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01深山一道童 陆浑山,隶属司州弘农郡陆浑县。 陆浑山浩浩荡荡三百余里,依于伊水。山间烟霞迷绕,绿树苍郁,走兽其间;山头彤云出岫,时而大雾浩浩瀚瀚,时而小雾淅淅沥沥;山脚处矮树野蔓遍地,十分难行。活脱脱就是一未接人烟人气之地。 而今正值寒冬季节,山间却早已大雪茫茫,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那皆是一白! 今年这场雪来的有点早啊,陆浑山里好些没猎足过冬食物的猎户不由长吁短叹起来,本来这种深山里开不了什么耕地,种不了多少粟米,往年都是赶在大雪封山前分成两队,一队是由村长领头,挑几个脚力好的村民带上些一年来村里各家积累下来的狐皮狗皮狼皮走个几天去山外的县城换粮食和铁器;另一队由村里打猎最好的蔷夫领头,去几日山里,猎些同样准备过冬的飞禽走兽。这些粮食和肉类,足够这只有几十户的深山村子里,舒舒服服的过个“暖冬”了。 可现在,村长去了还没回来,猎户们倒是早早猎完下山,不是因为满载而归,而是突如其来的大风雪迫使的。 下山的猎户们都聚在村子前面靠山而建的山神庙里,满脸愁容的瞧着堆在屋子中间的那十几只野鸡斑雁,倒是有只小鹿,可也抵不过村里几十户“嗷嗷待哺”的人口——这个冬天,该怎么过去呢? 丁家四兄弟是今年刚加入狩猎队伍里的初丁,他们爹跟着村长出去换货,临走前把他们四个交给了村里唯一的蔷夫王柴,说是带他们练练手,要是这四个有一点好吃懒做,就朝死里打!蔷夫是大汉朝最低的几个官职之一,在村子里这几十年都是由王家人世袭的,到了交接的时候就去山外的县里一趟。可到了王柴这一代,王家嫂子死了后就一直打着光棍,看来这辈子也没有续娶的想法,而王家嫂子也没给老王留什么子嗣,所以村里几十户只要家里有个年轻后生的,都想送到王柴下面打把手,指不定人家老王就把蔷夫的位置留给你了呢? 这蔷夫再小,也是个官儿啊! 四兄弟老大丁小春年轻气盛,不甘心的对王柴提议道:“柴叔,现在雪刚来,俺们先避一阵。这种早雪就这样,只要避开这前头一阵,等下小点了,俺们再上山一趟如何?” 王柴冷冷瞧他一眼,半响开口道:“你爹是想让你跟着俺学手艺,不是去学送死。” 丁小春不服气,还想再争一句,被他胞弟丁小夏拉了一把,悻悻地吐了口唾沫,没吱声,蹲庙口看雪景去了。 丁小夏无奈瞧了一眼犯孩子气的兄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可是柴叔,这点食物,俺们……” “俺们根本不够吃!”丁小春猛得回头插一句,发泄一样:“就这些小鸡小鹿,都不够俺们兄弟四个过这个冬天!” “哥!别说了。”丁小夏紧张地瞧着王柴的脸色,生怕他有一丝不愉。 王柴没去理会丁小春,问了屋子里的其他猎户。乐天的人期待村长那一只队伍能带回来一村过冬的食物,担忧却没办法的人扒拉着脑袋没吱声,有的可能有些小心思,但苦于王蔷夫的态度而不敢表态。王柴把所有人的样子看在眼里,最后扫了一眼窝在屋子角落柴草堆里的焦大脚,吐了一口哈气道:“大脚,你怎么看?” 焦大脚闻言“啊”了一声,显然刚才在魂游天外。王柴又把问题对他说了一遍,他愣了愣,紧皱起眉头,半天憋出一句:“俺赞同丁大娃。” 丁大娃就是丁小春。 这倒是出乎王柴的意外,王蔷夫上下打量着焦大脚——其实焦大脚的脚并不大,“大脚”只是一个外号。他三年前在陆浑山中行走迷路晕倒,恰好被上山的王柴“捡”了回来。醒来后一句话都不说,大家起初以为他是个哑巴,要不是村里民风淳朴,王柴又是猎户的一顶一好手,在这乱世中可能早被赶到山里或者饿死了。沉默寡言一年多后,深山中村民的单纯安逸终于打动了他,焦大脚开口说话了,吓坏了当时他身边的好几个村民。 而似乎是受到什么魔怔,焦大脚的思维总是慢别人好几拍。也记不得自己的全名和老家,就只会喃喃地说自己姓“焦”。但焦大脚的脚力特别好,体能也比一般村民强上很多,所以之后就得了个“焦大脚”的称呼,也光荣的加入王柴所领导的“村猎户”队伍。 王柴显然对焦大脚比丁小春看重很多,见他跟自己意见相左,也不发难,继续问道:“说说为啥。” 焦大脚缓了缓,吧唧吧唧了干裂的嘴唇,道:今年这雪来得早,不但俺们怕,这山中大大小小的豺狼虎豹肯定也没准备好,它们肯定还会出来找食。俺们不如就将现在这些野味当饵,弄十几处陷阱,俺们也不用一直呆着,每次过两天入山一次就可以了。这样哪怕山中积雪再大,俺们不去哪些个危险地设卡就行。” 王柴眼睛一亮,赞许道:“好办法!”继而大笑道:“行啊大脚,瞧你这一年半载不开口的,这一开口就解决了咱村的生计大问题啊。” “嘁!”丁小春小声嘀咕道:“还不是跟俺的办法一样。” 王柴耳力好,听到了丁小春的不满,冷斥道:“大娃你刚才要是能把你焦叔这办法说出来,你王叔还能昧着良心说你不行不成。” 丁小春悻悻地点了点头,在王柴转过头去后朝王柴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在丁小春犹豫要不要朝王柴的背后吐口水的时候,丁小秋和丁小冬带着一个小道士从后院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叫喊:“青牛大师来了,青牛大师来了!” 王柴等人转头看去——那是个身穿百衲衣总角小童,约为六七岁的年纪,清汤白水,面目清秀,脸蛋处还带着婴儿肥,用现在的话来说,便是显得十分呆萌。小童道号“青牛”,是这山神庙里的庙祝。原庙祝“青菜大师”六年前出游的时候从山外抱回来。后来青菜大师驾鹤西去,六岁的青牛大师便“走马上任”成了这深山里唯一的“神棍”了。 但别小看这六岁的小神棍,青牛大师用事实告诉你什么叫“用智商欺负人”。只见青牛大师一板一眼严肃的跟在丁小秋和丁小冬身后,一张“卡哇伊”的小脸上五官全挤在一起,似乎在用生命解释“我不萌,我很严肃”“我不萌,我很严肃”。丁小秋和丁小冬自动带入“清道夫”角色,而青牛大师在其后龙行虎步,用力迈着大步,试图营造一种“仙风道骨,飘飘欲仙”的气场……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丁小春还是忍不住想笑场,幸好被胞弟丁小夏又一次眼疾手快的制止住了。青牛大师走到屋中的蒲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摆手对王柴等人道:“诸位好。” “青牛大师好!”王柴等人机械式的鞠躬行礼。 “诸位辛苦了。”青牛大师奶声奶气道。 “青牛大师辛苦了。”王柴等人回道。 青牛道童显然很满意他们的回答,这样才显得自己王霸之气十足嘛。还没等他笨手笨脚的坐下,那躲在王柴后的丁小春忽然着急的抱怨了一句:“青牛大师,你上次教俺的方法不对嘛,小丫她还是不喜欢俺!” 青牛道童还没开口,王柴的脸就先黑了,大骂道:“放肆!谁允许你对大师这么无礼的!何况俺们正在谈关系全村的大事,你怎么能拿这种小事情来烦大师!” 丁小春刚才被王柴呛了一顿,早就憋着火了,何况这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他才不管什么“全村的大事”呢,不乐意的顶针道:“大师不是常说么——事无巨细,而且还要有个先来后到。分明是俺这件事没做完嘛,当然要先解决俺这件事了!” 王柴还要发作,却被青牛道童的一阵咳嗽打断了,大家都明白,这是青牛大师有话要说的前奏。果然等大家都回过神来看他的时候,青牛道童施施然伸手做了一个拈花指的动作,“苦大仇深”道:“无量天尊,我道门中人普度众生,一人是救,全村人也是救,虽说后者量重于前者,但就凭如此便苟断前者比后者轻,比后者后,实为不智也。”说完他瞧了一眼,发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愣愣地瞧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直白道:“大娃的事也是事,我既然帮了就先帮到底,所以大娃你先说吧。” “这在理!”丁小春这时才露出笑脸,得意洋洋的回瞪了王柴一眼,意思再说“看吧,大师都认同俺的话”,然后屁颠屁颠想跑到青牛道童跟前,却被王柴一把抓住,冷叱道:“你干啥,说话站这儿说就好了。” “俺说的这是我的‘隐私’之事!有隐私权的”丁小春不乐意了,隔着王柴对青牛道童探头探脑道:“大师你说是不?” “隐私权”这个词汇还是青牛道童教会他的。 “咳咳”青牛道童不痛不痒的开口道:“王蔷夫,放他过来吧。” 王柴无奈,撤开了手。丁小春乐呵乐呵瞧了王柴一眼,跑到青牛道童面前蹲下,压低了声音,贼头贼脑道:“大师,你不是说俺每天去给小丫送花她就会喜欢俺么?” 不会啊,村里的小丫不是一个喜欢花的姑娘么,这么对症下药不起作用?青牛道童皱起小小的眉头,佯装严肃实则心虚道:“她不喜欢花?” “那倒不是。”丁小春努力回想道:“刚开始每天送她花她很开心,对俺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就是在三天前她忽然就不爱理睬俺了,还老躲着俺。” “三天前?”青牛道童一阵诧异,好奇问:“三天前你送她的是什么花?” “就后山小溪谷里摘的,朱红朱红的,很好看。”丁小春很是开心,看来在这季节里能找到这样的鲜花他很是得意,而后却又不情不愿道:“俺把花摘给小丫,她也是没见过,很开心。可那之后她就不待见俺了……连俺给她送花她都躲着俺不收。” 这不科学啊,青牛道童心道,爱花之人不喜欢花,一般只有“心情恶而不喜花”和“身体病而不能喜花”这两种情况,他又问了一句:“那这几天小丫有什么异状么?” 丁小春卡了一下,寻思道:“好像听几个跟她走近的姑娘说,她身上老是出现红斑,奇痒难忍……” 青牛道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丁小春,直白道:“看来是你这次给小丫采的花让她过敏了……” “啥?”丁小春瞪大眼睛:“过敏?” 正文 0002风雪夜归人 寒风呼啸,山林间落下的雪也渐渐变大了。 丁小春因为在青牛大师面前大声喊叫被忍无可忍的王蔷夫一脚踢到屋子的角落里去了,但他还是难掩一脸的喜色,刚才大师告诉他他心中的挚爱小丫姑娘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被自己采得花“扎”到了——青牛道童解释了半天“过敏”的意思丁小春还是没能理解,所以只能告诉他小丫被他的花“扎”到了,而且每次都扎! 可罪人是花就好,丁小春喜滋滋的想着,最多下次跟大师学一种在萝卜上刻花送给小丫。 王柴见没丁大娃碍事了,便直白对青牛道童问出刚才问过的问题。青牛道童这时候倒是没神棍,小小地两道浓眉都聚在一起了,还是按老习惯开场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知是山里人淳朴还是出于对青牛道童的信任,王柴把刚才焦大脚提出的建议也一股脑抖了出来,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青牛道童细细地听了,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同意大脚的看法,但我还想补充两点……” 听青牛大师有建议要说,大伙都聚精会神起来,因为每次青牛大师总能给他们带来更好更全面的建议。“焦大脚的提议很好,但还是有些不足。这场大雪后,我们最多只能在附近的山里放挖些陷阱,因为再远些我们人手不够而且不熟悉。这样波及面比较小,食物有可能达不到预期标准。我建议这样,我们不但要设置陷阱还要踩点观察,哪些山头的走兽飞禽动静多些,我们就专门在那些地方多放点,而且一旦有活兽入陷阱我们不妨让它多叫唤,吸引更多的活兽前来,多多益善。” 屋子内极静,只有青牛道童那稚嫩的声音在讲述着。“咔”的一声木枝断裂的声音打断了这安静的气氛,众人将目光都转向屋子角落的“罪魁祸首”处——原来是丁小春听得入神不知道踩断了一支枯树枝。他瞧见大伙儿调头都来瞧他,难得这往常脸皮甚厚的人臊红了脸,腆着声音道:“俺不是故意的,俺真不是故意的……”说着又觉得自己这不算大错啊,一直道歉干啥。便一个个回瞪回去! 青牛道童也不去理会他,继续说道:“这另一点是,我们也不能单单指望这山里的禽兽,等雪停了,你们可以在村口空旷地方撒点黍米高粱什么的,罩个细网,就村后头老姜家那渔网,有雀鸟来吃了你们就撒手,就咱们这山子里那些雀鸟的尿性,保证一网能网住二三十只……”青牛大师还没说完就被丁小春兴奋的打断:“还有这法子?大师你咋不早点告诉俺,俺以后天天网鸟也不愁吃了!” “罪过!”青牛道童啐了他一脸:“这只是救急的方法,咱们讲究的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断枝叶不断根茎。照你这吃法,这三五百里陆浑山里的雀鸟早被你吃绝了,到时候你家后生吃啥去!” 丁小春又被说的臊红了脸,但心里想着俺以后一年撒个十几次总行了吧。而且也不让你们看见,更不让你们吃着,就送给小丫吃!馋死你们。 青牛大师也不管丁小春这混球,补充最后一点道:“最后是咱们村后山有个小溪涧,回头你们铺点厚野草厚树枝上去,让山涧结冰快点。等这山涧结冰了你们在这厚冰层中间开一个洞,保准时不时有大鱼跳出来。” 这个建议别说丁小春了,连王柴都听傻了,木讷道:“大师,你是说开个冰窟窿就有鱼自动跳出来?” 青牛道童愣了愣,敢情你们不知道“卧冰求鲤”的时候啊!二十四孝哎!而后想了想,“卧冰求鲤”那个孝顺后母的自虐狂王祥应该也就在这几年干出这事,现在在陆浑山中,与外界消息断绝,他们不知道也很正常。青牛道童也不多做解释,总结道:“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诺。”王蔷夫知道青牛道童已经把该回答的回答完了,倾身拜服道:“恭送青牛大师。” 其他猎户见状也赶紧拜服道:“恭送青牛大师……” 青牛道童“庄严无比”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趁众人都低头叩拜的时候赶紧活动活动双脚,要说这古人真是作死,坐不好好坐,非要“跪坐”,虽然这几年来已然习惯这当今世道上流社会才有的礼仪,但还是疼麻啊!难怪古代文人普遍长不高,指不定就有这“恶习”的原因使然。还没等青牛道童转入后室,庙门忽然传来“嘭嘭”的敲门声,吓了屋内众人老大一跳! 王柴第一时间捡起自己身边的砍刀,对着四周紧张的猎户们压了压手,皱着眉中气十足的对外喊道:“什么人?” “王兄弟,是俺,老丁!俺和村长他们赶回来了!”门外响起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虽然略显憔悴,但格外的洪亮。还没等王柴开口,丁小春早就喜上眉梢的大喊大叫跑去开门了:“俺爹回来了!老爹俺可算把你盼回来了!老爹你给俺们带了啥好吃的?” 这孩子……王柴无奈摇摇头,随便他去了。 丁小春迫不及待的在丁小夏的帮助下打开庙门,还没见自家亲爹一眼,先吃了一脸扑面而来的飞雪,冷得他连忙大叫一声:“冻死俺了,冻煞俺了!老爹这门外风雪这么大你咋不跟俺说一声!” 丁大贵见自家儿子见面第一句竟然是抱怨起自己来了,气得给了丁小春一脚,哭笑不得的大骂道:“你个贼奶娃,你爹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你倒好,见面先数落起老子来了!怎么,是皮厚了还是皮痒了?” 丁小春在村子里一向眼高手低,心里嘴上没服气过几个人,可这小魔王再逞能,也不敢在自家老子面前吆五喝六,忙连滚带爬的跑到屋子中间火堆边取暖去了。 丁大贵本是村里除了蔷夫王柴之外的第一猎户好手,这次陪着村长出山一路上也是他披荆斩棘开路开山,这回交易结束赶回村来,只见他身上背着两个背篓,腰上挂着好几个葫芦,手腕处还系着好几个小麻袋——用青牛道童的话来说,真可谓武装到牙齿了。 丁大贵除开丁小春这个没皮没脸没臊的大儿子,夏秋冬三个小儿子还是很老实的,见自家爹爹背着那么多东西,赶紧上去想帮忙搬点。丁大贵紧两步走进屋内,给身后的人腾出通道,然后又喊几个儿子赶紧帮助别的叔叔伯伯。 跟着丁大贵进来还有七八个中年汉子,都是村里的乡亲,这回王柴等人也坐不住了,连忙过来帮忙卸货。几乎每个汉子背后都有一个大背篓,不是装的粮食就是一些衣裳年货,而且每个背篓都装得满满的,丁小夏丁小秋这些娃子接过的时候还差点没被带甩出去,还好王柴扶了一手。这些中年汉子一个个背的时候都觉得背上是整个村子的希望和期待,所以不但不嫌多反而个个嫌少,就连焦大脚这些搬货的人也看的笑逐颜开。王柴扫了一遍,心中一动,忙问丁大贵道:“丁家兄弟,今年怎么好像多了……很多年货?” 丁大贵似乎早料到王柴会提问,裂开嘴笑道:“这都多亏了孔明先生。” 青牛道童站在一旁如遭雷击,心中声音如打鼓,砰砰砰砰——孔明先生?这个名字在历史上可是鼎鼎有名,而且现在这时代也正好对上,难道真是传说“神助攻”“全开挂”“蓝红全满”的“三国第一大牛”诸葛孔明诸葛亮?青牛道童控制住自己即将跳出的小心脏,鼓起勇气问道:“是……是……是哪个孔明先生?” 丁大贵这时候才发现站在身边的青牛大师,神色慌张的忙跪倒在地,口中慌张道:“小人不知大师在此,罪过,罪过!” 青牛道童连忙扶起丁大贵,也劝住了那些刚进来也跟着丁大贵跪拜的汉子,春风拂面道:“不知者不怪,再说丁家兄弟和各位兄弟如今是我们村的大英雄,给我们带回来这么多过冬食物,我怎么可能不夸奖反而怪罪你们呢。”说到这青牛道童卡了卡,终于继续刚才的那个问题:“大贵兄弟刚才说的那个‘孔明先生’……到底是何人?” “是胡先生……也叫孔明先生……”丁大贵激动道:“俺们那时候刚到镇子上换东西,那些外面的泼货还说什么世道不好,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俺呸!他们就是想克扣俺们斤两!俺们当时不服了,那些泼皮还想动手,都说孔明先生出现的早,不然俺老丁早打得他们不知道自己亲爹亲娘是谁了!……这孔明先生带着身边的什么‘亭长’‘三老’一出现,那些泼皮立马都不敢说话了。后来村长上去搭话了,俺们也听不懂,就知道还那‘亭长’出面让那些泼货多换了好多东西给俺们。”说完丁大贵还喜滋滋的笑了。 胡先生?这是什么鬼?青牛道童心中跟系了无数线团一样纠结,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啥后来?”丁大贵一愣,不假思索的说道:“后来孔明先生就跟着俺们一道回来了。” 什么!孔明也来了?青牛道童这回不纠结了,只是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悸动。 正文 0003垂髫小姑娘 北风卷地白草折,豫南腊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风雪渐大,一行人在泥泞寒冷的陆浑山山道上越发难行。今冬这场雪,来的实在太突然,就算是再有经验的老农商老渔樵都失算了。 说是山道,但一路而来都是怪石杂草,不熟悉路径的在这下雪天里摔跤滑倒都是常事。队伍前头是由三四个背着厚重背篓的山民开道,队尾也是三四个同样装扮的山民护着。而在队伍的中间,是几个步伐缓慢的儒生和妇人。丁大贵是这次队伍的总领队,他不但要及时判断方向还得时不时跟队前队尾的山民们叮嘱两句。 天色渐晚,丁大贵心里估了一下路程,脚下缓了两步等自村的村长上来了便问道:“村长,天快黑了,这里离俺们村还有小半时辰的路呢,要不……让先生他们加快加快步子赶赶?” 村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年山民,虽然胡子头发都是半白夹黑,可脚力却不输这队伍里的任何一个。可能是常年的殚精竭虑,村长的眉心都挤出了一个深深地“川”字,让人一看便觉得此人身上的担子很重。其实村长身上的担子确实很重——这深藏在深山里的村落,不与外界通人烟,一年也就一次外出交换年货时能知晓些外部消息。村长还算是个儒生,这山中村子里最珍贵的几本药典儒书都交予每任村长家中保管,所以每任的村长还算有些文化。但这最怕有文化啊!从这次出行所打探只言片语中村长觉得自己前几年的猜想可能就要不幸言中了! 这天下,要乱了! 前几年虽然闹黄巾贼,闹太平术,可龙位上的天子还在啊!只要那天子在,不管是之前那些还是现在的小娃娃,这天下还是稳如泰山的。可现在……董贼烧帝都,天子被曹操接驾到许都了……村长现在脑子一片浆糊,以前是官军剿匪,现在是诸侯混战了,这天下能不乱么……哦,“诸侯混战”这个词还是村前山神庙里的青牛大师说的。 想到青牛大师,村长心中安慰许多——那是百年不出的神童啊!可能真如村里的乡亲所言,青牛大师是天上的星宿天君投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有这样一位活神仙在村子里,可保村子六十年无忧啊!然后现在……村长偷瞧了一眼身后步履维艰的中年儒生,现在有了孔明先生的加入,可能就是我这深山村落在乱世中安稳的转机!想到这,村长对丁大贵打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脸上浮现一个僵硬的笑容,渐缓两步跟上身后儒生的步子,低声问:“孔明先生还吃得消这山路么?” 中年儒生正投入在这与滑雪山路斗争之中,一时没瞧见村长,等村长问了两遍他才抬头愣道:“村长刚才是在跟在下说话么?” 老村长也不在意,抬高了点声音再重复一遍:“孔明先生还吃得消这山路么?” 胡昭以前被袁绍招揽的时候也躲过山里,可那时袁绍招揽心思不彻底,胡昭也就小躲一阵,躲的也是那些小山小丘。不像这次,拉家带口的跑到深山里,还是徒步旅行加风雪天气的双套餐。但胡昭想起曹操那炙热的眼神,摇了摇头,开口道:“莫不是快到贵村了,村长想劝我加快步子却不知开口?” 村长还是实在人,心中心思被看穿了,登时不知如何言语道:“先生?……如何知晓老汉……要说的话?莫非真有鬼神之能呼?”说着说着竟然还拽起文来。 胡昭微微一笑,被风雪吹得惨白的脸上露出严谨的神色:“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能猜到村长要说的事,也不过是村长实诚,一切所言之语都写在脸上罢了。” 我演技很浮夸么?村长愣了愣。 胡昭定了定心,问道:“前方还有多远。” 村长肯定的回答:“不过十余里,小半个时辰的山路。而且也不似前几日那般难走。” 胡昭心中已有腹案,提议道:“我看不如这样,前后队几位村里兄弟都是大有脚力在的,就这最后一段路径了,也不用这般故意走慢陪着我们耗精气,大不如正正经经先赶到村里招呼起来,这样我可到达时吃不准已经一切安排妥当了。村长您觉得意下如何?” “好!”村长终于松开了点“川”字眉,赞同道:“一听先生言便是干实事之人啊。不像那般爱面高位者矫情也不似虚情寡义者冷淡,老汉这就按先生的话让丁大贵先走,去村里好好安排安排。” 村长说完便大声招呼起来,一时间队伍变得快速起来。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壮汉来到胡昭身后疑惑道:“先生,他们这是……?” “快到村子了。”胡昭愉悦道:“我们今晚终于不用露天席地的睡觉了。” 壮汉听后乐得屁颠屁颠,赶紧道:“那我去通知夫人和小姐。”说完没等胡昭答复,就一阵小跑到队伍后头去了,留下胡昭哭笑不得道:“这蛮汉,真是……”而后又忽然期待起来——本来此次入山不过是寻一处僻静之所,既躲开那曹孟德的传召又可安心研读圣人学问,可这几日从山民村长嘴里不断出现的那个六岁幼龄“青牛大师”一次又一次的引起自己的兴趣。真是鬼神转世还是百年不遇的神童,他胡昭胡孔明倒要看个究竟。 …… “阿嚏!”青牛道童站在门口透着门缝朝门外看去,一片白雪茫茫什么都看不到,还害得自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阿嚏!阿嚏!阿嚏!”瞧,又打了三个。 丁小春现在身为青牛道童的头号马仔(他自封的),当然额外关心青牛大师,一听他打喷嚏了,毛急毛糙的抱怨道:“不就一个先生么,至于大师你急在这样么,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先生满地都是啊。”说完还觉得自己后一句用词用得真好,洋洋得意上了。 青牛道童瞥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去找一个先生来。” “……”丁小春羞臊而退。 现在青牛道童知道此孔明非彼孔明了。听丁大贵介绍这位先生叫胡昭,也字孔明,具体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迹现在不知道,但好像在外面的世界挺有名气的。 ——外面的世界……青牛道童想起这个词心中便五味杂陈的。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惶恐一半新奇一半,毕竟对一个三观还算正常心理还是科学唯物主义的二十七年青年,穿越这词是曾经的梦寐以求现在鸡肋之感。那二十出头刚出社会的时候,天天贴着脸找工作笑着脸找挨骂,心理巴不得来个身穿魂穿去古代过过好日子,网络上不是经常出现男的回到古代就是王侯皇子女的回到古代就是小公举小王妃什么的么,至少比现在天天笑脸贴冷屁股强千万倍;可现在过二十五六岁了,资历熬出来了,事业熬上来了,感情也算稳定了,谁想不开舍下这辈子的父母亲友去试试穿越的滋味。 可曾经邀月月不明,如今求雨月照空。中午自己刚带着新入职的小员工找地吃午饭的时候,出公司拐弯的那个十字路口就被一辆货车将两人给同时撞飞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应该说自己上辈子就没有然后了,而这辈子的“然后”,才刚刚开始不过六年。刚这样想着,青牛道童就发觉庙门外的风雪声似乎小了点,而后一阵巨大的拍门声吓了他一跳—— “有人么?额……不对,里头肯定有人!快来人帮忙开开门!我看到里头有人在烧火,对!就是烧火的那位,我看到你了,快来开下门,不开的话小心我进去之后揍你!” 屋里的人先是被巨大的拍门声吓一跳,而后是被庙外巨汉般的声音唬住了。当然也有混不在意的,比如丁小春就撩起了厚麻衣,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骂道:“他娘的,在俺们的地盘还敢这般撒野,让俺出去教训教训外头的泼货!” 他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自家老爹狠狠地敲了一下,只听丁大贵大骂道:“教训什么教训,那是掾哉兄弟,跟你爹俺称兄道弟的辈分,你要叫叔!还不快去给你掾哉叔开门!”说完踢了丁小春的屁股一下,一脚把他踹到门边去了。 自家老子发话了,丁小春唯有点头的份,不情不愿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被踢疼的屁股,看来早就习惯了。他先是瞅了一眼门边青牛道童,见青牛道童也点点头,于是抽去了门栓,将庙门打开。 这迎面,便出现了一个将全身包裹得紧紧地巨汉,丁小春心想刚才听声音就觉得庙外这人身形不小,现在一见,岂止是不小,应该说很挺拔。连在村子被人夸大长腿的丁小春也只有到人家胸前地方,这一比较,让丁小春顿时明白了青牛大师嘴边常挂着的“小鸟依人”这个词的意思,他原以为自家小丫才是天底下最符合这个词的人,在这大汉面前一比,原来自己也是“小鸟依人”的人…… 丁小春平常被青牛道童夸奖是村里难得几个有小聪明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将自己身上的小聪明发挥的淋漓尽致,只见他立马露出笑脸,顺着杆子往上拍:“原来俺爹一直嘴里心里念的掾哉叔就是您啊,一直听俺爹说你身材健壮体格魁梧,现在我才知道俺爹那是瞎说啊!”瞧着掾哉眉心一跳,丁小春补充道:“您这何止健壮魁梧啊,您这简直是天神下凡地仙转世啊。”说完感觉还意犹未足,拉过在一旁的丁小夏踹了脚,骂骂咧咧起来:“都说外面是俺们掾哉叔了,你刚才还骂啥子,还说什么撒野泼货,你活得不耐烦了!”说完又上前添了一脚。 丁小夏哪还不知道自家老大的尿性,只得抱着头不住的悔过,显然这事不止第一次干了。幸好丁小春用力拿捏的准,看似狠狠一脚,其实都没什么力道。 掾哉是个实在人,看这情景自己倒不好意思上了,刚想去劝阻却见两人的老爹丁大贵出来了。那丁大贵是两脚又将丁小春踢进屋子的角落里去了,边踢还边大骂:“你这歪孙,自己惹得祸还不敢担,还让你弟弟背黑锅,真是丢尽了俺家的脸。” 青牛道童:“……” 王蔷夫等人:“……” 掾哉:“……”他再实诚迟钝这回也看出来了。 跟着巨汉掾哉后头进来的还有几人,青牛道童小眼一扫,便锁定了居中那位中年儒生,还没开始兴奋便见那儒生身后窜出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比青牛道童小一点点,四五岁的年纪。掀下头帽后露出一张瓷白粉嫩的小脸,一双灵动的小眼睛也是东瞅西瞅的。只见她将屋子内的众人扫了一遍,脆生生问:“青牛大师在哪里?” 还没等青牛道童举起手喊一句“我就是”,那小姑娘便轻飘飘的跑过青牛道童的身边,然后该个跟屋子里的人问一句:“青牛大师在哪里?” 留下一脸愕然的青牛道童傻傻地的看着自己的手,这下是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正文 0004贫道孩子气 此时此刻,青牛道童忽然想改写一首诗,诗的来源是张小娴的一本书里的一句,后来被文采飞扬的人补充而闻名。开头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此刻青牛道童想说的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我爱你,而是你明明知道劳资内在的牛13,却没核对上劳资外表的骚13。而刚才那小姑娘错过自己的时候,青牛道童又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肯定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幸好胡昭及时阻止了自己女儿的无理取闹,咳嗽了两声:“青兕,不可胡闹。” 正到处卖萌询问的胡旦见爹爹一语道破自己的装傻充愣,不高兴的鼓鼓嘴,又轻飘飘的回来了。路过青牛道童身边的时候还“哼”了一声。青牛道童心中腹议不已,感情这位是演技派啊,连我二十多岁的灵魂都被骗过去了。 “爹爹~”小胡旦眼睛贼着呢,瞧见自家老爹愤怒值还没到最高点,赶紧扮巧扮乖伺候上。 胡昭让掾哉去把庙门关上,正眼没瞧过自家这小折腾,对村长拘礼道:“打扰村长和各位雅兴了,在下在这里代小女表个错。” 村长和屋子中各位忙推让说使不得。胡昭这才正经打量起眼前这个个子小小,萌态可爱的小娃娃青牛大师。只见他双眼明亮有神,面貌清秀带点婴儿肥,皮肤白皙,显然跟村中的这些山民猎户不是一个层次。胡昭带着试探的问:“阁下是青牛大师?” 青牛道童还在沉浸在被胡旦戏耍的气愤中,见胡昭询问,忙正襟起来,回礼道:“大师不敢担,小道正是青牛。” “乡众皆称大师,在下怎可失礼。”胡昭欣然笑道:“可能大师已然知晓在下,在下就简单介绍一下。在下姓胡,单名一个昭字,表字孔明,颍川人士。客居此地,以后可能需要大师多多照应。” “孔明先生说的哪里话,本村本就是山中荒芜之地,能得先生雅兴到处一游,已然蓬荜生辉,何谈照应不照应。”青牛道童举止有节,但语句中排外之意昭然若揭。毕竟自己对这里或者这个时代本就不熟,平时应付这些山里山民已然疲于语言,现在还来个闻名于世的大儒生,这不是弄得自己以后都没饭吃。何况,胡昭胡孔明自己后世根本没听过三国里有这个人,小人物而已,又不是诸葛亮,留他下来干嘛。还不如早早跟人家说明白。 胡昭心中一凛,虽然不甚明白“蓬荜生辉“的典故,但表面意思还是能理解,他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大师言重。小可如今只是四方游历之人,哪里敢谈这‘蓬荜生辉’一词。”其实“蓬荜生辉”这词的出处是元代秦简夫的《剪发待宾》第三折里的这句“贵脚踏于贱地,蓬荜生光”,东汉末年还没出现这词呢。胡昭心中对这年纪小小的青牛道童也很是忌惮,你见过才六岁的娃娃说话这么有礼有节含枪带剑的没有,胡昭感觉这根本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对答谈吐,还是一个打小生活在深山中听村长说根本没出去过一次的孩子。真是见了鬼了!胡昭一边心中腹议一边笑道:“这番却是打扰大师了,我们现下却是受了邀请去村长家中为客,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动身了。”而后转身对村长道:“老丈可还走得动?” 村长虽然有些诧异青牛道童的咄咄逼人,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应答道:“走得动,走得动。”其实村中最好的建筑并非村长家而就是眼前这座山神庙,虽然这山神庙也没什么金碧辉煌,但占地大啊,过了前殿进入后厢房可还有四间房呢。一间是以前“青菜大师”住所,一间是现在“青牛大师”的住所,一间是简单的客房,还有一间小屋是做柴房之用。但青牛大师不会做饭,一直吃着村里的百家饭,所以柴房荒废了。而厨房在柴房之后,因为山神庙之后是一座光滑峭壁,所以前任庙祝青菜大师从山上引水到柴房之后,形成了露天的厨房,上面就临时搭了草棚避雨。因为青菜大师也不擅长庖厨之术,所以搭建时较为简单,就望后人能修缮,谁知青牛道童更是一点都不会,直接把厨房废在哪落灰。 眼前这位先生已经和村长约好了?青牛道童愣了愣,这“郎情妾意”也太快了一点了吧。他眼珠子一转,开腔道:“胡先生和村长此番幸苦归来,怎可再劳烦村长,当然要让胡先生住在小道这,正好小道这也宽敞冷清,添些人气也是极好。”这货不知不觉还用上了“甄嬛体”…… 村长还未开说胡昭还未推脱却只见当时急那时快,胡旦小朋友竟然跳了出来,拍着山神殿为数不多的几根柱子道:“好!我们就住这!” 青牛道童脸黑了:“……” 胡昭被呛到了:“……” 村长摆手不已:“……” 其他人默默为小胡旦的大气凛然点赞:“……” 村长慌忙补救道:“这如何使得,打扰大师安歇不好,叨扰到胡先生不能好好休息这更是该死。”青牛道童一听完,心中一呵,敢情我在这村中六年造福大家学习雷锋钉子精神,现在在村长的心中排位已经在这胡昭老儿之下了是吧?想到此处青牛道童冷笑一声:“村长家比此处宽敞么?”语气中包含丝丝冷气。 村长那句话一说,便心道不好,这青牛大师千般好万般好,就是有点小心眼,我现在这句话不等于是扎他心窝子么。赶紧又战战兢兢说道:“老汉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说胡先生跟着小老儿我连续赶了几天的山路,已是疲惫不堪,而且又带着家眷,不方便打扰大师您……” 现在青牛道童早已听不见许多,咔咔一阵磨牙声,婴儿肥的脸蛋带着怒火,对着屋角一直当自己是摆设的丁小秋丁小冬道:“你们俩还不去后厢房帮忙胡先生一家收拾两家屋子出来,愣着干啥。” 丁小秋丁小冬平时就是跟在青牛道童身后厮混的,对于青牛道童的话比他们老爹还认真,何况他们老爹丁大贵也是成天告诫他们要好好听青牛大师的教导,所以两人一听平日里的BOSS生气了,哪有不去做之理,手忙脚乱的朝庙宇的后院子跑去了。 而对于目睹这一切的资深老爹丁大贵来说,丁小秋丁小冬这样的行为才是跟着大师身后学习的好孩子嘛…… 瞧这被掰弯的三观…… 青牛大师开话了,当然在场没有谁敢反对,而且还认为这是大师对待远方到来的客人的热气,不由心里纷纷赞扬气自家大师心胸开阔见义勇为。可谁也没瞧见一直捣乱者小胡旦童鞋和她一直表现着浩然正气君子之风的老豆胡昭童鞋暗地里偷偷相视一笑,似乎在庆祝什么不可告人的计谋得逞一样。 村长还是不忍心,还想再劝诫一番:“大师不可啊,你这都还没收拾好呢,哪里能住人?还是让胡先生住小老儿家吧……” 村长话还未说完便被青牛大师义正言辞的打断:“贫道就是这么孩子气,你能拿我怎么样?” 屋子里众人:“……” 正文 0005晚来天欲雪 把村长他们送走之后,青牛道童就将胡昭四人领到后院子里来。撩开前殿与后院之间那道帘子之后,就是两个世界。前殿柴木在角落堆得满满,火盆里柴火烧得旺旺,虽然不至于整个大殿都暖和起来,但肯定比撩开帘子之后的后院长廊要暖和。小胡旦一出来便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瞪着小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今晚要住的地方。 “请。”六岁的青牛道童在前面领路,手上拿着一根火把。火把差不多都有青牛道童的身高那么高,是从前殿的火盆底部抽出来的,烧得特旺,还不时“吱吱”跳出点火星,看的小胡旦眼睛一抽一抽,生怕烫到青牛道童或者溅到自己。怕烫到青牛道童不是她特别关心青牛道童,只是觉得这一幕真的出现的话会给自己以后留下阴影的。 为什么说这间山神庙是村中最大的房屋,进到庙宇的后院就一清二楚了。一间主房,两间客房都是围绕着一个小院子三面包围而建的,小院子里有一棵树,一口水缸和角落里一座亭子,雪夜里黑漆漆的小胡旦看的不太确实。后院唯一的缺口便是小柴房边上有一个小门。小胡旦跟着众人过去的时候瞧了那门外一眼,门外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很黑很黑,但还是能看到一面光滑的峭壁,在这大雪天的黑夜里能见的石壁反射着青牛道童火把上的光,显得十分诡异。小胡旦倒不怕,只是心想,这里虽然比不上许都的房子,连颍川的房子都比不上,但比自己心里一开始设想的好多了嘛。 青牛道童带着他们路过第一间朝东的房间,来到朝南主房的门前,淡淡道:“这是我师傅生前住的屋子,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睡这里凑合一晚。”然后指着右手边朝西的那间客房道:“那间屋子你们晚上也可以住。”然后不待胡昭等人推诿,默默把火把递给巨汉掾哉,自己走向朝东的那间房间,边走入黑暗边道:“两间屋子里有油灯,松油的。松油不够可以在房间靠门的角落里找油桶添;被褥我看你们都带了,如果不够可以在房间的柜子里自己取,只不过会有点潮;浴桶只有主房里有,热水可以自己在柴房里捡柴火然后到小门外灶台上烧,小门外就是一个水潭,水可以自己拿木桶取。” 胡昭四人瞧着青牛道童好像能夜视般行动自如的推开自己房间木门,安静的走进去,他们还没回过神来,那头又传来轻飘飘的一句:“水潭边上湿滑,注意安全。”而后是“嘭”的一声关门声。 胡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这个六岁的小神童已然看破自己的伎俩。哪怕之前在兴奋劲上没看破,现在冷静下来也心里有数。他深深难过,自己堂堂圣人门下儒生,竟然要靠这种激将法留在这庙宇之中。可他不是那种深究之人,做都做了,之后在想办法弥补这位“百年难遇”的小神童吧。想到这,胡昭的眼神又亮了几分,在黑暗中有如萤火,开口分配道:“今晚我和掾哉就睡那间客房,夫人和青兕就在这主房将就一晚。” 胡夫人是那种传统的小家闺秀,一切听从丈夫的调配。但和丈夫多年配合下来早已心有灵犀,默默在丈夫规划的范围内补充自己的意见:“我和青兕先两间屋子去看看床铺和被褥,掾哉可以先去烧水让先生洗漱洗漱,比较走了好几天,也好几天没洗澡了,不急于这一时。而且洗漱舒服了也更好入眠。” 四人先推开主房的房门,掾哉举着火把先去点亮屋里的油灯。等灯亮了,众人才有意无意的开始打量房间——房间其实很简单,正对门是一张木桌,比较简单,就四腿一桌面,没涂什么漆色。有可能是青菜大师自己动手做的,桌沿很光滑,一种经历过很多年月的感觉。过了桌子是一幅木板图样,上面刻着“天地”二字,以胡昭的眼光看,书法虽然称不上顶好,但自成一体,隐隐透着磅礴大气之感。 胡昭看字的时候掾哉举着火把去小门外烧水了,胡夫人和青兕一个看床铺一个打开柜子,然后各自都是带着惊喜的表情,因为不管是床垫还是被褥,都十分整洁干净,不但不潮湿,反而带着股沁人心脾的松香味道。胡夫人心想,肯定是这青牛大师算定寒冬将近,提前洗净被套晒干被里的。而后她又去看浴盆,这回却没了惊喜,浴盆不论盆壁还是盆底都落满了灰尘。想想也是,被褥可能天冷时可以加些就都洗了,可多洗一个浴盆干嘛?看来还是要先用热水过一遍再撒点自家先生配的驱虫除味的香料才好洗漱。 胡夫人跟胡昭说了一声,出门看掾哉烧水去了。小胡旦整理好被褥,瞧见自家爹爹端起油灯往屋子的东边去了,便好奇的跟了过去。 屋子的东边也就是入门的右手边,胡昭将灯火放近了才看清是一个简易的书房,虽然只有桌子上两三本道书,壁橱里几卷竹简,但也说明此间的主人翁是识字的。同样简单的书桌上还堆着几块木板,上面刻着大大小小的文字。由着好奇心,胡昭将油灯在书桌上放下,随手拿起一块木板,心中的第一反应是——这字不是一般的丑…… 还好字还看得懂,胡昭将木板里油灯近了近,只见上面潦草的刻着“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挐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就到这里过。 胡昭眉心紧了紧,看样子这是一篇日记一般的小文,而且这小文跟现在流行的文体都不一样,跟古人圣贤语言也不类似,清汤白水一般,将事情景物娓娓道来,很是别具风味。但这第一句就把胡昭弄蒙圈了——“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这“崇祯五年”是哪一个年代的年号?难道是古代君王的谥号?没听说过啊。这“西湖”倒是普通,天下遍地都是“东湖南湖西湖”,可这描写中的西湖湖心亭景色,单单观文字可是一绝,特别是这句——“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胡昭越看越心喜,这样的景色境界当让人浮一大白啊! 可这样的文字,是青菜大师还是青牛大师的作品?胡昭心中又嘎然一笑,这怎么可能是青牛大师的作品,且不说这年龄限制,单是青牛大师自打青菜大师收养以来,从未出过这深山,哪来泛舟西湖的经历。正当胡昭思绪跳跃之际,只听得耳边喃喃一稚嫩女声读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胡昭凝视去看,只见自家乖囡囡手中也拿着一块木板,在油灯的照耀下奶声奶气的念读出声,还读得朗朗上口。胡昭一时没听清,放下手中的木板让女儿将木板拿与自己看,待自己仔细翻看那木板上的四句诗句之后,心中怦然心动。之前那块是写景写情,自己细细品味已是叫绝,现在这又是一首直白却包含丰富情感的诗句,这青菜大师,看来也是深山中一大隐者不出世之文采飞扬人物。可当胡昭看到这块木板左下角刻着小小的“公元196年,东汉建安元年,扁豌字”时,心中如遭雷击! 这“公元196年”胡昭看不懂,可能是诗歌作者特别标记。 这最后的“扁豌字”可能是作者的名字或者别号雅号。 可这“东汉建安元年”,依据胡昭快速的脑洞,“东汉”可能特指当今的大汉朝,因为高祖皇帝陛下定都长安城,而世祖皇帝陛下定都洛阳,由此而推论“东汉”也成立。单单让胡昭心惊的是这后一句“建安元年”,这今年正月才改年号“初平”为“建安”,那这“建安元年”……不就是今年么?可听来时路上村长所言,青菜大师是于去年五六月份去世的…… 那么,胡昭眼中闪烁不定,看这些木板显然是一个人的手笔,那这作者“扁豌”到底是谁?是生人描死人的作品,还是死人托生人的作品,亦或者……这就是生人的作品! 油灯爆了一下灯芯,更加显得胡昭的表情阴晴不定。小胡旦觉得自家爹爹今晚的情况让人有些害怕,不由拉了拉胡昭的衣角,疑惑道:“怎么了?爹爹。” 胡昭迅速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微笑道:“没事,被木板上的木渣刺到手了。” 小胡旦紧张的要拉爹爹的伤口来看,却被胡昭微笑的推开,念叨道:“只是刺到,没破皮,去看看你母亲那头怎么样了。” 小胡旦将信将疑的瞧了自己爹爹几眼,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既然观察不出来就随他去吧,反正爹爹还是那么喜欢笑就好。小胡旦这般想着,活蹦乱跳的出门去看小门外娘亲和掾哉叔叔烧水怎么样烧得怎么样了。可没出想刚出门就撞到一人,小胡旦哎呦一声的摔了个******趴! “怎么了?青兕?”小门外胡夫人听到自家女儿的喊叫,急忙问道。 胡昭回头看见和自家女儿相撞的人是那六岁的青牛道童,虽然青牛道童同样被小胡旦撞的摔倒在地,便出声回应自家夫人道:“没事,青兕不小心摔倒了。” “哦。”胡夫人这下才放心,低头掀开土灶台上的锅盖,在火把下瞧了瞧,回头对举着火把打水的巨汉掾哉道:“长生,可能还要再烧几锅,你就多打几桶水来吧。”长生是胡昭给掾哉取的表字。完了想起青牛道童那句劝告,也补上一句:“小心地滑。” 掾哉哼哼两声表示知道。 而主房这边,小胡旦揉揉被撞疼的屁股和胸口起来,怒目而视青牛道童道:“你跑那么急干嘛,撞了人还不道歉!” 青牛道童眼睛瞅着屋中胡昭手里的那些木板,心中一惊,也不去理会小胡旦恶人先告状,敷衍说道:“对不起。”然后走进屋子到了书桌面前,在胡昭的注视下默默地收起了那些木板,淡淡道:“我有些东西拉下了。” 胡昭见青牛道童来取自己手中的木板,想起刚才那句诗歌的左下角,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这些是你写的?” “不是。”青牛道童淡定而快速的给出答案。然后默默地看了胡昭一眼,瞧见他眼底的失落感,淡淡接过他手中的那块木板,转身就走。 胡昭心中很堵,瞧见青牛道童即将走出屋子,犹豫的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扁豌?” 青牛道童脚下一滞,顿了顿,然后又健步消失在雪夜的黑暗之中。 正文 0006神器火折子 第二天,天之即白。 昨晚泼墨撒豆般的大雪也变成优雅轻飘的小雪。 青牛道童起床开门去小门外土灶台烧水洗漱的时候,遇上正蹲在灶台下打石火的巨汉掾哉。青牛道童揉巴揉巴眼睛,终于回忆起了自己这间小庙里从昨晚起就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四个人。自己房间正对面朝西的房间忽然从里面打开,胡夫人带着小胡旦从里头走了出来。胡夫人眼睛对上还有些睡意迷离的青牛道童,点了点头笑笑:“大师早。” 小胡旦在母亲的催促下不情不愿也向青牛道童说了声早。 这时青牛道童才反应过来,连忙向两位回礼,心中别扭感好像冲淡了一点点。但青牛道童知道,自己在东汉末年的生活应该要和之前的六年不一样了…… 胡夫人带着小胡旦走出小竹门才发现只有掾哉在生火,心中顿感不对,开口问道:“长生,先生呢?” 掾哉正探头探脑在土灶台下找一些不是特别潮湿的柴火来做引火之物,听到自家主母问话,一脸灰黑就伸出头来,吓了小胡旦一跳。掾哉见自己吓到胡旦了,憨笑的缩了缩脖子,说道:“早上起床那会儿我见先生睡的格外熟,想是他这几天山路走累了,就没叫他起身。” 不对!胡夫人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强,自家先生可是每日都要早起舞剑健身的,风雪无阻,一年到头从不间歇,哪里会有贪睡的习惯。她蹲下身子嘱咐小胡旦跟着青牛道童和掾哉生水洗漱,自己转身便朝居中的主房走去。 青牛道童不便去打扰人家的家事,便径自来到掾哉身后,这大汉都忙活这么久了还没生起火,看来是遇到困难了。小胡旦虽说有些灵娇气,但毕竟是四岁的孩子。昨晚那场嬉闹也是占了有自家父亲撑腰的底气,再说现在早上刚起床一脸的不漂亮,羞于见人,所以见青牛道童去帮掾哉叔叔的忙,她想跟着去,可脚底好似生根般的就是不动。 青牛道童没去理会身后的四岁小丫头,聚精会神的看掾哉再一次用火石敲击铁器,每次敲击都能溅出一些零星的火星。在古代是没有打火机这种神器的,火柴这种方便携带的生火利器也是清朝后期才慢慢出现了,所以历史上鸦片传入国内的时候开始阶段那些抽得起的土豪们也是用火镰点燃的。而用火石撞击铁器种“石生火”也是在两晋南北朝时期才广泛流传开来,东汉末期这时候能用得上这办法的还是一些站在历史前沿的人物。当然这些青牛道童是不知道的,他打小就生活在这一片山区里,就算四周的那些劳动人民的生活工具再落伍,他也只能先推测是这个村庄太落后的原因。 但火石这类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也叫“燧石”,上古时候的“燧人”童鞋也是因为发明砖木取火这个“逆天”的壮举,而被推为“燧皇”,位列三皇之首,推动了人类文明史的巨大发展。火石在山上和水里都有,因为主要包含铈与镧这两种即饮燃烧的元素,所以跟铁器摩擦时会迸出火星,从而点火。但巨汉掾哉手里这块火石显然包含太多杂质,燃烧性小,加上灶台底的引火之物都有点受潮,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烧不起来的。 青牛道童摇摇头,拍了拍掾哉的结实的肩膀,说了一声:“我来吧。” 不知是基于一路上村民给掾哉说的那些关于青牛道童的“神迹”还是实在不耐烦了,掾哉瞧了青牛道童一眼,乖乖地让出灶台底部正口的位置。小胡旦见青牛道童跟掾哉叔叔说了一句,然后两人就位置互换了,经不住内心的好奇心,终于迈出脚步来到两人的身边。靠在掾哉身后仔细的观察青牛道童的一举一动。 只见青牛道童先是伸手进了土灶底部测了测湿度,觉得还行,没想象中那么潮。然后捡起一根适手的树枝,伸进灶台底拨了拨昨晚烧尽的柴灰,捋捋平。挑了些枯萎风干的小树枝和树叶在锅子底下堆成一堆,又放进入几根干燥的大柴根,然后回头瞧了瞧小胡旦站着的位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挡了通风的位置,麻烦让让。” 小胡旦顿时就鼓起了脸蛋,但瞧见自家父母亲不在身边,掾哉叔平时又是呆呆地模样,心虚的转了转眼睛,不情不愿的让开青牛道童所谓的“最佳通风线路”。然后她又眼尖的瞧见青牛道童嘴角淡淡上翘,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没错,青牛道童就是故意的。 虽然通风口是需要留一点,但背后地方那么大,小胡旦不可能都挡住了,所以哪来“挡位置”之说。可谁让这小姑娘昨晚那么戏弄自己呢。哼!古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小人报仇是一天到晚的。我青牛大师都从来没有在官方场合发言说是自己是一个君子! 引火之物堆好了,小姑娘逗完了,青牛道童正儿八经的从自己的百衲道袍里拿出一根包装的很好的纸卷,在掾哉和小胡旦的注视下挑了个微风的地方,打开纸卷的上封口,然后对着里面星星点点的微红微光猛得大气吹了一口——纸卷忽然在掾哉和小胡旦两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燃烧了起来! 青牛道童感觉将燃烧的纸卷放在早就准备好的干树枝树叶边上,瞧见干树枝树叶都被点燃之后,小心翼翼的拿出纸卷,又是猛得一口吹灭,然后熟练的盖上封口。各位读者是不是觉得这一幕很熟悉?没错,这就是在各种狗血的武侠电影电视剧和以古代为背景拍摄的影片中常出现的旅客游侠出门必备的物品之一,比“刷存在感最强”的神器“蒙汗药”出镜率更高的“火折子”。 但这神器也是在南北朝之后才慢慢登上历史舞台的,所以现在的东汉末期还是一种超时代的产物!至少青牛道童觉得能拥有和熟练使用这种火折子的人在他现在的这个世界,应该都不超过十根手指吧。 “这……这……这……这是何物?”小胡旦惊讶的说话都结巴了。 “火折子啊。”青牛道童云淡风轻的回答道,还不时翻两下那些点燃的树枝木头以维持火势。然后问愣愣中的掾哉:“锅子里的水都倒好了么?” “倒……倒了。”掾哉也结巴上了。 青牛道童没去理会他们,见火生好了,起身伸伸懒腰,对掾哉说道:“火我生好了,你可以看着,我先去刷牙了。” 巨汉掾哉“哦”了一声乖乖蹲下去看火,这生火麻烦,看火可以是他的擅长。小胡旦没跟掾哉一起看火,反而跟在青牛道童身后。青牛道童回到自己房间门口,才发现多了一条小尾巴,他也没急着开门,玩味的问小胡旦道:“你跟着我干嘛?” “你那‘生火之物’好厉害!”小胡旦努力平复着心情组织起语言,道:“能教教我么?” “教你?为什么要教你?”青牛道童反问道。 小胡旦心急,马上开口质问道:“你们这些术士道士不都讲究救济世人,引人向善么?”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要糟了。 果然刚才还是开玩笑一样的青牛道童一听这句,立马脸色变僵,冷冷道:“我教中人导人向善也讲究随缘,可你我……”青牛道童加重语气道:“没这个缘分!” 小胡旦的小脸都又开始挂下来了,嘴巴嘟嘟的,好像可以挂酱油瓶一样。还没等她进行下一步计划,只听主房的房门忽然被打开,胡夫人从里头带着焦急的语气问道:“长生,热水烧好了么?” 掾哉在土灶底看火,盯得太入神了一下子没听清胡夫人问什么,答了句:“什么?” “热水烧好了么?”胡夫人又重复了一句,然后加重音量补了一句:“先生他现在发烧了,需要喝点热水和擦洗身子。” 小胡旦咋一听,这回眼睛是真红了,小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急匆匆的朝主房跑去,也懒得纠结青牛道童不教她“火折子”这事了,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家老爹重要。 胡夫人怕小胡旦跑太急摔着,忙出门迎着她。等小胡旦跑到门口了便急忙拦着她的身子叮嘱道:“你爹爹只是小发烧,没大碍。可你不能挂着个哭脸去见他,不然他又要担心了。”然后细细帮女儿拍了拍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落灰和雪花,心疼道:“今天我就守着你爹爹了,你自个要乖,别一直去打扰大师。知道么?” 小胡旦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猛点头,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胡夫人倒是不怎么担心小胡旦,自家女儿打小养在自己身边,是什么性子自己还不知道么——遇到这种大事她肯定是那种乖乖听话不添乱的性格,早熟的很。可就是这种早熟,让胡夫人这个当娘的很是心疼。她自己小时候家里也是小有富余,吃穿不愁,所以自己是富养长大的。可自己这位女儿呢?自能说话走路起,便跟着她爹爹也就是自家先生读书习字,一点都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意识。然后还要跟着自己这对爹娘隐居在这山里,在生活上肯定是比不上自己小时候许多。 “娘。”小胡旦一句话将胡夫人的精神唤了回来,只见她小脸上小心翼翼的裂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探着问:“我这样能进去看爹爹么?” 胡夫人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正文 0007菘蓝十六钱 其实胡先生平时还是很健康的,作息也很规律。早上舞舞剑练练字,下午下下棋看看书,既锻炼身体,又愉悦身心,多好啊。可惜这几天来不是怕曹操的追击就是连续的翻山越岭,而且昨晚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受了凉,所以就可耻的感冒发烧了。 东汉末期的文人不像清末时候那般“战五渣”,也不是明末时候的手无缚鸡之力,当然也没有大唐李白那种作诗耍剑跟似喝酒,三五大汉近不了身的战力。君子六艺,三射四御,这可都是体力活,没有一个健康健壮的体魄怎么能干的好!而且古代第一号圣人孔丘“孔大圣”,《吕氏春秋?慎大览?慎大》记载:“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淮南子?道应训》也记载:“孔子劲托国门之关”,这说的是孔大圣先生的力气可以撬动国都的城门。这种撬城门的事情还记载在《墨子?非儒下》中,说鲁相季孙氏同鲁君发生矛盾,想逃出鲁都城,看门的小吏不放,关键时刻孔大圣就上去用城门柱撬开城门闩,让季孙成功逃跑。再说说孔大圣的身高形象也不全是那些图书馆和教科书上“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按今天的换算,周代的一尺,约合0。23米。孔子身高竟达2。208米,这还是和蔼可亲的小老头么?有这样一位NBA标准身姿的圣人先哲这离春秋战国才过去不久的汉代的儒生怎么可能弱到战五渣的地步。 君不见,徐庶还算文士一员,这位可是打小喜欢舞刀弄枪,还帮别人干架杀死过人的。 言归正传。 巨汉掾哉将椅子上已经凉掉的水撤下,换上一盆刚烧开的热水。用担忧的眼神瞧了一眼床上脸色发红冷汗不断的胡昭,没开口,端着冷水出去了。只留下胡夫人一手提着冰袋一手帮胡昭擦拭着不断冒出的汗水。 掾哉出门的时候带上门,发现小胡旦小小的个子站在外面。掾哉好奇的蹲下去,瞧见她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像两条水线一样。掾哉慌了,你让他打架杀人他在行,这种哄小女孩的事他可真没干过。 “青兕你……你别哭了,夫人说了,先生只是偶感风寒,没事的。”掾哉尽量组织着自己的用词。 “哦。”小胡旦傻傻看了他一眼,还是哭。 掾哉绞尽脑汁又冒出一句:“青兕你这样哭,夫人看到会担心的。” 这句话有点作用了,小胡旦急忙收住泪腺,慌张的用袖子擦脸,试图解释道:“我……我没哭,只是……眼泪管不住,它自己下来了……”说完还打了个嗝。 掾哉心疼,但又不敢去抹小胡旦脸上的眼泪,怕自己毛手毛脚的弄疼她。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巨汉掾哉的后背,掾哉回头一看,是青牛道童。虽然现在掾哉是蹲着,但青牛道童还是拍不着他的肩膀,更何况这小娃娃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水,怕洒了。青牛道童无视掾哉疑惑的眼神,开口道:“让让,你挡到路了。” “哦。”巨汉掾哉听话的起身让道,手里端着的那盆凉水竟然一点波痕都没有,瞧得青牛道童一阵眼抽,这得多好的手力啊。但一山过后一山拦,掾哉乖乖起身,可小胡旦没那么好糊弄的。她见青牛道童要进门,赶紧张开双手拦在门前,狐疑道:“你端的是什么?” “药。”青牛道童淡淡道。 “药?”小胡旦瞪大双眼,觉得不可思议:“你煎的?” “不然是你煎的?”青牛道童感觉她在说废话。 小胡旦还想再询问两句,青牛道童已经绕开她敲起门来。等到屋内的胡夫人说了句“进来”,青牛道童便推门进去。 胡夫人起初听见敲门声力气那么小,以为是自家女儿,回头却意外的发现是本道观的主持青牛道童。出于礼仪,她将冰袋轻轻放置于胡昭额头,起身问道:“大师有什么事么?”然后才看到青牛道童手上的那碗汤水。 对待女性,还是充满母爱的女性,青牛道童也收起了自己平时的荒诞不经,正儿八经回答道:“这是我师尊留下的治风寒的方子,我已经煎煮了,夫人若信我,可扶起先生喂入。”怕胡夫人不信,最后还补充一句:“这药已在村中流传好几年了,救好病患无数。” 胡夫人愕然而笑,疑惑的问:“我能问问,这药方是什么么?”而又想想青牛道童才那么小,方子是他师父留下的,他不清楚也很正常。然后补充一句:“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主要是‘菘蓝十六钱,羌活八钱’。”青牛道童娓娓道来:“这菘蓝性味苦寒。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利咽之功效。主治外感发热,温病初起,咽喉肿痛;温毒发斑,痄腮,丹毒,臃肿疮毒等,而羌活主治外感风寒、头痛无汗、油印寒湿痹、风水浮肿、疮疡肿毒等病痛。但‘是药三分毒’,所以小道我都只放了微量,可帮助先生早日康复。” 胡夫人听的一愣一愣,如果这话是许都哪个知名大夫说的,她立刻二话不说就给自家夫君灌下去了,哪怕是老家颍川的大夫她也灌,可偏偏却是这三百里陆浑山中的一个六岁道童……胡夫人开始纠结了。看来小胡旦的纠结症也是遗传自她娘亲这的。 青牛道童也不伤心气愤,只是踮起脚将药水碗稳当的放在桌子上,说了一句:“雪天药凉的快,夫人记得早早给先生服下。”转头离开了。 青牛道童走的干脆,倒让胡夫人羞愧难当——人家东道主诚心诚意,你却处处把人家当贼防。她慌忙起身想去挽留青牛道童,可那小子似乎料到她要追赶一般,脚底抹油走的飞快,一溜烟儿就走得老远。只留下小胡旦和掾哉两顾无言…… 胡夫人无奈端起碗,心中的犹豫症状又犯了,小心的叫来在门外的小胡旦,细细问道:“青兕,平常你爹爹有教你医书么?” 小胡旦举起手指数了起来:“有《黄帝内经》、《皇帝外经》、《扁鹊内经》、《扁鹊外经》、《白氏内经》、《白氏外经》、《旁篇》和《五十二病方》这几本。” 胡夫人生起希望,“你熟读了几本?” 小胡旦摇摇头,道:“我一本也没看过。” 胡夫人:“……” 也不怪胡夫人,现在人一般也不知道“菘蓝”是什么鬼。可为什么青牛道童会知道“菘蓝”这个词并且还能保存的了草药呢?因为“菘蓝”还有一个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叫“板蓝根”。 没错,就是传说中什么都能治的“板兰根颗粒”…… 但板蓝根并不是什么都能治,它只是一种预防解毒药材而已,而且用多了还有一定毒性。但菘蓝50克、羌活25克,确实能治感冒。而上诉青牛道童所言的十六钱和八钱,是按古代一钱为现在的三克换算的。 “小君……”病床上的胡昭忽然喊出声。 胡夫人慌忙端着药碗过来,小胡旦跟在身后。 “夫君,你怎么样?” “药……”胡昭脸越发红彤彤,吃力的说话:“把大师的药给我喝……” 这……胡夫人进退两难,但见胡昭额头大汉猛出,把冰袋都快化了,赶紧把药碗递给小胡旦,把冰袋拿开,用干帕子细细擦了。而后坐在床边上,伸手过胡昭的后颈,慢慢将他的身上扶起,“青兕,把药水端给我。” 小胡旦乖乖把药碗递上。 胡夫人服侍着胡昭一口一口将药水喝光。再擦擦他的嘴角,小心的扶他躺下,拉上被子。回过头去小胡旦说:“把碗拿给长生,洗干净了你给大师送过去。记得要道谢。” “哦”小胡旦点点头出去了。 正文 0008数罟不入洿 青牛道童在房间里刷牙。 本来刚刚他就想刷牙了,但听到胡昭昨晚着凉感冒,便匆匆拿药材找药罐煎药去了,一时没顾上刷牙。现在药已经端过去,人家喝不喝那是人家的事,自己心安就好。 东汉末期的人似乎还都没什么刷牙的习惯,但青牛道童偶尔也会瞧见村里人用柔软的树枝和手指来清洁牙齿。在青牛道童记忆里,中国人有使用真正牙刷的时间,好像是宋元明时期。而青牛道童现在使用的牙刷,已经有现代牙刷的基本形态——他把细竹子打磨光滑,一头用细针钻出整齐的小口,再放入松软适度清洗干净的猪鬃,然后修剪平整了,就是一把五脏俱全的牙刷。 而青牛道童的牙膏也很简单,弄点薄荷叶捣碎成药水。他倒是听说古人是用盐来刷牙的,但东汉末期根本没有成熟的炼盐条件,盐比黄金还贵,谁会拿来刷牙这么奢侈。 青牛道童正窝在屋里左刷刷右刷刷,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根据敲门的位置,他果断判断出是小胡旦那丫头。他撇气满嘴泡沫的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小胡旦鼓着脸蛋答道:“青兕。” “谁?”青牛道童幸灾乐祸的刁难道:“风太大……我没听清楚……” 小胡旦左顾右盼一阵,哪来的风?但无奈她还是继续作答道:“我是胡青兕!” “哦!是你啊……”青牛道童含了一口清水,咕噜咕噜漱口之后鸟都不鸟她:“是你就更不能开了。” 小胡旦发觉上当,气愤的咬牙切齿道:“我——是——来——送——碗——的!”心里呱噪道,要不是娘亲让我来,我才不来呢! 青牛道童擦了擦嘴角,对着一块青铜镜照了照,觉得风采依旧,衣袂翩翩,这才打开一道门缝,伸出一只手对小胡旦道:“把碗给我吧。” 小胡旦瞧着青牛道童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狐疑地在他脸上和身后的屋内打量来打量去。青牛道童不耐烦道:“你看什么,不是来还碗么,给我碗就是了。” 青牛道童越催,小胡旦越发怀疑,询问道:“你屋子有什么?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青牛道童也不惧她,张口就来:“里衣、臭袜子、换洗衣服,你确定要看?” 小胡旦脸蛋马上红了,把碗朝青牛道童手里一丢,投胎似得跑远了。边跑边想,这道士真不知羞,什么都敢往外说…… 青牛道童哈哈一笑,小丫头片子就是小丫头片子,还敢跟小爷我斗,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分分钟秒杀你信不信。但转头一想,瞧昨晚胡昭的神情和询问的语气,看来他是肯定猜测到了什么。现在是他病了,要是他一好,自己要面对的可不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了,还有她身后的胡孔明先生大BOSS。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你是孔明大大还是小丫头片子,都放马过来吧,我扁豌接着就是! 青牛道童还没自我励志完,前殿便传来重重地拍门声,丁小春那二货的声音紧随其后传来了过来,语气里带着激动:“大师!大师!快开门啊!俺今天大丰收啦!” 青牛道童瞧见小门外小胡旦和掾哉都伸出一个脑袋来表示好奇,主房里胡夫人也打开门来观望两眼。青牛道童只能干笑两声,拍着脑袋去会会那家伙了。大清早叫唤什么,看我怎么修理你! 刚打开大门,丁小春便连滚带爬的进来了。青牛道童往门外瞧一眼——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至多是丁小春那货留下的两行深深地脚印。雪很厚,看脚印深度都到丁小春小腿部位了,看来这丁小春一大早能这样“翻山越岭”赶来找他,不论事情大小,青牛道童想吐槽的心已经淡了很多。但淡了很多不等于没事,他翻着白眼打量正全身抽搐抖雪的某丁,没好气道:“说吧。大清早来找我干嘛?”要特么还是为小丫花过敏的事,这货这双腿还是得打断! 丁小春大早上这么折腾,已经凉飕飕了,再瞧见青牛道童不怀好意的瞧着自己的双腿,更是恶寒不已,马上坦白道:“大师,你看这个!”说着从身后解下一个大麻袋丢在地上。 青牛道童好奇的蹲下去想要解开扎紧的袋子口,被丁小春立马拦住,紧张道:“大师,这里头可是村子里的口粮啊,你细细看一眼就行,别解太开啊。” 一听这话青牛道童立马懂了,干脆也不解了,站起身冷笑道:“你倒是勤快,我昨晚说的事,你今早就干上了。瞧这一大袋子,祸害了不少吧。” 丁小春一听青牛道童这么说,嘿嘿直笑:“大师您都猜到啦?” 青牛道童也不是真怪他,不然自己昨晚也不会出这个主意。正当他准备再劝诫丁小春别过度杀生的时候小胡旦恰好从后院掀开帘子跑了出来,她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两人中间的那个圆鼓鼓地麻袋,好奇道:“这里头是什么?” 有姑娘在场丁小春一般都习惯性想显摆,虽说这个姑娘还是在小丫头片子阶段,但这不影响丁小春的心情,只听他可劲的吹道:“这里头可是俺今天一早的‘战利品’!整整十来斤的雀鸟!” 小胡旦头皮一麻,心头一跳,有点迟疑的问道:“雀鸟?” “对啊,都是俺抓到的。”丁小春得意洋洋道,还开始介绍详细过程:“俺昨晚听了大师的话,心里就跟痒痒挠在抓一样,今早天没丁点亮就起了。开门一瞧,嘿,雪都变小了,真是大师说的那句‘天助俺也’……” 是“天助我也”……青牛道童心里自动校正道。 “俺马上就在村子前头的空地上扫出一片空地,吊上了细网,撒了高粱谷,瞧!不到一会儿就逮住了这么多傻鸟!” “可……可是……”小胡旦不忍心:“这么做多残忍啊。” 丁小春倒不傻,直愣愣回嘴道:“不这么做俺们村这个冬天吃什么!” 这……小胡旦一下被问住了,虽然她不忍心伤害小动物,但保住村里人性命更重要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可……她还是不忍心伤害小动物啊!她急得都快哭了,小眼珠子都滚动着泪珠,不顾三七二十一大声对丁小春说道:“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也,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说完就跑回后院去了,边跑还边哭。 丁小春听天书一样,瞧着小胡旦跑远了,眨巴眨巴眼睛对青牛道童道:“大师,这小皮娘说啥?” 青牛道童也诧异于小胡旦竟然会爆发出来,而且爆发的方式……还是背《孟子》,这还真是新鲜。他在心里笑笑,对丁小春解释道:“她说的跟我说的一样,劝你不要多度造杀孽,她这是为你好。” 丁小春心中腹议不已,心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怎么说出来绕那么多弯子,好在大师听得懂,不然俺今天可就丢脸了。他憨憨一笑:“那大师你要多少?”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麻袋。 青牛道童终于明白他的来意,原来是抓了那么多鸟雀之后先给自己送点来。虽然也有这个主意是自己提出的原因,但还是能看出丁小春这人本质不坏。青牛道童推却道:“后院已有足够的食物,你自己拿回去吧。” 丁小春以为是大师跟自己客气,不满意道:“大师,就这点傻鸟你跟俺客气啥,都拿走俺就不会多说啥,俺再抓就是了。” 青牛道童气得跳了起来,本来要打他脑袋一下解解气的,发现打不着后就直接打手。大骂道:“刚才我和那小丫头片子的话白说啦,不能贪多滥杀!这雀鸟我确实不要,你拿回去吧。”可能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严肃,青牛道童顿了顿补充道:“过两天村后的水潭冰结厚了,你们用我说的方法弄出鱼来,送两条于我就是了。” 丁小春这才如释重负的大笑道:“好说,好说,俺记下了。”心虚得瞧了后院方向一眼,丁小春提起袋子说道:“大师你帮俺向胡先生的闺女说说好话啊,俺不是真心想弄哭她的。” “知道。”青牛道童笑道:“滚吧。” 丁小春推开大门,一阵寒气又冻得他直打哆嗦,他回头向青牛道童一笑,出门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了。 青牛道童关好门后,不由又是一笑,眼睛里也都是笑意。他回想起刚才小胡旦和丁小春斗嘴的情景,看来,自己以后的生活不会那么枯燥了嘛。他看向大殿神位上那泥塑的山神像,想起三四年前一个老道和一个走路都时不时摔跤的小道童就在这神像下面静坐酣睡,或者小道童淘气了,老道拿起浮尘追着小道童喊打喊杀…… 师傅,你还好么?徒弟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样想着,青牛道童边缅怀边走进了后院,才到自己房前,便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自己的房间前面看着自己,应该说就是在等自己。 青牛道童心中警灯大跳,主动坦白道:“我已经把那二货撵走了,不用谢,这是我身为一个生长在阳光下的美少年应该做的。” 小胡旦意外的没有跟青牛道童扯皮,盯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道:“我爹爹要见你。” 青牛道童想起前世玩游戏时有些游戏副本也是这么逗比的情节,欺负了小BOSS,大BOSS就喊你去喝酒了…… 正文 0009此处叫许都 时间回到昨晚的许都。 许都,百废待兴之所。 虽说今年迎来了汉献帝,并改许县为许都,但还是没有长安洛阳那种百年帝都的大气,哪怕现在已经在扩建了。许都夜晚,大道上,因为鼓励发展,所以这几年许都外围城区的宵禁都取消了。但临近寒冬,晚上出来溜达娱乐的百姓人迹稀少。 临街的一处酒肆内,此时却是热闹非凡。似乎是酒肆老板请得了许都第一胡人歌姬团前来表演,所以哪怕屋外白雪纷纷,屋内也是热情如火。东汉末年除了官方的酒肆驿站外,其余私人所开设的都称为“私馆”,也就是后世的客栈。 昔日汉使张骞二出西域,汉将卫青破匈奴、霍去病打通河西走廊、李广利二征大宛国,为其后的丝绸之路打下了牢固的基石,也使得东西方文化交流更加紧密。所以现在在中原地区见到金发碧眼的胡姬并不奇异,只是那与中原地区仙歌漫舞不同的胡旋舞,并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见到的。 荀彧带着田丰进来之后,对准备来接待的伙计挥了挥手,便轻车熟路的带着田丰上了二楼幽静的一处包间之内。那二楼身份地位本就高于一楼,何况包间也不是有钱之人就能轻易订到的。但这两位可不是一般人—— 荀彧,荀文若,曹操座下首席军师! 田丰,田元皓,袁绍座下首席军师! 这两位身后的主公现在是栖身于北方大地上的两只猛虎,而他们,则是猛虎的眼耳鼻! 荀彧出身文风甚重的颍川颍阴世家荀家,一大家子全是人才,而且还是当时的顶级人才。对于荀彧的评价,在他小时候南阳名士何顒第一次见到他就发出“王佐才也”的惊叹,虽然古代的惊叹很不值钱,武则天小时候还被袁天罡惊叹过呢,但也充分体现出他的天赋异禀;而遇到曹操后更被曹操称赞为“吾之子房”,这“子房”不是曹操身上一运动就燃烧的“脂肪”,而是大汉留侯后世的“谋圣”张良张子房,虽然曹操的称赞也不怎么值钱,典韦的“恶来”、许褚的“虎痴”、刘备的青梅煮酒之情,但曹操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最后一位称赞他的是郭嘉郭奉孝,这位号称三国鬼才人物的郭酒仙,每次喝醉之后没钱付账,都会喊“找荀令君付账”,可见荀彧也是一个土豪出身。 荀土豪今晚一身平常儒生的宽服,素雅风度,淡淡微笑对面前可能是“将来宿敌”的田丰道:“元皓先生,请。”伸手撩开包间的珠帘。 田丰以刚直出名,一般这样性格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平淡下场并且性格古怪之极的也就大明朝那位“青天界”里的奇葩“海笔架”海瑞了。但田丰现在是很出名,身为北地霸主袁绍手下四大谋士之首,田直男此次来到许都,更是打着为其主袁绍争名夺利的目的。他也算是军师谋士界的代表人物了,当然不会在待人接物上输给人家荀土豪,只见他笑得更加让人如沐春风般:“文若先生若还是这般客气,在下便要扭头就走了。” 荀土豪笑得更灿烂:“元皓先生此次前来许都便是客,在下略尽地主之谊而已。” 田直男笑得嘴角只抽:“文若先生刚才可是带在下去了这许城最好的琴室、棋馆、文墨店,在下已经收了好多礼物了,文若先生可再不要提‘未尽地址之谊’这句,在下可不敢再收礼了。” 荀土豪可惜道:“那些都是在下家里的店铺,拿自家这点微末东西送先生,在下都不好意思对外说好好招待了先生。” 田直男这回连眼角都抽上了,见过炫富的,可没见过这么炫富的:“文若先生果然是‘大家风范’,这心意田某心受,这礼就真不必了。” 荀土豪一副不依不饶的神情:“元皓兄这般为难在下,在下出门便会被我家主公唾沫星唾死的。”话是玩笑话,但不知不觉间已将“先生”改口为“兄长”,一下子便拉近彼此关系。 田直男也心知肚明,也不动声色换了称呼:“久闻曹使君有高祖用人之雅量,怎么会因此怪罪文若兄呢。” “元皓兄,慎言!”荀土豪脸色一冷,“我家主公是以重振汉室为己任而迎来陛下,元皓此言一出恐怕不仅对我主公不利,也让人联想那袁本初是想做‘西楚霸王’之事否?” 田直男试探已到,心中有数,便表情尴尬讨饶道:“田某口误、口误,望文若兄大人大量,切莫怪罪。” 荀土豪本就不欲多事,何况双方皆是智商爆表之人,这种试探之语哪能当真。如果是在天子面前,那当然又是另一回事。 两人你来我往第一拨结束,荀土豪拉了拉包间中的一根小绳子,片刻后屋外便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不时便有两三个伙计面带恭敬的端上时令鲜果、肉脯烧鸡等。等伙计退下,田丰面带诧异的瞧着那小绳,然后沿着绳索一直瞧见它连到包厢之外,其间用铁环固定。惊叹道:“此物虽小,却奇思妙想。人虽坐于屋中,却不用开口也不用招手,只需轻轻一拉,屋外之人自然明了。不知是何人设计?” 荀彧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羞涩道:“正是在下。” 田丰愣了愣,装作没听见的咳嗽两声,倚靠在二楼栏杆处透着轻纱瞧一楼舞台上的胡女——那胡女踏着小鼓声翩翩起舞,肌肤雪白,面容绮丽,每一步猫行狐步,婉如踏在在场每个男子的心中。性子耿直的田别驾不由感慨道:“此处仙音娱乐,天下流离失所啊。” 荀彧眼中亮光一闪而过,知道正戏来了,佯装劝解道:“元皓兄过于忧虑矣!今天下大势,益州刘季玉荆州刘景升守业有余进取不成,淮南袁公路量小无胆江东孙伯符有勇无谋,而那些如吕布、张鲁、韩遂、马腾、张绣之辈,亦不过尔尔。振兴汉室之人……” 田丰平淡追问:“其人是谁?” “不过你我二人之主公。” “哼!”田丰讥笑道:“我主四世三公,收复北地四州,一心为匡扶汉室而奔波,可曹使君倒好,竟然诓骗陛下来了这许昌!” “许都怎么了?”荀彧冷叱一声:“那李傕、郭汜等董卓余孽大军相逼陛下之时,这天下可还有一人出兵相护?唯有我主!我倒请问此时袁公居于何地!” 田丰脸色冷青,辩解道:“那时我主受黑山黄巾余孽拖累,更是要提防那公孙伯圭袭击,迟一步迎接陛下。可现在我主已然击退那些恶贼,便是迎陛下前往鄄城的最好时机,也便我主日夜尽忠之情!” “哦。”荀彧冷静下来,“现陛下在许都住的好好的,更是赞赏我主护驾有功,不会去哪连北方都没安稳下来的鄄城的。” “这许都好在哪?”田丰吹胡子瞪眼道:“南有吕布、袁术、刘表、张绣之辈,西有杨奉韩遂马腾之流,更别提这北边……”言下之意,北边还有我主公袁本初。 荀彧现在倒不急了,淡淡拿起一杯果浆,一小口后笑道:“元皓兄此次来欲与我主开战焉?” 田丰闻言一愣,竟然慢慢平复下来,与荀彧对视一眼,哈哈笑道:“好你一个荀文若,三两句就激起我的老毛病,世人真是走了眼了,还一个劲儿夸你是翩翩君子。” “元皓兄只是心直口快罢了,何病之有?”荀彧挑了挑眉毛,微笑说道。 田丰大笑:“你别以为你现在这样明日我上朝会礼让你们三分。这大将军之位……” 荀彧温声打断道:“大将军之位让与袁使君又如何。” 田丰笑容忽然中断,皱眉道:“看来曹使君所图甚大啊。” 荀彧闻言也不恼,淡淡笑道:“袁使君胃口就小了么?” “那鄄城?” “元皓先生啊。”荀彧感慨道:“此处叫许都。” 田丰哑然而笑,也学着荀彧喝了一口果浆,忽然惊喜道:“这果浆饮品甚是爽口,在这寒冬之季竟然下肚后隐隐有饱暖之感。” 荀彧道:“那待元皓归程之****送几桶与元皓如何?” 田丰为难道:“这怎么好让文若破费。” “没事。”荀土豪神秘一笑,道:“此处也是我家族产业。” 田丰:“……” …… 送田丰回别馆后,荀彧又回到这临街私馆的包间中,只不过这次包间中已经有两人在等待着他。 荀土豪瞧着角落抱着酒壶狂饮的瘦弱青年道:“奉孝,少喝点。”而又对正襟危坐观赏一楼舞台上胡女舞姿的中年黑脸男子问道:“仲德刚才在隔壁可听清了?” 程昱沉着黑脸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句:“来者不善啊。” “废话。”角落醉卧的郭嘉嬉皮笑脸的啐了他一口:“人家可是袁本初座下第一谋士,哪能那么轻而易举就被我们计算。” “奉孝之言有理。”荀彧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嘿嘿。”郭酒鬼嘿嘿傻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嘛。” 程黑脸好声教导:“事关主公,哪能这般随便处理。” 正文 0010酒鬼郭奉孝 郭酒鬼见程黑脸一副生气的样子,悻悻道:“小弟语出轻佻了,仲德兄别生气嘛。” 荀土豪也帮衬着说:“仲德兄勿怪,奉孝确实无意而为。” 程黑脸哭笑不得,道:“我只是天生一副严肃脸孔,我真没有责怪奉孝啊……” 郭嘉、荀彧:“……” 荀彧毕竟还是主持大局的,咳嗽了两声将两人的吸引力拉了回来,道:“经过刚才的交谈,其实我们可以知晓这次田元皓或者说袁本初来此的底线了。” 程昱点了点头:“他想来占便宜。” 郭嘉补充:“却腾不出太多手。” 程昱赞同道:“所以我们可以适当让出些虚名。” 郭嘉补充:“但不能显得我们太势弱。” 程昱继续道:“只要我们趁袁本初现在陷在幽州施展不开快速发展我们的实力。” 郭嘉眼睛一亮:“先取杨奉,再灭张绣、袁术、吕布之辈,等坐稳三州之位,便可以跟那袁本初掰掰手腕了。” 程昱担心的瞧了荀彧一眼:“那主公哪儿……你怎么说。” 荀彧水波不兴道:“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我们的主公开始肯定会拿刀砍桌角摔摔杯子什么的,牢骚发完后肯定还会接受的。唉……谁让遇到什么对手不好,偏偏是遇上他的旧友袁本初。” 郭酒鬼又灌了自己一口酒,胡言乱语道:“没有这种英雄的命运,又怎么能干出英雄的事迹来。” 荀彧默默端起酒杯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喝完才“滋”了一声慢慢道:“我宁愿生在一个不要英雄的时代。” 程昱没说话,接过荀彧的酒壶也往自己杯里倒一杯。 郭奉孝也是性情中人,一下子感受到了荀彧和程昱对未来的担忧,忽然脱口而出道:“今年雪来的早,这白雪纷纷何所似?” 程昱愣了一下,接口道:“撒盐空中差可拟。” 郭嘉笑了笑,看向荀彧。荀彧平静一会儿,回答道:“未若柳絮因风起。” “好思路啊好思路。”郭嘉赞扬道。 荀彧漫不经心的****了一句:“那奉孝你的答案呢?” 郭嘉状似没听见的又灌了自己一口酒,嘴口没把门般疯癫乱念起来—— “生我颍川,思我大汉。壮哉高祖,楚歌破项。 匈奴虽远,祁连山寒。封狼居胥,马踏阳关。 白驹在时,不舍川水。忧我所看,宦党乱纲。” 程昱听着,不知为何留下两行清泪。他心虚的倒满一杯酒,借着饮酒的时候擦了擦,不让别人瞧见。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荀彧和郭嘉都没有在意到他。 “黄贼太平,余孽黑山。遂高匹夫,放虎入关。 鼓瑟不再,火起洛阳。天子失鹿,诸侯为乱!” “奉孝!”荀彧忽然高声喊断,而后声音又落下:“慎言。” 郭酒鬼醉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唱道——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问我白雪,不过春棉。 苟残一生,不过甲子。当佐贤主,匡扶天下。 鸿毛泰山,吾皆不管。我做鬼时,天下皆安!” 郭嘉窝在角落里,抱着酒壶,像受伤舔吸伤口的小狗崽,来来去去就那么一句。 “我做鬼时,天下皆安……”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 第二日,小雪飘飘。 郭嘉从床榻上醒来,拍了拍脑袋揉了揉眼,总算清醒了一些。 全身肌肉酸痛,昨天穿着的衣服也没换。一想便知道,昨晚是荀彧喝程昱扶他回来的,而且没惊动其他人。要是惊动了那些丫鬟侍从,劳资肯定被伺候的好好的,衣服也肯定被丫鬟换走了,指不定身子也被擦洗了一遍呢!郭嘉愤愤不平的想。 此处是司空曹操曹孟德的府上。自从他被荀彧推荐来辅佐曹操之后就暂时以谋士的名义先住在司空府,接管之前戏志才戏军师的事物。听说这个年过来,自己会被正式加封为“军师祭酒”,这官位还是专门为自己而设置的。 “来人。”郭嘉嘶哑着嗓子喊道。 被曹操派来伺候他的侍女桐马听到声音后不急不慢的推门进来,一张清秀灵气的脸上此时却好似结了一层霜,冷冷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郭嘉一看,一定是昨晚大醉又惹这位小姑奶奶生气了。赶紧起身赔礼道:“桐马妹妹,昨晚可不是我要喝的,是文若和仲德逼我喝的。”这侍女是曹操亲赐郭嘉的贴身侍女,掌管这郭先生衣食住行等等,可谓是管吃管喝管钱袋的主儿。这桐马呢原来也不叫桐马,只是郭酒鬼一直都念叨天天喝美酒“桐马酒”,就给自己的侍女改名叫“桐马”了。可自从知道自家先生饮酒无度之后,桐马便一直记挂念叨着郭嘉不许喝太多酒,说是喝酒伤身。 看来昨晚郭酒鬼这丢在床上没人理会,不仅仅是因为荀彧程昱没惊动别人,更是他这贴身侍女想给他一个教训! “仲德兄,我就说吧,我们俩要是不来,这黑锅肯定一套一套往咱们身上套。”门外传来荀彧的笑声。话音刚落,荀彧和程昱就走了进来。 死基友进来了,郭嘉当然要装装男子气概,大声呵斥桐马道:“还不快给本军师端洗脸水来!” 桐马白了他一眼,在郭嘉战战兢兢的担心中总算听话的出去打水去了。 荀彧见郭嘉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也不点破,微笑问道:“奉孝,这戏军师留下的公文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啊?”郭嘉愣了愣,疑惑道:“戏军师遗留下的公文也是归我管么?” 荀彧哭笑不得,道:“那你来这里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吃饭、睡觉、喝……”“酒”字还没出口郭嘉便瞧见桐马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硬生生改成:“和主公分析天下大事。” “哦?那就是什么都没干喽。”荀彧挤眉弄眼道:“那正好,我这有一门差事交付于你。”瞧着郭酒鬼一副我好怕怕的表情,荀彧摇摇头道:“知道你怕累,不会累着你的。” 郭嘉好奇道:“那是什么差事?” 程昱上前递给了郭嘉一块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牌子,郭嘉接过手掂了掂,跟普通铁块差不多重。程昱嘱咐道:“等会儿你去找主公的管家,将这令牌拿给他看,他自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郭嘉瞧着面前两人老谋深算的贼模样,心中一阵犹豫,狐疑道:“两位兄长不会……坑小弟我吧?” 荀彧笑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适合你做的为兄坑你干嘛。何况这也是经过主公同意的。” 郭嘉眼珠子一转,勉强将令牌收起,赶人道:“两位还有什么事么?我要梳洗打扮吃早餐了!” “吃早餐?”荀彧瞧了瞧门外天大亮,无语道:“现在都已经是午时了……” 郭嘉大惊:“那今天的早朝?” 程昱道:“早朝早结束了,今日早朝上主公和文若与那田元皓争议许久,终于确定将‘大将军’让与那袁本初。” 郭嘉心知这两位昨晚肯定劝过主公了,赶紧施了一礼,道:“感谢二位劝下主公暂忍一时。” 荀彧程昱瞧见郭嘉眼里的真诚,都回了一礼,口称不必。 三人再交谈一阵,荀彧和程昱就提出公务繁忙,告辞走了。 郭嘉梳洗过后,就拿着令牌去找曹府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