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 古老禁忌 我叫吕泽,今年二十四岁,上完大学的我还处于待业状态。 索性回到了老家古江镇,那么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 家里只有我和爷爷住一块,在家附近,有一汪湖泊,风景甚好。但是爷爷时常告诫我,不能吃对面湖里的鱼,不能去对面湖里游泳,也不能到对面的山上去。 那日,我坐在槐树下,看到几个小孩往二孬屁股上丢鞭炮,急忙制止了他们。 二孬笑嘻嘻地跑到我面前,捏捏我的脸蛋,道:“阿泽,整个村子里就你不欺负我,我倒不习惯呢!” 二孬脑袋有些不灵光,又好吃懒做,一套破衣烂衫一年四季都不换,发出臭烘烘的味道,村里人都不待见他。 我没好气地道:“我是心疼你那裤子,再破点就被人看光了。村子里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你也不检点。” 二孬撇撇嘴,道:“我就喜欢给她们看。”接着,他捅捅我的胳膊,道:“我两天没吃饭喽,去把你家对面湖里的鱼弄一条来。” 我立刻道:“那怎么行?” 爷爷对我的嘱咐,我牢记在心里——尽管对此一直抱有疑惑。 我转头看向湖泊,湖很是奇异,湖水不仅在冬天冷冽刺骨,到了夏天,竟然会结出厚厚的冰。但众所皆知的是,里面的鱼非常多,我经常望着游来游去的鱼儿,哈喇子流一地。这些鱼儿,在我脑中呈现出各式各样的烹饪方式。 二孬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爷爷站在院子里,二孬谄媚地笑道:“爷爷,给条鱼呗。” 爷爷没好气地挥挥手,道:“你这个二孬,整日游手好闲的,就你这样,什么时候能娶到媳妇?不是我小气,是这鱼吃了会闹肚子。” 二孬气呼呼地边走边道:“抠门鬼,怪不得代代单传,早晚要绝后。” 我远远地看到这一幕,高声道:“二孬哥,我爷爷没骗你,不认识你的人都以为你是路过此地的叫花子,你什么时候能像正经人一样?” 二孬走过来,蹲在我身边,一本正经地道:“你家湖里的鱼早该吃了,鱼大成精,将来要祸害人的。” 一个小孩跑到他面前,瞪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鱼真的会成精吗?” 二孬严肃地道:“我小的时候住在外婆家,那里有个白洋淀,白洋淀上有九河,下通大海。那里的鱼特别多,鱼精水怪时不时地出现。村口有一座桥,桥下就是白洋淀,经常有下河游泳的人失踪了,或者桥下洗衣服的妇女不见了。村里人下河打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一天,一个老汉赶牛车去集市上卖粮食,回来的时候,牵着大黄牛在桥下饮水。突然,水中甩出两条绳索,紧紧地缠在牛的脖子上,黄牛前腿蹬,后腿弓,与之相持。接着,黄牛猛地用力,将头一摆,哗的一声,从水里拽出一条大青鱼摔在了岸上,原来那缠牛的绳子是大青鱼的两条口须。老汉喊大家来分食大鱼,你砍我剁,开膛破肚,竟在鱼的胃囊里剖出来小孩的长命锁、妇女的玉手镯。” 我忙问:“那大青鱼有多大?” 二孬比划道:“有一头年猪那么大,一百多斤。” 我默不作声,想起有次在湖里见到一条半头年猪那么大的鱼,当时就吓了一跳。再这么下去,那鱼能长得比人还大,吃人也不是不可能。 二孬笑嘻嘻地道:“以后村里若是丢了孩子、妇人,就找你爷爷,都是你爷爷养的鱼精作怪。” 我瞪了他一眼,道:“我爷爷又不是人贩子!” 二孬抖着腿道:“你未来的媳妇儿今天怎么没来乘凉?你怎么不去她家里找她?她该不会让鱼精吃了吧?” 我迟疑地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妈一定在家,我去了还不得拍我两锅盖。” 二孬口中所说的“我未来的媳妇”是一户富人家的姑娘,名叫阿香,样貌生得姣好。爷爷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对方家中竟然安排了一场相亲,一见面,我们俩便情投意合,开始往来了。 天气越热,那湖面的冰结得越厚。 中午时分,我走到湖边,再没有比这里还凉快的地方了。湖面上微风拂来,令人十分惬意。我突然想起二孬的话,背后一阵发凉,特别担心湖中的大鱼的口须把我卷进湖中,再把我吃了,但这种念头转瞬即逝。 我不断地琢磨爷爷告诫我的话,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湖里的鱼不能吃?难道这鱼有毒?为什么不能下湖游泳?难道湖里藏着什么宝贝?为什么不能到对面的山上去?难道对面的山上有妖怪? 这时,我发现冰里有一条鱼,一动也不动,不知是什么时候冻上的。这条鱼足有成年人的胳膊那么长,我心中盘算道:“一会儿就把它拿到大树下烤熟了,分给大伙吃,否则他们背后总说爷爷抠门,二来可以打破这儿湖里的鱼不能吃的迷信,又不是吃砒霜,怎么就不能吃了?” 想到这里,我找来一块锋利的石头,用力把这条鱼敲出来。 我捧着这条长方形的冰块,在太阳下观赏,鱼儿仿佛闪闪发光,像一件艺术品,令人不忍食用。 冰块离开了湖面,开始融化,夏季的太阳十分毒辣,一会儿工夫,冰块就化完了,鱼儿缓缓苏醒过来,极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 我正考虑使用什么调料去掉鱼的腥味,爷爷突然出现在背后,伸手将鱼夺了去,扔进了湖里,鱼儿飞快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是我没看见,你准备把它炖了吃?” 我连忙道:“我觉得烤起来味道更好……” 没等我说完,爷爷抬手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只好在你的胳膊上刺下这三条训诫!” 我连忙道:“我有洁癖的,不喜欢纹身。不过你放心,我这辈子再也不吃鱼。可是,我上辈子是鱼吗?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能吃鱼吗?还是我们家祖先是条鱼,所以我们都不能吃鱼?达尔文说人类是猴子变的哩!” 爷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对我背过了身。 正当我想向爷爷再询问点什么时,突然有道哭声响彻了整个村子,那声音尖利而哀伤,如同在空气中盘旋,钻进每一个人的脑髓。 村里人纷纷朝李大婶家赶去,起床困难户也都赶来了,那哭声如此凄惨,整个村子如同人间地狱。 我和爷爷也赶来了,只见人们都站在门外,并不进去。我看到人们复杂的眼神,揣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心里七上八下的。 人们纷纷给我和爷爷让路,我走到屋子里,只见李大婶的孙子阿毛躺在床上,哭声撕心裂肺。阿毛才一岁,那哭声仿佛是已经通晓世间之苦的百岁老人才发出的声音,而不是简单因为身体的伤痛才发出的。 我掀开阿毛的衣服,顿时倒吸了口凉气,那娇嫩的肉像鱼鳞片一样裂开,鲜血淋漓,我轻轻地触摸了下裂开的肉片,那块肉片立刻脱落了下来,我吓得双手立刻缩了回去。 屋内光线昏暗,爷爷眯着眼睛似乎有些看不清楚,我连忙将窗帘拉开,阳光照在阿毛的身上,阿毛身上的肉片加速剥离,它痛苦得发出奶声奶气的惨叫。我惊得跌在地上,捂住嘴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苍蝇似乎闻到了血腥味,成群结队地赶来了。这一幕,简直是人间惨剧。我慌忙将窗帘拉上。 李大婶神情呆滞,这样的一副表情,让我联想到死亡,不死也得疯。她一边驱赶蚊子,一边喃喃地道:“我儿子儿媳在外地,留下我这老太婆在家看孙子,看样子阿毛是没救了,我这老太婆也活不成了。” 说完,她找来一根绳子,系在大梁上。她将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人们急忙把绳子割断,围着她劝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进我和爷爷的耳朵里。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是瘟疫,像是鱼鳞瘟,传染起来要死很多人,都要被活埋的,一死一村子。” “准是那倔老头养的鱼作怪!” 李大婶冲到爷爷面前,揪住爷爷的衣领子,整个人都快倒在爷爷怀里了,她哭道:“你赔我的孙子,我跟你拼了。” 爷爷无奈地道:“老嫂子,你夜里做什么了?” 李大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孙子个子矮,我昨天夜里去湖里捉了条小鱼炖汤,给我孙子喝,好让它长个子,不想早晨起来,阿毛就变成这样了。” 爷爷一跺脚,气急败坏地道:“你为什么这么干?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呢?” 李大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把地上拍得灰尘四起,道:“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这时,隔壁的村长家也传来了哭声。 人们又纷纷赶到村长家,一路上,人人自危,看样子多半人都怀疑是瘟疫,下一个死的也许是自己。这下,他们都捂着口鼻远远地站在村长家的院子里,不时地探头张望。 村长的老婆哭得惊天动地,死去活来。 村长的女儿阿香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张薄薄的床单。 爷爷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便蹲在门外的空地上,掏出了烟袋。 阿香是村里最美的姑娘,我还从来没见过她的闺房,今日一见,顿时眼前一亮,原来美丽姑娘的闺房也是这么美。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近距离地看一眼,但是这似乎不妥,毕竟姑娘家躺在床上,我一个男性不太好靠得太近。 “阿泽,你来啦……我是不是很美,喜欢我现在的模样吗?”说完,阿香那露出齿龈白骨的下颚微微颤着,伴随着怪笑声。 我见到这副情景,惊诧阿香对我说这话的同时,更加不明白这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开口? 我颤颤巍巍地站在她面前,眼前这森森白骨,如同只剩下枯枝的花儿。 连眼睛外的血肉都脱落了。我揭开床单,顿时眼前一黑,全身都显现出白骨,肋骨、大腿骨,这么真切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脏顿时似乎停止了跳动。 那剥落的血肉渐渐化开,床上到处是白红相间的肉汁。刺鼻诡异的鲜血味四溢,这是美人的味道吗?不少苍蝇在她的四周盘旋,终究没有叮一口,最后都散去了。 都说红粉骷髅,可我并不希望这一幕展现在我的面前,这是要让人终身不举啊,我瞬间六根皆净,去做和尚的心都有了。我慌忙盖上床单,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抖得更厉害。 “阿泽,救救我,我一直都喜欢你,等我好了,我们就结婚吧。阿泽,你说话啊……” 我看看她的心脏,她的心脏也烂掉了。照理说,烂到这个程度,她早断气了,怎么还活着呢?这不合常理啊!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下来,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香的娘扑上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高声道:“好女婿,什么时候娶我的女儿啊?” 我瞬间成了村里人的焦点。 “大娘,我……” “你一不图我家的财产,二不图阿香的美貌,这可是你曾经说的。恭喜你,现在两样都没有,你马上把阿香娶回家。” 村里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有人低声道:“这小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跟他爷爷一样贼。” “怎么,你怕了?”阿香的娘一脸蔑视的样子。 在阿香的娘咄咄逼人的态度下,我连连后退,后面是一堵墙,我没法继续后退了,只好鼓起勇气道:“你放心,阿香会好的……结婚这事,我也不会赖的……” 阿香的娘闻听此言,愣了一下,随即又嚎啕大哭,接着,她忽地昏倒在地上。我慌忙扶起她,使劲地掐她的人中。 阿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虽然相处的日子不算太长,可早些时间,我们俩都已经在各自的心中萌生爱意,尽管惧怕阿香此时的模样,可我见了也是十分难受,并且清楚自己心中情意未减。 村长上前朝爷爷打了一拳,爷爷没防备,跌倒在地上,我急忙将爷爷扶起来。 村长气呼呼地道:“一定是你这断子绝孙的干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湖里养鬼。” 人们纷纷把我们围起来,指手画脚地道:“这要是瘟疫可怎么办呢?这村里人要死光了啊!” 爷爷连忙道:“大伙听我说……” 人们的指责声把我和爷爷的声音淹没了,此时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是在狡辩。此刻的爷爷,不再是大家的街坊邻居,变成了人民的敌人。 人们不由分说回家操起各种武器,赶到我家屋外。我瞬间崩溃了,这是要活活打死我爷爷啊,老子豁出这条命,跟他们拼了! 人们怒气冲天地辱骂。 “活埋他们。” “把湖里的鱼分了。” “把爷孙俩丢进湖里喂鱼。” …… 我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他们的表情分明告诉我,我和爷爷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杀父仇人。法不责众,这要是当场弄死我和爷爷,我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开始捆绑我的爷爷。 我张开双臂拦在父老乡亲们面前,咬牙大声嘶吼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捕风捉影就想找我家麻烦,疯了吗?” 人们并不理会我。 二孬威胁道:“再废话给你嘴里灌屎。”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看着二孬一副孬种邋遢样,这个村里最可怜的人,整个村子只有我不愿意欺负他,此刻也敢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拉尿。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时也,势也,运也,命也。 村长扛来梯子,靠在我家的墙上,“噌噌”爬了上去,揭开一块瓦片,扔在院子里,瓦片“咔嚓”一声碎成两半。他恨恨地道:“我倒要看看,这里有多邪门,我要把它变成一堆废墟,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人群中有个老头惊呼:“使不得,这房子闹鬼,我爷爷的爷爷都这么说啊!” 我望着破碎的瓦片,愤怒让我瞬间失去理智,我冲上去,猛地把梯子推倒,吼道:“土皇帝是吗?你就是王法吗?看我不宰了你!” 村长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围着我打转,他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道:“狗娘养的,我要把你们赶出这个村子。” 我飞快地从屋子里取出一把菜刀,指着大伙道:“欺负老实人是不?” 爷爷连忙制止我,仰天长叹一声,老泪纵横,对村里人抱拳道:“父老乡亲们,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容许我们三天,倒时要杀要剐随大家便。” 正文 2 活尸   人们散去后,爷爷坐在门口抽烟,一直到夜深人静。 爷爷忽地坐起来,从箱子下摸出一把弯刀递给我。 这把弯刀造型简单,却显得沧桑厚重,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爷爷说,从村头绕到对面的山上,找到第十三排第十三个坟,从他身上挖一块肉回来。记住,不要让他看到你的脸,鸡鸣之前一定要回来。 我说,为啥要挖他的一块肉? 爷爷说,阿香和阿毛身体变成了尸体,人却在活着,是谓尸人。而坟里的那位,身体是活的,但人早死了,是谓活尸。活尸是治疗尸人的药引子。 我闻听此言,不禁有些害怕。从死人身上挖一块肉都挑战了我的底线,还不要说坟里那位身体还活生生的,岂不是要跳起来掐死我? 我说,爷爷,你陪我去吗? 爷爷说,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成,我不能去那个地方。 我想起二孬,二孬是个傻子,一定不知道害怕。我忐忑不安地道:“我能把二孬叫上给我壮胆吗?” 爷爷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揣上刀,去敲二孬家的门,没人开门,鼾声如雷。我一推门,门“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二孬猛地坐起来,道:“有贼?”嘴上还带着长长的哈喇子。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苍蝇来了也会绕道走的,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 说完,我掏出两个馒头递给他。 二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道:“阿泽,这么好心给我送吃的?” 我严肃地道:“吃完好上路。” 二孬可怜巴巴地挤出一滴眼泪,道:“阿泽,白天我是冲动了点,但你也不至于要杀我吧?” 我连忙把爷爷说的话给他重复一遍。 二孬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惊讶地瞪着他,这人的脑回路真不一般。三更半夜去挖坟都没吓着他,看来我真是找对人了。 我们从村头那条路走到了山脚下。 越靠近那座山,我就越来越紧张。二孬一路踢石子,摘树叶放嘴里嚼,好不开心。 我好奇地道,你不害怕吗?你不怕被鬼掐死吗? 二孬乐呵呵地道,我无家无口的,早死早超生呗。 我正色道,一会儿咱们是挖个洞钻进坟里,还是直接把棺材刨出来,取他的肉? 二孬打着官腔道,这可是个技术活。首先,要速战速决,以防夜长梦多,当然是钻进坟里了。其次,怎么解决掐人的问题?待会儿进去后,我立刻用绳子捆记住他,你就割他的肉。 我惊喜地道,你真是大智若愚,失敬失敬,你带绳子了吗? 二孬耸耸肩道,还用带吗?棺材外面横三道竖三道捆的有绳子。 我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 二孬道,埋我爷爷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道,为啥要捆绳子? 二孬道,防止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 我由衷地道,三人行必有我师。 我们转到了山的另一面,顿时惊呆了。惨淡的月光下,密密麻麻的坟包子。 我低声道:“怎么有这么多坟?” 二孬也惊呼:“咱村里也没这么多死人吧?” 我和二孬开始找第十三排第十三个坟。 我从第一排开始数,很快就找到了,惊喜地摸着墓碑,道:“看来今晚还挺顺利的。” 二孬道:“你数错了,我这个才是。” 我抬头见二孬坐在坟头上,急忙道:“你那个是第十四排第十四个坟,快下来,人在做鬼在看,莫要欺鬼。” 二孬跳下坟堆,拍拍屁股上的灰,道:“我看你今晚有点糊涂,这样吧,我们重新来数一遍。” 我朝第一排走去,突然,一个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我心里一惊,扭头一看,是二孬。我气呼呼地道:“人吓人,吓死人。到现在为止,鬼都没吓我,你可别吓我了。” 二孬“嘿嘿”笑道:“看来你很害怕,不如我表演一段坟头蹦迪,咱俩都轻松一下。”说完,他跃上一个坟堆跳起来。月光下,二孬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慌忙把他拽下坟堆,道,你这是招魂舞?把那些东西招来,他们舍不得放你走,来个鬼打墙,鸡鸣之前我们就回不去了。 我们继续数坟堆。 我数到第十三排第十三座坟,抬头寻找二孬。 二孬站在不远处,急忙道:“你数错了,那是第十四排第十四个坟。” 我顿时慌了,怎么都数不对,撞鬼了吗?怕是数一夜都数不清楚。每次都数到“十四”,是不是谁在警告我? 二孬“咦”地一声。 我急忙走过去。 二孬惊诧地指着遗照,道:“这不是我爷爷的坟吗?怎么挪到这里了?当时我爷爷埋在东边三里地的夹山洼里。” 我道,你确定这坟是你爷爷的吗? 二孬伤心地哭起来,道,当然确定了,我爷爷一辈子就照这么一张相,当时我抱着这张照片玩了好久,上面还有我的黑手印。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死了。要是我爷爷还在,我也不至于吃了上一顿没下一顿。 我仔细一看,上面果然有一个小孩的脏手印。照片上的老人和二孬长得一模一样,但眼睛炯炯有神,不似二孬天天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二人的精气神天差地别。所谓看人贵贱观眼睛,果不其然。 我疑惑地道,是谁挪的?夹山洼的坟还在吗? 二孬擦擦眼泪,道,我爷爷临死前交待我,埋了他就把他忘了,别去上坟烧纸钱。这些年,我一直谨记爷爷的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很困惑,二孬爷爷为什么有这样的临终遗言?实在违背人之常情! 莫非二孬爷爷就是要找的活尸? “嘿嘿嘿……” 空气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这笑声尖利,像是掐着脖子发出来的,或者,根本不是人的声音。 二孬紧紧地抱着墓碑,头快缩在了脖子里,颤声道:“爷爷,你别吓我!” 那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像是在讥笑我们似的。 我连忙拍拍二孬的肩膀,道:“听这声音像是个太监,不是你爷爷。” 二孬这才松开墓碑。 我警惕地朝四周望去,发现那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树上发出来的。 我紧张地道,谁?快出来,莫要装神弄鬼! 对方并不理会我。 二孬抓起一块石头朝树上砸去。 只见一个黑影从树里飞出来,直扑向我们。原来是只大老鹰。 我避老鹰的锋芒,捡起一块石头击中了它的背,它惨叫着盘旋在我们的头顶。我不停地用石头攻击它,二孬则试图逮住它,他威胁道,想变成蘑菇炖老鹰么? 老鹰见讨不到便宜,就离开了。 就在我对付老鹰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发现一个黑影从不远的坟堆后跃过。 二孬似乎也发现了,他紧张地道,谁? 那黑影似乎就躲在坟堆后面。 我暗道,这么多坟堆是打游击的好地方,我们在明敌在暗,一定是要偷袭我们。 我拉着二孬,急忙也藏在坟堆后面。 那黑影“嗖”地一下换了个方位。 我和二孬也连忙调换方位,防止对方从后面袭击。 我低声道,看来不打是不行了,我们要主动,分头包抄他。二孬点点头。 我和二孬分别从他的前面和后面靠近他。 那黑影似乎也发现了我们的包抄行动,他也不停地变换自己的位置。 我转了一圈,终于绕到了那黑影的后面。 我看准时机,当即扑了上去,将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对方立刻求饶,道:“别开玩笑。” 我一看,这不是二孬吗? 我慌忙挪开弯刀。 就在这时,那黑影一个飞身跃过来,夺下我的弯刀就跑了。 那黑影身手敏捷异常,身形古怪,似人非人,我来不及追赶,只能眼睁睁放他走。 正文 3 坟中乾坤 月亮在团团乌云中时隐时现,夜风吹动树林中的枯枝败叶,似是鬼哭狼嚎。 二孬用袖子使劲地擦遗照。 我沉默了片刻,道:“你不介意挖你爷爷的坟吧?” 二孬眨巴眨巴眼睛,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挖吧,反正他也死了。” 我找来一块尖利的石头,很快扒开了一个大洞。 里面冲出来一股沉闷的土腥味。 我和二孬坐在洞口等待了几分钟,感觉洞内洞外的味道差别不大时,就钻了进去。 里面静悄悄的,死一般的沉静,只听到我和二孬的呼吸声。 我拿着手电筒在坟内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中间停放着一口笨重的大红棺材,棺材外面果然捆着绳子。 二孬把绳子解开。 我推开棺材盖,并没有扑鼻的尸臭味,里面的人和二孬长得一模一样,栩栩如生,只是满脸皱纹。 此刻,我发现他的腹部一起一伏,我伸手放在他的鼻孔下,竟还有呼吸,我再将手放在他的心脏处,心脏还在跳动着。 我心道,这就是二孬的爷爷了。 二孬扑上去,抱住他的头,揉揉他的脸,笑嘻嘻地道,咱爷孙俩又见面了,快告诉我,家里还有什么地方藏着钱? 我急忙推推他,道,说好的,一进来你就用绳子捆住你爷爷,防止你爷爷诈尸。 二孬当即跳进棺材,开始捆他的爷爷。 我为了方便,也跳了进去。我屏住呼吸趴在棺中,和尸体脸对着脸。 我心道,该割哪一块肉?这活尸好比唐僧肉,上好的药材,全身都是宝。这要是背回去,捐给中科院,就成名人了。 忽然,我觉得头顶一阵阴风吹过,二孬的爷爷突然睁开眼睛,和我四目相对。我顿时愕然,这可怎么解释? 所幸,那双眼睛很快又合上了。 我抬起头,只见一只猴子蹲在棺材沿上,右爪正握着我的弯刀,闪着寒光的刀刃正悬在我的头顶。 我急忙站起来,伸手去夺。猴子跳下棺材。 我暗想,速战速决。我把手里的石头砸向它的脑袋,它愤怒地尖叫一声,将弯刀朝我的头部掷来。我心中大喜,原来对付猴子也讲究招数的。我脑袋一偏,弯刀落在地上。我飞快地捡起来。 猴子飞速捡起石头,砸在我的脑门上。我眼前一黑,但很快清醒了。我头上鲜血直冒,流到我的嘴里,咸咸的。 我猛地扑向猴子,猴子猝不及防,被我压在了身下。我挥起弯刀,竟斩下了它的一只手臂。 猴子惊恐地跳跃着,一扭身消失在了洞口。 我擦擦脸上的血,暗道,畜生别怪我,去找你的姑姑吧。 我跳进棺材,心道,就挖心脏外面那块肉。 弯刀非常锋利,割肉就像割豆腐。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活尸看了我一眼,再一想,爷爷交待过别让活尸看见我的脸。完了,今晚太慌乱了,竟忘记了蒙住脸。 我来不及多想,立刻将活尸肉装进腰包。 我转过身,跳起来,欲飞身跃出棺材。迎面扑来几只猴子,竟将我撞回棺材里。我和活尸头碰头,我眼冒金星,回头一看,活尸脑门被磕流血了,鲜血直冒。 一群猴子扑进棺材,把我死死地压在下面,密不透风。 看来那只猴子把他的伙伴们叫来报断臂之仇了。 我拼命地挣扎,暗道,这么下去不诈尸都难,断臂猴真是我的克星。 我忽然想起,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灵机一动,气沉丹田,使出吃奶的力气,学了一声虎啸。 猴子们慌忙爬起来,朝四周观望,又面面相觑。我抓住二孬,屁滚尿流地爬出棺材。 断臂猴眼露凶光,死死地盯着我。很快,它明白了虎啸的端倪,发出几声怪叫,猴子们立刻把我和二孬围了起来。 一只猴子突然跃上了二孬的肩头,断臂猴夺过二孬手里的手电筒,使劲地砸在棺材上,手电筒灭了,坟内漆黑一片。 二孬惨叫声连连。 我周围阵阵阴风,猴子们疯狂地扑在我身上。 几秒钟后,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这才不那么惊慌。 只见黑暗中,一双双发出红光的眼睛。 我看得心惊,这哪里是猴子,分明是一群像猴子的鬼东西。 二孬哭喊:“阿泽,救我。” 我大叫道:“别怕。”我发疯地挥舞弯刀,朝一双双红眼珠砍去。 坟内,人猴混战,空间狭小,各种凄惨的叫声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不少猴子也受伤了,但它们丝毫不气馁,越战越勇。我暗道,不好,这么下去恐怕要吃亏。 我仔细一想,猴子久居山林,练就了火眼金睛,所以在黑暗中有优势,有恃无恐。再加上以多欺少,它们不会轻易妥协。 我任凭猴子们的厮打,爬到棺材外摸手电筒。很快,手电筒找到了。 瞬间,一道亮光穿透了黑暗。 猴子们顿时安静了,但几秒后,它们又恢复了攻击态势。 我心道,擒贼先擒王。 断臂猴盯着二孬,我盯着断臂猴的眼睛,猜到了它想干什么。要想钓鱼,就要像鱼一样思考。畜生和人是一样的,只要你把自己放在它的角度,你就会了解它。 它面孔异常狰狞,仰天嘶叫一声,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扑向二孬。 二孬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与此同时,我从侧面扑向它,“咔嚓”一声,我削掉了断臂猴的小半个脑袋,弯刀随同半边脑袋飞了出去。 断臂猴脑袋血流如注,败下阵来。 一阵尿骚味传来,我低头一看,二孬瘫坐在地上,裤子尿湿了。 我弯下腰,将二孬扶起来,二孬大汗淋漓,似虚脱了,好久才合拢嘴,喃喃地道:“阿泽,你救了我一命。”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如闪电般进来了。 我急忙朝四周查看,只见一旁侧立着一个黑衣女子,手里拿着我的弯刀。她前凸后翘,身材甚好,只是浑身散发出鬼魅般的气息,令人望而却步。那身形移动的速度,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吗?不去参加运动会为国争光太可惜了。 我用手电筒朝她脸色照,只见她脸上蒙着黑纱,眼神犀利,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钻石一般,令人惊艳,我沉声道:“谁?一个女人半夜三更来坟里干什么?” 二孬哆哆嗦嗦地站在我后面,道:“鬼!” 那女子并不说话。 我心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强行镇定地道:“回自己的坟堆里,别多管闲事。” 那女子摇曳着身子朝我们走过来。 猴子们立刻朝后退。 一只猴子退得慢了一秒,那女子伸手掐住猴子的脖子,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猴子的脖子立刻断了。 那女子步步紧逼,二个男人、一个女人、一群猴围着棺材打转。 我忽然发现,棺材上面有画。仔细一看,第一幅是阿香腐烂成骨架的身体,第二幅是二孬抱着墓碑哭,第三幅是一个黑衣女子举着弯刀砍下了一个男子是头颅,再仔细一看,那男子就是我。这三幅画是预言?前二幅已经实现了,看来,第三幅很快就要实现了。 我急中生智,趁棺材挡住黑衣女子的视线时,飞快地脱掉衣服,套在一个猴子的身上。然后钻到棺材下面。 黑衣女子身影如鬼魅,转到穿了我衣服的猴子后面,一刀砍下它的头颅。这情景和第三幅画一模一样。我恍然大悟,原来,第三幅画是这个意思。 这时,二孬突然推开暗处的一扇门,钻了进去。 我发现旁边还有一扇门,心道,躲进门里,你就抓不住我了。 于是,我猛地蹿过去,推开门,躲了进去,再把门关上。 我松了口气,朝外面观望,怎么不见黑衣女子? 我隐隐觉得身后有动静,缓缓回头一看,妈呀,那女子站在我身后,手举弯刀,阴森森地看着我。 一阵香气飘进我的心脏,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 我吓得直哆嗦,转过身,竟不小心贴在了她的身上,还和她嘴对嘴。我暗骂自己,这是来送死的吗? 黑衣女子勃然大怒,猛地伸手掐住了我的心脏,那指甲似乎深深地探进了肉里。 我一阵揪心的痛。 突然,那女子触电一般,脸色大变,眼神复杂,颤声道:“你……你……” 我急忙道:“我……我……你是谁?” 那女子突地推开门,闪电般离开了。 我暗想,这女子方才决绝地要杀我,突然又不杀我了,这是何原因? 我走出来,猴子们朝我扑来。 二孬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了门后,二孬连忙关门,两只猴子的脑袋被夹在门缝,惨叫连连。 我惊奇地发现,这里有一条通道。 二孬道:“或许这也是通往坟堆外面的。” 我和二孬在狭窄的通道里狂奔。 突然,我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二孬也大叫一声,紧随我后。 我心道,无底洞? 不一会儿,我落在了河水里,水声哗哗响,我大喊:“二孬,二孬……”无人应答。 暗河的水奔流而去,我身不由己。 一个小时后,我看到了月光。原来,我被暗河水冲到了洞口。我观察了下四周,一拍大腿,不好,这是二十里外的王家庄。 我摸摸腰袋,还好,活尸肉还在。不好的是,时间不多了。 我拔开腿,朝家里跑去。 此时鸡鸣三遍,我到了家门口,看见爷爷坐在院子里抽烟。 我把活尸肉递给爷爷,将一夜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我遗憾地道:“可惜让活尸看见了我的脸,二孬也不知哪里去了!” 正文 4 爷爷要杀我 一早,爷爷去给阿香和阿毛治病。 我躺在床上,忽听“嗖”地一声,一只飞镖扎在我的床头。 我急忙爬起来,大喊一声:“谁?” 我在房屋四周查看了一遍,一个人都没有。 飞镖上扎着一张纸,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快跑,你爷爷要杀你。” 笑死人了,我是爷爷养大的,要杀我还用等到这个时候? 我继续蒙头睡觉,但有些害怕,是谁扔的飞镖?差点扎在我的脑袋上,这个人岂不是杀我很容易! 目前来说,只有一个人想杀我,就是那个活尸,毕竟我割了他一块肉,让他死都不得安生。 我觉得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得换个地方睡觉。 我爬到屋顶的大梁上,用绳子把自己绑在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正准备从大梁上爬下来时,忽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爷爷提着一把锋利的关公刀走了进来,关公刀在微弱的光线下寒光闪闪,充满杀气。 我心里一沉,这是要做什么? 爷爷鬼鬼祟祟地走到我的卧室门外,发出慈祥的声音,阿泽,起床吃饭了。 我急忙捂住嘴巴。 爷爷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推开门,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我的床前,右手举起大刀,左手掀起被子。 那一瞬间,他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有些失望。 他转身向外走去。 我十分紧张,怕他会发现我。 他走到了我藏身的大梁下面,我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他抬头朝上看,我的心“怦怦”直跳。 这时,一只老鼠不知从什么爬到了我的脚背上,似乎觉得我是个死人,开始啃咬的脚趾头。 我咬着牙,心想,只要挺几秒钟就好了。 大梁那头又爬过来几只老鼠,肆无忌惮地啃我的脚,我的脚上鲜血直流。 爷爷对大梁上的动静十分好奇,他一动不动,紧盯大梁。 鲜血从大梁上往下流,一滴血滴到了爷爷的脸上。 爷爷用鼻子嗅了嗅,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似乎并不着急,气定神闲地观赏着大梁上的动静。 我终于忍不住,将老鼠踢开。 一只老鼠掉下去,发出惊恐的叫声,爷爷伸手接住了,使劲一捏,老鼠就没了叫声。 我一身冷汗,不知从什么地方逃跑才好。 爷爷笑眯眯地朝我招手,阿泽,快下来。 我气冲冲地瞪着他嚷嚷,我就不下来。 爷爷后退几步,突然将关公刀掷向我。 寒光一闪,关公刀已到了我的面前,我一侧身,刀风从我耳边掠过,关公刀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一惊,下死手,要不是反应快,一只耳朵就没了。我愤怒地道,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爷爷捡起关公刀,义正词严地道,快让我杀了你,晚了就来不及了,我这是在救你。 呵呵,扯什么谈。 爷爷在大梁下盘旋了一圈,气呼呼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卧槽,什么鬼! 我白了他一眼,道,老鬼头,咱爷孙俩去棺材店来个买一送一套餐。 我话音未落,爷爷竟敏捷地爬上了大梁。 他离我越来越近,我急忙朝另一头爬去,哪知,脚下一滑,竟跌了下去。 爷爷“嘿嘿”一笑,也爬下了大梁。 跌在地上的瞬间,我全身失去了知觉,无法呼吸,似乎血液也停止了流动。我心道,完了,这辈子交待在这儿了。 爷爷快走到我的身边时,我身体恢复了正常,急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外跑去。 月光下,我拼命朝前跑,爷爷穷追不舍。 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奇怪的是,没一户人家出来救我。我的人缘怎么这么差?不仅没人开门,也没找到适合躲的地方。 忽然,阿香气喘吁吁地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抓住我的手,向左拐。 我十分惊讶,阿香怎么这么快好了?那容貌比往常更加娇艳。但转念一想,一定是爷爷医术高明,活尸肉功效非常。此刻情况紧急,我虽有疑问,但没说出口。 我头皮发麻,急促地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阿香道,村里的人都死了,就剩我俩了。 我回头看看我的爷爷,他正扛着关公刀,使出吃奶的力气追我。 我惊愕地道,我爷爷也死了吗? 阿香惊慌地朝后看了一眼,道,那是个死人。 一天之内,村里人死光了?这太诡异了。 我们钻进了后山的一片林子里。深山老林,找人可不好找,我稍稍放下心。那些杀了人的逃犯都喜欢往原始大森林里钻,有的人甚至在里面躲上十几年,就是因为不好找。 我和阿香七拐八拐地往深处钻,许久,发现爷爷没有追上来。 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总算摆脱了他。爷爷若是追上了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大约只有挨刀的份儿。 阿香擦擦我额头上的汗,我感激地望着她,道,阿香,你真好,这么危急的关头,你还能记着我。 阿香微微一笑,我们手拉手站起来,寻找适合休息的地方。 突然,一处老屋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屋子破旧不堪,不知在林子里屹立了多少年。 阿香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砰”地一声,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门紧紧地关上了。 屋内漆黑一片。 我用尽各种办法,门也没有打开,又急又累。 阿香安慰我,既来之则安之。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屋外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我和阿香互相依偎着坐在一起。 忽然,我眼前出现一片幽蓝的亮光,薄纱飘舞,一个健硕的男人躺在大床上。 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穿薄纱,身体若隐若现。她跳到床上,开始跳起诱惑的舞蹈,舞姿不堪入目。 我揉揉眼睛。 阿香摸摸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见阿香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再定睛一看,方才的场景消失了,屋子里仍然漆黑一片。我想,一定是看了太多不该看的视频才出现了幻觉。阿香盯着我,方才的情景不便描述,我便支吾道,这屋子真古怪。 我的心中涌起了邪念。古龙说,考验一个男人的方法是把他和一个漂亮女人关在黑屋子里。现在,考验我的时候到了。 阿香说她冷,然后将手伸进我的怀里。 那手冰冷冰冷的,我连忙把她搂住。 我暗道,老天爷,下大雪吧。 此刻,我的心情和卖炭翁一样,下了大雪卖炭翁能多卖几斤炭,而阿香会抱着我睡一晚上。 阿香突然问我是不是男人。 我一愣,道:“我当然是男人,纯爷们!” 阿香把我摁在地上,说要把我变成真正的男人。 我“嘿嘿”一笑,连忙摆手说,别闹,这是鬼屋。中途一只女鬼跳出来,我怕会终生不举。 谁知,阿香的力气特别大,我无力挣扎,只好从了她。 我多希望时光永远不流逝,让我和阿香永远留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和阿香躺在地上,被满足的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喃喃地道,村里人怎么都死了? 阿香道,听说湖里的东西都出来了,它们把村里人都杀死了。 我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感觉更冷了,急忙紧紧地抱住阿香,然而这也无济于事,依然觉得很冷,特别想烧炭烤火。 阿香面无表情地道,阿泽,你斗不过他们的,你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我愕然,问他们是谁? 阿香沉默不语。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 醒来后,我伸手摸旁边的阿香,谁知,旁边空无一人。我猛地跳起来,大叫:“阿香,阿香……” 无人应答。 我打开门,只见外面白茫茫一片,正下着大雪。 我呆呆地看着天空,阿香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个季节怎么会下大雪呢? 正文 5 迷雾重重 我朝村里走去,阿香说村里人都死光了,我十分害怕,但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天气阴森森的,大雪仿佛要把一切压塌。 走到村口,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在扫雪。 我顿时愕然,阿香为什么要骗我? 我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和往常一样,对我并没有恶意。 为了安全起见,我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防止他们把我包围。 也许,他们都披着人皮,合起伙来骗我。想到这里,我打算躲起来,观察他们背着我是什么样子。 我猫着身子钻进王奶奶家的狗窝里,用稻草做好掩护,透过稻草的缝隙观察路过的每一个人。王奶奶家的狗名叫“哈哈”,几天前不见了,她着急得满村子找,“哈哈,你在哪儿?”“哈哈,你快回来!”…… 突然,我看见二孬从我眼前走过。 我大吃一惊,二孬明明失踪了,怎么回来了?按照惯例,他至少得流浪二个月才能找着家。 他仍然像往常一样,走路都不着调,呈“S”形。我紧紧地盯着他,希望从他身上找到破绽,但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但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陷入了沉思,忽然,一张鬼脸凑到我的眼前,我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向后退。 “哈哈,几天不见,修炼成精了?”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奶奶。王奶奶年轻时就是方圆百里的丑人,如今老了,脸上纵横沟壑,三人像人七分像鬼,小孩见了就会哭。我平时见了她也会绕道,看见她我特别担心我媳妇老了也会变那样,不仅如此,那表情,动作,有种渗人的气场。 不一会儿,她端来一碗狗食,斑驳的瓷碗像是从坟里挖出来似的。“快吃,快吃……”她将狗食伸到我的嘴边。 我在心中叹口气,看来眼睛也不好使了,人狗不分。 我趁其不备,拔腿就跑。 这一跑,就到了阿香家门口。我要找阿香问明白,她昨晚为什么骗我? 我推开门,里面黑洞洞的。不一会儿,我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隐隐看到桌子上有根蜡烛,就点起来。 烛火摇曳,我有些惊讶,室内紧闭,怎么会有风? 突然,我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转身一看,顿时毛骨悚然,这是一口棺材。 好端端的,家里为什么停着棺材? 我大喊:“阿香,阿香……”屋里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我有些惊慌,推开棺材盖,阿香的脸庞赫然映在我眼前,她身披婚纱,艳妆盛裹。 瞬间,我的眼泪流下来。她一动不动。我弯下腰,捧着她的脸。 忽然,我背后一阵阴风吹过,蜡烛灭了。 我转过身,只见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消失在门口,那移动的速度,不似人类所为。 我大喝一声:“谁……” 我追出去,外面什么都没有。 我头皮发麻,转身回屋点燃蜡烛。 阿香双目紧闭,那嘴巴微微张开,似乎临死前想说什么。 她浑身冰凉,已死去多时。我再仔细一检查,那腐烂程度,看样子昨晚以前就死了。 此刻,我如同在寒冬腊月被人掰开头骨浇了一盆雪水。昨晚和我发生实质性关系的阿香到底是谁? 我慌忙盖好棺材板,朝家里奔去。 我站在门外,鬼鬼祟祟地朝里观望,许久没有动静,看来爷爷不在家。 我推开门,走到堂屋时,顿时吓了一跳,大梁下吊着一个人,全身裹得紧紧的。 我慌忙把绳子割断,把尸体放到地上。 我抱着尸体哭了起来。许久,我打开裹尸布,想看看爷爷最后一眼。 待我看清那张脸,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妈呀,竟是我自己。 我使劲拍拍自己的脸,我分明还活着。 我看看地里的那个人,和我一模一样。我掀开他的内裤,有一颗大痣。我惊呆了,这么逼真。这个人不是我,那是谁? 我十分害怕,大呼:“爷爷……爷爷……” 我的脑中冒出一个念头,一会儿爷爷出来,我并不能证明这个是冒牌货,也不能证明我是真的我。 我急忙寻找爷爷,我走到爷爷的卧室。地上血迹斑斑,我顺着血迹往前走,只见爷爷被塞在床下,只剩上半截,不停地淌血。 我钻到床下,脑中如同闪过一道霹雳,太惨了。 我情不自禁地伏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我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急忙爬起来,沉声喝道,谁,快出来,不出来我不客气了! 我找遍整个屋子,一个鬼影都没有。 那双眼睛似乎盘旋在我的四周,不肯离去。 村子上空阴云密布,人们的脸上也阴森森的,气氛压抑诡异,我不敢向村里人求助。 我不停地琢磨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认定,秘密就在湖里。 我找来机器抽水,一口气抽了两天,机器竟坏了,水位并没有下降。 莫非,湖下有海眼,和海水是互通的? 幽幽的湖水下仿佛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 爷爷和冒牌货的尸体放了两天,开始发臭了,身上爬出蛆,老鼠也赶来了,怎么都撵不走。 我不忍心看着爷爷的尸体被老鼠吃完,就决定下葬。我打算把他们埋在二孬爷爷埋的那个地方。 我虽然恨这个冒牌货,但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老鼠啃在他身上,我感同身受。我找来一辆大板车,去阿香家拉棺材。我想好了说辞,奇怪的是,竟没人阻止我。 我将三口棺材拉到了那一片坟地。 我埋头刨坑,挥汗如雨,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不停地往下流。 挖到第三个坑时,我忽然感觉有人站在我背后,我回头一看,没人。我暗自庆幸,还好是白天,要是晚上就太可怕了。 突然,天空黑云压顶,渐渐地,大地被黑云笼罩,如同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我感觉有个人要拍我的肩膀,我急忙转身,什么都看不见。 我仰天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 我低下头,看见冒牌货的棺材上有两点红光。被我劈掉小半个脑袋的猴子又来了。 我挥舞着铁锹扑上去,半脑猴竟抓住铁锹的另一头,与我对峙。 那红光中,隐隐有丝笑意,似笑非笑。 半脑猴猛地一松手,我跌在地上。 忽地,我发现身后有响动,扭头一看,几十双红眼睛,猴群来了。 它们围了上来,步步紧逼,我把铁锹挥舞得密不透风。 突然,我一不小心,铁锹竟脱手而出。 猴子们顿时欢呼。 它们蜂拥而上,抓起我的四肢,“嗖”地一声,扔到了第三个坑里。 接着,它们朝我身上扔土,想把我活埋。 我飞快地向上挣扎,但猴子把土扔得更快,很快,我被埋到脖子了。 我大喊救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忽然,一道白光贯彻天地,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猴子们呆若木鸡。 我从坑里爬出来,拔腿没命地跑。 跑了好一会儿,我发现周围的环境很陌生。我迷路了。 我掉转方向,心道,大不了走回头路,再和猴子血战。 约行了十来分钟,前面挡着一口大棺材。 棺材发出幽幽的黑光,林子雾气弥漫,好生诡异。这棺材一看就很值钱,造价高昂,不知产自哪个朝代。 莫非是死者心愿未了?故此才拦住行人。 我连忙鞠了一躬,道,路过此地,多有打搅,若是什么未了的心愿,请托梦给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突然,棺材盖发出“咯吱”的声音,并缓缓移开。 我心里一沉,连忙念叨,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孽障,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把能想出来的对付鬼的咒语都念了一遍。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了棺材外,接着,棺材盖“砰”地一声,弹出几米开外。 我惊呼,这不是在二孬爷爷坟里见到的那位姑娘吗? 黑衣姑娘坐在棺材沿上,见我呆若木鸡的样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依旧是那么美艳迷人。 继而,她“啪”地给了我一个耳光,怒道,谁是孽障? 我连忙道歉,言多必失,罪过罪过! 黑衣女子怒气顿时消了,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说道,马上把棺材上的东西学会! 我仔细一看,棺材上布满了蝌蚪找妈妈一样的文字,我无奈地摊开双手,哭笑道,我一个字都不认识,有字典吗? 黑衣女子若有所思地道,还差一本《怎么使用字典》吗?现在的你真是弱,不学会你活不过今晚。 我差点哭出来,向她求救。 黑衣女子凑到我的脸旁,盯着我的眼睛,沉思片刻,说道,我有个办法兴许能救你。 说完,她让我闭上眼睛,然后绕到我的背后。 接着,我的后脑勺受到重重一击,来不及骂人,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眼前黑漆漆的,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 我推开棺材盖,暗自庆幸棺材盖没有钉死。 棺材外是个密闭的空间,里面充斥着泥土的味道。 我从棺材头对准的位置向外扒,根据葬人的习俗,那里较薄,较好挖穿。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终于,我从坟里爬了出来。 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猛然看见一个人望着我,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发现是照片。令人惊惧的是,这黑白照片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谁把我的照片加工成这样,真是丧心病狂! 照片上的人笑盈盈地看着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连滚带爬地往回跑,仿佛沿路有人给我使绊子似的,我狼狈不堪。 此时,天已亮。村里不像往常有鸡鸣狗叫声。 空气中隐隐有腐烂的味道,还有苍蝇飞舞的声音。 沿途,老鼠猖獗,飞一般奔往各家各户。 不一会儿,我看到了王奶奶,她靠在狗窝旁,脸朝着马路,似乎在期盼她的“哈哈”归来。她的尸体残缺,已被老鼠啃得剩下一半。 我惊魂未定,挨家挨户检查。到处都是尸体,屋子里早没了生气,已被各种小动物占据。 忽然,二孬躲在狗窝旁,露出半个头,朝我边招手边喊,猜猜我在哪儿?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捉迷藏! 走到村口时,树上突然落下一个重物,把我砸倒了,我眼冒金星,“嗖”地一下爬起来,原来是二孬的半边身体。死得这么惨,是被原子弹炸的吗? 村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氛,似乎只有我一个活人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有那个留字条的人能给我解惑!他在哪里? 正文 6 人鬼相逢 夕阳落山,我下决心离开这里,我收拾好东西,朝村口走去。 走到村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兔崽子,往哪儿跑? 我回头一看,是爷爷。只是他头发蓬乱,遮住了大半个脸,衣服乌黑,像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我拔腿逃命。 谁知,爷爷跑得飞快,他揪住我的耳朵,怒气冲冲地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把我装进棺材,扔到荒山野地里,死孩子,我真是白养你了。 我无法挣脱爷爷,只好被他拽回家。 我烧起一锅热水,让爷爷洗澡。 爷爷递给我一张毛爷爷,道,先去给我买药,我身上长疮了。 我掀开他的臭烘烘的衣服,只见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尸斑,有些地方烂出了坑。 我顿时明白了,在眼泪即将掉出来时,转过身出了屋子。 没走几步,李大婶抱着阿毛拦住了我。 我全身瑟瑟发抖。 李大婶道,阿泽,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连连摆手,装作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道,我去给我爷爷买药。 李大婶也掏出一张毛爷爷,道,家里的老鼠太多了,吃人肉,咬得我睡不着觉,你顺路给我带瓶灭鼠剂。 李大婶脸上没一处好皮肤,阿毛脸上的肉也没了,露出白森森的头骨,二人散发出浓重的尸臭,就像大堆的臭鱼在太阳底下暴晒之后产生的气味,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我接过钱,满口答应。 我顺利地买回爷爷要的药和灭鼠剂,绷紧的弦松了下来,看来鬼也不是那么可怕,还是可以相处的。 突然,镇上福寿殡葬用品店的林老板在窗外朝我招手。 我走出去,见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狐疑地道,有什么喜事? 林老板笑成了弥勒佛,道,你们这里好多人来我店里消费,我打算在这里开分店,想租你家这老屋。 我没好气地道,去找我爷爷谈吧。 林老板道,我只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你爷爷老奸巨猾的。 我沉思片刻,断然拒绝,告诉他不要再来打搅我。 林老板边走边骂,有钱不赚,脑子进水了。 我睡得正香,被子突然被掀开了。 爷爷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像吸了毒似的,我最恨那些吸毒的,一睡一天,人都报废了。 我心道,这么快天就亮了。就急忙穿裤子。 我爬起来一看,外面月亮当空。 爷爷指着月亮,道,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下次再睡懒觉我就用擀面杖打你。 屋子里光线昏暗,我把灯打开。 爷爷随手就把灯关上,气呼呼地道,大白天的开什么灯,浪费电。 我看看钟表,二点。 爷爷把钟表取下来,气呼呼地道,表年代久了,不准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十二点才对。 屋子里黑漆漆的,我一小心摔了一跤,痛得叫了一声。 爷爷没好气地道,叫你不要打游戏,你偏要打,眼睛都打瞎了。 真是鸡同鸭讲,我无法辩解,也不敢辩解,就出门了。 大半夜的,我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游荡,冻得直哆嗦。 忽然,我看到王奶奶坐在月光下补衣服。 王奶奶抬头看看我,道,阿泽,你来了,给奶奶穿线。 我接过针,借助月亮的光辉,穿了几次竟把线穿进去了。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谄媚地道,王奶奶,你眼睛真好,还自己补衣服。 王奶奶慈祥地道,老鼠把衣服都啃烂了,不补就没穿的了。 这时,二孬朝我招手,阿泽,快来晒太阳。 我白了他一眼,晒你个大头鬼。 二孬在衣服里找来找去。 我说你找什么呢。 二孬道,好多虱子,捉都捉不完。 只见他摸出一只蛆,塞到嘴里,嚼了两下,美滋滋地吞了下去。 此情此景,我有种神经错乱的感觉。明天,我会不会发现自己躺在精神病院里?原来,是我自己有毛病,我需要治疗。 我有些冲动,想问问二孬,你知不知道你是鬼?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吞了回去。因为这么说太残忍,况且把全村的鬼都唤醒了,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二孬说,有没有细绳子,我把虱子拴起来做项链,送给隔壁村的阿花。 我从内裤上抽出一根线来,递给二孬。 二孬开始拴蛆,拴了很长一串,不亦乐乎。他忽然道,你说我的这次求爱行动能成功吗? 我点点头,道,阿花一定会被你的真诚感动,届时我一定参加你们的婚礼。 二孬突然从草堆里摸出一把破旧的梳子,道,这是啥? 二孬从来不梳头,原来他不认识梳子,我心里暗笑。 我看了看梳子,忽然发现是犀牛角做的,不由自言自语地道,你听说过吗?点燃犀牛角,就能看见鬼。 说完,我立刻捂住嘴巴,真是言多必失! 二孬忽然把梳子点燃了,梳子发出绿莹莹的光,照在我的脸上。 二孬大惊失色,怪叫一声,丢下梳子就跑。 他边跑边回头,看样子怕我追上去。他一小心摔了一跤,边哭边喊,鬼! 原来他把我当成鬼了,我骂道,妈的,智障! 月光普照大地,发出诡异的光芒,村子雾气弥漫,房屋飘渺,鬼村即视感。 突然,村口走来两个人,拖着七八个大箱子。 他们远远地朝我欢呼。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从外地回来的阿水阿火。这一对好基又不是亲兄弟胜似兄弟。 阿水走到我面前,亲热地搂着我的肩膀,道,咱兄弟多年没见了,去我家喝两杯。 我心道,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急忙拒绝,哪知阿水抓住我的肩膀不放手。 阿萍站在门口,一身厉鬼红。我十分犹豫,要不要告诉她阿水阿火之间的秘密。 阿水亲热地搂着阿萍的肩膀,告诉他他有多想她。 啧啧,农村也不缺乏影帝。 阿萍十分高兴,很快就端出几盘小菜。 阿火恭维地道,嫂子真是贤惠。 阿水招呼我吃菜。 我十分犹豫,迟迟不动筷子,阿火似乎有些生气。 我扫了菜一眼,“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阿火气愤地道,阿泽你太不给嫂子面子了,不仅不吃菜,还吐! 我急忙倒酒,道,我在家里吃多了,还没消化,来,咱哥们干杯。 阿萍转身去了厨房。 我连忙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阿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 阿火大声念道,鬼? 这时,阿萍又端出一盘菜,坐在阿水身旁定定地看着我。 我看不透她的眼睛里藏了什么,有些惊慌。 三人都有些醉意。 阿火提议猜拳,输了的表演用屁股写字。 我心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好不容易输了,就用屁股写了二个字。 阿水阿火齐声道,女鬼! 然后一齐哈哈大笑。 阿萍死死地盯着我。 我暗想,得找个机会溜了。 此时,阿水阿火要去撒尿,我急忙跟了上去。 转过身时,我不知怎么就拐进了地下杂物间。 昏暗的光线中,我忽然看到大缸外露出半截红色的裙子,这不是阿萍刚才穿的裙子吗? 我掉头就跑。 缸里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那力气特别大,我无法挣脱。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大缸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此同时,我被一个重物压住了。 我推开重物,站起来一看,是阿萍的尸体。 我鬼哭狼嚎地往外跑。 客厅灯火通明,阿水阿火不解地看着我,阿萍站在他们身后,朝我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急忙告辞,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我是不是该眼睁睁地看着还活着的人惨死? 正文 7 诡异的婚礼 我走到家门外,听到爷爷急促的呼喊声。 屋内黑灯瞎火的,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 爷爷躺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呼吸,他缓缓地道,草木荣枯,人生苦短,生死有命,我怕时日不多了,临死前有个心愿。 我愕然,不是刚死过一回么?这是闹哪样? 听到这话,我也倍觉伤感,连忙道,爷爷你说,我在听着。 爷爷用冰冷的手抚摸我的脸,喘着气道,我想看到你的婚礼,否则死不瞑目。 我寻思,这光景我能跟谁结婚? 爷爷接着道,我已经和阿香和爹娘商量好了,你俩今天就成亲。 想起阿香,我不由哭起来。 爷爷道,好孩子,别哭,下辈子我还做你的爷爷。 顿时,我更伤心了。 村里人纷纷赶到我家,布置婚礼现场。 我取出新衣服,突然,包装袋里掉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千万别和阿香结婚。 这是谁给我的字条?现在告诉我岂不是晚了,我不结婚爷爷会饶过我吗? 婚庆公司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家人怎么三更半夜举行婚礼?” “只要给钱,别说是三更半夜了,就是给死人主持婚礼也行。” 阿香身着婚纱,显得格外妩媚动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这时,二孬扛着白色的花圈赶来了,花圈上有个大大的“奠”字。 我气呼呼地道,你不想活了? 二孬憨厚地道,我可是看在和你是好哥们的份儿上,冒着生命危险从火葬场偷出来的,你咋能不领我的情呢? 我心道,怎么能跟一个傻子计较!就让他把花圈放到外面。 主持人四十多岁,是个光头。 他精神抖擞地道,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新郎吕泽先生、新娘陈香女士的结婚庆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向新郎新娘表示我们的哀悼。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来,伤心欲绝地道,我的那个亲爹亲娘啊,你们怎么死得这么惨喔…… 二孬被这情绪感染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停不下来。 我连忙摆手,快滚,喜事办成丧事了哟! 光头慌忙点头哈腰地道,对不起啊,丧事办多了,串词儿了! 村里人纷纷摇头道,真是晦气。 光头道,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我望着阿香,她一脸的幸福感。我心里十分难受。月儿每月都有团圆的时候,人却不一定每月能团圆。 光头笑嘻嘻地道,二位新人入洞房。 我拉着阿香走进布置好的洞房。 我和阿香睡不着,就坐在房顶上看流星。 一颗流星划过。 阿香双手合十许愿。 我十分好奇她许了什么愿,但看到她的眼睛冒出绿莹莹的光,不由暗自伤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阿香问,我美吗? 我斩钉截铁地道,美! 阿香说,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开,好吗? 我喃喃地道,好! 这时,我的耳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我转身一看,没人。顿时毛骨悚然。 一个声音道,你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我转过头,只见阿萍一袭红衣站在我身后。 我扭头看看阿香,她似乎什么都没发现。 我再转头看阿萍,阿萍不见了。 我想起阿水阿火,这两位身处险境全然不知。 我告诉阿香,我去去就回来。 我来到阿水的家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忽然听到沉重的呻吟声,再仔细一听,这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和一男一女在一起的声音风格完全不一样。 我循声而去,到了地下杂物间门外。 我暗道,不好,上次在这里差点被吓尿了。 我硬着头皮从门缝朝里观望,昏暗的光线下,我发现阿水阿火在做很过分的事情。 我暗想,不走阳关道,偏走独木桥。 我转身欲走,扭头便看到阿萍,她正和我一样,从门缝朝里望。 我倒吸了口凉气,大喊,阿水阿火快跑! 我话音未落,脖子被阿萍掐得死死的。 阿水阿火急忙停了下来,手足无措。 一阵猛烈的阴风袭来,门“哐当”一声被吹开了。 阿萍掐着我的脖子走了进去。 我拼命地挣扎,终于摆脱了阿萍的魔爪,重重地跌在地上。 阿水连忙道,老婆你怎么了?这样子让我很害怕! 阿萍咬牙切齿地道,你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原来你都在骗我。 阿水镇定地道,不如我们离婚吧,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真的不喜欢你。 阿萍伤心地抽泣起来。 阿水“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眼泪汪汪地道,我在外面的生意做亏了,回来是卖房子的,这样我就又有本钱做生意了。老婆你成全我,就当过去是一场梦,从此以后我们各奔前程。 阿萍步步紧逼。 阿水气呼呼地道,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阿萍猛地抓起大水缸,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阿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来不及叫出声,就被砸倒在地。只听到“咔嚓”的骨头破碎的声音,脑袋被砸得稀巴烂,只有勺子才能舀起来。 阿火夺路而逃。 阿萍追了上去。 二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朝家里走,阿香站在外面等着我。 那一刻,我特别冲动,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人们把我们围起来,开心地欢呼。 几个年轻人笑嘻嘻地喊道,闹洞房了。 他们不由分说,把我和阿香抬起来,我和阿香没有防备,竟被扔进了湖里。 我胡乱挣扎,喝了几口湖水。 我见阿香快要沉下去了,急忙抓住她的手。 夜空中传来声声狼啸,似乎是饥饿的狼群正在寻找食物。 不一会儿,一团团黑影从远处奔来,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狼群冲进了人群,惨叫声四起,人们四处奔跑。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十分惊慌,使出吃奶的力气踹那只手。 我拔出匕首,锋利的匕首三下两下就把那只乌黑的手割断了。 我急忙将头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我看到几只狼站在湖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这些狼个头高大,是丛林中的猛兽,拥有消灭人类的力量。平日里,人们想打大些的野物,只能往深山里钻,今日不知为何,这些猛兽竟钻进了村子! 忽然,一只狼跳进了水里。 我顿时心惊肉跳。 谁知,那只狼挣扎了几下, 逃命似地上了岸。 很快,狼群离开了。 我的脚又被抓住了。我急忙砍断那只黑手。 黑手仿佛砍不完似的。 我飞快地拉着阿香上了岸。 我突然发现,阿香只剩下一具骷髅,一具身着美丽婚纱的骷髅。 阿香紧紧地依偎在我的身旁,喃喃地道,我好冷。 我紧紧地搂着她。 突然,从黑暗出蹿出来一个黑影,“咔嚓”一声竟咬断了阿香的一条腿。原来,是一匹落单的狼。 我发疯地追上去,抄起木棍没命地打在它的身上。 狼放下骨头,“嗷嗷”叫着离开了。 我回到阿香的身边,将腿递给她,道,我把你的腿捡回来了。 阿香道,我好饿。 我点燃火堆,从湖里抓起一条鱼,放在火上烤起来。 香味飘进鼻孔,勾起了馋虫。 我和阿香坐在火堆旁,把一条大鱼吃得干干净净。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阿香拥抱着睡着了。 醒来时,太阳当空照,我感觉身体有些异样,低头一看,肚子部位有一条金鱼。忽然,那金鱼竟摇头摆尾游了起来。 我的脑袋昏沉沉的,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人身上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但也不可能像鱼缸,里面能养金鱼?这条金鱼是什么鬼东西? 正文 8 奇怪的金鱼 村里的人都不见了,阿香也不见了。 偶尔发现地上散落着断胳膊断腿。 他们都去哪儿了? 夜里会不会回来找他们丢失的零件? 我现在饿得特别快,得不停地吃东西,营养仿佛都被鱼吸走了。 我一停下来,就觉得饿了,仿佛是饿死鬼托生的。 我犹豫了片刻,就到了市场上,专门卖金鱼的那个地方。 卖金鱼的是个漂亮的姑娘,长得就像一条金鱼。 我发现市场上卖什么的就长得像什么,比如卖烤鸭的长得像鸭子,卖猪肉的长得像猪,卖瓜子的长得像瓜子。 我严肃地问,假如我有一条金鱼,该怎么办? 金鱼姑娘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眼,发现我不像是调戏她的样子,这才道,我这里有各种鱼食,随便挑,随便选。 我一本正经地道,你见过那种金鱼吗? 金鱼姑娘白了我一眼,道,我这里什么金鱼都有,爱买买,不买走开。 我解开上衣,露出胸膛。 金鱼姑娘害羞地看了我一眼,当她看清我的胸膛时,吃了一惊,吓得连连后退,指着我胸前的金鱼,道,这种鱼我没见过,你是耍杂技的还是耍魔术的? 我见对方毫无见识,谁又能为我解惑? 我灵机一动,买了一条和身上的鱼很像的金鱼,再做了一件特别的上衣。 我来到闹市中心,一边敲锣,一边喊道,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为大家表演大变活鱼,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 于是,我将买来的金鱼拿在手里,使了个障眼法,把金鱼扔进了袖子里。然后解开扣子,露出在肚子上欢快游动的金鱼。 众人纷纷欢呼,争先恐后地摸我肚子上的金鱼。 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趁机摸我的屁股,异性还可接受,至于同性真的是让人恼火。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我的钱包丢了。 人们一阵骚动。 几个警察走过来,用棍子敲敲我的肩膀,道,跟我们走一趟。 我连忙说,我又没犯法。 警察没好气地道,你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和小偷是一伙的,一个负责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一个负责偷钱包。 接着,我被带到了派出所。 警察坐在我旁边,不耐烦地道,老实点,快把偷的钱交出来,否则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进来,道,警察同志,我和这位小兄弟是一伙的,我是来交赃款的。 说完,他将几个鼓囊囊的钱包放在桌子上。 警察打开钱包,喜笑颜开地道,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还干这个,被我们抓住了罚点款就算了,被受害人抓住了让人家给打死怎么办? 老者连忙道,同志教育的是,我会改邪归正的。 我气呼呼地道,老头你把话说清楚,我可不认识你。 警察不耐烦地道,快滚,我可没工夫伺候你们这些纳税人。 我和老头被警察推出了派出所。 我愤然道,你是谁啊你?我的名声被你毁了!你让我有何颜面见父老乡亲! 我忽然头皮一阵发麻,这人该不会是刚才摸我屁股的人吧?否则他怎么会好心救我出来,难不成让我肉偿? 那老头把我拉到僻静处,鬼鬼祟祟地从裤裆里掏出一本旧书。 我的爷爷就是这么藏钱的。他上大街的时候看中什么东西,就跑到没人的地方,从裤衩里把钱拿出来,虽然有点猥琐,但绝对保险。 我对这老头突然有了好感,问道,贵姓? 老头打开书,翻开其中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年轻人,肚皮上一条活灵活现的金鱼,就和我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倒吸了口凉气,急忙把书夺过来,书已十分破旧,字迹模糊不清。 我急促地问,书是哪来的? 老头双手抱拳,严肃地道,鄙人南怀慎,这书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父临死前只交待好好保管,今日不想在街上看到书上的情景,故此尾随而来。 我眨眨眼睛,道,不知这金鱼有什么说法? 老头道,不如转让给我,我拿回去好好研究。 我特别高兴,金鱼能脱手最好不过了。看来这老头真不知道金鱼什么来历。 但是,长在身体里的金鱼怎么能脱手呢? 我找来一些鳝鱼、泥鳅、小鱼、小虾米,放在金鱼的嘴巴上,这金鱼丝毫不感兴趣,仍然旁若无物地游着。 南怀慎找来钓鱼竿,穿上鱼饵,试图把我身上的金鱼钓下来,失败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放鱼交配的片子给它看,再找来一只漂亮的雌鱼放在旁边,这样金鱼就会游出来,和雌鱼交配。不想,这个方法也失败了。 接着,我和南怀慎找到卖宠物的地方,让金鱼看猫,猫把我的胸膛抓得鲜血直流,金鱼也没爬出来。我又让金鱼看老鹰、鳄鱼,都无济于事。 南怀慎突然灵光一闪,他拔出刀子,在胳膊上割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他把伤口放在金鱼嘴边,金鱼用鼻孔嗅了嗅,摇摇头,继续游动。 我冷汗直冒,这金鱼似乎缠上我了。 南怀慎跟着我,到了我家里。 我不停地寻思,这金鱼似乎是为了我而来,那么,究竟是我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它?我有种灾难才刚刚开始的预感。 夜半时分,我一阵揪心的痛,就像黑衣女子挖我心脏时的那种痛。 我急忙爬起来,用手机照我的心脏,只见金鱼爬在我的心脏边,如同吃奶一样吮吸。难道,它在吮吸我的血? 如果它把我的血吃了,我还能活吗? 突然,我发现一个黑影站在我的床头。 我惊叫一声,黑影扑了上来。原来是一只狼。 我急中生智,用被子包住它的头,掉头就跑。 哪知,门口也站着一只狼。 我迅速爬上大梁。 几只狼聚集在大梁下,往上蹿。 幸亏它们跳不到大梁上。 我松了口气。 忽然,几只狼玩起了叠罗汉,很快,它们接近大梁了。 我一惊,成精了! 楼梯前有一个装大豆的柜子,我咬咬牙,跃到柜子上。平时我是不敢这么跳的,但这个时候保命要紧,总比丢掉一条腿强。 几只狼飞快朝柜子扑来。 我迅速推倒柜子,砸在一只狼的脑袋上,狼惨叫一声。 柜子挡在了楼梯前,豆子撒了一地,狼踩在上面直摔,这为了争取了逃生的时间。 我顺着楼梯向上爬,到了楼顶,并锁好了铁门。 狼群隔着铁门朝我狂吠。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正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时,猛然发现一只身形高大的狼站在我面前,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这只狼特别大,像骡子,可能是骡子和狼的杂交品种。 此刻,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它那望着我的眼神,似乎是志在必得,那是像人一样自信的眼神。而我,已没有退路。 它气定神闲地朝我走来,就像老干部。 我身体瘫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它并不着急吃我,而是先闻了闻。就像一盘美味佳肴端上来,先不吃,而是闻一闻,再拍照发朋友圈。 突然,圆月当空,光辉映照大地。 我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痛,不由惨叫一声。 那条金鱼大口大口地吮吸我的心脏,非常卖力。 大狼惊恐地向后退几步,浑身剧烈地哆嗦。它径直从屋顶跃下去,一声贯彻天地的狼啸,带着狼群消失在夜色中。 我这才想起南怀慎,他是不是已经被狼吃了? 我四处寻他,他探头探脑地从衣柜里朝外望,道,侄儿,狼走了? 我点点头。 南怀慎淡然道,昨晚我就发现情况不对,所以夜里就睡衣柜了。 我暗自怀疑,他是不是睡衣柜睡习惯了? 我继续躺回床上,真是夜半惊魂! 我回想方才的情景,这条金鱼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像骡子那么大的狼也会恐惧! 正文 9 两面古镜 第二天夜晚,我睡下后,不放心南怀慎,就去看看他是否还睡在柜子里。 我打开柜子后,不由十分惊讶,柜子里空空如也。 我找遍整个屋子,也不见他,不由狐疑,这家伙半夜在做什么呢?看来得防着他。 不一会儿,他竟回来了。 我问他出去干嘛? 他淡然道,我出去观察风水。 我瞪大眼睛,道,白天为什么不去? 他笑呵呵地道,这你就不懂了,望气要夜里十二点去才好,这个时候看得比较分明。 我纳闷地道,金鱼和风水有关吗? 南怀慎摇摇头,道,没看出什么关系。 我暗想,敢情是职业病。 我继续躺下,但耳朵不由竖起来,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上次半夜一头狼出现在床边,给吓得不轻。 忽然,我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我慌忙爬起来,尾随而去。 果然,南怀慎有鬼! 我跟随在他后面,谁知,他竟往坟山走。 巨大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没有后退。 到了坟山,我躲在一处坟堆后面。 忽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惊得差点叫出来,扭头一看,原来是南怀慎。 他指指前方。 我定睛一看,一个黑影钻进了坟里。那黑影不像猴子,更像人。 我疑惑地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南怀慎正色道,我方才望气,发现此处黑气翻滚,就来了。 我担心不好脱身,就道,我们回去准备好武器再来。 南怀慎摆摆手,道,不必,择日不如撞日。 我和他猫腰朝那座坟走去。 忽然,南怀慎双手哆嗦,摸着一块墓碑,惊讶地道,这里怎么有我的坟?莫非我要死在这儿? 我见黑白照片确实像他,连忙安慰道,这倒不用担心,我的坟也在这里。 南怀慎颤抖着道,莫非我的祖先葬在这里? 说完,他急忙跪下,叩头。 我心里嘀咕,这奇怪的地方,活人、死人的坟都有,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奥秘? 我特别担心,与我结了死仇的猴子会再次出现。 我们钻进了黑影钻进去的那座坟。 进去后,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忽然,我发现墙上有画。 第一幅是湖水里游泳的鱼群。这幅画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我立刻想起来,这分明就是我家对面的湖。 第二幅是金鱼在身上游泳。我将画与我自己对照,果然,一模一样。 第三幅是很多金鱼在我身上游泳。 我顿时头皮发麻,一条金鱼就已经够受了,密密麻麻的金鱼岂不是要人命? 我继续朝前走,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突然,我发现跟在我身后的南怀慎不见了。 我想起在二孬爷爷坟里见到的暗河,怕他会掉进暗河里。当时,我掉进暗河活着回来了,而回来的二孬却不知是人是鬼。 我陷入了沉思,通道似乎没有尽头,走不出去了。 一个鬼魅般的影子突然挡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老太婆阴森森地问道,死人还能活吗? 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就说道,能! 接着,我问道,看到南怀慎了吗? 老太婆抿着嘴,道,小心,他是鬼! 怎么可能?我的心头产生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老太婆在我眼前一晃,就消失了。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了阴朝地府的孟婆。莫非,这是进阴间的通道? 我又走了很久,开始焦躁起来。 突然,南怀慎出现我的面前,他抓住我的袖子,带我到了一个地方,让我看前面。 只见一个和南怀慎一模一样的人,钻进棺材里。 但是,这不是他的坟,他怎么会钻进这里的棺材? 我小声嘀咕,他是谁? 南怀慎低声道,这是鬼,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接着,南怀慎抓住我的胳膊,带我朝另一个方向走。 一只青铜古棺出现我的眼前。 南怀慎吃力地把棺盖揭开。 我打量着棺材,古代时期,青铜是很昂贵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用得起的。 万事万物的产生都有它的原因,没有什么东西会偶然出现。 此处放置一口青铜棺材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南怀慎忽然道,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我跳进去,只见里面放着一面古镜。 里面仅仅只有一面镜子,既没有死人,也没有其他的陪葬品。好生奇怪! 古人用镜子正衣冠,所以镜子代表“正”,能压百邪,代表对“阴”的震慑之力。 古镜也是青铜制品,古朴厚重。 虽然我不知它的来历,但从手感上讲,这一定是一面有故事的铜镜。 南怀慎急促地道,快把镜子交给我。 我不知这老头怎么这么着急,就把古镜伸了出去。 南怀慎伸手就去抓镜子,我看到了尖利的指甲。 这不是南怀慎的指甲,我记得他十分爱干净,把指甲修得很短。他还说,指甲太长看起来很邋遢。 再说,一般人也不会留这么长的指甲,影响做事。 在他的手接触到铜镜的一刹那,我猛地把铜镜夺了回去。 他顿时暴跳如雷,朝我扑来。 我无意把铜镜对准他,他忽地大哭起来。 那声音非常刺耳,不像是人类的哭声,仿佛是捏着嗓子哭出来的。 他绕着棺材转了一圈,突然把棺材盖上了。 我拼命地掀棺材盖,棺材盖似乎有千斤重,纹丝不动。 棺材里氧气越来越少,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暗想,要和爷爷见面了! 我摸着手里的铜镜,十分疑惑,方才那个人在铜镜里看到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我用铜镜照照自己,由于棺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张大嘴巴,拼命地撞击棺材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盖被打开了。 南怀慎伸出手拉我,我看到干净的手指,放下心来。 我爬出棺材,忽然见他手里也拿着一面镜子。 我把两面镜子放在一起,从外观上看,是一模一样的。 南怀慎跺跺脚,道,你刚才去哪儿了?找得我好苦。 我把方才的事情讲给他听。 他连忙道,那会儿我发现了一口青铜棺材,就跳下去拿古镜。这古镜一看就是宝物,很值钱。当然,他的价值要懂行的才知道。 南怀慎把手里的镜子对准我照,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跌倒在地。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吃惊地瞪着他。 南怀慎哆嗦着指着我的肩膀,道,你肩膀上有个女鬼! 我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 我上前拉他起来。 他慌忙倒退,自己爬起来,指着我道,你离我远点儿! 我咋舌道,那女鬼长什么样? 他把女鬼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我心道,这不是阿香吗? 难道阿香的鬼魂跟着我?我的确说过我们永远不分开。 我好奇地道,把镜子给我,我自己看。 南怀慎紧紧地捂住古镜,连连摇头,道,还是别看了,再看咱俩都会被吓死。 这两面古镜,一个看了会哭,一个看了会害怕。真是古怪! 我脑中冒出一个想法,若是把两面镜子对照,会怎么样?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 通道里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莫非吸血蝙蝠来了? 突然,一条大鱼冒了出来,它扇动着翅膀,在空气中飞翔。 怎么会有会飞的鱼? 有人推测西王母是条会飞的大鱼,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大鱼瞪着血红的眼睛,张开了锋利的牙齿,朝我们扑来。 我们飞快地朝外跑,连滚带爬地出了坟墓。 回头一看,大鱼竟没追上来,它悻悻地掉头而去。 我惊魂未定,那假南怀慎到底是谁?那条会飞的大鱼和我身体里的金鱼有什么关系? 正文 10 无限循环 这时,我发现浑身都是金鱼。我的身体像是一个肉缸,装满了鱼。 我心里一惊,第三幅画这么快就应验了。眼前一黑,心想大约离死不远了。 我准备请教南怀慎,余光瞥见他的手,他的指甲正在迅速地生长,长得实在太快。难道,真的南怀慎还在里面? 我朝里面望,漆黑一片,我犹豫了一下,朝里走。 南怀慎急忙阻止我,道,你干什么,不想活了吗?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这洞深不可测,我要进去探险。 南怀慎愕然,道,刚才还没探够?要不是我,你早死在棺材里了。 我暗想,这个奸猾的老头刚才表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我再不能相信他了。 考虑到进去后又会碰到一个南怀慎,为了区分,我在眼前这个南怀慎的额头上写了个“鬼”字。 南怀慎气得直摇头,一副要生吞我的样子。 进去后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一口棺材,和我躺过的那口青铜棺材一模一样,棺材盖合得严严实实的。 我猜,真的南怀慎在里面。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棺材盖,果然,南怀慎在里面。 我一看,他的指甲也很长。 顿时,我懵了。用指甲判断真假南怀慎,太武断了。或者,这两个都是假的。 事已至此,我只好装糊涂,把这个南怀慎拉出来。 两个南怀慎立刻打了起来,在地上抱成一团。 “把我的铜镜骗走。” “把我的铜镜骗走。” “我弄死你。” “我弄死你。” 我一听,这台词不对啊! 再一看,两人额头上都有一个“鬼”字。 我一拍大腿,完了,只有阎王爷才知道真假了。 好在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对我并没有什么威胁。只要我不支持任何一方,让他们互相制约即可。 只是这样,假南怀慎就一直跟着我们,等于带着内奸。在这种超乎自然的地方,多了三分危险。 前面又出现一口棺材,我掀开棺材盖。待我看清后,顿时惊呆了,里面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里面的人爬出来后,立刻和我打成一团,并企图夺走我手里的铜镜。 这真是个诡异的地方,我得尽快脱身。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对方想取代自己。 两个南怀慎看到两个我都咋舌不已。 我愤然道,这小子想夺我的铜镜。 对方也愤然道,这小子想夺我的铜镜。 此人连表情都学得一模一样。 我正色道,你是个演员。 对方也正色道,你是个演员。 两个南怀慎站在旁边看热闹,就像当初我对待他们一样。 四人只好继续前进。 半小时后,四个人变成六个人。 一小时后,六个人变成八个人。 …… 现在,一共有一百个我,一百个南怀慎。 最让人着急的是,我还没找到出口。 空气中回荡着一个声音。 “把那两个人杀了。” 顿时,一百个我互殴起来,一百个南怀慎互殴起来。 坟墓里实力上演着自相残杀的惨剧。 我灵机一动,躺在地上装死。 一会儿工夫,其它人都躺地上了。 我暗自高兴,冒牌货总算都死了,我找个机会溜出去。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都起来吧。” 其它人纷纷爬起来,我也连忙爬起来。 原来其它人都在装死。 “活人站在左边。” 那些人都朝左边走,我也紧随其后。 “死人站在右边。” 那些人都朝右边走,我也紧随其后。 那个声音沉默了。 突然,我旁边的那个鬼叫道,这人脸上有金鱼在游。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不好,金鱼把我出卖了。 刹那间,我被踹倒在地,拳头如雨点砸在我身上。 我急忙掏出古镜,对准他们。 他们瞬间停止了攻击,专心地看着镜子,忽然,都哭了起来。 他们哭得肝肠寸断,抢天呼地。 忽然,有个黑影在拐角处朝我招手。 我趁其他鬼没注意,跑了过去。正所谓,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 我蹲在他旁边,顿时愕然,这人也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示意我不要做声,拉住我往外跑。 很快,我们到了坟堆外。 他摘下面具,原来是曾经救过我的黑衣女子。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黑衣女子道,我叫肖月,我救你是因为你和我有些渊源,不要问这么多,我不会害你便是。 我张口结舌,这样一个鬼魅飘忽的人,能和我有什么渊源? 你说你不会害我,我就能相信了?我心中暗忖,留了个心思。 我急忙问,你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 肖月脸一沉,道,我是迫不得已留在这里的。 接着,她拉着我的手,道,快跑,他们一会儿就追来了。 我们跑了一会儿,进了一座大庙。 大庙屹立在天地之间,给人一种开天辟地的感觉,让人看了惊心动魄。 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座庙,也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人都是很现实的,谁会在这荒山野岭建一座庙?哪儿来的香火? 我又看到了那口冒着黑光的棺材。 肖月推开棺材盖,拉着我躺在里面。 这口棺材太小了,似乎只够一个人躺。 忽然,有人使劲地拍棺材。 “出来。” 那声音就是我在坟里听到的那个。 “肖月,我知道是你把人弄走了。如果你不把他还给我,我就把你的庙拆了。” 肖月朝我笑了笑,并不理会那人。 她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特别好看。 我的脸碰到她冰冷的脸,我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人在外面骂了一阵,悻悻地走了。 我准备爬出棺材,肖月低声道,别出去,那人假装走了,现在正躲在棺材外等你出去。 我嘀咕道,真贼! 肖月道,这口棺材是我的保命符,是我的太奶奶留给我的。你出去了,我就没法保护你了。 我随口道,你太奶奶是谁? 肖月又朝我一笑,并不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肖月都睡着了。 我睡醒后,将棺材打开一条缝,见外面什么人都没有,就爬了出去。 肖月依然在酣睡,我把棺材盖好,回了家。 我远远地看到半边老屋变成了黑的。 刚走到门口,脚上一阵钻心的痛。 我脱下鞋子,肉里刺进了一个三角钉。 只见地上撒着密密麻麻的三角钉。 南怀慎衣衫褴褛,怒气冲冲地跑出来,道,你昨晚去哪儿了?我差点被狼吃了。 我愕然,道,你昨晚在哪里? 南怀慎道,我昨晚心血来潮,睡在屋顶。半夜里狼来了。幸亏我机智,把房子点着,自己躲在水缸里,才把那些狼吓跑。 我气呼呼地道,你把我的房子烧了,真他妈机智。 我想起那些如军队行军般的狼群,不由一阵后怕。 我把我的遭遇讲了一遍,让他分析分析。 南怀慎思考片刻说,肖月的太奶奶看起来是个高人,也许她有救你的办法。 我叹口气,道,你这是白说,我听肖月说话的口气,她太奶奶已死去很久了,只怕已经变成泥土了。 南怀慎忽然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有一桩事没办,我们就此告别。 我连忙挽留他。 他却像逃命一般逃跑了。 大约,此时的我像个瘟神,谁沾上谁倒霉。 我取出铜镜,这可是个宝贝,照谁谁哭,太有意思了。以后,我要是看谁不爽,就照他,哭死他。 想到这里,我“嘿嘿”笑起来。 这简直是国宝,若是放在博物馆,人人都去照一下,那场面太壮观了。 全国十几亿人,照一次一元,那我就有十几亿,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我把铜镜对准我自己,什么都看不到,镜面黑漆漆的。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