邬泠儿说她生下了黑猫,那她必然就生下了黑猫。 她还以为邬泠儿会要她的命,看来,自己这一块遮羞布还没到真正被丢弃的时候。 饶是人生如此艰难,但邬辛夷依然顽强地活着。 靠着一点点比下人还不如的吃食,活着。 她每天都在想,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自己该怎样才能杀死邬泠儿解恨。脑海里想了成千上万种方法,但是,她却没有能力实现。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而香兰殿,偏殿里,永远都笼罩着一片压抑、低沉。 正殿里,楚天璇与邬泠儿永远都在上演着欢声笑语。 很多时候,就连妙妙都忍不下去了,哭着说道:“娘娘,你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 邬泠儿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她为什么要死? 她要好好的活着,她一定要活得比邬泠儿长久,她要看看邬泠儿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下场! 时间一晃,三年已过。 这天,门被推开,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邬氏无德,废黜后位,特赐鸩酒!” 是啊,如今楚天璇掌控了朝堂,再也不需要看那群老臣的脸色行事,自然是可以废黜她的后位,迎娶前太子妃邬泠儿为后! 她这一块遮羞布,也到了丢弃的时候! 邬辛夷极度地愤怒,她想大声地嘶吼,却只能发出难听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行刑的太监走上前,捏住她的下颌,强行将鸩酒灌到她的口中。 她死命地挣扎,吐出来。 小太监冷笑:“你的婢女已经上路了,你就下去陪她吧。” 妙妙! 她呆愣的一瞬间,毒酒入喉,身体因疼痛而抽蓄。 邬辛夷面色发紫,口吐白沫。 邬泠儿,你等着,下辈子你我定要你不得好死!楚天璇,邬泠儿,我邬辛夷发誓!即使下地狱,化成厉鬼,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正文 第三章 庶女重生 昏暗的小屋里。 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面容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小姑娘已经熟睡,但是她蹙着眉头。 显然,她现在睡得极其的不安稳,似乎正在做恶梦。 小姑娘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猛地一惊,睁开了漆黑发亮的眸子。 这时,她的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轻柔,略带着小心翼翼:“娘,你看,她都睡了两天两夜了,我们要不要请镇上的大夫来看一看?”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请大夫不要花银子的么?” 女人的话刚刚落音,紧接着,响起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那声音很是刺耳。 屋内的小姑娘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娘,她毕竟是邬家送来的姑娘啊,要真的死了……” “要真的死了,指不定大夫人还会感激我们呢。哼,我早就听人说了,她就是从婢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卑贱野种。” “就算是从婢女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好歹也是邬家的姑娘啊。” “邬家的确是有不少的庶出的姑娘,只是这个,呵呵,这个庶出的姑娘可不一般。” “娘,她怎么就不一般了?” 年轻女人似乎对屋子里小姑娘充满了好奇,询问着自家娘。 年老的妇人很得瑟地哼哼了两声,这才说道:“她出生的时候克死了生母,哼,这倒是也没什么,毕竟她生母就是一个低贱的婢女,根本就无关紧要的。关键是,她出生的那一会儿,正是老太爷咽气的时候。你想想看,这说明了什么?” 年轻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年老的妇人唾沫星子四溅:“她就是一个扫把星,哼,邬家把她送到这穷乡僻壤来,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 躺在床榻上的小姑娘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呢喃道:“这对话,真熟悉。” 咦? 小姑娘猛然坐起身子,她能说话了?她不是哑巴的吗? 还有她的眼睛,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眼睛也能看见东西了。 她支起身子,打量四周周围,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这屋子十分的破旧,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屋子里面,除了她睡着的这一张床,就只有床头的一个柜子了。 这个环境,是如此的熟悉。 这、这分明就是她之前寄居了十年的农家啊! 这……这怎么可能? 小姑娘忍不住“哈”地干笑一声,这太荒唐了!她没死!而且,似乎……似乎回到了从前的地方? 在觉得荒唐的同时,小姑娘还十分激动,她想翻身下床,马上确认一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完全提不起劲。 小姑娘,正是邬辛夷! 本该惨死在冷宫之中的邬辛夷! 此时,屋子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着,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邬辛夷的耳朵里。 年轻女子低声说道:“娘,若她以后还能够被接回去,念及我们的恩情,还能有所报答。这些粗活,还是不让她动手的好。” 妇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让她动手,难道你让我动手吗?” 年轻女子的声音猛地变弱了许多,连连说道:“不,娘不要生气,是媳妇儿错了,媳妇儿再也不乱说话了。” 妇人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这肚子,还有两三个月就临盆了。” 年轻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脸上浮现起一抹喜色。 妇人瞅了一眼她圆滚滚地肚子,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笑意:“你呀,只管安心养胎,别净顾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争点气,争取给我们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带把小子。” “好勒。” “行,那我就休息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娘,你赶紧去休息吧。” 妇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年轻的女人看到妇人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这才转身,朝前走。不一会儿,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汤走出来。 …… 邬辛夷回忆起来,这不是当初她重病的时候,杨氏还硬要她大冬天的去河边洗衣服的那天吗?这可恶的杨氏,心肠歹毒,从前她可没少受这毒妇的虐待。 咯吱—— 就在邬辛夷发愣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辛夷,来,喝一碗热汤吧。喝完之后,你发一身汗,病就好了。” 忽然,她被人一揽,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顿时,一股淡淡的皂角的香味萦绕在她鼻端。 来者正是陈氏! 陈氏是那个恶毒妇人的儿媳妇,现在怀着身孕。她手中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笑意盈盈地看着邬辛夷:“辛夷,你终于醒了。” 邬辛夷重新打量起陈氏,陈氏约莫十六七的年纪,圆润的鹅蛋脸,一双杏眼在红扑扑的脸蛋上显得可爱动人。 以前在这户人家里,对她唯一称得上友善的人也就只有这陈氏了。 陈氏是个老实妇人,对谁的话都乖顺听从,从不莽撞。 “辛夷,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瞧我?” 陈氏见邬辛夷用那双漂亮的澄澈眼眸这样打量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 邬辛夷又盯着她手中的鸡汤,这鸡汤,肯定是杨氏炖给她补身子的,杨氏是个小气人,要不是胎儿快要出世了,哪肯杀鸡? 可陈氏是个软心肠的人,知道自己病得严重,如此珍贵的鸡汤竟然也分了她一碗。 从前她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可如今,她却是明白了许多。 邬辛夷很是感动。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门却被人推开。 来者,正是杨氏,这家里的母夜叉! 老实巴交的陈氏偷偷瞥了瞥杨氏,见到她脸色铁青,不由得有些害怕,身子隐隐发抖。 杨氏盯着她手里的鸡汤,面如寒霜:“你这个败家的玩意,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拿过来!” 被杨氏厉声呵斥,陈氏顿时吓着了,连忙从床榻边站起身,将碗放在桌子上。 在放碗的时候,她一紧张,手抖了一下。 顿时,碗里面的鸡汤向外泼出来,把她的手给烫伤了,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氏挺着一个大肚子,十分的不方便。 手被烫到之后,身子一软,一个踉跄,朝后一退,而手腕也好似失去了力气。 只听见“哐当”一声响,碗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杨氏见这不争气的儿媳竟然送东西给那个卑贱的小野种吃,本来就一肚子的火。现在她居然还将那碗鸡汤给摔在地上,不由得又心疼又万分恼火。 她可是特意杀了一只生蛋的老母鸡啊! 就为了陈氏能给她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专门给她补身体的。 她自己可都舍不得喝一口,这傻媳妇却用来喂这个小贱人! 想到这里,杨氏叉起腰,破口大骂:“你个败家的娘们,一直说嘴馋了,想喝鸡汤。老娘要不是看在你给老娘怀了乖孙孙的份上,老娘怎会舍得杀一只鸡来喂你?” “你倒好啊,竟然拿着鸡汤来喂这个小蹄子!” “你把老娘说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不成?我们老杨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货色?” “老娘告诉你,这一回,你要是生了一个儿子倒也罢了。你要是生的是一个赔钱货,老娘定然叫虎子休了你,你给老娘滚回你娘家去!” 陈氏低着头,忍着眼泪,一声不吭。 邬辛夷皱起眉头,陈氏肚子那么大,本来刚才就受惊,现在还挨了骂,整个身子都像羽毛一样风中颤抖。 杨氏这老妇,尖酸刻薄,爱占小便宜,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陈氏未怀孕前,杨氏是日日把她当牛马使唤,不管陈氏怎样孝顺,就是不满意,非要挑三拣四,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 杨氏这老货对陈氏都那样的狠毒,更何况是对自己这个寄养在她家的邬家扫把星呢? 邬辛夷盯着杨氏冷笑,一个愚昧村妇,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罢了。 杨氏被邬辛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得头皮有些发麻,更是大为恼火:“小贱人,你敢用那样的眼神盯着老娘,你找死是吗?” 杨氏冲着邬辛夷瞪眼,凶狠地说道。 邬辛夷吸了口气,轻飘飘地说道:“是啊,杨婶婶,我是找屎呢。刚找着,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这么大一坨屎,真真是臭不可闻,你还是快滚回你的屎坑去吧。” 杨氏听她忽然这么说,有点愣。 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陈氏听到此言,却是脸色大变,眸子里带着祈求之色:“辛夷,你别和她作对,你快点道歉。” 杨氏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扇邬辛夷的巴掌:“你这个小贱人,你说什么?!” 面对着杨氏怒火滔天的模样,邬辛夷一点儿也不害怕,那张黄瘦的小脸上还涌起了一抹笑意:“杨婶婶,我说,像鸡汤那种好东西的确不是我能喝的。” 杨氏原本以为邬辛夷会继续和她作对,哪知道邬辛夷突然就放低了姿态,这又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杨婶婶,您去喝吧。喏,都在地上呢,快去舔干净吧。” 邬辛夷指着地上的鸡汤,笑容灿烂。 正文 第四章 挑弄是非 “你给我让开!这小贱人,不给她点颜色她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还舔?当老娘是狗?”杨氏怒气冲冲,根本拦不住,那高声谩骂的模样,活脱脱像要吃人。 邬辛夷不为所动,反而笑起来:“哎呀,杨婶婶,刚才辛夷一时失言,您别介意。您怎么会是狗,怎么能和畜生相提并论呢,您压根啊,连畜生都不如!” 闻言,陈氏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邬辛夷。 杨氏听到邬辛夷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也当场呆愣在那里,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邬辛夷并不是没有脑子,胡乱惹祸,她是算好了日子,这个节骨眼,自己根本不用费心讨好杨氏。 因为,很快,刘氏就要将她卖掉了! 没错,她要被卖掉了。 当年,她被大夫人送到这偏远的乡间,本来邬家每个月会给五两银子的生活费。 可自从两年前,邬家也不知怎么回事,连这五两银子都不给了。刘氏曾舔着脸面上门索要,却被下人给赶出来,并扬言,再敢上门,棍棒伺候。 杨氏本来就把邬辛夷当丫鬟一样使用,碰了一鼻子灰后,心里更是越发的厌恶邬辛夷,千方百计的虐待她。 如果她没记错,再过两天,杨氏就要把她卖给扬州城中的一户人家。 邬辛夷还记得当初她傻乎乎地将娘亲留给自己的唯一一块凤凰玉佩送给刘氏,祈求刘氏不要将自己卖掉。 可刘氏将玉佩拿到手之后,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卖了她。 所以现在,她无论怎么做,不过就是被卖的下场。 与其忍气吞声,不如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 反正杨氏为了卖银子,也不可能舍得杀了她,更何况是在这种节骨眼上。 好半天,杨氏终于是反应过来,被邬辛夷气得浑身发颤。 这、这简直是反了天了!这小蹄子,连她都敢戏耍!杨氏竖眉瞪眼,咬着牙,捋起袖子就要上前揍邬辛夷一顿。 邬辛夷冷笑一声,已经有了准备,大不了就是挨顿打,能出口气,值!自己现在身体虚弱,等她恢复健康,有的是机会把吃的亏找回来! 这时,陈氏忽然哼叫起来:“哎哟,娘……肚子疼……哎哟……疼死我了……” 杨氏怔了怔,望向儿媳妇,见她不像是有假,连忙紧张地走过去,嘴里骂骂咧咧:“这时候疼个什么劲啊!” 陈氏捂着肚子:“娘,肚子里的这个这么能折腾,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杨氏听陈氏这样一说,微微有喜色。她转过头,狠狠的白了邬辛夷一眼:“小蹄子,这会儿暂时放你一马,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说完,就搀扶着薛氏离开这里。 邬辛夷冷眼看着杨氏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放过她? 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是谁放过谁呢。自己一定要在被卖掉之前,恶整杨氏一把,好好出口气。 邬辛夷下床,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 将窗户推开,淡淡的月光洒在身上,映照得那张清秀的小脸越发的惨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瘦而小,皮肤粗糙,还遍布大小伤口,这些年,她被杨氏虐待得不轻。 想她十二岁被接回相府,及笄之后,下嫁给楚天璇。 十六岁为他生子,孩子却被沈欺霜狠狠的丢到底下摔死! 随后被关在香兰殿三年,最后被一杯毒酒赐死。死的时候,她才十九岁。 十九岁,一个姑娘本该最美好的年纪,却是她人生的终点。 前世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想起自己痛恨的那对狗男女此时还在京城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就恨不得揣上一把刀冲过去,将那对狗男女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双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嵌在肉里,可她丝毫不觉得疼痛。 从前,她宽容大度,本份守己,凡事睁只眼闭只眼。以为这样,就能小心翼翼地维持好一切现状。 可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她的善良最终换回来的只是无情的利用与背叛。 无情的父亲,承认她的身份,却只是为了让她成为邬泠儿的踏脚石。 冷酷的夫君,给她尊贵的后位,只是为了堵住那些老臣的悠悠之口。 那个被她视为好心人,却有着蛇蝎心肠的姐姐,踏着她上位,最后剜掉她双眼,毒哑她的嗓子,还杀了她的孩子,最终送来一杯鸩酒…… 邬辛夷深吸一口气,既然老天爷给了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那她一定要将那些帐给讨回来。 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邬辛夷关上窗子,转身,躺在床榻上,缓慢的闭上双眼。眼下,要先对付杨氏这毒妇。 转眼间,新的一天又到来。 天蒙蒙亮,邬辛夷睡得格外的香甜。本来,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早起去干农活,可现在,她却打算不闻不问。 清早,陈氏掀开门帘走进来:“辛夷,赶紧起床吃饼咯。” 邬辛夷睁开惺忪的眼眸:“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居然还有大饼吃?”平日里,杨氏一天只让她吃上一顿,还是糠窝窝。难道她今天脑袋被门给挤了,大早上就烙大饼? 陈氏笑了笑:“公鸡都打鸣了,已经不早了。今天公公回来,所以娘才烙大饼。” 邬辛夷眉目一挑,原来是公公赵武回来了。 正好,她还在想要怎么整整杨氏。 思忖片刻,邬辛夷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接过陈氏递过来的大饼:“姐姐,我得赶紧起床,还要去河边洗衣裳。” 陈氏点了点头,又叮嘱她一番,便是走了出去。 邬辛夷梳洗完之后,拎着桶子出门。不过,她在经过王寡妇家的时候,在她家门前的杏树上绑上了红绸。做完这件事情后,她心情大好。 等回到家里时,果不其然,听见大吵大闹的声音。 赵武坐在椅子上,他的后面站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女子,正是王寡妇的女儿小小。 赵武的老娘钱老太太和王寡妇两个人也站在一边。 杨氏冷着一张脸,瞪着赵武。陈氏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不知道如何是好。 邬辛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不到她去洗衣裳的这会儿,这场戏就开始了,王小小还真是心急。 这赵武平日里油嘴滑舌,很得钱老太太的宠爱。 年幼时,钱老太太还送他上过学堂,他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可他最终还是辜负了一大家子人的希望,连秀才都没考上,整天与一些地痞混迹在一块。 他常说些好听的话儿哄着杨氏,说自己要外出游历。等将来中了举,也不会有人笑话他是个土包子。杨氏一直做着当官家太太的美梦,在钱财上也不为难他。 可赵武拿了钱财,便是花天酒地,肆意挥霍。 前阵子,他看上了王寡妇家的闺女王小小,想要纳她为妾。 为赵家开枝散叶,钱老太太当然是十分的欢喜。可杨氏不是个省油的灯,怎么能容忍赵武纳妾呢。闹来闹去,后来,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赵武一见到娇滴滴的王小小,心里就发痒。 干柴遇烈火,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赵武摸黑进了王小小的闺房。 不久之后,王小小就有了身子。赵武大着胆子告诉杨氏,杨氏大吵大闹之后,拿银子让赵武买了狼虎药,让小小落胎。 王寡妇家的自然是不依,你赵武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还要逼着人打胎不成? 赵武怕王寡妇将事情闹大,便和杨氏商量,又多给了一些银子,此后两家互不往来。 半年过去了,倒也真的相安无事。 可今早上,王小小偏偏看见自家杏树上绑了红绸。 一直对赵武念念不忘的王小小立即断定,赵武心里还是念着她的,便喜滋滋的马上打扮的一番,爬狗洞钻进了赵武的院落里面。这赵武是要考秀才的人,为了让他安心学习,杨氏特意为他备了个单独的院子。 可赵武倒好,清清静静的院子他不用来读圣贤书,却经常勾搭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这儿玩乐。眼下,也正好成全了他和王小小偷情。 腰圆膀粗的杨氏哪能与娇羞可人的王小小相比,赵武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小小,当场就把持不住。 再说杨氏,原本打算寻邬辛夷的晦气,可一进她房间,人没看到,只看到半块大饼,当场就怒了。 这个小蹄子,敢背着她偷吃大饼。 盛怒之下的杨氏,像打了鸡血似的到处寻邬辛夷。路上听人说邬辛夷去了赵武那儿,她一进去,正好逮住了一对偷情的男女。 王寡妇抹着眼泪说道:“我们家小小的名声都被败坏了,无论如何,你们赵家要娶我们小小,不然我就闹到村子里面去,让大伙看看你们周家是怎样的狠心!” 杨氏顿时恼羞成怒:“你当老娘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么,要娶这小妖精过门,简直是做梦!” 王寡妇盯着钱老太太:“我可不管,要么你们拿出二十两银子,要么你们娶我家喜姐儿过门。” 正文 第五章 纳妾之闹 赵武一听,那个肉疼啊!二十两银子,他都可以去和春风得意楼的红牌睡上一晚了。 钱老太太眼珠子来回转悠,二十两银子,那可是很大一笔钱。更何况就算是这一次的事情私了,也保不准赵武以后不去找王小小,倒不如纳王小小为妾,还能将她当丫鬟使呢! 钱老太太想通了利害关系,立马虎着脸对杨氏道:“武儿,你明天就纳王小小为妾,这事就这么定了。” 杨氏当即就红了眼睛:“你要是敢纳妾,我、我不活了。” 邬辛夷冷冷地瞧着杨氏,又是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 钱老太太很不满地白了杨氏一眼,说道:“纳妾有什么不好?我武儿将来要是中了举人,身边若没有一两个人伺候着,这像什么样子。” 赵武立马点头哈腰:“娘说得极是,儿子出门总是被人家笑话,身边缺个人儿红袖添香。” 杨氏不甘地瞪着赵武,眼泪直流:“哪里缺什么人,你读书时,我不总在你身边替你添灯油么?” 赵武却别过眼去,不耐烦的说道:“蠢婆娘,我说的是红袖添香,你懂不懂?” 杨氏听赵武骂她,原本按捺下去的火气,又噌噌的冒上来:“不就是香料么?只要你不纳妾,老娘明日就去镇子上给你买一块好香料。” 邬辛夷没忍住哼笑了出来,引得杨氏一记眼刀。 这时,钱老太太插嘴:“买香料又要花上一笔钱,还不如让武儿纳小小,小小是做豆腐的,身上有豆花香。”王寡妇家卖豆腐,王小小常年在家磨豆腐,身上也带着一股豆花味。 邬辛夷一听,笑得花枝乱颤,想不到她们能将“红袖添香”理解成这样。 杨氏却是顾不上去瞪邬辛夷了,邓老太太两三句话不离开纳妾,她是又急又火。 钱老太太如此这般替王小小说话,就是想让赵武的房里多个人,好压压她的气焰,杨氏情急之下,自以为自己想到一条妙计:“娘,您的年纪也大了,不如给公公也寻一房小妾,你身边也好有个使唤的人。” 媳妇怂恿娘给公公纳妾? 钱老太太一张老脸挂不住,气得直杵拐杖道:“武儿,你看你娶的什么媳妇,居然这样说我,我不活了,呜呜呜,要是传出去,丢死人了,我不活了……” 钱老太太见没有人答她的话茬,感觉丟了面子,便干脆倒在地上撒泼,捂着胸口,嚎啕大哭:“我生的好儿子啊,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想不到就这样对我,我遭的什么孽……” 王寡妇倒是没想到邓老太太还有这一招,呆愣在那里。 赵武有些尴尬:“娘,你先起来再说。” 钱老太太继续死缠乱打:“我的命好苦……都被媳妇欺负到了头上……呜呜呜……” 王小小见王寡妇给她使了个眼色,立马跑到钱老太太跟前,扶她起来:“哎哟,老太太,你看你这一哭,把我的心肝都哭碎了。老太太,来来来,我扶着您。” 钱老太太借机爬起来:“还是小小贴心,若是有个像你这样懂事的媳妇儿,我就有福了。” 杨氏看到她们一唱一和,气个半死:“娘,我可是从来没有缺你吃,少你穿的,你说话也得要摸着良心。” 钱老太太却不领情,指着杨氏的鼻子高声道:“武儿,你看你娶的好婆娘,她今天不气死我是不甘心啊……” 邬辛夷回来的时候,特意将门给敞开。她们在这边说的话,都被旁边住着的邻居给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到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旁边的邻居立马将村长给叫来。 在钱老太太嚎叫的时候,村长和几个邻居都走了进来。 村长看了赵武一眼:“你们这是闹得什么事?” 几个邻居在旁边指指点点,让赵武面子上过不去,只觉得羞人。 杨氏这婆娘,平日里迁就她也就算了,纳妾这种事,也轮得到她来颐指气使,那他这个一家之主颜面何存? 现在事情闹这么大,连村长都来了,自家老娘还在这撒泼,这叫他一张脸往哪里搁。 赵武自然是不能将气撒到自家老娘身上,他走上前,甩了杨氏一耳光:“你这个蠢货,都是你给我找的事。” 杨氏心里恨,又看到王小小笑得一脸得意的模样,顿时爆发了,冲过去揪着王小小打起来:“你这个狐狸精,看我不抓烂你这张勾人的脸。” 王小小下手也不含糊,上次杨氏怂恿周三郎让她堕胎,她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对刘氏又掐又抓的,还专挑女人隐私处,下手阴毒。 这下,可让周围邻居看了热闹了。 赵武看不下去,走上前,将杨氏扯过来,一顿揍:“你个蠢婆娘,你非得给老子找事是不是?” 杨氏在村中本来就不得人心,平日里为人尖酸刻薄,此时邻居见她被打,没有一个人上前将赵武拉开,连个帮腔的都没有。 村长看到杨氏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害怕出人命,这才上前:“赵武,你别把她打死了,这可是要坐牢的。” 赵武这才住手,但还觉得不解气,又狠狠的踢了杨氏一脚。 杨氏瘫倒在地上,还在骂骂咧咧。 赵武又走上前朝着她心窝踹了几脚:“你还在嚎什么丧,嫌丢人不够么?” 邬辛夷看到这里,不禁有些同情气杨氏来,摊上赵武这种男人,这辈子也算完了,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走上前,扶住陈氏,小声说道:“姐姐,外面风大,若是染上了风寒,对孩子可不好,咱们还是回屋吧。” 见陈氏有些犹豫,邬辛夷又接着说道:“姐姐,别担心杨婶婶,有村长在这里,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陈氏点了点头:“也好,我们进屋去吧。” 邬辛夷回头扫了一眼杨氏,心道,自己被虐待了好些年,这账,还没算完。 杨氏被揍狠了,躺在床上休息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脸上的伤好了大半,却还是能看见些痕迹,显得有些狼狈。 很快的,王小小也成功地进了门,杨氏无力阻止,整天拿别人撒气,就连平日里看在怀了孕的份上多照顾三分的儿媳,她也是恶言相向。 邬辛夷自然是帮着陈氏,一方面她也逐渐把身子养好了,杨氏欺负她们,邬辛夷自是不依,于是开始想法子摆脱杨氏。 自打王小小进了门,整日在屋子里与杨氏两个人斗法,你一言我一语,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虽然没动手,却也是让赵家鸡犬不宁。 这种情况下,邬辛夷提议让陈氏去自己丈夫赵虎那儿养胎,陈氏一想也有道理,便跟公公说了。赵武知道他拿那两人没办法,儿媳妇又却是需要静养,只能暂时同意。 赵虎在村口处开了个小茶馆,还盖了两间小屋。平日里都在打理小茶馆,买一些简单的茶水以及一些充饥的干粮给经过村子的路人,赚取点小钱。 陈氏怕杨氏恢复身体之后,会因那日打架时邬辛夷在旁边笑而迁怒于她,便把她也带了过来。 平时,邬辛夷就在小茶馆后面搭建的棚子烧水煮茶,并不做别的。 这天,陈氏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辛夷,有贵客在咱们家歇脚,你赶紧出来帮我照看一二,我忙不过来。” 邬辛夷应了一声,跟在陈氏的身后。 堂内坐了约二十几个人,大多身穿黑色的锦衣。 虎子递给邬辛夷一壶茶,示意她端过去给那白衣公子。 穿着白色锦服的男子坐在众人的中间,一双眼眸散发着幽深而皎洁的清辉,骨子里透出冷冽之气。一副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邬辛夷走过去添茶,男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清浅的笑。 邬辛夷不知他是何意,暗暗嘟了下嘴:“公子,请用。”说完,不紧不慢地退了下去。 陪坐在白衣公子身边的中年人对他说道:“公子,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附近找一户农家借宿?” 男子眼前出现了刚刚邬辛夷给他倒茶时,那俏皮的模样,不禁莞尔:“也好。” 中年人立即走上前,与虎子交谈起来。在门帘后的邬辛夷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他们的公子今晚要借宿在赵家,并且给了虎子一锭银子。 邬辛夷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上辈子,她可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一行人来赵家借宿过。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陈氏便走进来,吩咐邬辛夷带着白衣公子去赵家。 白衣公子脚步轻移,月白色锦袍下摆隐隐显现出银色的莲花图案,精致华贵。 邬辛夷注意到,心想这白衣公子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只是不知道他来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 带着男子进入赵家,赵家人哪里见过如此这样的贵公子,一时之间,都呆愣在原地。赵武偷偷打量起白衣公子身上那奢华的衣衫,眼里满是贪欲。 王小小也忍不住惊叹,能跟在这样风华绝代的公子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也甘愿啊。 还是杨氏反应快,赶紧将白衣公子与他身后的几位黑衣男子请到屋子里面,吩咐邬辛夷招待他们。 正文 第六章 神秘公子 杨氏还特意回屋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左看右瞧,她也不算老,而且很是丰满,比起王小小那青涩的小蹄子可说是多了几分韵味。 当然,杨氏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不指望那仙人似的白衣公子能看上她,她看上的,可是那个跟在白衣公子身后管家模样的男子。 跟着大户人家的管家,也比要跟着赵武这没心肝的强上百来倍啊! 王小小更是将自己平时舍不得戴的宝贝首饰都拿出来,统统戴上。杨氏看到她花枝招展的模样,一边在心里暗骂她不要脸。一边又注意起她那些贵重的首饰,思量着,以后她该怎么想法子把这些东西弄到手。 邬辛夷瞧着这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只觉得热闹。 赵武自然也察觉出来自家两个婆娘不对劲,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便对白衣公子说道:“小户人家婆娘些,不懂礼数,公子莫要见笑。” 白衣公子未开口,倒是旁边的黑衣男子不动声色地上前,将赵武隔开:“无碍,还请带我们去厢房。”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赵武。 赵武一双眼睛顿时被那锭银子点亮,忙不迭地说:“好好好,我带你们过去。” 便带他们一行人去了自己那个单独的院子。 跟在白衣公子身后的几位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也跟了过去。邬辛夷这才发现,这些黑衣男子衣裳的下摆也有莲花纹样。不过是玄青色丝线所绣,那妖娆的图案,随着他们的走动,若隐若现。 倘若不是邬辛夷离得近,恐怕也难以察觉到。 这图案,似乎在哪里看到过,邬辛夷心中一沉,莫非他们是血莲宫的人?若真是,那在他们走之前,赵家怕是要遭到灭口。 传闻,血莲宫亦正亦邪,十分神秘,行走江湖从不留下痕迹,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 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她改变了什么事情? 其实周家的死活与她无关,她大可以趁现在一个人逃出去,可陈氏和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氏也跟着陪葬。 邬辛夷前思后想,一咬牙,决定去找那白衣公子。若他们不是血莲宫的人最好,可若他们真的是…… 想好了计策,邬辛夷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溜进赵武的院子。 四周扫视了一圈,院子里没人,邬辛夷蹑手蹑脚地推开白衣公子的房门走进去,忽然听见哗啦啦的响动,忙扭头看去。 玉石般沁凉的的眼眸正静静地盯着她,那一头乌丝逆着烛光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一些发丝沾了水汽,紧贴着他未着寸缕的上身,半遮半掩,惹人遐想。 盯了她片刻,他又兀自继续沐浴,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掬起一捧清水落在肩上,晶莹的水珠顺着性感的锁骨滑落,溅起清脆的声音。 冰肌玉骨,说的恐怕就是这样的美人儿吧。 邬辛夷正呆傻,忽然,眼前白光一闪。男子已经披上了白色外袍,一步一步朝着邬辛夷走来,青丝上的水珠滴落在白袍上,一点点透出皮肤的颜色,显得极为诱惑。 逆着光,邬辛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樱红色的嘴唇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邬辛夷咽了咽口水,这才回过神来,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婶婶叫我来看看公子还有什么需要没,冒犯了公子,还请原谅!” “姑娘冒也冒犯了,可有什么补偿?”白衣公子低声笑了笑。 补偿?邬辛夷有点蒙,原本她想的,一个男的被看,算不得吃亏,寻常人都不会计较,可这人倒好,竟像个大姑娘似的要什么补偿。 “我瞧姑娘脖子上的玉佩很是特别,可否送给在下?” 说话间,人已经逼到了跟前了。 邬辛夷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如此近距离地与那双泛着冷光的琥珀色的眸子对视,她有些发怵。 “这……” 她反射性地捂着脖子的位置,这玉佩是娘留给她的,平常都藏在衣服下面一般看不到,或许,是今天给他倒茶的时候,弯下腰,恰好露了出来被他看到了。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公子……我还是给你其他补偿吧。” “也好。”他低下头来,呼吸就萦绕在她的鼻尖,磁石一般魅人的嗓音弄地她吓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那他日,我再向姑娘讨要别的。” 邬辛夷紧张得竟然不能动弹,只能心中哀叹这白衣公子着实是个妖孽。 “公、公子行走江湖,可曾听过血莲?” “哦?你知道血莲?” 白衣公子状似淡然地拉开距离。 “嗯,我听村子里的大夫说,说这血莲有益气补身的作用,吃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我姐姐快要生了,我想这东西要是不难找,我就给我姐姐弄两株来,也好保她和胎儿健健康康!”邬辛夷故意装作天真无知的样子睁大了眼睛。 白衣公子闻言,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这红魔山上的血莲,一千年才能开出一朵,却被你说得好像一文不值似的。” “啊?一千年?那不是等到死也不行?哎,算了,还是给我姐姐找找人参什么的吧!” 邬辛夷摆出一副失望的神色,心底却是打起鼓来,血莲宫神秘无比,世人皆不知他们是为了守护血莲而存在的。 她也是上辈子在宫中听一个高人说起。 而这个人,却对血莲的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看来必是血莲宫的人无疑了。 “唉,我们家的人书读得少,什么都不懂,公子莫见怪啊!今天我婶婶还跟我们说,公子服饰这样华丽,必定是盛都的达官贵人吧?我们家境贫寒,全靠那几亩田地收租过活,我姐姐又要临盆了,还望公子走的时候多给几两赏钱啊。” 邬辛夷有意装作对什么都不知晓,只是贪图一点小钱财的样子,就是希望这些人能看在他们只是些无知村民的份上,不要下杀手。 “自然。”白衣公子目光飘向别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邬辛夷走出院落,正好遇见面含春色的杨氏朝这边走过来,手中还提着食盒。 一股肉香味从食盒中飘出来。 杨氏用丝帕捂着她那张涂抹得红艳艳的厚唇,压着嗓子娇滴滴地问道:“辛夷,那公子是否休息了?” 邬辛夷身子一抖,心想这声音也太渗人了。她这才刚刚演了一场戏,要是杨氏又进去乱说话出了什么差池,那可不行。 想到这,她回答道:“刘婶婶,公子说他睡下了。这公子好生奇怪,我就想问问他还有什么需要,他却将我撵出来,说他只喜欢男人,这是何意?” 杨氏听了这话,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邬辛夷还怕这料不够猛,又说:“我出来的时候,他身边亲近的那个黑衣人还拿刀指着我,叫我别勾引他主人,否则一刀砍了我。” “这……”杨氏明显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咬了咬嘴唇,一跺脚:“唉!真没想到……呸!” “怎么了杨婶婶?”邬辛夷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又上下打量一眼盛装的杨氏,故意冲着赵武歇息的屋子提高了声音:“咦?杨婶婶怎么穿得这般好看?还抹了胭脂?” “你……你小声点!”杨氏脸上泛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邬辛夷却越发大声了:“杨婶婶,你可是要往那公子的房里去?杨婶婶真是个热心肠,大半夜了还给公子送吃的来,赵叔叔可都没这样的待遇呢!” 杨氏气得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听见自己男人房里有了动静,更是吓得拔腿就走。 “诶,杨婶婶你怎么走了,公子在屋里呢!我引你进去!”邬辛夷拉住杨氏,嘴角噙着笑意。 “放手!死丫头!”杨氏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故意要给她找麻烦。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死丫头心眼这么多。 纠缠之间,杨氏一甩手不小心将食盒摔在了地上,一直肥溜溜的鸡腿掉了出来。 杨氏赶紧心疼地将鸡腿给捡起来,用袖口擦了擦又放回盒子里:“这是给你叔叔送的,你给他拿进屋去,就说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啊。” 说着,便将食盒硬塞到邬辛夷怀里。 哼,溜得倒挺快,邬辛夷翻开盖子,叼着一只鸡爪慢悠悠地啃着望赵武的房里走去。 正好,这时赵武也打开门:“辛夷?我怎么好像听见你婶婶的声音?” “喏,这是婶婶半夜穿得花枝招展来给您送的宵夜,这鸡爪就当我的跑腿费了。”邬辛夷同样学着杨氏,把食盒望赵武怀里一塞,转身走了。留在赵武在原地细细回味刚才那句话。 白衣公子坐在桌板,喝着茶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的,嘴角抑制不住泛起愉悦的笑意,这少女着实有趣。 身旁的黑衣男子皱起眉,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何刚刚故意摒退在下,若是那女子有心来害公子……” “不会的,凤族之人,怎会行鼠辈之事。”白衣公子用食指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正文 第七章 平安无事 大清早的,天还没全亮,邬辛夷就被杨氏揪着肉又打又骂地叫起来。 “还不赶快滚起来,跟我回去!” “整天跟你陈姐呆这儿破茶棚地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懒!” “你个小贱蹄子,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还想不干活儿是吧!老娘告诉你,没门儿!” 邬辛夷知道,杨氏这是因为昨天自己搅黄了她妄图攀高枝儿的事儿借题发挥呢。 想必因为她昨天送的珍贵鸡肉没有用到用处上,心疼了吧? 想到这里,邬辛夷还觉得挺痛快。 不过,嘶……这杨氏的力气也太大了吧,疼死她了。 不用说,这些被她揪过的地方过会儿肯定得淤青。 自己这身体弱不禁风的,也是个拖累。上次感染风寒,好不容易好了点儿吧,可整个人总是恹恹的,没什么力气。 这以后要是遇上点儿什么事,人家还没动手呢,她这边只怕是站都站不稳了。 邬辛夷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一点,养得健健康康,最好能力大无比。 “快点儿!死丫头,麻利着点儿!那公子一行那么多人等着开饭呢!” 杨氏倒是安逸,叉着腰,手里拿着一截烧火棍,站在旁边啥也不干,就专门指挥邬辛夷烧火,一不顺眼就拿棍子杵她,拿脚踹她。 邬辛夷噘着嘴老大不乐意了,她这觉没睡醒,头本来就晕乎乎的,还被撵着烧火,木头柴火烧起来呛人得很,她眼睛都熏红了。 一个没注意,染了木灰的手往人中上一抹,顿时成了花脸。杨氏看见了,轻蔑地一笑。 烧好了饭菜,邬辛夷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杨氏却什么也不给她吃,只顾着给那些人送去。 邬辛夷偷偷跟在杨氏后面,看她给白衣公子上菜。 人家公子斯斯文文地才尝了两口,就没怎么动筷子了,邬辛夷在旁边看着那个心疼啊。 她都饿得不行了,这位大爷还不稀罕呢。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眼前一阵头昏眼花,邬辛夷没来得及退回去,就被一转身往回走的杨氏撞上了,杨氏被撞了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哎哟,你个死丫头,你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滚!”杨氏竖起眉毛,因为差点丢了大人,又是一顿破口大骂,口水都快喷她脸上了。 邬辛夷饿得急了,一肚子火,她可不怕她,瞪着眼睛也是气冲冲发泄一般地吼了回去:“我饿了,你不给饭吃!你没人性!” 杨氏愣了愣,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这么理直气壮。 从前她随便喝一句这死丫头便吓得动都不敢动,现在她居然也敢这么瞪着自己了,这丫头反了! 杨氏正要继续骂,忽然听见背后一个温和沉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无妨,这位嫂嫂,就让她过来一起吃吧。” “这……这……” 这公子居然叫这一脸煤灰的卑贱丫头过去一起吃饭? 杨氏被这情况弄懵了,局促地说:“公……公子,她就是一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我们家做粗使伙计的,平时就好吃懒做,就想着整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今儿个我才叫她烧了一会儿子柴火,这野丫头就叫苦连天,她这样一个粗人,怎么能跟……能跟公子您一块儿吃饭呢!” 邬辛夷也愣了,她原本是想,杨氏在外人面前抹不开面子,她就当人外人的面闹她,说不定杨氏会很快妥协,给她点东西吃,却没想到那白衣公子竟然干脆叫她上前一起吃。 “在下跟这小丫头有缘,想多聊两句,嫂嫂不会不肯吧?” 白衣公子食指叩打着桌子,依旧说得温和,却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杨氏盯着他,张了张嘴,脑中组织了好几次语言,说不出什么来。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要是敢说个不字,那不就是拂了公子的面子吗? 思量半晌,也只能干笑着吩咐邬辛夷:“那好,辛夷啊,你就去,陪公子说说话。” 说着,用庞大的身躯挡住白衣公子的视线,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地往邬辛夷腰上揪了一把,末了还狠狠瞪了邬辛夷一眼,像是在警告她要老老实实的,才往外走去。 哎哟,好疼,因为太过瘦弱,腰上本来就没什么肉,杨氏这一揪,疼得邬辛夷忍不住龇牙咧嘴。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见白衣公子对她作出“请”的收视,才有些迟疑地走过去。 “公子……” “坐。” 邬辛夷有些忐忑地坐下,拿起筷子,又不由得看了看白衣公子的眼色。 却见他有些慵懒地支着手臂托腮,也不吃饭了,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自己,眼角似乎还有些隐忍的笑意。 邬辛夷咽了咽口水,他这盯啥,他这么盯着,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邬辛夷难受地皱起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吃饱最要紧,想到这儿,心中便没了负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白衣公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盯着她好像她脸上有朵花似的。 “公子,你这么盯着我,我脸上难道有朵花不成?”邬辛夷见他还是目不转睛,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白衣公子听了这话,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更是哈哈大笑。 那独特的嗓音,笑起来如清泉落谷,竟然格外动听。 “公子笑什么?”邬辛夷更加莫名其妙了。 “哈哈……你脸上确实有花,还很花!” 什么很花? 邬辛夷下意识地擦了擦脸,看见手背一抹一道黑色,顿时明白过来,定是自己刚刚烧柴火不小心弄得一脸的灰。 邬辛夷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刚刚,这白衣公子是在奇怪怎么有人顶着个大花脸到处跑,还一点不害臊。 回想刚刚,自己还一直腹诽人家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这样一直瞧,还出言讽刺,便后悔不已。 这个人也真是的,不早点提醒自己就算了,还故意一直盯着她看,恐怕就是想看她出丑。 邬辛夷有点心烦,却又突然想起这是个危险人物,也就不敢露出不耐烦的模样。 也不知道她昨天说的话,有没有让他放松警惕。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这血莲宫的人是否真的丧尽天良,到处杀人灭口。 如果是真的,那恐怕她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的,赶紧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陈氏逃走才是上策。 可,怎么跟陈氏说,她才会心甘情愿跟自己悄悄离开呢? 如果直说,依着陈氏那个性子,怕是马上要跟全家人都说了,要是举家逃走,这动静一大,那才真的玩儿完了。 “你叫什么名字?”笑够了,白衣公子忽然问道。 “邬……白辛夷。”邬辛夷自然而然地开口,可马上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她还没被接回相府,依旧跟着母亲姓,便立即改口。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得很。”白衣公子揉了揉她的脑袋,桃花眼微微有些笑意,“古灵精怪的,你这双眼珠子转来转去,又打的什么主意?” 她古灵精怪?邬辛夷无奈,上辈子她就是心眼太少,最后太会落得那样一个悲惨的下场,重新再活一次,她不得不为自己多多考虑。 “我只是在想,公子定是个好心人!”邬辛夷试探道。 “好心人?”他挑了挑眉,“未必。” 邬辛夷听了他这话,心里更是不安,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可保不准真是个杀人魔。 “那、那公子是坏人?” “这个嘛……”白衣公子忽然欺身上前,嘴角微微扬起。 邬辛夷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仰去,想拉开距离,却不想被他揽住了腰不能动弹。 “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邬辛夷盯着那双让人感到凉意的眼睛,咬了咬下唇:“公子不像是坏人。” 他不置可否:“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便放开她,脸上依旧漾着浅浅的笑容。 什么意思? 他要走了? 不杀他们? 邬辛夷还在回味这句奇怪的话,回过神来,人就已经不见了。 走出门去,见院子里,赵武正喜滋滋地拿着一锭银子对着日光照来照去,这穷乡僻壤的,何时见过这么大一锭银子?他们发啦! 杨氏急匆匆地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赵武背上,差点当场把赵武给拍趴下。 “人走了?” “走了!你这婆娘,力气怎么这么大!”赵武不满地嘟囔着,赶紧把银子揣进兜里。 “你藏什么呢!给我拿出来!” “没、没藏……”赵武避开杨氏咄咄逼人的目光,转身要往外走。 “少装蒜!给了多少银子,给我拿来!”杨氏二话不说,一把抓住赵武的后衣领,把他按在地上,就要去抢他怀里的东西。 “你这死婆娘,怎么这么粗鲁!我是一家之主!这银子本来就该我收着!你抢什么抢!”赵武吼得脸红脖子粗的,杨氏却不肯罢休,干脆坐在他身上,两个人你争我抢地打闹起来。 邬辛夷远远看着这荒唐的一幕,摇了摇头。 正文 第八章 上山采药 那白衣公子并没有对他们下手,邬辛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杨氏因为使唤不动王小小,家里没人伺候她,气得厉害,硬是把邬辛夷从陈氏那儿提溜了回来,整天做这做那,还不给饭吃。 邬辛夷感觉自己是越来越虚弱,人都瘦得快皮包骨了,可一想到相府来接自己回去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便忍了下来。 听人说镇子上有家医馆雇人上山采药,工钱还给得不少,邬辛夷灵机一动,偷溜出去,找到了医馆。 医馆的掌柜是个看上去很和善的老爷爷,邬辛夷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爷爷捋了捋胡子,上下打量她,慢悠悠地说道:“你可想好了,这上山采药是力气活,就是身强力壮的青年,那都有些吃力,你一个小姑娘……” “您放心,我每天是做惯了粗活儿的,这点苦不算什么。只要掌柜的肯给我些吃食,让我吃饱,我肯定能干得下来。” 她什么苦没吃过,况且给医馆采药能填饱肚子,在家被杨氏支使干活屁都得不到,她干嘛要呆在那里? “那好,那我就少算你些工钱,给你些吃的。” 老爷爷也看出来,这小姑娘不知吃了多少苦,身体消瘦,面色发黄。 前两天有个伙计上山采药不小心跌下悬崖摔死了,这事儿传了出去,他一时半会儿也招不到其他人,就暂且让这小姑娘试试吧。 邬辛夷回到赵家,杨氏一看见她进门,就冲过来一顿训斥:“你这死丫头,让你在后院劈柴禾,你给我溜哪儿去偷懒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邬辛夷冷笑着瞟了她一眼:“我出去找了个活儿干,以后白天就不呆在家里了。” “什么?你疯了?老娘我同意了吗!合着你吃我的用我的,却出去给别人干活儿是吧!胆儿挺肥啊……你当我冤大头吗?” 杨氏一听,暴跳如雷。 “我吃你什么了,你每天让我吃饱了吗?” 邬辛夷冷哼了一声,眼神凌厉:“你放心,工钱我会给你一半。可你现在要是敢打我,我立马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就是我们家一个丫鬟,还敢跑?老娘马上打断你的腿!”杨氏叉起腰,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指着邬辛夷的鼻子说道。 “呵,我是你家丫鬟?你有我的卖身契吗?” 邬辛夷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收钱,以后,也别来烦我。否则,闹到外面,对大家都没好处。” “你!你少贫嘴!” 杨氏虽然余怒未消,但仔细想想邬辛夷的话,却是有几分道理。 邬辛夷并不是他们家的丫鬟,要是她真的跑了,那她也没辙,而且还白白损失了这几年养她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力气,可她想出去赚钱—— 思量了好一会儿,杨氏才开口:“好吧,你出去的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过,你别想这么便宜就算了,老娘也有条件,你的工钱,必须全部交给我!” 杨氏不是白痴,要等邬辛夷在外面,赚够了钱,翅膀硬了,哪还肯留下来? 邬辛夷就知道杨氏这贪婪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她不过是想找个法子吃得饱一些,好养好身子。 也罢,钱财这种东西以后慢慢有的是。 于是,点了点头:“好。” 谈妥了这件事,邬辛夷回屋躺下,安心了不少。 第二天一大早,邬辛夷就走去医馆,一起上山采药的两个伙计也到了,一看她只是个小姑娘,都有些吃惊。 “掌柜的,您让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跟咱们一块上山去?这不活脱脱一个累赘嘛!” 长得人高马大的张二第一个不高兴了,指着瘦弱得不如一只小马驹儿的邬辛夷有些鄙视地说道。 “就是啊,掌柜的,带她上山,我们可没工夫照顾她!” 另一个身材稍微瘦削的伙计小刘也附和道。 “唉,今天一天暂且先看看,你们就别多说了!” 掌柜摇摇头,也显得有些无奈的样子。 邬辛夷瘪了瘪嘴,她这么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们看不起他,也在情理之中。也就没说什么,带上背篓,跟着他们出发了。 “喏,这种草药是我们医馆里用量最大的,它的功效……” 一转眼,日上三竿,三个人一路走来,邬辛夷虽然气喘吁吁,却没有说一个累字,满头大汗地紧紧跟着他们俩。 看着那坚毅的眼神,小刘不禁对这个小姑娘佩服起来,态度好了许多,也开始向她说明要找的药材。 “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啥,她懂个屁。”走在前面的张二不高兴了,啐了一口,“我们俩只管采了让她背一些,你费那工夫,累不累?” 小刘抿了抿嘴,不回他的话。张二生性暴躁些,平时就爱蹦些粗言粗语,但心底善良,是个好人,因此他也不放在心上。 采集好了药材,他们准备下山,这时邬辛夷在路边发现了一些之前从未见到过的艳丽小花,那花朵多为紫红色,七八朵为一簇,叶子椭圆,颜色发灰。 邬辛夷越看越觉得好看,于是便伸出手去,想采一朵仔细瞧瞧。 “这是什么花呀?真好看。” “别碰!” 走在她身边的小刘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止她。就见一只粗壮的胳膊挡住在了邬辛夷的手前面,自己的手却打在了那小花上。 “张二!”小刘诧异地盯着突然冲过来的张二。 张二那只胳膊立马软软地垂了下去,邬辛夷瞪大了眼睛,这,这是怎么了? 小刘反应极快地扶着张二挨着路边的大石坐下,从背篓里找出一种草药,咬碎了敷在张二那只软掉的手上。 “这叫金曳花,有毒性,碰不得,一碰就会使人麻痹。一丁点金曳花的毒性也能让人麻痹一整天。你以后要小心,这东西在山里不多,却也不得不防。” 小刘一边给张二敷药,一边向邬辛夷解释道。 邬辛夷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艳丽的小花,沉思了一会儿。 “多谢张大哥刚才出手相救,要不是张大哥,我现在恐怕要动弹不得了。” “哼,我是怕你乱闯祸,还要拖累我们。”张二扭过头去看都不看邬辛夷一眼,“我这么身强力壮,敷上草药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邬辛夷却笑了,虽然他语气不太好,邬辛夷却听得出来张二是口不对心。 回去的路上,邬辛夷主动抱起张二的背篓:“这是我的错,你的手还没完全恢复,这背篓就我来拿。” 张二目光闪了闪,却一把抢过背篓:“老子还没那么柔弱!你少看不起人!” 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 一天下来,张二对邬辛夷也渐渐没了鄙夷之色,回到医馆的时候,张二和小刘两个人也再没有提不要邬辛夷这个拖油瓶的事。 采药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每天吃得饱,还不用受杨氏的虐待,邬辛夷还是很开心的。 掌柜的还给了她一些补身体的药材,这样一来,邬辛夷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许多,也渐渐感觉有些力气了。 这天,邬辛夷刚从医馆回来,经过杨氏的门前,忽然听见另一个女人的笑声。 邬辛夷觉得有些奇怪,便偷偷从门缝里看进去,竟然看到镇子上有名的孙媒婆,邬辛夷心中已经了然。 是了,看来她被卖身的日子到了。 上辈子,杨氏嫌她是个赔钱货,把她以三十两的价格卖给了扬州城的一家老鳏夫做小妾。 媒婆上门后,她求了杨氏好久,还把自己的玉佩都给了她,也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三天以后,媒婆正式上门提亲,杨氏收下了三十两,承诺两天以后把她送过去。 没想到第二天邬家就派人来接她了。 杨氏见情形不对,才立马又把银子退了回去。 跟邬家的来人哭诉自己为了养邬辛夷费了多大功夫,还不得好,言之凿凿,最后,从邬家讨了不少银子去。 此刻,邬辛夷又听那媒婆在说:“这马老爷啊,可是扬州城里有名气有地位的人,找的姑娘,自然是不能差了!” “哎哟,您就放心吧,我家这姑娘,才十四岁,清清白白,嫩得能掐出水,而且我偷偷告诉你,知道当今国相邬大人吧?这位,可是……”杨氏说到后面,附在媒婆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 “真的?”媒婆吃了一惊。 “哪敢有假,所以说,我们家这姑娘,可是配得起马老爷的!当然了,这礼金也不能太少,你说是吧。”杨氏狡猾地笑着说。 “那……你说多少?”媒婆犹豫了一下,问道。 杨氏见对方买账,得意地笑着,用手指比了一个数。 “三十两?!” “三十两!一分不能少!” “这、这我可得回去跟马老爷商量商量!” 媒婆皱了皱眉头,三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就麻烦您美言几句了。”杨氏笑吟吟地握住媒婆的手,“到时候,好处绝不会少了您老的!” 商量妥当,杨氏站起身来,要送媒婆出门,见她们要出来了,邬辛夷连忙躲进自己屋去。 正文 第九章 卖与被卖 邬辛夷回到屋里,今天媒婆找上门来,过会儿杨氏就会来找她说这事。三天后,媒婆就会带着礼金上门来,正式提亲。 这一次,她不会再卑微地祈求杨氏,她倒要看看,最后是谁卖了谁! 果然,晚上,杨氏来到她的房间。 “辛夷,你也老大不小了,婶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出去一年了。婶婶为了你的后半辈子着想,给你寻了一门亲事。” 邬辛夷暗笑,明明是她贪图人家钱财,又想甩掉自己这个累赘,还非要说是为了她着想。 杨氏见她低着头,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是用沉默在反抗自己,语气严厉起来,说:“你要识抬举!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家吗?扬州城中的大户人家!你这种卑贱身份,能嫁过去,那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哼,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小姐不成?” “哦?这么说,杨婶婶全都是为了我好了?” 邬辛夷抬起头,不怒反笑,脸上也不见任何阴霾。 杨氏见了她这样的神情,稍微放下了心,口气也缓和了一些:“那是自然,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你被送来我赵家这许多年,相爷府是对你不闻不问,我们赵家白养了你这么久不求回报,可这这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尽早嫁人,相夫教子才是对的。” 邬辛夷听她满口是自己的恩德,真是恬不知耻。 她在赵家这些年,从来是被她当粗使丫头使唤,什么苦活累活都干不说,还要受她的虐待,饭都吃不饱,到头来却被说成是吃白饭的,完全颠倒是非黑白。 “杨婶婶既然对我这样好,那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就是了。” “嗯,你今儿倒是挺懂事。厨房有馒头,你吃一个吧。”杨氏满意地点点头,想着马上要到手的三十两银子,满心欢喜地走了。 在她背后,邬辛夷的眼中却是一片阴暗。 第二天邬辛夷去医馆,只有小刘在,掌柜的说张二家里有事,今天来不了。 邬辛夷去医馆后院寻了几片收来的荷叶,放在背篓里,跟着小刘一起上了山。 采完药草后,邬辛夷凭着记忆寻到了之前看到那些金曳花的地方。 “诶,刘大哥,我好像把镰刀忘在刚才的地方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刘没有怀疑。 邬辛夷揉了揉膝盖,一副很累的样子,叹了口气:“唉,还得回去拿,刘大哥要不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去寻。” 邬辛夷平日里可是再累都不喊一声的,小刘见她这么辛苦,拦住她:“你坐会儿,我跑一趟去给你拿。” “这怎么能麻烦你。”邬辛夷说着不好意思,却也没拦着他。 等到小刘的的身影消失了,才从背篓里拿出准备好的荷叶,包住那些金曳花,扯下来,又用剩下的荷叶把它包裹严实,塞进背篓的角落里。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子,邬辛夷将金曳花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倒进一个罐子里,再用石杵捣碎,倒在从医馆借来晒药的簸箕里。 第二天,邬辛夷起得早,找了个梯子爬到房顶上,把捣碎的金曳花放在了向阳的方向。 等到晚上邬辛夷从医馆回来的时候,那金曳花已经晒干了。 邬辛夷把晒干的碎渣捣成粉末,小心地放进早就准备好的小瓷瓶里,收拾好一切,才安安心心睡下,等着第三天媒婆上门。 第三天,邬辛夷头天向医馆请好了假,因此睡到天大亮才起来。 洗漱好了以后,她便向赵武的院落走去。 杨氏前两天跟王小小又大吵了一家,王小小一气之下搬进了赵武的院子,所以她知道王小小也在。 赵武和王小小正在吃饭,见她来了,有些奇怪。 “辛夷,这一大早的,你是?”赵武停下了筷子。 “我来是有个好消息告诉叔叔。”邬辛夷一脸喜滋滋的模样,“我听人说,村头来了个算卦的,算生子很灵验,叔叔不是想跟王婶子再生一个吗,何不马上去问问?” “真的?”王小小一听,激动了。她是一只想给赵武再生个孩子,免得自己在赵家这么没地位,可这肚子,就是没动静。 “那当然真的,我平日在医馆,人来人往的,消息灵通得很!不过往村头走过去,可有几里路呢,听说他今天就要走了,你们要去找他可要赶紧了!”邬辛夷煞有介事地说着。 果然,王小小听完,立刻放下碗筷,让赵武陪着她去找。 邬辛夷眼见目的达成了,目送了他二人出门,才又回到杨氏的院子,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邬辛夷走进了杨氏的屋子。见杨氏坐在屋里嗑瓜子儿,便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咦,杨婶婶,你怎么没跟着去?” 杨氏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你说啥呢?” “我刚刚出门,看见叔叔带着王婶婶,说要带她去村头。村头不是有家首饰店吗,我想叔叔肯定是带王婶婶买首饰去了。” “什么?”杨氏一定,立马坐不住了,翻身爬起来,边穿外套边骂着,“这死鬼!上次他私藏银子不肯给我,我就知道他肯定要乱花!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要给那个狐狸精买首饰!他给我买过一件首饰没,老娘逮着他非要撕了他不可!”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追了出去。 邬辛夷见她火急火燎的模样,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又过了一刻钟,媒婆来了,她算得刚刚好。 “哟,杨氏怎么不在呢?姑娘,就你一个人?”媒婆左看右看,也没个人影儿,神色有些为难。 邬辛夷笑吟吟地迎上去,扶着媒婆的胳膊,把她请进杨氏的屋子:“婆婆您来了,杨婶婶今天有事儿不在,让我招待您。上次杨婶婶说的话,您考虑好了吗?” 媒婆见她一副什么都明了的样子,问道:“你婶婶把事情都跟你说明白了?” “明白,明白,婶婶走之前跟我说了,只要您今天给了礼金,明天人就嫁过去。” “没想到,你还真是个伶俐丫头,好吧,那今儿我就正式代马老爷给你下聘礼。喏,这是礼金。” 邬辛夷接过了那三十两银子,收进腰包里,微微一笑:“婆婆您喝茶。” 媒婆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远就听见杨氏骂着赵武走进来了。 “你个老不死的!被老娘逮着了还不承认!” “我不是早说了嘛,我是去找算卦的!” “你算个屁的卦!那村口就只有一家首饰店,你在那转悠什么?还敢狡辩!” “疯婆娘,你把小小都打得哭回娘家了,你还想怎么样?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婆娘!” “老娘是不讲理,老娘又没读过书,干嘛要讲理!可老娘不瞎,你把上次的银子交出来,你不交出来,咱们没完!”杨氏越吵越大声。 赵武见她一副撒泼杨,掉头就走。 “你敢走!你敢去找那个狐狸精回来,咱们就甭过了!”杨氏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却没想到赵武头也不回:“不过就不过!” 这下,杨氏更是哭天闹地的,把周围邻居都逼出来看热闹。 她呢,就坐在地上,大哭着赵武王小小如何如何不是。 邻居劝她大度点,她却反骂人家一通。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没去,各回各家,再没人管她。 杨氏哭够了,从地上站起来,愤恨恨地走回屋,摔上门。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媒婆领着马老爷家的轿子到了。 杨氏推门走出来瞪着眼睛:“这是怎么回事?”邬辛夷也穿着大红喜服推门出来,迎上去将媒婆请进来。 “婆婆您来了?快先进来喝口茶再走。” “哎!”媒婆应了一声笑眯眯地盯着邬辛夷,“这闺女真懂事!” “几位伙计也一同来吧!天气冷,喝口热茶再走。”邬辛夷又招呼抬轿子的四个青年人,一起进了屋子。 杨氏快步走到她身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死丫头!你搞什么鬼!” 邬辛夷不以为然地回答:“你不是让我嫁过去吗?” “那、那礼金呢?”杨氏瞪着眼,这死丫头,把那三十两礼金吞了?她不要命了? 没想到邬辛夷十分淡定地低声对她说:“礼金在我屋里,等我招呼好了人,就带你去取。” 杨氏一时也没话说了。 邬辛夷就进屋给他们倒了茶:“那你们慢慢喝,不用急,我先去轿子里等着。” “哎,姑娘,去吧,我们坐会儿就来。” 媒婆以为她是小户人家没见过大红花轿,也没说什么。 邬辛夷领着杨氏回了屋子,杨氏立刻不耐烦地问道:“银子呢!死丫头快给我,别耍花样!” 邬辛夷对着她神秘地笑了笑,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果真有一锭银子。邬辛夷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锭银子,举到她面前。 杨氏立刻要去夺,邬辛夷却避开她的手,举起银子:“呀,杨婶婶,你看这都沾了灰尘了。”说着对着上面的灰色粉末一吹气。 正文 第十章 恶整杨氏 杨氏被邬辛夷吹了一脸灰,正要发飙,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都没了知觉,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了下去,她吓得脸色惨白。 再看看邬辛夷,她飞快地脱下了喜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 杨氏想大声质问邬辛夷,就连舌头都麻痹得不能动弹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看着邬辛夷干完这一切,很快拖着自己,拖出了屋子。 “好沉啊,累死我了,跟猪一样!” 邬辛夷忍不住说了一句,却不敢懈怠,赶紧把杨氏拖进了轿子里,盖好盖头。 杨氏动不能动,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邬辛夷弄进轿子里,被摆成了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的姿势。 她瞪着邬辛夷,恨不得把邬辛夷瞪出个窟窿来。 “你不是要嫁吗,婶婶亲自嫁过去享福不是更好?” 邬辛夷直直地与她对视,澄净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放光芒。 说完,便将红盖头盖在杨氏头上,彻底断了她的希望。 杨氏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邬辛夷做完这一切,赶紧躲到一旁观察。过了片刻,媒婆和伙计都走了出来,媒婆一掀开轿帘子,见有人,说了句:“姑娘,那咱们就走了。”说完便放下帘子,招呼伙计。 那轿子晃晃悠悠地被抬走了,邬辛夷放下心来,将腰间揣的小瓷瓶又拿出来看了看,心想这东西还真管用。 那扬州城离这里可远着呢,等他们把人抬过去,拜了堂,可就晚咯。 一想到杨氏这次丢了好大一个脸,邬辛夷就觉得痛快。 第二天早上,想到相爷府今天就要派人来接走她了,邬辛夷决定去跟医馆的掌柜告别。 一进医馆,掌柜的见是她就招呼道:“小丫头,你来了。怎么两天都不见人影?” 邬辛夷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一躬:“掌柜的,我今天是来向您辞行的,我以后不能再来医馆了。” “怎么了,小丫头,出什么事儿啦?”老人家吓了一跳,连忙问。 “没出事,是我要离开了,多谢掌柜的这段时间的照顾,辛夷会记得您的恩情的,您多保重。”邬辛夷是真的很感谢这个和蔼的掌柜爷爷。 “哎哟……”掌柜的还想说什么,小刘却从后面走出来。 “什么?你要去哪儿?” “刘大哥。”小刘也挺照顾她的,邬辛夷却不知怎么说,“就是去个别的地方。” “是不是你婶婶又欺负你了?我去帮你讨个公道!” 小刘知道邬辛夷一直被陈氏欺负,当下就认定,必定是陈氏又虐待了她,说完便走出门去。 邬辛夷连忙跟上去,追着他:“不是的,刘大哥,你听我说……” 小刘走得飞快,邬辛夷一路追到了赵家门口才追上。 正要跟他解释,却被人猝不及防地扇了一巴掌,那巴掌力道奇大,打得太狠。邬辛夷被打得眼冒金星,当即坐在了地上,嘴角直流血。 那人却还不解气,大叫着向她冲来。 小刘连忙上前一脚踢开她,愤怒地骂道:“你这个毒妇!出手如此狠毒,辛夷平常定是被你欺负惨了!” 杨氏身上还穿着喜服,头发凌乱,颇为狼狈,一脸的怒气显得有些癫狂。 “滚开,今天我非得杀了这小蹄子不可!” 邬辛夷捂着脸站起来,冷冷地盯着杨氏:“婶婶为何如此生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把我弄进轿子里,送到马老爷府上,老娘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今天老娘非得……” “婶婶自己说要嫁过去,为何怨我?”邬辛夷立即反驳。 杨氏暴跳如雷:“要嫁的是你,关老娘什么事!” “我?婶婶记错了吧,那天媒婆来提亲,只说让嫁过去,还说谈好了礼金,难道不是婶婶要嫁给马老爷做填房,跟媒婆已经谈妥了吗?” “什么?”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炸开来。 赵武出现在他们身后,听了邬辛夷的话,又看见杨氏这一身衣裳,气的不轻。 他冲上来就扇了杨氏两个光:“你这疯婆娘,想钱想疯了吧?上次家里来了贵公子,老子就见你穿得花枝招展的想红杏出墙攀高枝,现在你干脆二话不说就嫁到什么老爷家去!你个不要脸的婆娘,老子今天打死你!” 杨氏挨了打,尖叫连连,引得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大家一看杨氏这身衣服,都开始指指点点。 “你这个死丫头,老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何要害我?”杨氏哭嚎着,“白辛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定不得好死!” 邬辛夷冷笑一声,大声说道:“你养我?你把我当个丫鬟使唤,动辄拳脚相加,连饭也不给吃,这叫养我?恐怕你买个仆人也没我这么好使!” 邻居听了这话,都议论纷纷。 “是啊,这小丫头在他们家可吃了不少苦。” “上次我还亲眼看见杨氏毒打这小丫头,没想到她竟然小气到连饭都不给人家吃。” “啧啧啧……”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人群突然自动让出一跳道来,为首的青衣男子勒马而下,厉声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邬辛夷循声望去,一见那青衣男子,便知道,相府的人到了。 陈忠,相府的总管,年轻有为,行事利落,深得大夫人的喜欢。 见无人回答自己,陈忠走上前去,盯着邬辛夷瞧了瞧:“您是辛夷小姐吗?” 邬辛夷点点头。 陈忠看了看周围:“咱们进去说话?” 邬辛夷轻笑一声,知道他是怕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意,会丢了相府的脸面,便领他进赵家院子。 陈忠给下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仆人便会意,将杨氏押着进了院子。赵武看着这变故,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进去了。 院门一关,将其他人的视线全都隔绝在外,陈忠便对着邬辛夷单膝跪下:“小的宰相府总管陈忠,恭迎七小姐回府。” 杨氏一听,吓得脸色惨白。这、这宰相府居然真的来接这个死丫头回去了!回想起刚刚那一幕,杨氏吓得浑身颤抖,心里直呼不好。 “我可不是什么小姐,不过是一个被丢弃的孤儿而已。”邬辛夷背过身躯,讥讽道。 陈忠皱眉,这被逐出去的庶女,要被迎回府,论谁都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可她却这样的态度。 “小姐言重了,相爷其实一直非常思念小姐,小姐若是跟在下回去,相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哦?我相信他希望我回去,我也正好有账跟他算算。思念这么肉麻的话,以后就别说了,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 邬辛夷不冷不热地说着,摸了摸已经高高肿起的半边脸:“不过离开之前,我得先出口恶气。” 陈忠听到她同意回去的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小姐放心,这毒妇这样对待小姐,小的一定会好好为小姐出气。说着,作了个挥手的手势。 几个仆人得令,便围着杨氏狠狠地踹起来。 “啊!辛夷饶命!哦不!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杨氏惨叫着求饶,赵武站在一边看着,害怕地不停发抖,又暗自庆幸还好他没有虐待过邬辛夷。 “饶命?”邬辛夷玩味地一笑,蹲到杨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我饶了你,怕你却会不饶过我呀。” 说完,站起身,吩咐道:“给我狠狠地打!” 足足打了有一刻钟,邬辛夷才叫停,杨氏已经奄奄一息,嘴边全是血。 赵武嫌弃地瞄了一眼,这婆娘视财如命,水性杨花,原本自己今天就想,就算不打死她也定要休了她,如今她死了正好。 邬辛夷掏出三十两银子,交到赵武手上:“叔叔,这钱是我给陈姐姐的,请你以后好好照顾陈姐姐,她生了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不可待她不好,多买点东西给她补补身子。” 赵武见了银子,眼睛都直了,连声说好好好。 邬辛夷却不放心:“若是让我发现这钱没用在姐姐身上,或者你待姐姐不好的话,呵呵——”瞄了一眼惨不忍睹的杨氏,语气冰冷,“便跟她下场一样!” 赵武打了个寒战,点了点头。 邬辛夷这才放心离开。 上了马车,一路颠簸了五天,才来到繁华的盛都,楚玥国天子脚下。 一觉睡醒,邬辛夷被颠得浑身都有些酸痛,陈忠掀开帘子恭敬地说道:“七小姐,相府到了。” 邬辛夷在陈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下人们纷纷向他行礼,却无人认得邬辛夷。 陈忠安排邬辛夷住进了西边的一间厢房:“小姐劳累多日,先暂且在此处沐浴梳洗,小的会叫下人来伺候小姐,待见小姐过相爷之后,再另外安排妥当的住处。” 陈忠退下去之后,来了两个年轻的小丫鬟,其中一个邬辛夷再熟悉不过。 “妙妙!”再次见到妙妙,邬辛夷眼眶泛红,好像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