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1章 太子大婚   承乾四十一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人更圆的日子!   这一天尚在清晨时,京城最繁华热闹的长德门到清和门的这一段路上,就已经热闹非凡,人潮汹涌了。   几乎全京城的人都赶到了这里,挤着拥着,口里赞叹着,手里比划着,却不敢大声,不敢喧闹,并且,人再怎么多,哪怕已经多到爬在树上,骑在墙头上,四面八方的黑压压的漫延开去,然而这一段路的十五丈宽内,却依旧保持着宽敞,干净,没有人敢往里越一步去。   因为,在这十五丈宽的两边上,威风凛凛的各站着两队御林军,从长德门一直蜿蜒到清和门去,远远长长,每个人都是威严肃穆,声色不动。   而这一路上,尽是迤逦不断十里红妆,那样多的锦绣绸缎,穿过一重重的彩旆牌楼,在白玉甬道上气势浩然铺陈开去,有宫人太监手执拂尘净帚,正以清水花瓣抛洒垫道,庄重严格,再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这一切,让围观的老百姓无不大开眼睛,纷纷赞叹砸舌,深羡皇家气派到底不同凡响。   是的,承乾四十一年的农历八月十五,是大肃朝二十岁的皇太子英昊大婚的日子,太子妃乃是皇上钦定的太傅林长山之女林夕儿。   而大肃朝的民风淳朴,天子亦极是宽宏,下旨太子大婚之日,普天同庆,全国同喜,并且,允许老百姓前往观礼。   这在老百姓的眼里,实在是一件轰动的事,头天夜里就有人过来占位置,到了十五这天时,更是人山人海起来,大家与其说是想看皇家娶亲的气派,不如说是想看当今皇太子的英伟风范,以及,传说中具有倾国之色的林夕儿,尽管他们知道,太子妃必然是坐在銮轿里,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见得到。   眼巴巴的好容易等到了将近正午,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后面的人开始兴奋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那必定是新人的銮轿出行了。   鞭炮声声炸耳,老百姓的欢呼声更是此起彼伏的冲击耳畔,坐在銮轿内的林夕儿紧张得手心里腻腻的全是汗,外面的鞭炮鼓乐声吵得她的头隐隐生疼,燃放鞭炮的硝烟味更是让她咳呛连连,从昨夜到现在她就没有合过眼,一整套繁琐的礼仪规矩,早已经让林夕儿疲累到了极点,身上沉重的凤冠霞帔更是让她叫苦不迭,好容易挨到坐上了銮轿,待銮轿上的帘子一放下,她的身子立刻瘫软的靠在身后的锦垫上,一动也不想动。   然而銮轿才起,母亲压制不住的哭声就回响在了耳边,林夕儿的心立刻又揪紧起来,此番这一走,再回头时,自己――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对于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多少人羡慕嫉妒,然而林夕儿却是惶恐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当什么太子妃,从小她就不喜欢什么礼仪束缚,她喜欢看书,喜欢听父亲谈说诗书史记,以及古往今来的各种趣时,闲暇时更爱和兄长下棋斗口,在父母跟前撒娇弄痴,虽然外人传说她是如何的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平日里有多任性和倔强。    全部章节 第2章 遭劫 一   可是,当今皇上却于年初一道圣旨,将她钦定为皇太子的太子妃,她不是不吃惊的,她知道当今太子乃是一个俊雅的男子,为人宽和温良,温润如玉,她更知道他已经有了好几位侧妃,全都是如花美眷,各有风姿。然而圣旨如山,在起初的挣扎和矛盾之后,她到底无奈的接受了这一命运。   随着问名、订盟、纳彩,请期等繁琐礼仪的一一举行,终于到了今天的亲迎大婚的日子,林夕儿宛若一具木偶般,被人摆布上了銮轿,想着今后所要面对的生活,她愈发的惶恐,恨不得立时就扯了身上的喜服,冲出这銮轿,逃到天边去。   正在林夕儿胡思乱想,忐忑不安时,忽然,銮轿一下子停住了,鼓乐声也嘎然而止,外面一阵喧闹叫嚷声,御林军吃惊的斥骂呼喝声里夹杂着老百姓惊叫逃散声,銮轿周围宫女太监更是大呼救命。   林夕儿顿时一愣,才想要掀开轿帘查看时,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忙又缩回了手,忍着惊呼的冲动,耐了性子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外面此时已经有了打斗之声,刀枪相撞的"叮当"声听在林夕儿的耳朵里犹为刺耳,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犹豫着要不要掀开帘子看看时,忽然间銮轿往前一倾,林夕儿一个不防,顿时整个人往前冲去,头一下子撞在了轿门上,遮在头上的喜帕也随之滑落,她终于惊慌起来,正竭力的挣扎着要坐稳时,只见大石榴红撒金边的轿帘被人一把扯开,一个黑衣黑裤,脸上蒙着黑巾的人,冷冷的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眼神如严冬的寒冰般冷酷,手里的长剑上犹在滴着鲜红的水样的东西,林夕儿以为自己必定会惊叫出声,然而事实上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大瞪了眼睛,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   那双冰冷的眼睛只是在她的脸上一扫,却猛然惊讶的"咦"了一声,仿佛很是意外的样子,然而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神就恢复了冷冽,伸手一抓,林夕儿娇小的身子顿时落入了他的怀中。   "你要干……,"林夕儿终于惊呼出口,然而那句"什么"还没有说出口,那人捷如闪电的在她身上一点,她顿时嗓子干哑起来,张了口啊啊的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边上的人顿时惊呼起来,"不好了,太子妃被那人抓住了。"   "快,快救太子妃……。"   御林军一层层的围上了,却见此人不惊不惧,唰唰几剑逼退攻到身边的御林军,双脚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跃到了街边的屋顶上,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去的远了。   远远的只听有人欢喜的招呼,"爷已经得手了。快撤。"   更有人在高喊,"不好了,太子妃被人抢走了……。"   林夕儿自小娇生惯养,此时被夹在那人的肋下,宛如腾云驾雾般的一阵颠簸,哪里受得了,怎耐口不能言,纵然有千般苦楚,亦是说不出来。    全部章节 第3章 遭劫 二   林夕儿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响,然而她再怎么竭力的挣扎亦是无用,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迎亲队伍渐渐离得远了,她到底只是一个长在深闺的娇弱女子,突然的遇见这样的大变故,惊讶过后,神智逐渐恢复时,惊惧害怕便全都涌了上来,她不明白这个男子要干什么,但是她方才分明听见,有人欢喜的互相招呼着说,爷已经得手了。   也就是说,他们目标就是自己,而且,照此情形看来,还是蓄谋已久的。   可是,自己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儿家,自信从来未曾得罪过谁,他们这样很明白的冲着自己来,难道,他们不知道她此时的身份吗?   当街挟持太子妃,这分明就是造反啊,难道说,他们不怕死?   就在林夕儿惊怕交集的时候,那男子已经放缓了脚步,夹着她的手肘也微微的松了松,林夕儿顿时深深的大喘了一口气,刚刚放弃的挣扎又继续了起来。   忽然,他脚下一停,不动了,林夕儿一愣,忙抬头看时,却吃惊的见那男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那眼光如寒冰一般,让林夕儿不知不觉的不敢再动。   这男子像是很满意的样子,拥手在她背上一抓,将她抗到肩膀上,继续捷如闪电的往前飞奔,此时已经到了山林之间,这男子奔腾跳跃,如履平地,如此腾上跳下,颠得林夕儿实在是苦不可言,终于,林夕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那男子再转过一个山头时,就见从树林里出来几个黑衣人,欢呼道,"快看,爷回来了,爷得手了,"有人飞跑着过来接过他肩膀上的林夕儿,另外一个人笑着道,"爷,您辛苦了。"   这个被人称作爷的男子微微一点头,伸手拉下脸上的黑巾,顿时,一张英挺俊逸的脸露了出来,只见他面无表情的问道,"去接应的兄弟们怎么样,有讯号传来了么?"   来人躬着身子,极恭敬的回道,"回爷的话,刚刚在北山上望哨的兄弟们回来说,已经见到有霹雳弹打上天了的。"   这位男子这才点点头,脸上也微微的有了笑意,他一摆手,道,"回去。"   那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向众黑衣人打了个呼哨,只见众黑衣人一声吆喝,抗起林夕儿,转身钻进了那深山老林里,瞬间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夕儿终于幽幽醒转,她木木的看着四周,脑子里恍惚迷茫,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醒了,"一个声音陡然响起,林夕儿一个不防,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丫鬟模样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夕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间极精致的房间里,房间分内外两间的样子,陈设的竟然全是名贵的花梨木家具,精雅里透着大气,四面墙上,简单的挂着几幅幽雅的山水图,小而高的花架上,几盆林夕儿没有见过的花草衬着屋子里春意浓浓,窗前的帘子是一种不知名的珠子穿成,随着风儿吹过,格啷啷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全部章节 第4章 恩人 一   那丫鬟虽然殷勤,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无,将托盘放到床边的案几上,过来将林夕儿扶靠在床头,端起一个碗送到林夕儿的嘴边,木然道,"太子妃,喝药罢。"   "太子妃?"不知道是不是才醒的缘故,她这一声太子妃让林夕儿微微的一愣,一时竟想不起她是在叫谁?   然而只是一瞬间,林夕儿的神智就变得清楚明白起来,她立刻记起,她这一声太子妃叫的正是自己,而自己,就是在跟太子的大婚时,在半路上被一个神秘的黑衣男子给虏劫了。   "你是什么人?我……我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到这个,林夕儿不禁又惊又急,她双手紧紧的揪着被角,死命的压制着心内的恐惧,强自镇定的一连串问道。   那青衣丫鬟却是理也不理,向她道,"你不喝,那就算了。"   说着,随手将碗放在案几上,转身就走。   "哎,你站住,你……你别走……这里是哪里?你们都是什么人?"林夕儿连声的唤她,那青衣丫鬟却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林夕儿努力的想要爬起,身上却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力来,无奈之下,她只好用力向窗口探着身子,努力的想要透过窗前的珠帘,看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是,外面却只是一座假山,有细细的水流随着假山石子落了下来,水滴四下里飞溅着,偶尔,会有一两滴打在假山边上的芭蕉叶上,只听"嗒"的一声。   林夕儿愣愣的坐着,回想起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如梦一般,刚刚被劫时,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遭遇,她在脑子里已经有了千万种设想,可是如今看看自己身处的环境,却又好像没有自己当初以为的那样糟糕。   然而林夕儿立马就又推翻了这想法,此人既然费心将当朝的太子妃虏了来,必然是有着惊天动地的阴谋了,否则,眼内如此大胆?   这样一想之下,林夕儿顿时觉得冷汗淋淋,脊背手心里一阵发凉。   她惶急之中,抬手抓起放在身边的那碗药,"啪"就丢在地上,高声叫道,"快来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快放我走……。"   "|这里是清风岭,"突然,外面冷冷的声音应道,只见帘子一挑,一个面若寒霜的男子应声而入。   只见他头戴束发紫金冠,一身闲散的居家月白色丝锦长袍,脚上是青缎的粉底靴。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整个人俊逸英挺,只除了,他左脸上那一道狰狞触目的疤痕。   然而就这样一张令天下女子一见就芳心乱颤的俊脸上,因了他那寒冷的眼神和紧抿的双唇,顿时让人觉得心生寒意,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来的正是当初那个脸罩黑巾,虏劫林夕儿的人。   然而林夕儿咋一见他,先是一愣,转而惊喜的叫出了声,"恩人,是你!"   那男子却是不为所动,径直去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冷冷的瞧着她。   林夕儿却犹自兴奋无比的连声道,"恩人,又是你救了我吗?"她感激的道,"恩人屡次相救,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亦是回报不尽。"    全部章节 第5章 恩人 二   那男子依旧一言不发,神情里却渐渐起了一丝戏虐的笑意,林夕儿渐渐觉得不对,她脸上的感激渐渐变成了疑惑,迟疑着道,"恩人,你刚才说,这里叫……清风岭?"   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怎么到了这里?"林夕儿定定的看向那男子,试图从那男子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然而看着那男子此时冷峻的眼神,林夕儿的心里竟有些熟悉的感觉,然而虽然熟悉,她却又肯定当初救自己时,他是绝对没有流露过这样的眼神的。   她摇摇头,强自让自己忽略这个想法,又试探了问,"我只记得被人劫持了,恩人……是……是你又救了我吗?"   然而那男子如寒冰的表情看在她的眼里,让她已经明白,自己这句话,是白问了。   这个男子林夕儿是认识的,不单认识,还耿耿不忘,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年幼时身弱体虚,父母为她在龙山寺许下愿,若菩萨能保佑得她身子康健了,一定要为菩萨修筑庙宇,重铸金身,说来也奇怪,就在许下那愿后,林夕儿的身子竟然真的一天好似一天,林长山大为欢喜,除了还了那两个愿外,更是将她许为菩萨弟子,买了替身在佛前日日诵经膜拜,,而民间的规矩,许给佛家的女孩儿长大后,得去菩萨跟前磕拜赎身了,方才能够出阁嫁人,于是,在皇上将她定为太子妃后的一天,林夕儿在家人的陪同下,去龙山寺进香赎身,却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伙不知名的强人拦路劫财,在见了林夕儿的美色后,更是起了色心,竟要将林夕儿劫走。   而林家那日前往龙山寺,因为不想惊动人,龙山寺又是去惯了的,所以,只是带了几个家丁丫鬟,如往常一般微服而去,却哪里想到,这最后的一次,竟然就遇上了劫匪。   就在林夕儿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降,三拳两脚的打跑了劫匪后,又将林夕儿等人护送进城,方才去了。   此男子当时任林夕儿的家人怎么追问,都只是淡然而笑,再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林夕儿深怀感激,奈何闺阁之女,教条严谨,唯有偷偷的隔着轿帘看着他,将他的相貌和对他的感激之情全都深深的印在了芳心里。   此时再见到他,林夕儿不禁又惊又喜,可是,然而她却不明白他此时为何对自己竟然这般冷漠,看他的表情,他应该也认出自己了,不是吗?   却见那白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语气轻佻,"难得太子妃殿下竟然还记得小的,小的实在是铭感五内啊。"   "你……你知道……我是太子妃的?"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好,心底里一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却又理不清头绪。   "小的有眼无珠,当日竟然不知道你就是太子妃殿下的,若早知道,也不费今日这劲儿了,"他的语气里再不见一丝当初的凛然,满满的全是轻浮。    全部章节 第6章 是你!   林夕儿顿时愣了,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男子眼里带着寒光的笑意,突然间,她心内电光火石的一闪,指着他脱口叫道,"是你?"   她终于想起他的这个眼神在哪里见过,难怪,难怪,难怪那虏劫自己的黑衣人在见到自己的刹那,眼神里会流露出吃惊讶异的表情,原来却是他,原来――竟是他!   这个发现让林夕儿大吃一惊,她就那么用手指着他,脑子里混混噩噩的,对于下面该怎么说怎么办,她竟一点也不知道了。   只见她的这位恩人到此时方笑出声来,"不愧是名闻天下的林家才女,果然是聪明慧黠,不枉皇上如此青眼待你。"   林夕儿的表情慢慢的冷了起来,他言语里的戏谑嘲讽她如何听不出,此时对于眼前的这个恩人,虽然他救她的恩情还在心头萦绕,然而她到底是出身金贵的大家闺秀,她尊贵的身份和自小所受的教养,让她不允许自己被人如此轻慢,纵然是自己的恩人,也不能够。   "你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敢对我无礼,难道,你不怕死么?"她虽然害怕,但是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流露出胆怯的样子来。   他的脸上笑意更浓,"我这条命本就是拣来的,就是再死一次又如何?"忽然间,就见他身子一闪,整个人顿时凑到林夕儿的面前来,声音低沉阴郁,"太子大婚,这样的大喜事,我怎能不给他送去一份惊喜呢?"   他猛然凑到眼前的脸,让林夕儿心里不由一慌,脱口道,"你费这样大的力气,如此辛苦的将我带到这里,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冷冷一笑,不无嘲讽的道,"这会子,辛苦的怕不是我,而是那正做着洞房花烛夜的美梦的太子爷了。"   他这句话说的极是暧昧,林夕儿的脸上顿时如火烧一般,她除了怒瞪着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闲闲的端起床头那碗药,语气清闲的道,"我劝你还是喝了它,这药是散淤活血的,太子妃金尊玉贵,想来是再没有受过这样的颠簸,喝了这药,你会觉得舒服些。"   说着话时,他已经将药碗送到了林夕儿的嘴边,唇边浅溢的淡漠的笑意,林夕儿想要将碗拨开,然而才一抬手,就觉得身上酸软无比,手臂亦是软绵绵不听使唤,她心知他说的有理,可是才一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心里就顿时升起一股傲气,她扭过头去,尽量的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努力的要让自己离那碗远一点。   她原以为这男子必然恼怒,可是这样静等了半晌,却不见他有一点举动,甚至,这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林夕儿到底耐不住的转过头来。   然而才一回头,就对上他手里的碗,他就那么端着碗静静的等着,仿佛一点不以为忤,只是那眼里淡漠的表情看在林夕儿的眼里,却一点一点的恐惧起来,就仿佛那是一湾深潭,稍不留意,就会溺毙在他的眼里。    全部章节 第7章 给太子写信 一   林夕儿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竟然就会乖乖的喝下那碗药,或许是自己真的太疼了,浑身筋酥骨断如被拆了般,又或许,是他衣衫里微熏的男子气息,让她有了窒息的感觉,总之,她有着急迫逃离的情绪,希望,随着那碗药的入口,那男子也能离了自己的眼前。   可是,偏不如她所愿,见她终于妥协的就着自己的手喝下那碗药,他眼里的轻视更浓,似是很不屑她如此轻易的就范。   "你到底是谁?"林夕儿终于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了。   "我就是如今劫持了太子妃,如今全天下都在大肆搜捕的那个朝廷钦犯啊,"他似笑非笑,然而他的脸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应该是钦犯该有的表情。   "你……,"林夕儿气得极了,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劫持了我来,想来应该不是向官府讨要钱财吧?"   "你说呢?"他忽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语气阴阴的笑道,"长得还真是不错,嗯,或许,我是该考虑劫你的色。"   "你……你敢……,"林夕儿顿时惊得面无人色,哆嗦着道。   "我不敢?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了一件极好笑的事,"这天下竟然有我陈天睿不敢做的事么?"   将脸凑近林夕儿,他微微眯起眼来,如扑狩之前觊觎猎物的云豹,眼里稍纵即逝闪过攫人光芒,声音却和缓平静:"你要不要试试?"   林夕儿惊到了极点,不待她叫出声来,只见陈天睿一扬手,只听哧啦一声,林夕儿身上用金线绣了彩凤的大红嫁衣立时被撕扯破裂,此时正是八月天气,正是衣衫轻薄的时候,那破裂的嫁衣被他一把抓落,顿时,她的身上就只剩了一件薄薄的亵衣,赤裸的肌肤在寒冷的空气中顿时起了战栗,她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跌入有力的双臂间,他的气息清淡凉薄,喷在她颈间,有一种奇异的麻痒。   她以为自己定会惊喊出声,可事实上她已经惊惧到了极点,张着嘴只是叫不出声来,他沿着她的颈子一路吻下去,她从来没有这种奇异的触感,像是蛇,又像是蟹,横行无忌的放肆流窜在她的身体上,有轻微的钳痛,他竟然咬她--她差点失声尖叫,眼里有温热汹涌的液体流出来,就在此时,他突然反手,她整个人顿时跌开去。   她心里有关于对这个恩人的感激之情,到此时,已经全都消失殆尽,她急急的缩向角落里,泪水一滴一滴的随着脸颊汹涌,她恨不得这只是个梦,天亮睁开眼时,一切全都烟消云散,统统的不存在。   他只一伸手,她的脸就被他牢牢捏住,被迫对视他,痛楚的泪光里,他的眼睛黑亮如星,燃烧着可怕的光与热,仿佛摧枯拉朽,一直焚进她的灵魂深处:"给你的太子写一封信,让他知道我方才对你做的一切。"   他像是很快意的样子,眼里闪着寒洌的光,她痛得要昏过去,他却毫不怜惜,抓过早就准备好的纸笔,丢在她的面前。    全部章节 第8章 给太子写信 二   "你……杀了我吧,"林夕儿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终于放开了手,"你若是敢死了,我叫你全家一百三十八口活不过明天早上。"   "你……,"林夕儿白了脸,他竟然连自己家里有多少人都知道?   她果然不敢再动,看着丢到面前的纸笔,她强挣着不肯妥协,带泪的眼里,有着无尽的愤怒和羞辱。   这时,有人在外面轻声的唤道,"爷。"   "什么事,"他直起身子,负手背立,冷冷的问。   "官府……,"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官府抓了咱们几个兄弟。"   他的眉毛极轻微的一抖,眼里有寒光稍自既逝,林夕儿心里顿时没来由的一颤,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抓起已经撕扯成碎片的锦绣嫁衣,放在鼻下轻轻的闻着,忽然,只见他手一扬,那嫁衣穿过门上悬挂的珠帘,挟着一阵风落在了外面。   他的声音淡漠无波,"将这个封好了送去太子东宫,他就会放人的。"   这样说的时候,他很是笃定,苏新颜脑子里一空,刹时尖声叫了起来,"不要……,"破裂的嫁衣,看在别人的眼里,该有怎样的猜测和讳隐,女子引以为生命的清白和贞洁,在那样破裂的嫁衣里,还能保留几分。   "不要?"他的眉毛又是一挑,"那么,你是愿意写这封信了?"   他眼里闪烁着恶毒嘲讽的笑意,她哑然,他是那样肆意的将她玩弄在手掌里,她却无计可施,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紧抿了唇不答,他的唇很薄,却很是好看,看着他的唇,她猛然想起他刚才吻她,心里顿时一颤,她忙狠命的摇头,暗骂自己无耻。   看着他越来越阴的脸,她突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那样问,果然,他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她裸露的手臂,恶狠狠一字一字道,"皇太子英昊,当今皇上唯一之子,皇上在他才出世时,就将他封为太子,他自小得天独厚,尽享尊宠,这一切,都是凭的什么?他凭的什么?"   说这话时,他是那样的暴虐愤恨,林夕儿却是莫名其妙,忍不住喃喃道,"他……他是皇太子啊,难道……难道……这样不应该吗?"   "皇太子?"陈天睿的眼里瞬间闪过一阵伤痛,他忽然一把将她甩脱开去,"若不是他的母亲心狠手辣,哪轮得到他来当什么皇太子!"   "什么?"林夕儿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他却不再回答,只看着她阴阴笑道,"你也别怪我,要怪,只怪你的命不好,"说着,又看了眼散落在一边的纸笔,"看来你是很喜欢让你的太子夫君看到那嫁衣的,如此,我成全你。"   说完,他哈哈大笑,再不看她一眼,径直扬长而去。   夜色深浓,红烛滴泪,屋子里静寂无声,摇曳的灯影映出四周无比的森凉静寂,凌乱碎裂的衣衫清楚明白的昭示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林夕儿避无可避。    全部章节 第9章 逃 一   此时原本应该是自己洞房花烛呵,看着对面桌案上昏暗摇曳的烛光,林夕儿环抱双肩缩在床角,两眼已经哭到红肿干涩,对于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纵然自己对太子并无感觉,并不代表她没有期待,没有幻想过,这,到底是自己人生里最最重要的一天,不是吗?   可是一日之间,她就由尊贵的太子妃,瞬间变成一个阶下囚,这样的变故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她已经准备好了要迎接关于太子的所有的一切,也准备好了面对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任何事,可是,绝对不包括今天的。   然而一想到今天的变故,林夕儿就忍不住要想到那个叫陈天睿的男子,想到他是那样暴虐的咬吻自己,他已全然没有当初相救自己时的温文尔雅,原本深刻在脑子里的贴骨感恩到此时,全已消失殆尽,只剩了彻寒的恐惧,在林夕儿的心里久久回旋不散。   他为什么要挟持自己?林夕儿百思不得其解,想到陈天睿提起太子时的咬牙切齿,她又是一个寒战,突然,她心里电光火石的一闪,不对,她要挟持的不是自己,而是当今太子的太子妃,自己只不过刚好那么倒霉,正是那个做了太子妃的人。   这个念头,让林夕儿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站,挟持太子妃,多大的罪名,这些人,当真是不要命了!   可是,貌似现在危险的人是自己呵,林夕儿把不准他们到底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有多客气,他是那样的暴虐冷酷,他又是那么的阴郁无常,纵然是笑着,也会让你冷到了心里。   逃,无任何征兆的,脑子里蹿出这样的一个念头,林夕儿身子猛的一颤,她像是被这个念头吓到了,然而同时却又像是在身子里注入了什么让自己振奋激动的东西,她开始不在抽泣,抬头向四下里观看打量。   夜已经深了,外面静悄悄的,屋子里也是空落无声,桌子上还摆着那个冷漠无礼的丫鬟送来的晚饭,只是夕儿一口没有动过,已经凉得透了。   待确定了周边无人,夕儿忙起了身,她先是快速的将丢在一边已经扯得支离破碎的衣裳穿好,然后又去那桌上顾不得矜持将那冰凉的饭菜几口吃下,她深深知道,要逃跑,饿着肚子可不行。   蹑手蹑脚的到了门口,她先小心的透过门缝向外张望了一下,这才推开门出来,这间屋子是掩在一丛山崖下的,外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只有一个拱门通向外面,今天是八月十五,正是月色最是皎洁如水的时候,触眼所及,处处都很是清楚明白的。   看着那个唯一的出口,林夕儿有些忐忑,她不敢确定那拱门后面会不会有人掩藏把守,然而在略略一番思索之后,林夕儿一咬牙,还是顺着墙角向那道拱门走去。最多再被抓回来吧,她这样想着,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试一试,她怎么甘心。    全部章节 第10章 逃 二   拱门外没人!   林夕儿顿时欣喜若狂,想必他们是看自己只是个闺阁弱质,又料想在这样的处境里,自己大约是只会哭的了,因此倒也没有太将自己当回事罢?   顺着回廊,林夕儿凭着自己的猜测判断,一口气跑出好远,然而奇怪的是,自己所置身的这个大庄园,竟然像是怎么也走不完,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前面的路都是绵延不绝的,每当自己以为终于到了边缘尽头时,一个拐弯过来,竟然又会有一大片的庭院出现在眼前。   林夕儿终于气馁,她这才想起,自己从出门到现在,一路上竟然没有遇见过一个人的,只绝不是因为自己躲躲闪闪的缘故,躲闪只是防着被人发现自己,可不妨碍自己会看见别人啊。   难道说,这偌大的庄园,竟然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哦,不,是这若大的庄园里,此时竟然仿佛只剩了自己一个人,无论是陈天睿,还是那个冰冷无礼的丫鬟,仿佛全都没有出现和存在过。   这个感知并没有让林夕儿高兴起来,面对这个走也走不完的庭院,面对四周荒寂无边的空旷,面对那自己不能预测的未来,林夕儿身上的冷汗禁不住浸浸而下,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房外会没有人看守,原来,他们料定自己走不出去。   到此时,林夕儿终于妥协,这样又阴又凉的夜,让她倍觉诡异,有森冷的凉意顺着她的脊背上爬上来,她开始哆嗦,未知的恐怖让她的心里一阵阵的发憷,她只稍稍的犹豫了一下,就立刻转过身子,随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她是聪明的,既然这样的乱转只是徒劳,还是回去静观其变的好。   可是这样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时,她更加惊怕起来,明明是来时走过的路,为什么她转来转去,竟然连当初自己住的那间屋子也找不到了?   第三次来到一个荷塘边时,林夕儿彻底的绝望,她决定放弃,坐在荷塘边的小桥边上,她忍不住掉下泪来,她已经不再去想这件事背后到底隐藏了怎么样的一个阴谋,她更放弃去想那个陈天睿到底是什么人,这一刻,她唯一期望的,就是黑夜早点儿过去,从来没有哪一天像她现在般的,那么期盼着太阳的升起。   然而就在此时,她分明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在自己的背后,很明显的有一股气势慢慢逼来,越来越近,她吓得浑身发抖,可就是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月光皎洁,虽然她自欺欺人的不肯去看,然而她还是看得见,在自己的背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缓缓的向自己靠近,此时月色正挂在正当空的时候,那个影子只是暗暗的一团,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然而愈是这样,林夕儿就愈发的被吓破了胆,忽然,她一咬牙,自己在大婚的时候遭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以后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她想到那个陈天睿那样的吻自己,不由心内一寒,女子的清白向来重于性命,此时又是这样的生不如死,罢了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清白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