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不断走错路。   我对你的爱,从来都不是偶发性,而是出于本能。   爱你是挣扎,不爱你也是挣扎。   ————   出狱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反复深呼吸。   原来围墙外面的阳光和空气,的确比围墙内的,要灿烂新鲜。   出狱之后,我第二件事就是找工作。   锦衣玉食的生活早在四年前我入狱之后就跟我完全脱离了关系。   九月下旬,阳光很大,风也很大。   我穿着入狱那天身上那件薄纱裙,手里拿着前男友在我入狱后来探望我时给我的一千块钱,走在路上。   路人行色匆匆,而我在努力辨认街道。   四年,一切的变化都太大了,不管是人心,还是环境。   努力寻找这条街上能跟记忆吻合的蛛丝马迹,却还是不断往前走,不断往回退,不断走错路。   四年前的薄纱裙竟然比记忆中要大很多,那年我十八岁,已经不会再发育。   所以裙子宽大,不是我长高了,而是我瘦了太多。   不过这都不重要,出狱前半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才二十二岁,好手好脚,尽管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么以后,我也可以凭自己这双不染灰烬的手,重新开始。   但我很快发现我想多了,以我高中毕业的学历,我以为至少可以混个小公司的文员来做做,再不济,也当个前台接待什么的。   可是面试官看完我的简历,在电脑上一查,无一不是嫌弃地蹙眉。   七八家公司下来,我得到的答复全是NO。   就因为,我身上背负着因意外伤人而锒铛入狱的四年牢狱案底。   从第十家公司出来,摸着兜里的钞票……   打印简历,买合身的衣服,住宿,吃饭……   这些都需要花钱。   一千块,只剩下二百。   秋风萧瑟,我没有丝毫犹豫,走向了目前唯一能想到不需要简历,不问过去,又能很快赚钱的地方。   ————   最终站在Chairman门口,这家会所我有印象,四年前就有了,进出的全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没想到四年之后,它还屹立在这座城市,可想而知这里的经营模式不会太糟糕,老板也一定精明而且有钱,不至于因为发不起员工工资而让我饿肚子。   我现在,唯一的顾虑,是钱。   习惯了监狱里黯淡无光的生活,踏进这个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场所,只那么一秒,就让我头晕眼花。   呆头呆脑的进来,站在炫目的彩光下,我连方向都分不清,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脑袋一片空白。   “小姐您好,请问您这边有人还是……?”穿着白衬衫的服务生小弟过来,笑容阳光。   我的心怦然,努力挤出笑以掩饰紧张:“我,是来面试的,下午给冰姐打过电话。”   冰姐是Chairman的领班,说穿了就是老鸨。   我下午的时候来过一趟,在门口的招聘广告上看到了她的电话,然后跑去公用电话亭给她打了个电话。   在这个人手一部智能手机的年代,要找个公用电话,我花了将近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好的,请跟我来。”服务生小弟说完瞟了我两眼,然后带着我七弯八拐,到了二楼。   见道冰姐之前,我的手已经凉到几乎麻木,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今晚的房费,如果这里也容不下我,怕是只能在马路边上蹲上一夜了。   她跟我想象中差不太多,身材妖娆,并且一张脸妆容精致厚实。   她的房间里的沙发上,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坐着抽烟,每一个人都是烈焰红唇,一时间我还真难以看出她们每个人真实的五官。   我站在那里,没有吸引任何目光,有的,只是淡淡瞟我两眼,然后嘴角露出讥讽。   “冰姐,我,叫哆啦,下午给你打过电话。”我低头看着交缠在一起的十指,脑子依旧还是空白。   哆啦,这自然不是我的真名,我也不打算用我的真名,毕竟选择在这种场合上班,只是缓兵之计,打算赚够房租之后便会离开。   况且,在这种地方上班用真名,以后会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   冰姐手里夹着烟,朝我走来,每一步极尽女人味。   她上下瞟了我几眼,语气淡然:“以前做过?”   “没……”我摇头,“不过我这人上手很快。”   冰姐再次打量我,把手里抽了一半的烟递给我:“让我看看,你学得有多快。”   脑子里绷着的弦一下子断掉了,我抬起头与她对视,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偏着头看我,嘴角微微朝下。   沙发上的那些女人也都把目光转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那些目光,如同电光石火,投射在我身上,势要把我身上凿出窟窿。 正文 第2章 有点小癖好。   “眼睛倒挺干净。”冰姐开了口。   她的话让我再次低下了头,目光却没有落在我自己的手上,而是落在她已经燃掉三分之二的香烟上面。   不再纠结,我接过烟,猛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   辛辣的感觉从喉咙到气管再到肺部,呛得我眼泪直往外流。   “嘁……”沙发那边传来不屑地声音。   我立马瞪打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连呼吸都不敢太过。   手,依然冰凉。   “我们这里暂时不……”   “等等!”我听到这话急了,毫不犹豫把手里剩下的烟放入口中,不轻不重地吸了一口。   学着老烟枪的样子,吐出烟雾。   冰姐涂着深色唇膏的嘴终于往上弯起,第三次打量我:“性子倒是烈,但是做这行,那些上帝,最不待见的就是有性子的人。”   “不不不,冰姐,除了出台,我什么都做!请你,让我试试,我缺钱,很缺!”   冰姐扬起下巴,正要开口,有人敲门进来:   “冰姐,一号房的余少来了。”   “我知道了。”冰姐挥挥手让那人出去。   随后看向沙发上的几个正在抽烟的女人。   “谁去?”   结果,这话一出,她们全都站起来,自告奋勇……   “余少,这可是大财主。”   “对啊对啊,长得又帅,出手还那么大方,就是倒贴我也愿意,呵呵呵呵……”   “哎呀,就是有点……”最中间的一个女人用唇语说了两个字,我看懂了。   她唇语的意思是:变态。   我没由来地一阵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抽烟,还是本能地抵触那两个字。   “那有什么,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哪个没有点小癖好,你们不敢去,我去!”   “还是我去吧!”最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女人开了口。   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目光没有往我这边看过,一直坐在最边上抽烟,眼神放空,丝毫不关心房内发生的事。   只有听到余少两个字的时候,她才转头。   “好,米雪,就你去。”冰姐拍了拍手,“你们也散了吧!”   “啊?”另外几个女人齐齐发声,“冰姐……”   “出去干活。”冰姐开口。   她们瞪着米雪,最后还是扭着腰出去了。   看样子,在她们心中,不管哪个叫余少的男人有多恐怖,都还是争先恐后想去的。   也是,谁会跟钱过不去。   我鼓起勇气:“冰姐……我……”   冰姐扫了我一眼,然后看向:“米雪,带她换身衣服,让她跟你一起。”   ————   十分钟之后,我穿着带有劣质香水的低胸吊带,穿着离大腿根仅有五公分左右的热裤,跟在米雪后面,往一号房走。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着暴露到这种程度。   本来米雪扔给我的是一条同样长度的短裙,被我连连拒绝。好在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把短裤扔给了我。   努力让自己接受吧,熬过去,就什么都好了。   我没想到,进来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开始工作。   我更没想到,我的第一个服务对象,竟然……   是他。   门口的服务生替我们打开房门的时候,里面的吵闹并没有因此而顿停半秒,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清一色的男人。   骰子声,喝酒划拳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人都在各行其事,唯有一人,坐在沙发中央。   灯光很暗,头晕目眩。   我看不清每个人的脸,紧跟在米雪身后。   而她,径直走向了那个沙发上,浑身散发着阴冷气场的男人,尽管侧着脸,也不难看出他在长相上,一定属于极品型。   “余少……”米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声音婉转动听。   男人没有转头看她,而是将桌上的一杯酒拿给她:“先喝。”   我一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难怪刚才那些女人都想要来为他服务。   好奇心使然,我往前挪了一小步,想看清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毕竟,侧脸轮廓加上让人容易沉迷的声音,就已经……   米雪接过酒,并没有喝,而是撒娇:“余少,你坏。我不管,第一杯你要陪我喝,不然人家喝不下去。”   说着,还把另一只手放在男人的腿上,轻轻滑动。   我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努力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咬着牙也要顶住。只是一直表情很淡的米雪竟然有这样一面,让我有些小惊讶。   “是么?”   男人终于转过脸来……   那一瞬间,我全身血液倒流,以洪水般的速度往大脑猛烈冲击。   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周围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我全听不见了。   视线的范围内,只有他。   余焺。   我早该想到,A市除了他余焺,还有谁,称得上余少。 正文 第3章 典型一杯倒。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米雪已经把酒喝下了肚,而余焺面前的酒杯满满当当。   显然,她的撒娇并没有起到作用。   米雪把酒杯放到桌上,伸手想去挽余焺的胳膊,却被他面无表情的避开。   她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余少既然不想跟我喝酒,那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来的姐妹。哆啦。”   我眼皮跳了一下,现在转身已经来不及。   “哆啦,你愣着干嘛,快坐。”米雪招呼我。   余焺抬眼,我忙不迭低下头,生怕他认出我,可余光看到,他只是淡淡地一眼,便看向了米雪。   瞬间松了口气,我坐到米雪旁边,不敢离他太近。   “哆啦,这是余少,敬余少一杯。”米雪把装满酒的杯子端给我。   我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想必四年,他早已经不记得我了。   “余少,我叫哆啦,请多指教。”我露出一个自认为很风尘同时很甜美的笑。   余焺再次抬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我化了浓妆的脸上,淡淡开口:“哆啦。”   “是。”我端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想让我怎么指教?”余焺语气凉薄。   我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幸好另一张桌子上喝酒的人走了过来:“余少,妞都叫来了,光喝酒划拳也没意思,不如多叫几个,玩儿游戏助助兴。”   我跟米雪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左三儿,你想怎么玩?”余焺自顾自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臭屁,别人敬酒不喝,反倒自己喝起来。   叫左三的男人猥琐地笑了笑,目光在我和米雪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我身上:“这妞好面生,新来的?”   我机警地端起杯子,“初次见面,待会儿玩游戏的时候,还请三爷多关照。”   “哈哈哈哈……”左三被我逗乐了,“有点意思,你把这杯酒先喝了,爷一会儿肯定关照你。”   我心一顿,看着杯里的酒,四年没有碰这玩意儿,说实话我有点怵。   不过已经到了这份上,我也不能忸怩,直接把酒杯往嘴边送。   “先去叫人。”一直没说话的余焺开口。   左三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我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干脆就放回了桌上:“谢谢余少。”   余焺没有看我,点起一支烟。   不到十分钟,左三左拥右抱的进来了。   在另一张桌上喝酒划拳玩骰子的男人全都过来了。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们游戏的规则。   一男一女组合,一副扑克,三张牌比点数,类似炸金花,男的掌牌,如果输了,和他组合的女伴负责喝酒,或者跟赢的那一方的男人湿吻一分钟。   我心里忐忑,喝酒我是典型一杯倒,而湿吻……   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虽然个个人模狗样,但要我跟他们……   如果跟余焺一组,我宁愿喝酒醉死。   “OK,抽到同样数字的人一组!”米雪把牌分好。   房间里一共八个人,四男四女。米雪选了黑色JQKA和红色JQKA,女的抽红色,男的抽黑色。   余焺一直坐着没动,其他人纷纷开始抽牌,我也按兵不动,最后红黑各剩下一张牌,米雪分别交给我和他。   “开牌。”米雪妖娆一笑,把自己手上的牌翻过来,红K。   余焺把手里的牌反过来,黑A。   几个女的同时泄气,我一愣,看着她们面前的扑克,JQK……   唯独缺了红A。   大事不妙,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   没办法,我只能把牌翻过来,不出所料,红A。   我和余焺一组。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最后米雪和左三一组,其他四个两两一组。   位置也换了,我坐到了余焺身边。   如果说之前,还有我和他中间还坐着米雪,那现在,我们的距离,几乎等于零。   房间冷气很足,我穿着吊带衫和短裤,本身就冷,在他身边坐着,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幸好,到现在为止,他没有认出我来。   凑近看他,才发现跟四年前相比,他变化不大,若一定要说,便是脸上多了几分冷硬,难以接近的气场更足了。   开局,我紧张地盯着牌,余焺手里拿着三张牌。   其他两组看牌过后已经认输pass掉,左三翻过三张牌。   顺子789。   输定了,我瞟了一眼余焺,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翻开一张,K。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第二张不是J或者Q,我们就输了。   修长的手指一动,翻开第二张,K。   竟然是K!   我心狂跳。   如果要赢,那第三张,必须是K,才能压过左三的789。   “你来。”余焺把最后一张牌交给我,我惊讶看着他。 正文 第4章 心里怦怦跳。   他这是做什么?   万一我翻出来不是K,那……那我不就……   所有人都看着我,不得不翻。   哆哆嗦嗦伸手过去,掀起一角,黑8。   我倒抽一口凉气,迟迟不敢翻开。   输了,黑8,输定了。   “翻过来啊,小美女!”左三揽过米雪的肩膀,期待地看着我。   我一咬牙,把牌翻到桌上,眼睛不敢往桌上看。   “卧槽!”   “红花手啊你!”几个男人骂骂咧咧。   我红着脸,莫名其妙地往桌上一看,竟然是K,是K!   三张K!   不是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的牌,努力控制住才没有揉眼睛,明明是8啊!   转头,余焺依然一脸淡漠。   我明明……   米雪和另外两个女的认输,让余焺选,是要让她们喝酒,还是湿吻一分钟。   她们一脸兴奋,明显心里更希望余焺选择后者。   可是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酒杯,没说话。   米雪轻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另外两个女的也只好照做。   第二局,我心里踏实了不少,看来,余焺还和以前一样,玩任何游戏,他必赢无疑,除非,他想输。   果然,接连几局,全都是米雪和另外两个女人喝酒。   我有些心疼米雪,毕竟当时让我换衣服的时候,她没有坚持让我穿那条短裙,而是扔了短裤给我,算是照顾我了。   “米雪,我帮你喝。”米雪正要喝酒的时候,我开口拦住她。   米雪一愣,看了一眼余焺,笑着说不用。   我有些尴尬,只好作罢。   “你希望我输?”余焺手里拿着牌,低声开口,语气喜怒不辨,却吓得我一怔。   我立马笑着认错:“怎么会,我肯定是希望余少稳赢不输。”   “是吗?”   余焺剑眉上扬,把手里的牌同时翻过来,薄唇轻启:“让你失望了。”   我怔住,看着桌上的三张牌:539.   一把烂牌。   “哇哦!余少,你也有今天!”左三看着自己手里的889,虽然不大,但也胜过余焺的539。   其他两个也比539要大。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余焺,这么烂的牌,还真是比拿三个K难度要大啊!   这人,摆明了是在整我。   我端起酒杯,正准备喝酒,左三一把夺了过去。   “谁说要让你喝酒了,余少不喜欢女人,爷可喜欢,爷选湿吻!”   我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其他四个人全都起哄:“湿吻,湿吻,湿吻……”   我尴尬,看着米雪,她无奈地耸耸肩。   我傻了,除了四年前被余焺夺去初吻之外,跟前男友也只是点到为止地吻过,下意识抵触。   “快快快,愿赌服输!”左三说着就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不能躲,不能躲!   我逼自己直视他,安慰自己,他虽然气质有些猥琐,但脸也不至于丑。   既然做了这一行,我不得不接受,毕竟以后,类似的事情很可能天天发生。   “三爷,要不我多喝两杯酒?”我尽量让自己放低姿态,学着撒娇,“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关照我的嘛?”   “不行,爷惦记你一晚上了。”左三不依不饶,一张嘴就要凑过来。   我吓得往后退一步,低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看好戏,而余焺在把玩扑克牌,显然不关心这边的状况。   也是,我不过是风月场合的女人,只不过临时和他一组罢了,我的死活,与他无关。   “三爷……”我微弯膝盖,尽量避开左三的步步紧逼。   虽然决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想到各种各样会发生的事情,可是真正发生了,我却怵了。   “来吧,宝贝儿……”左三一把揽在我的腰上。   算了,就当被狗啃了。   要是今晚躲过去,恐怕Chairman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打直腰板儿闭上眼,拳头都捏紧了,就等着左三……   一……   二……   三……   我感觉一股酒气离我越来越近,心里怦怦跳,眼睛死死地闭着。   正心慌,一只大手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我身子随着力道一歪,头撞到一个结实的地方。   睁眼一看,竟是余焺,心跳更快了。   “今晚到此为止,散了。”   说完还不等我站稳,他拉着我就走出了房间,一路被他拽着,手臂被拽得生疼,我穿着米雪那双本来就不合脚的高跟鞋,吃力地小跑。   “余少,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根本停不下来。   余焺没有理我,把我扯进一条走廊,猛地转身,把我抵在墙上。   那张脸,近在眼前。   胸腔膨胀,我看着他精致的五官,手被他按在墙上,不敢开口。   “顾风尘,出狱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石子,在我心上击起巨大水花。 正文 第5章 他还记得我。   “余少,你认错人了,我叫哆啦,第一天上班,不懂规矩,还请余少莫见怪。”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然是极力保持镇定了。   不敢想象我承认我就是顾风尘的后果。   更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希望和过去的人,有任何瓜葛,哪怕一丝一毫。   “哆啦?”余焺抬了抬右眼眼皮。   “是,余少。”我深呼吸,不敢跟他对视。   “第一天上班?”他凑近了些,嘴唇似有似无地碰过我的耳垂,想躲,躲不开。   “嗯。”   我话一落音,余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我瞬间松懈下来,贴着墙壁的后背一阵阵凉,顺着墙,我一点点蹲了下去,最后,直接坐在地上。   空旷的走廊里,他不紧不慢,略有节奏的皮鞋声,渐行渐远。   ————   那天晚上,冰姐正式同意我留在Chairman。   我看到那些卸完妆的妖孽,她们换下露骨的服装,穿得稍微正常一些了,但是言行举止间,掩饰不住本身的职业气质。   等她们走得差不多了,我才起身到冰姐面前,有些为难地开口:   “冰姐,我今晚,能不能就睡在这里?”   冰姐是多聪明的人啊,我估计见我第一眼,就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当时才会让我抽烟吧!   “你跟余少,从前认识?”冰姐点燃一支烟,然后递给我一支。   以前的狱友,大多数是要抽烟的,平时出去放风晒太阳,也专门有狱友会去“吸烟区”待上几分钟。   我接过来,第一次,竟然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不认识,今天初次见面。”自然也拜我四年牢狱生活所赐,我学会了撒谎这个技能。   冰姐大概听说了余焺把我拉出去这事,所以猜想我跟他之间有点什么。   好在我否认之后,冰姐也没有多过问,也没有开口回答我能不能住在这里的事情。   “冰姐……”我把烟掐灭。   如果再不厚脸皮一点,恐怕就真的要睡大街了!   “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也不是国企,没那么好福利。”冰姐说完就领着包往外走。   “你跟我住。”   一个声音从耳后响起,我回头,竟然是米雪。   她换好了衣服,一件一字肩衬衫,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股风尘味儿。   “米……雪?”冰姐已经走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气氛有些微妙,“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米雪没有卸妆,也没有看我,直接踩着一双帆布鞋就往外走:“房租一人一半,可以晚几天交。”   “好!”我没有犹豫,跟了出去。   ————   米雪住的地方是一个半新半旧的小区,离Chairman不远,走上小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对一线城市来说,上班只需要这点距离已经是福利。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走路回去,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身上的故事,不是我可以打听的。   “空着那个房间被子被套都有,自己倒腾。”米雪说完,直接走进她自己的卧室,听到反锁声的时候我一怔,却很快释怀。   监狱里什么人我都见过,也没多惊讶。   我洗漱卸妆,打扫铺床……   做完这些我不知道已经几点了,没有手机,看不到时间。   明明累得快要倒头就睡,可是却迟迟睡不着。   我没想到,刚出狱,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又跟余焺狭路相逢。   他还记得我。   不,是记得顾风尘。   四年前我从他家逃跑,跟前男友私奔,还对他各种嘲讽。   现在,我沦落至此,是不是报应?   中秋前后,床前明月,我没有关窗帘,因为此刻就连月光也让我觉得温暖。   一夜浅眠。   这个工作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不用早起,我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床出去,米雪的房门还仅仅关着。   我这才开始打量整个屋子……   普普通通的两居室,屋内家具很简单,鞋柜沙发矮桌饮水机,没有电视,没有餐桌,厨房只有简单的一些用具。   简单收拾之后,我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出去,打算探探路,用所剩无几的钱买了菜回去,烧好之后,米雪已经化好妆坐在沙发上抽烟。   “米雪……”我把菜端过去,放在她面前,“我身上没什么钱,也不会烧菜,你凑合吃。”   米雪把烟掐灭,看着桌上菜没说话。   “现在几点?我……没有手机。”我擦了擦手,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   她起身走进她的房间,五分钟之后又出来,扔给我一部旧旧的手机,那种只能接打电话的型号。 正文 第6章 喝了几杯酒。   要是换作四年前,我肯定看都不看一眼,但现在我却感激地收下。   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二十七分。   道谢之后,我开始吃饭,米雪又抽了一支烟,才开始动筷子。   “吃完去买几身衣服,买几双鞋子。”米雪很瘦,但吃起饭来却不挑,连我放在菜里调味的辣椒也夹到嘴里。   我窘迫,身上只有最后几十块钱,怎么买?   可是米雪从沙发上的钱包里,拿了一叠钱放在我面前。   “以后还。”   我千恩万谢地接过,数了数,刚好三千。   “谢谢。”   那天下午,米雪带着我逛了很久,选了两三套衣服,两三双鞋子。   终于,我不用穿不合脚的鞋子了。   我不善言谢,但我琢磨着,以后每天起床给她煮点饭,也好。   不把她当朋友,我知道她只是收留我,她只是想让自己住的地方有一点烟火气息。   ————   那晚我和米雪刚到冰姐的办公室,她就迎了过来,满面春风,和昨天完全不同:   “哆啦,你可算来了,左三爷让人来电话,说昨晚有话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走了,今天可不又来了,你可得好好陪他喝几杯。难得三爷愿意捧你这个新人。”   我一愣,脑海中一闪而过左三的模样,想起昨晚差点就……   “可是,我还不熟悉业务!”我下意识搪塞。   现在我不仅没钱,还差米雪几千块,按理说有机会赚钱,我应该积极些。   “没事,昨晚你不是做得挺好的?去吧!小费都是你的!”冰姐妖娆地捻了捻手指,那意思是,有钱你赶紧赚。   最后,我还是换好衣服,踩着终于合脚的一双高跟鞋,推开了左三的房门。   今天既然是左三点我的台,那余焺,应该没来。   果然,沙发上,只有左三一个人躺那里,见我进去,立马坐正。   手里端着的托盘还没放下,左三就一把按在我手上:“哆啦?”   “三爷,又见面了!”我笑,不能怂,不能掉链子。   “昨天让你给跑了,今天余少可没来。”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脖子以下。   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坐在沙发上。   我心一跳,听到余焺没来,瞬间松口气,却又担心起来。   昨天余焺把我拉走躲过一劫,今天……   “三爷,都是昨天的事儿了,我还以为睡一觉,你都给忘了!没想到三爷记性这么好。”我学着米雪昨天的样子,别别扭扭地应付。   同时在想,万一他有什么下文,我该怎么推脱。   没想到左三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龇着一口黄牙把酒杯端给我:“是,三爷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我今天就是找你来喝酒的,不是算账的!”   我笑着接过去,把酒杯送到他嘴边:“三爷先喝,我酒量可不好,一来就喝醉了,就没人陪你聊天了。”   左三爽快,咬住酒杯,脖子一仰,杯子就见底了。   “该你了。”左三并不打算放过我。   咬牙,只能喝进去。   辛辣的感觉从口舌蔓延到咽喉,最后到了胃里,火辣辣的感觉。   谁特么说洋酒不辣人!   我忍着,一杯一杯地倒着酒,心想把他灌醉了一会儿也方便脱手。   果然,他并不介意,也没有非要我一直喝。   几杯下肚,他从旁边拿出一个价值不菲的男士手包,从里面掏出一叠票子:   “你不耿直,但老子是个爽快的人,说,一夜多少。”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钱,不能发火,反而笑:“三爷说什么呢!哆啦只是个卖酒的,陪你聊天儿。陪聊免费,酒可是要收钱呢!”   左三皱眉:“老子今晚喝了这么多,也算待你不薄了,你特么不识趣!是你傻还是我傻?”   我完全没想到,他翻脸竟然这么快。   刚才喝酒的时候还闷不吭声的一个劲喝,现在竟然面红耳赤,完全失去耐心。   “三……”   他把票子往我身上一砸,扑过来就把我压在沙发上:“嫌钱少?”   “不不不……”我连忙否认。   刚才喝了几杯,后劲上来,脑袋开始发懵:“三爷你先坐好,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说!”   “误会?”左三猥琐地把手探进我衣服下摆,“老子给你把误会说清楚,老子,想上你。”   肚子上的皮肤被他发烫的手触碰到,胃里差点痉挛。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猥琐的眼神。   “三爷,我只负责……”   话还没说完,左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我松口气,他却迟迟不起身,反而有些不耐烦。   “三爷,你先听电话,我……我不跑。”缓兵之计。   左三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把手从我肚子上拿走,伸手去那电话,眼睛瞟向屏幕的时候,他脸色一变,立马接起来:   “余少。” 正文 第7章 她会愿意的。   我太阳穴一跳,心里瞬间有了计划。   余焺,再帮我一次。   我扯开嗓子大声喊:“三爷,谁的电话,哆啦都等不及了。”   房间里没有开音乐,左三又理我如此之近,却确定电话那头的余焺能够听到。   左三脸色一变,瞪了我一眼:“余少,什么事?”   “三爷,别让哆啦等久了……”我在一旁继续发嗲。   余焺啊余焺,你可一定要听到。   此时此刻,我也顾不上以前的恩怨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   果然,不知道余焺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左三本来还放在我腰上的手一下子就松了。   “是是是,我马上到,马上到。”   挂完电话,左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浪蹄子,回来再收拾你!”   说着就出去了。   我从了口气,做正身子半天没缓过神来,哆哆嗦嗦从包里摸出之前米雪给我的半包烟,点燃。   尼古丁,真的可以让人冷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个人在又黑又暗的包间里,烟雾弥漫。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透过烟雾,看到那个浑身气场无法忽视的男人时,半截烟灰刚好掉下。   他来了。   我闭了闭眼,还没说话,手中的烟被人一把夺过,扔在地上踩灭。   愣了一下,我露出笑脸:“余少来啦,请坐。哆啦去给你叫米雪来。”   刚站起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今天不要别人,我就要你。”   “……”   心尖儿颤抖一下,但表面还是要保持冷静:“哆啦一个新人,怕怠慢了余少,我,我去把灯开亮点。”   刚才进来的时候,左三只开了一圈环绕的暗灯,起不到照明作用,会有些暧昧。   我可不想,和余焺单独待在这么暧昧的环境下。   “不必了,我带你出去。”余焺坐在沙发上,越凑越近。   他身上带着点淡淡的中药味道,我莫名抵触。   “余少,不好意思,我不出台。”房间空调很低,我又穿着吊带和短裤,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乐。   “哦?你刚才在电话里,不就是想让我救你?”他凑到我耳边,凉薄的嘴唇擦过我耳朵轮廓,“还是说,我会错意了?”   手心开始出汗,他太聪明,也太直白了。   “谢谢余少,但哆啦不出台。”说完我推开他。   上次怎么没有闻到他身上的中药味,现在闻到,我莫名的反感。   “顾!风!尘!”余焺的声音冷硬了几分。   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笑:“余少,你叫错了,我叫哆啦。”   他眼里泛着冷光。   比四年前更加深邃,也更具戾气。   “哆啦。”他长眉微抬,仿佛要把我看穿,“我不是救世主,也从不做好人。”   “余少,你什么意思?”我紧张起来。   他做事,从来不给别人留后路,这点,我十分清楚。   当年,可不就是他,把我逼上的绝路?   他没说话,拉着我的手腕就往外走。   高跟鞋深深浅浅地踩着,根本就走不稳,他走路的速度却很快,没过多久,一头撞到他的后背。   嘶……   他却没有停下来,拉着我就进了冰姐的办公室。   一屋子的女人正在沙发上抽烟,见到余焺拉着我进去,全都倒抽一口凉气,收起本来冷漠的表情,露出魅惑人心的笑。   除了,冰姐和米雪。   看着满屋子的女人,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好死不死,脚下一崴,直接往地上跪下去。   好在余焺一把将我提起来,没让我当众出丑。   “谢谢。”我喘着气。   “余少,你这是干什么?”冰姐走过来,看看我,然后看着余焺。   手里的烟还在燃着,大红色的指甲油鲜艳夺目。   我站在他身侧,不敢看他表情,而所有的女人都痴痴地看着他,本来就低的衣领,不知道何时已经拉得更低,露出半个球来。   非礼勿视。   “她以后跟我,今晚,我带她出去。”余焺的每一个字眼说得铿锵有力,砸进我的耳蜗。   难以置信。   什么叫,我以后跟他?   看着冰姐,她一脸淡定,吸了口烟:“余少,这丫头……”   余焺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语气不悦:“怎么,有问题?”   “余少,你可是第一次,问我要人。一来,就想要我手头的新人,恐怕……”   余焺直接握住我的腰,高腰吊带,遮不住我的肚子。   腰上的皮肤碰到他的凉薄的手指,侧了侧身。   “恐怕?恐怕我钱不够?”余焺直截了当。   冰姐脸上笑着,扭着腰往余焺这边贴:“你余少什么时候缺过钱啊,我只是,怕这小丫头,她自己个儿不愿意。”   我一下慌了神,没想到冰姐直接推到我的头上来了。   “她会愿意的。”余焺很肯定的就说了出口。 正文 第8章 横竖都是死。   难以置信地抬头,正要开口,趁这个机会拒绝。   可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凑到我耳边:“哆啦,你要是不跟我走,你知道,这个叫冰姐的,会把你推给下一个男人,再下一个男人。不如,跟了我,嗯?”   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抬头看着这满屋子的女人,我不禁有些害怕。   左三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如果,我真的在这里待下去,就像余焺说的,会有下一个男人,再下一个男人。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难以抉择。   不敢看余焺,如果,真的跟他走了,那我的身份,迟早是要暴露的。   “哆啦,你想跟余少走?”冰姐涂了个烟圈,很淡然地看着我。   到现在,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已经不起作用,脑子里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余焺,比起左三,比起别的男人,至少,要让我来的痛快。   因为,我恨他,恨!   是他,让我锒铛入狱,是他让我的男朋友变成前男友,是他,让我沦落到这个地方。   既然他这么想带走我,那我就跟他走!   多年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让我陷入旋涡的决定。   ————   跟着余焺出去之后,直到坐进那辆黑色的里,应该是最近的新款。   而我过了四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叫不出这辆车的名字和牌子。   忽然想到一个很大的问题:“余少,我只是出台而已,但我的工作还得要!”   我可不想他把我用完之后,就抛弃。现在已经开始后悔。   不为别的,就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心狠手辣,就为我第一天到Chairman的时候,那群女人提到他时,用唇语说的那两个字。   变态。   “后悔了?”余焺直接踩下油门。   车子“嗖”地一声就往前面飞。   “啊……啊啊……余少,请你减速!”我惊慌地看着他,连忙伸手去拉安全带。   余焺盯着前面的路,手背上的青筋往外凸起,那种气魄,会让人觉得,他疯了。   手太生,四年没有坐过车,拉了半天安全带,拉出来,也被收了回去。   只好放弃,转头看他:“余少,我没……我没后悔!”   此话一出,车子便放慢了速度。   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浑身都在发抖。   我只穿着吊带,而车窗都是打开的。   九月下旬的风,虽谈不上刺骨,可是他刚才车速那么快,不冷是假的。   可他的脸,比风还冷。   “今晚之后,如果我不能满足你……”余焺勾起嘴角,“那你可以去上班。”   一句话,刺进我的心脏,比玻璃渣子还要犀利。   难以招架。   害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没想到,我的初吻在当年被他夺走,就连第一次,也要给这个我最恨的人。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伸手去扳动车门拉手,可是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门怎么开。   监狱里待了四年,我已经完全与这个社会脱节。   正着急,余焺把车停了下来。   我以为他会吼我,或者发火。   但他直接下车,走到副驾驶把车门打开,把我拉了出来。   还穿着在夜场的吊带,周围的人全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我。   我做什么职业,一目了然。   余焺太高了,比我记忆中还要高很多,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酒店:“上去,或者在这里接受路人的注目礼。”   太阳穴突突跳着,去酒店做什么,不用多想,可我更不愿意就穿着这身衣服,跟他站在这里,惹人遐想。   我看着酒店大门,里面灯火辉光,很暖,很高档。   他转身,往酒店走去。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停下,背对着我,声音不大:“既然你想好了,还不跟上。”   横竖都是死,我还不如,死个痛快。   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碰他。   他半握得拳头松了松,脚下却依然往里面走。   “余少您好!”前台的妹子看到他,微微一笑,然后鞠躬。   我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往余焺身边靠了靠。   他经常带女人来这里?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恶心。   可是,他直接拉着我,就进了电梯。   在密闭的空间里,无以复加的压抑感席卷而来。   好在,很快就听到叮地一声。   到了。   房间是很豪华的那种,豪华到,比我住过的所有地方,都更舒适大气。   包括,十八岁之前,我的家。   他把门一关,脱下外套,随手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我紧张得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又是一个踉跄。   “把鞋脱了,去洗澡。”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走向酒柜,自顾自倒起酒来。   看着他的侧身,我几乎是下意识伸手要去开门。   然而,门锁死了。 正文 第9章 你逃不掉了。   余焺喝了一口酒,端着酒杯朝我走来。   下意识后退,不料后背直接撞到门上,退无可退。   他的肤色不白,是那种浅浅小麦色,看起来很健康,却无比冷漠,肃杀。   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的眼神。   “想逃?”余焺凑近,眼如星辰,与我对视,“唯一的机会,刚才在楼下,你就已经错过了。”   我双手贴着门,尽量不让自己腿软下去。   即使穿着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我也只能到他的眉眼处。   “余少,我不逃,我只是……”   余焺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此刻他手指的温度,比刚才要温热得多:“刚才我让你做什么?嗯?”   “脱……鞋。”我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惧怕。   在监狱里待了四年,早已经练就一颗比四年前强大太多的内心。   可是,在他面前,什么刀枪不入的本领,都成了幻影,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怕他。   大概是因为恨,由恨生惧。   余焺的手在我腰上抚摸像带着电流,撩拨至全身。   “还以为,你需要我帮忙。”他把酒杯搁在旁边的架子上,另一只手也圈住我的腰,嘴里带着一丁点儿酒精的甘味,“我倒是愿意效劳。”   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离我如此之近。   淡淡的中药味,夹杂着酒精。   说不上来是什么体验,总之,我本能地抗拒。   “不用了,余少,我自己来。”   他看着我,就这么看着,双手圈在我的腰上,偏头,凑近……   吓得我以为他要吻上来,赶紧闭上眼睛。   可是,想象中的动作,迟迟有到来。   一睁眼,他直接把头埋进我的肩膀:“你逃不掉了。”   呼吸在我耳边,不由浑身一震。   逃不掉了,那就不逃。   我主动环住他的腰,竟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余少,哆啦不逃,我,先去洗澡。”   说着我松开他,蹲下去脱掉高跟鞋,瞬间,只到他的嘴唇那点位置。   光着脚走进浴室,里面的洗漱用品各一份,女士那份,是没有拆封的。   我有些讶异,他换一个女人,就要换掉所有东西?   也好,干净。   脱掉衣服,打开花洒,企图让自己冷静。   瞬间想起,我,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这浴室里,只有两张浴巾,一张纯白色,另一张是薄荷绿的,上面带着印花。   想了很久,还是裹着那条薄荷绿的浴巾出去了。   余焺正靠着酒柜喝酒,随意抬眼,便正对上我的视线。   迈不动腿,只能站着。   “还不过来?杵在那里等我去请你?”余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声音并不大,好整以暇。   浴巾只遮住胸部以下半个大腿,膝盖以下有些凉。   我走过去,还没开口,被他一把抓了过去,刚好坐在他腿上。   深吸一口凉气,忙抓住浴巾。   余焺一手圈住我的腰不让我起身,另一只手,放在我抓住浴巾的手上。   “躲什么,反正都是要取的。”   说完,一口咬住我的脖子。   “嗯……”忍不住深呼吸。   他却并不着急,慢慢地,吻着我的脖子。   “手松开。”他含糊不清,嗓音里夹杂着很自然的魅惑。   我死死抓住浴巾,不肯松手。   他直接咬在我脖子上,用力吮吸。   “嗯……余……余少……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我不会跑,等着你,好吗?”全身都在发抖,招架不住他的攻势。   说来也奇怪,已经二十二岁的我,明明不是情窦初开,心里的防线和紧张,却无以复加。   他恍若未闻,手上用力一拉,直接把浴巾扯开,直接将我压在沙发上。   终于看到他的表情。   即使此刻,他也是一脸淡漠。   唯一不同的,是眼里稍稍带着不可名状的情愫。   仅仅,一点。   他松开我腰上的手,捏住我的下巴:“那也要你跑得掉。”   说着他起身去了浴室。   “呼……”松懈下来。   我把浴巾裹好,脑子开始作乱,刚才洗澡的时候,好不容易平复一些的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   较之刚才,有过而无不及。   不想挣扎,他说得对,我逃不掉。   即使逃掉,他也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找到我。   就像当年那般。   端起桌上,他刚才没喝完的半杯酒,一口灌进嘴里。   “咳……咳咳……”   一滴不剩。   余焺出来的时候,裹着那条白色浴巾。我第一次见到男人不穿衣服的身体。   浴巾遮不住他若隐若现的腹肌,皮肤的颜色,比脸上,还要深一些,成熟的小麦色。   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我竟看得有些痴了。 正文 第10章 他宁愿抽烟。   痴到,都没察觉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   居高临下。   瞥到桌上已经空掉的酒杯,他俯身:“喝酒了?”   我点头。   “再来点?”   我依然点头。   虽然我酒量不好,刚才的半杯酒却没有让我喝醉,酒能壮胆。   余焺很快把两个杯子都倒上了酒,不等他主动递给我,我就伸手去拿了过来。   现在的感觉太过糟糕,还不如一醉方休。   “余少。”我主动挽上他的胳膊,凑近,尽量控制声音,“来,我敬你。”   余焺淡淡瞥我一眼,勾起嘴角:“果然,到什么地方,就成了什么货色。”   货色?   他要的,不就是这样么?   我强忍情绪,把酒杯放在他嘴边:“那不如,余少你帮我喝?”   另一只手贴到他腰上,大胆地隔着浴巾,抚摸他的腰。   “顾风尘!”他握紧杯子,语气冷硬,“喝这么点酒就开始发浪?!”   我笑道:“余少,你再叫其他女人的名字,哆啦吃醋了。要不,你跟我讲讲,那个叫顾风尘的,是谁?余少的心上人?”   “心上人?她也配?!”余焺把我的酒杯往地上一砸,“酒就不喝了,把更重要的事情,办了。”   话音未落,他直接搂过我的腰,毫不犹豫吻在我脖子上。   “余少……嗯……余……”   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不再反抗。   他把我的浴巾撤下扔到地上,伸手探进我的小裤。   “余少……”我呼吸加剧,从来没有被人吻过脖子以下的地方,他却一路往下,一边问我,一边用手挑dòu着我的神经,我的意志。   除了被他夺走初吻,我跟前男友的交往,最多也只是接吻而已。   原来,男人竟有这等魔力?   还是,他余焺,太驾轻就熟?!   “不要叫我余少。”他声音带着暗哑,吻到我胸口的地方。   我一愣,不叫他余少,叫他什么?   他口齿不清:“叫我。”   “余……嗯……”   分明感觉到,小腹上一团灼热。   无论是残存的理智,还是发自内心的渴望,都告诉我,不能,不能拒绝,不要拒绝。   环着他脖子的手开始本能地往下,抚着他的后背,勾住他腰间的浴巾边缘。   正欲挑开,他忽然停住动作,一下把我推远,冷笑:“就这么想要?”   我的理智回来,看着他,不明白他推开我的理由。   “余少……”   “滚出去。”他眼神冷得可怕,“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呵?   滚出去?   滚到哪去?   我现在除了一条小裤,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他让我滚出去?   就像一个小丑,我站在原地,除了可怜的小裤之外,寸丝未缕,而他已经坐在沙发上,点燃香烟,并没有看我一眼。   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以至于,他宁愿抽烟,都不肯……   鼻子忽然酸涩,我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薄荷绿浴巾,淡定地裹在身上,然后走进浴室,换好刚才的吊带与热裤,洗了把脸。   走到门口,穿好十寸的高跟鞋。   背对着他:“余少,今晚的钱,你还没给我。”